第39章 造次

陳千盞接到徐燈電話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她跟徐燈聊得還算愉快,見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回家的意思,又把人小姑娘帶到橙港去了。

今天市裏高中都期末考試結束放假, 她在高彥學校門口等他打算晚上一塊玩, 沒想到中途居然吵起架來,其實也不是吵架,是高彥的情緒不太好。

徐燈聽陳千盞講起高彥的口氣都很無奈,他倆又的的确确是一對, 只不過有多喜歡, 在陳千盞身上看不到多少, 更多的, 都是照顧,或者是那種無可奈何的低頭, 而高彥則是一種索取,盡管不怎麽熟悉,但緊緊憑借上回在橙港吧臺高彥對陳千盞的态度, 就能看出點嚣張的愛意來。

男孩子的張揚, 又有點因為戀人年長寵出來的嬌氣。

徐燈跟陳千盞在肯德基坐到天黑, 聽陳千盞講了很多, 她小時候跟高彥是鄰居, 後來因為她媽的原因搬走了,成年後自己住在郊外的別墅,也上過大學,只不過中途退學了, 覺得沒什麽意思。

從外表看徐燈就覺得陳千盞是個很潇灑的人,無論是帶着姜荻開摩托深夜上山,還是開紋身店或者衣服店,偶爾還拍拍照,要麽幫人拍照,像個正兒八經的無業游民,但她的的确确又能養活自己。

還能養活她的小男朋友,卻偏偏折損在少年人聲勢浩大恨不得長輩祝福的愛情裏。

有些另類的女人說起來的有點懊惱,更多的是沒辦法,徐燈在這樣的語境裏深深刻刻地感受到閱歷的碾壓,她聽陳千盞講她高中畢業一個人去敦煌的經歷,聽她講學紋身的經歷,還有南方雨季裏淌着水的集市……

外面的世界帶給她的震撼太多了,有人在她面前唇齒開合,輕而易舉地勾勒出恢宏的鏡像,散發着香甜的氣息,讓她恨不得馬上就走,去一個人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把從小到大盤踞在她心裏的痛楚斬草除根。

她倆坐在吧臺喝酒,陳千盞托着下巴,晃着酒杯,笑着說:“練練酒量吧,省的以後一個人沒辦法不喝的時候扛不住。”

她身上有一股野性的迷人,徐燈有點羨慕,她覺得自己太拘謹,還有點土氣。

陳千盞看着小姑娘小口小口的喝,光色變幻的燈下,對方臉倒是不紅,脖子先紅了。

她能看得出徐燈那點躍躍欲試的心,每個人都心有桎梏,有些人終其一生都難以掙脫,有些人則是被傷的遍體鱗傷依舊不屈不撓。

徐燈有點壓抑。

并不健談,但她似乎也有開口說的欲望,那點壓抑又好像是笨拙。

那點她曾經見過的瞬間的靈動好像只是驚鴻一瞥,很難再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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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這空間內的燈紅酒綠,覺得高中生還挺有意思,下一刻,手機響了。

她也無所謂在這種喧鬧的場合,接起來喂了一聲。

姜荻的聲音很輕,“老千,你哪兒呢?”

“橙港啊,你聽不出來?”

“那正好,你來接我一下,我在附屬醫院這。”

“怎麽啊還在醫院?傷着了,”陳千盞看着徐燈還在發呆,笑了笑,“我今天可沒開車,高彥那小子非得讓我擠地鐵坐公交,說要和我在車上好好膩歪,現在只有兩條腿。”

“那你問你朋友借一下,我現在身無分文,沒辦法打車。”

“手機也沒?”

“沒帶那個。”

“行吧,”陳千盞站起來,拍了拍徐燈的肩,“我去接個人,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小姑娘點頭,乖巧地捧着酒杯。

今天考試沒規定要穿校服,不然她惹眼得很。

陳千盞開車到附屬醫院的時候看了很久才看到姜荻,這丫站在一電箱下面,低着頭一聲不吭。

手上還包着紗布,包的跟骨折似的,陳千盞按下窗玻璃就問:“你被你媽打斷手了啊?”

姜荻被吓了一跳,沒好氣地說:“是啊,粉碎性骨折。”

等她上了車,陳千盞問:“沒事吧?”

姜荻:“就隔了割腕,包得誇張了點。”

“哦豁,這麽非主流,”陳千盞看了看她的手,“你沒這麽想不開吧?”

“就演個戲,沒什麽的,不深,”姜荻還晃了晃,“當獻血了。”

“怎麽,鬧翻了?”

“對啊,”姜荻翹着腿,從前那點端莊消失的幹幹淨淨,跟陳千盞坐一起像兩個女流氓。

“我溜出來的,我爸在醫院跟我媽吵呢。”

“你溜出來的?佩服,”陳千盞笑了笑,“我還要送你回去啊?”

“我沒打算回去。”

“我今天要去我的樂隊,我這個替補經常逃班,感覺大老板要開了我。”

“我也是老板之一啊,你怎麽不讨好我?”

“你這手還想上臺?”

“我樂意。”

“随你了。”

徐燈坐了很久,第一次那點帶着興奮的陌生感早就消失了,她的适應力其實挺強,只不過是內心的抗拒在負隅頑抗,現在竟然跟那點反骨合二為一,倒是消失地幹幹淨淨了。

她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這個酒吧也沒有她以前想想的很亂,不過搭讪的也有,這種暧昧的光線下,沒姿色的都被賦予了一層迷離,平添了幾分妖嬈。

姜荻先進去的,她本來就是直奔後臺,是要繞吧臺的,結果這麽一眼,就看到了徐燈的背影。

她愣了一下。

回頭問陳千盞:“你帶來的?”

陳千盞點頭,“興師問罪啊?”

姜荻皺眉,“你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上次也是,周年活動徐燈居然還在這裏過夜。

她耿耿于懷很久,但在徐燈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跟別說質問了。

“小朋友挺有意思的,還聊得蠻來。”

陳千盞對姜荻的醋意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她早在姜荻頭一次離家出走那點過激反應就察覺了這倆小朋友不對勁的地方,現在依舊肆無忌憚,恨不得多踩幾腳,看看姜荻會做出什麽反應。

沒想到這傷員居然什麽都沒說,繞過吧臺,也沒跟徐燈打招呼,直奔後臺了。

橙港的駐唱都挺有名氣,姜荻所在的樂隊不是很正式,都是學生和無業游民,亂七八糟搭配,居然也能出一種混搭的風格,也有人吃得下。

陳千盞回到位置,看徐燈依舊發呆,喊了她一聲,“這麽吵居然還能被你營造出一種雅士的風格,你還挺厲害的。”

徐燈看了她身後一眼,“你接朋友回來了?”

陳千盞嗯了一聲,“她已經進去了。”

“哦……”

這時候一直唱小情歌的女駐唱下去了,上來的是樂隊一開始節奏就很嗨,徐燈都忍不住看了一眼。

“去那邊看看?”

陳千盞跳下椅子,對徐燈說。

“可是很擠。”

徐燈想起來上次被擠的慘狀,還是有點心理陰影。

“沒事,我給你找個專位。”

“你?”

“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這家店是我跟朋友合夥開的?”

徐燈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這家店不是好多年了嗎?”

“是很多年了,老板也換了好幾個了。”

陳千盞說的專位是一個正前方的護欄前,挺明顯的一個位置,徐燈有點尴尬。

她随意地看了一眼臺上,結果看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人,手上纏着紗布,彎着腰彈琴。

今天是鍵盤手的姜荻。

她紮起長發,這樣的造型徐燈也很久沒見了,只覺得有一股盎然的生命力從姜荻的身體裏鑽出來,炫彩的光從頭頂傾瀉而下,明明對方不是主唱,她卻只能看到她一個人。

嗨翻全場的英文歌結束了,其餘人都走了,沒想到姜荻卻拿走了吉他,坐在臺上唱起了歌。

“楊千嬅的《人情世故》。”陳千盞在她耳邊說。

這個大人饒有興致地看着姜荻這不怕疼的舉動,欲擒故縱玩得挺好,全程看都不看徐燈一眼。

徐燈第一次聽姜荻唱歌,她平常說話要麽是輕柔的,要麽就是無賴的,現在這種不用僞裝的安靜,實在很難得。

一首歌唱完,姜荻拎着吉他下去的時候,徐燈突然注意到對方滲血的左手腕,她扭頭問陳千盞,“你接的是她?”

陳千盞點頭。

“醫院接的?”

“是啊。”

陳千盞看着徐燈匆匆往後臺跑去,她自己站在原地,在一陣陣的熱鬧中拿出手機看了看,幾百條的信息,都是關于愛不愛的質問。

她覺得有點累,幹脆去樓上休息了。

徐燈走到化妝間的時候姜荻正在看她的手腕,她坐在椅子上,後背靠着,腿搭在桌子上,仰頭看着她自己的手腕。

又嚣張又随性。

化妝間裏還有其他人,偶爾還會跟姜荻說說話,徐燈進去的時候姜荻正好偏頭,對了個正着。

姜荻揮了揮手,“燈兒你來啦?”

帶着兒化音總有點難以言喻的親密感,狗加個“兒”都有點親昵,徐燈現在覺得她現在整個人都特別軟,她看着姜荻,想起自己下午那有點兇的口氣,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見她愣在原地,姜荻幹脆走了過來,她的衣服不是之前那種很酷的衣服,很普通,只不過是襯衫打了個結,看上去也挺帥氣。

“來看我?”

姜荻笑了笑,走過去就貼了過去。

徐燈拉住她的手,指着上面滲出的血,問:“幹嘛了?”

姜荻下巴靠在徐燈肩膀,絲毫不畏懼旁人打趣的眼神,“因為你兇我,所以我選擇自殺,不過被保姆發現,搶救及時。”

說得還頭頭是道的。

徐燈嗤笑一聲:“那可真是對不起了。”

“你都不安慰我?”

姜荻嗚嗚了幾聲,“我很慘的。”

徐燈摸了摸她的狗頭,“小可憐。”

姜荻一把抓住她的手,湊了過來,“我唱歌好聽嗎?”

“好聽。”

“唱給你的。”

徐燈:“謝謝。”

姜荻有點洩氣,最後假裝摸了摸眼淚。

在徐燈看過來的時候猝不及防地捧起她的臉,親了上去。

她的手腕還疼,但此刻也顧不上了。

她那點被陳千盞勾出來的醋意此刻翻江倒海,在徐燈面前卻依舊卻不敢造次,最後只能變成唇齒交纏的兇狠,舌頭掃蕩的暴戾,在氣喘籲籲的之後咬上了徐燈的耳垂。

她因為疼痛白了一張臉,卻因為興奮喘着氣,此刻湊在對方的耳邊,低低地說——

“我們私奔吧?”

作者有話要說: 給人生導師陳千盞姐姐打call!

南條桑優しい、D、魚、想當小白臉、goodtobe的投喂-w-

也謝謝喏小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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