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墜崖
托蘇墨的福,牧白被特許免考兩天後的醫術考核。
青蓮谷弟子聚集在樹海內等候測驗時,他才剛剛塗好口脂,系上領巾,踏出樹屋的門。
屋裏藏着男裝和扮鬼的行頭,是以牧白每次出門,都會先挂好鎖,再檢查一遍,才放心離開。
雖然蘇墨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誰知道他會不會暗地裏遣兩個随從去搜屋子。
牧白正自行腦補蘇墨的各種反派行徑,沒留神樹屋一側忽地蹿出一個人影。
“咚”一聲悶響。
腦後一陣劇痛,接着便失去意識,軟倒在地。
若是尋常女子,腦後被這麽敲上一下,一時半會兒怕是醒不來,但牧白原本習過點武術,皮糙肉厚相當耐打,沒多久就恢複意識。
腦後還隐隐作痛,他仿佛被什麽人扛在肩上,雙腳離地,整個人在半空一蕩一蕩,晃得頭昏眼花。
眼前一陣天翻地覆,那人把牧白扔在石地上,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是誰……
牧白呼吸困難,掙紮着試圖掰開脖子上的手,努力掀開眼皮,看見了兩撇小胡子,和一張賊眉鼠眼的臉。
是原文中在荒野調戲女主的那個男人。
他被大師姐帶回谷中後,就由其他弟子囚禁關押。
青蓮谷是行醫救人的門派,自然不會動用什麽酷刑,只是關上幾天,便打算放他下山去。
哪成想這歹人沒吃夠苦頭,竟在路上調戲其他女弟子,便又被抓回去,等大師姐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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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恐怕是看守的弟子去參加考核,這人便趁機溜了出來。
“小美人。”男人掐住牧白的脖子,一邊解下褲帶。
“咳、咳咳……你……放開我、混蛋……”牧白手背青筋暴起。
“別掙紮了。”男人提起他,強行掰過牧白的臉讓他看向後方。
一片光禿禿的斷崖。
“乖一點,否則我就把你扔下去。”
男人舔了舔嘴唇,粗暴地扯開他頸間青色的領巾。
“嘶啦——”
破碎的布片被扔到一邊,男人看着白皙脖頸間凸起的喉結,愣了一愣。
就在這一瞬間,方才仿佛已經脫力的“小美人”忽然暴起,揪住男人的衣領用力撞上他額頭。
“砰”地一聲,眼冒金星。
牧白卻似乎感覺不到痛,又立刻翻身把那歹人壓在地面,掐住他的脖子,一拳砸上人中,飛出半顆斷牙和鮮血。
“警告!警告!請勿做出與原文人設不符的行為!”
腦海中系統音響成一片,牧白集中不了精神,甩了甩頭,正瞥見男人脫掉褲子後露出的唧兒。
牧白:“……就這?”
他默了默,轉頭又一拳打在對方腹部。
“你跟小爺在這秀什麽針線活呢?”
蘇墨聽手下彙報小白姑娘被人擄走,當即扔下輪椅趕來救人。
他剛從林海出來,便看見懸崖邊上,牧白正把歹人按在地上暴打,嘴裏罵罵咧咧地說着什麽“丢人現眼”、“回家繡花”之類聽不懂的話。
場面一度非常血腥。
蘇墨旁觀了一陣,見那歹人已經被揍得半死不活,“啪”一聲收起折扇,悠悠然踏着落葉離開了。
然而他沒有聽見,牧白腦袋裏的系統一直在發出警告,吵得他耳朵都要聾了,頭痛欲裂。
“警告!警告!世界線即将崩壞!請……”
“滾。”牧白啐了一聲。
話音剛落,原本晴朗無雲的空中忽然一道驚雷劈落。
“轟——”
斷崖被雷劈中,探出山頭的部分“喀啦”一聲裂開,帶着牧白和半死不活的男人向崖底傾塌。
堕入萬丈深淵。
牧白醒來時,四周漆黑一片。
他試着動了動手指,一陣劇痛,但還能發力。
身下似乎有什麽軟綿綿的東西,牧白摸了摸,滿手黏膩,還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
他勉強回憶起失去意識以前,自己似乎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掉下了山崖。
至于底下這個墊背的……恐怕是那個歹人。
牧白用手撐起身體,挪到一旁,瞥了眼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便沒再看。
那道雷恐怕是他違背系統,崩壞世界線的懲罰。
腦海中的系統音已經消失,雖然滿身是傷,還掉到了崖底,但牧白覺得自己還活着,已然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不确定自己昏迷了多久,此時腹中空空,饑餓感尤其強烈,坐了會兒,便爬起來尋找食物。
地面凹凸不平,總能踢到些堅硬的障礙物,估摸是前人墜崖的屍骨。
牧白摸索了一會兒,扶着生滿苔藓的岩壁往前走。
他渾身無一處不痛,是以牧白自己也不清楚身上到底有多少傷,拖着腿往前走了會兒,便脫了力。
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再站不起來。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因此不敢輕易倒下,咬咬牙,手攀扶着地面往前爬。
忽然,一側的岩壁消失了。
牧白借着熹微的光往那處看,幽黑一片,竟是個洞穴。
大約是見到希望,身體又被激發出一點兒力氣,支撐着他爬進洞穴。
在一片黑暗中,牧白摸索到什麽溫暖粗糙的物體。
他仔細撫摩,發現那是一層被鋪在地面上的幹草。
再往裏一探,碰到了一片衣角。
牧白倒吸一口涼氣,揉了揉眼睛,看清那黑暗中的草席上,躺着一個人。
光線昏暗,看不清容貌,只能分辨出她頭發是花白的,就在這黑暗中定定地睜着眼。
牧白迅速抽回手。
他緩了口氣,才整理好語言啞聲問:“這位前輩,你躺在這兒做什麽?”
對方道:“死了。”
牧白奇了:“死了還睜着眼?”
“死不瞑目。”
“那怎麽還呼吸?”
“咽不下這口氣。”
牧白:“……”
古怪的老人家。
他默了默,又問:“您這兒有吃的嗎?可不可以分我一點,我從懸崖上摔下來不知道多久,快餓死了。”
對方冷聲道:“餓死便餓死,與我何幹。”
牧白怔住了。
“快出去,別死在這裏髒了我的地兒。”
對方态度如此冷漠,恐怕再耗下去也沒有用。
牧白沉默地注視那人背影一會兒,轉過身,拖着膝蓋離開:“那晚輩告辭了。”
白發蒼蒼的女人意味不明哼了聲,便翻身背對着他,不再言語。
直到“窸窸窣窣”的聲響漸漸遠去,她才回頭瞥了一眼,咂咂嘴:“真走了?”
地面上還有爬行留下的血跡,靠近洞口處躺着個微微反光的物件,似乎是剛剛那個年輕人遺落的。
牧白離開洞穴後,胡亂朝前爬了一陣,他辨不清方向,不知自己到了哪裏。
這崖底漆黑空曠,沒有半點生機。
“啪。”冰涼的液體打落在後背,濡濕一片衣裳。
竟下起雨來了。
昨日谷中下雨時,他還推着蘇墨的輪椅,打一柄油紙傘,在斜雨竹林中漫步,這會兒卻被當頭澆成了落湯雞,連個避雨的屋檐也找不着。
雨聲淅淅瀝瀝,愈下愈大,牧白滿手污泥,視線被濕潤的黑發糊住,眼皮沉得幾乎擡不起來了。
他強撐着往前爬了幾步,隐隐聽見空曠山谷中傳來回響,似乎是師姐們的聲音:“小白師妹——”
“我在這。”
牧白虛弱地應了聲,便再次失去意識。
躺在草席上的少年手指動了動,艱難地擡起眼皮。
“你醒啦?”白發女人湊過來,将臉探進他的視線。
“……”牧白坐起身,本能地往後退。
他借着洞穴中微弱火光看清了女人的臉。
她雖滿頭銀發,容顏卻不老,只像是二三十歲的模樣。
女人伸出一只籠在袖中的手,變戲法一般攤開掌心,垂下一枚蓮花玉墜。
牧白啞聲道:“那是我的東西。”
“你和秦岚衣是什麽關系?”那女人問。
牧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略一回憶,便想起那是原文中女主母親,青蓮谷老谷主的名字。
看來眼前這位很可能和老谷主相識。
他想了想,回答:“是我母親。”
女人脫口問:“她現在過得可好?”
“呃。”牧白撓撓頭“已經過世了。”
女人沉默片刻,又問:“你怎麽會到這兒來?”
“我不是說過,摔下來的。”
她盯着牧白瞅了會兒,幽幽地嘆氣道:“罷了,既然你到了這裏,便是與我有緣。”
女人站起身,走到洞穴深處雜草堆裏撿出一本書,拍去灰塵,塞進牧白手裏。
“這些天你便先看劍譜熟悉招式,把傷養好。”
牧白瞥一眼那劍譜,擡起臉:“前輩,你好像很厲害啊。”
“差不多吧。”她将手背在背後,走到洞口,淡淡道“跟我學個一招半式,以後行走江湖便沒人動得了你。”
這麽拽的嗎?
牧白将信将疑,活動了一下筋骨,竟發現身上傷勢已經好了大半。
他站起身,瞥見草席旁放着自己原本套在外面的裙子。
牧白拿起它走到角落,往雜草堆裏一扔,揚眉吐氣:“狗系統終于消失了,再也不用穿女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