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鬧鬼
這些天牧白已經摸清系統規律,它在觸發原文劇情時最聒噪,動不動發來崩人設警告,平時倒不會過多幹涉。
如果沒有黑夜劇情,子時過後便會消停。
所以牧白找谷中為數不多的師兄借了幾套男裝,夜裏便不再穿裙子。
“上來坐坐?”樹上那人道。
牧白一怔,發覺這是黃昏時從林海深處傳來的那個聲音。
白天那兩個黑衣護衛似乎不在,他猶豫片刻,沿着繩梯爬上樹屋。
那人問:“少俠不會輕功?”
牧白偏過頭,正對上他的眼睛。
那種眼神很難形容,漆黑深邃,月光沉入,卻從眼底映出通透流光,仿佛墨黑色的美玉。
牧白愣了愣,別開視線:“不會。”
他爬上樹屋,才發現從這裏能一眼望見青蓮谷中央的蓮花潭。花季還未到,潭中只有漂浮的蓮葉,月光下清亮如一面圓鏡。
“這裏風景很美。”那人道。
他說這話時目光投向遠方,羽睫烙下一片安靜的剪影。
牧白恍惚以為自己看見的是一位歷經滄桑返璞歸真的老人家。
剃個光頭就能立地成佛那種。
對方歲月靜好的模樣讓他稍微放下了戒心,拍拍樹枝上的落葉,邊接話邊在靠近樹屋一側坐下來:“我之前好像沒見過你啊?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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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那人回答。
“噢。”牧白眨了眨眼,忽然眉頭一擰“哈?”
他反應過來,迅速往後挪,但由于太過震驚,手一時沒扶穩樹枝,整個人晃了一晃,就失去平衡往下方跌落。
這高度雖不至于摔死人,但要真掉到地上還是挺疼的,牧白下意識閉眼,随即嗅到微風拂過一陣淡淡的檀木香。
等他緩過神,人已經穩穩當當落在地上了。
“少俠果真不會輕功。”蘇墨放開他,一個旋身飛回了樹上。
動作快到牧白只瞥見一抹殘影。
第二天,他見到那位傳說中的烏啼國皇子坐在輪椅上,面色蒼白神态虛弱,還掩着嘴不住咳嗽。
牧白詫異過後,不自覺升起一絲戒心。
蘇墨在原文中攪得江湖血雨腥風,雖不是大魔頭,卻比魔頭心眼還多。
旁的不說,光是他那裝出來的病弱神态,放到現代都能拿個奧斯卡獎。
也不知他裝瘸跑來青蓮谷有什麽陰謀,牧白好像不記得書裏有這一出?
秦玖歌給蘇墨診完脈,一籌莫展,她環視後方衆弟子,忽然朝牧白招了招手,道:“小白,出來。”
前方的弟子紛紛讓開道,蘇墨也順着空隙看見了身穿女裝,化着淡妝的牧白。
他稍稍挑了挑眉,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淡聲道:“又見面了。”
秦玖歌問:“你們見過?什麽時候?”
蘇墨不緊不慢地回答:“昨天傍晚。”
牧白呼出口氣,蜷起的拳頭稍稍放松。
看來蘇墨沒有認出男裝的自己。
他走上前:“大師姐找我什麽事?”
秦玖歌将牧白拉到一旁:“皇子殿下要你替他診病。”
“我?”牧白指着自己“我連草藥都還認不全?”
秦玖歌皺了皺眉。她原本也奇怪皇子殿下怎麽指名道姓要秦牧白來醫治,直到方才聽說二人昨天見過,心裏才隐約有了猜測。
怕不是看對眼了?
老實說她并不願意讓少主去和烏啼國聯姻,但對方畢竟出身皇室,位高權重,也不好拂了面子,便随口吩咐牧白:“無妨,你且試試。”
蘇墨的腿疾連她都束手無策,牧白不可能治得好,屆時正好另找其他弟子來看護。
牧白看看秦玖歌,再看看蘇墨,後者沖他虛弱地笑了笑,随即又擡起袖子掩嘴咳嗽,像是要将肺都咳出來。
若不是昨天見過這貨飛檐走壁的樣子,牧白都要以為他惡疾纏身命不久矣了。
擱這裝什麽大尾巴狼呢?
牧白走到輪椅前,掀開蘇墨蓋在腿上的布瞅了兩眼,問:“皇子殿下這腿是哪兒不舒服?多久了?”
蘇墨聲音虛弱:“錦衣。”
“在。”一旁黑衣的女随從道“殿下的腿失去知覺已有月餘了。”
秦玖歌道:“我昨天替皇子殿下診治過,還未找到病根所在,也施了針,但似乎不起作用。”
裝出來的病當然找不着病根了。
牧白蹲下身,手指掐住蘇墨腿上的肉用力一擰。
“有感覺嗎?”
蘇墨面上虛弱的微笑僵了一僵,搖頭。
“看來果真病得厲害。”牧白說着,又換了個位置擰,邊問“這裏呢?”
錦衣有些看不下去,剛打算制止,便被蘇墨擡手攔住:“無妨。”
牧白松開手,活動了一下手腕,突然掄起拳頭用力砸下去。
蘇墨和身下的輪椅被這一拳砸得險些從地上震起來。
“咳!咳咳……”
秦玖歌喝道:“小白!”
牧白腦袋裏的系統也發出警告,“嗡嗡嗡”響成一片。
等他緩過來,便見蘇墨幽幽瞥了自己一眼,淡聲道:“姑娘醫術果然高明,這一番敲打,我的腿倒真恢複了些知覺。”
牧白:“?”
周圍幾人傻眼了。
蘇墨接着道:“以後就有勞秦姑娘了。”
他都這樣說了,秦玖歌也只得囑咐:“好罷。小白,以後你就跟着皇子殿下,直到他腿疾痊愈。”
牧白:“……”
秦玖歌領其他弟子離開後,兩個黑衣人走上前,準備推蘇墨的輪椅。
被主子一擡手攔了下來。
“咳,咳咳……秦姑娘。”
“幹嘛?”
“以後我也喚你小白可好?”
“随你。”
蘇墨頓了頓,淡聲道:“小白,送我回屋。”
牧白一怔,反應過來這是要他幫忙推輪椅的意思。
這人明明能走路,偏要使喚自己。
他剛想拒絕,旁邊兩個黑衣人就靠過來,看那架勢,恐怕自己敢說個“不”字,立刻就要被當場拿下。
牧白想了想,還是不情不願地把手搭上輪椅。
山間的路陡峭,他便專撿颠簸處走,誓要讓蘇墨多遭點罪。
蘇墨一聲不吭,直到回了樹屋,遣退兩個随從,吩咐牧白關上門後,才輕聲道:“小白姑娘,你這是恩将仇報啊。我哪裏招惹你了?”
牧白直言不諱地問:“你的腿明明好好的,裝什麽瘸子?”
這下倒把蘇墨問住了,他擡眼看了牧白一會兒,似乎拿不準對方是真知道了,還是在詐自己,便不再提這茬,轉移話題道:“小白,給我倒杯水。”
牧白:“?”
還真把自己當下人使喚了。
他捏了捏拳頭,腦袋裏又開始叫喚:“警告!警告!請勿做出與原文人設不符的行為。”
牧白不耐地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他武功一看就比我高,我也打不過啊。”
“小白,你在跟誰說話?”
牧白邊倒水邊氣呼呼地回答:“你管我。”
蘇墨微不可察地彎了彎眼角,又咳嗽兩聲:“小白,把我的披風拿來。”
“小白,過來磨墨。”
“小白,推我去桃花林走走。”
“小白……”
一直忙碌到夜裏,牧白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樹屋,悶頭睡了一大覺。
夢裏還聽見蘇墨使喚他:“小白,過來侍寝。”
吓得他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滿身的汗。
牧白越想越氣,打開窗洞看了眼,外面漆黑一片,無星無月,估摸着子時已過。
他從衣櫥裏翻出一件白色的長裙套在身上,又打開自己帶來的包袱,取出一盒劣質口脂,在燭火上融了,擦在嘴唇、臉上和裙子上。
最後把瀑布似的黑發撥到額前,對着黃銅鏡确認了一遍恐怖效果,便飄飄悠悠推開門。
蘇墨屋中還未熄燈,他聽見外頭傳來奇怪的響動,将筆擱在桌上。
門已經鎖死,如果有刺客要進來,只能從窗洞。
蘇墨擡起頭,便看見那黑洞洞的窟窿裏突然冒出來一張煞白的臉,沖自己吐出鮮紅的舌頭。
饒是皇子殿下見慣了血腥場面,也不免被這一幕吓一跳,反應過來後立刻抽出挂在腰間的折扇。
扇面開啓的一瞬間,數枚淬毒銀針飛射而去。
那鬼反應也是敏捷,立刻向後一仰消失不見。
蘇墨走到挂鎖的門前,猶豫片刻,沒有推門追出去,而是用東西堵住了窗洞。
第二日牧白見他兩眼青黑,十分關切:“昨晚沒睡好?”
蘇墨默了默,輕聲道:“昨夜我屋中鬧鬼。”
“鬧鬼?”
“對,一個白衣女鬼。”
牧白擡起袖子遮住半張臉:“嘤,那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