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輕功

從玉樹山莊帶回來的包裹裏,是一套夜行衣,還有一簾面紗。

這身衣裳的面料乍看是白色,可穿上身,又能與環境相融,甚至比黑衣的隐匿效果更佳,十分奇異。

夜已深了,西側廂房中,江辭鏡吹熄燭火,正要歇息,忽聽門外有人敲了三下。

“是誰?”

“替你辦事的人。”

江辭鏡從床邊拿起刀,打開了屋門。

門外站着個白衣少年,戴着面紗,眉眼極好看。

他愣了愣,忽覺這人的眼睛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牧白展開懸賞令,給江辭鏡看過一眼:“能進屋說嗎?”

江辭鏡連忙側身讓開,請他進去,擦肩而過時看見對方背着的劍鞘雕紋古樸,鑲有瑩白玉石,想來裏頭的劍也非凡品。

他原本只是到玉樹山莊碰碰運氣,沒想過這懸賞令真有人敢接,看這少年年紀輕輕,來頭似乎不小,便問:“不知可否請教少俠名號?”

“踏雪。”

江辭鏡點了點頭,片刻後,瞪大眼睛:“你就是宰了魏老賊的那個,踏雪?”

“啊對。”

“踏雪少俠,你是伽藍的英雄!”江辭鏡握住牧白的手,激動道“那魏老賊是橫在我們萬鏡司頭上的一根刺兒,每年不知犯下多少樁案子,可沒人敢查到他頭上……”

牧白讪讪地把手抽出來:“不是,別聊這個了。我今天來,是找你商量懸賞令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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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懸賞令。”江辭鏡仍有些亢奮“原本我還擔心這事兒風險太大,沒人敢接,如今看到踏雪少俠,我就放心了!”

“先別高興得太早。”牧白展開懸賞令,在紙面上一點“潛入洛掌門屋裏,是要尋找什麽證據?”

一提到案子,江辭鏡的神色便嚴肅起來:“實不相瞞,我近日在淩雲宮中,調查一樁失蹤案。找我來調查這件事的,是洛掌門的大弟子洛子逸……”

這事兒牧白是知道的,但仍聽他說了下去。

“這些天我經過多番勘查、走訪,詢問淩雲宮內的人,搜集到一些情報。子逸和淩姑娘每月十五在後山私會,見過的人很少,但對于淩姑娘的外貌特征,他們的描述基本一致。”

牧白微微前傾。

江辭鏡喉結一滾,說得有些艱難:“淩姑娘……很高,與子逸不相上下,恐怕比少俠你還要再高一些。”

牧白點點頭:“姑娘家少有這樣高的,洛子逸撿到寶了。”

“……對,而且武功也很高。”江辭鏡接着說“還在子逸之上。”

“哦——”牧白拍了拍掌“厲害,厲害。”

“我曾問過子逸,淩姑娘的性情。他說淩姑娘性子冷,不愛講話,喜歡切磋劍技,兩人私會時常常舞刀弄劍,都是子逸被淩姑娘追着打……照他的話說就是,打出感情了?”

牧白不說話了。

“子逸的原話是:‘我向淩姑娘吐露心意,她沒有拒絕,雖然之後還是總拔劍打我,但打是情,罵是愛,這應當說明她非常喜歡我。’”

牧白聽他說完這些,也懂了:“所以你是懷疑,淩姑娘……是洛掌門假扮的?”

“對。”江辭鏡往門外瞥了眼,壓低聲音“洛掌門知道我來調查此事後,防我防得緊,我根本找不到法子查他。可沒找到證據前,也不能妄下定論。”

“唉,只可憐子逸還被蒙在鼓裏,心心念念都是他的淩姑娘,若知道了真相,該多傷心。”

牧白扯了扯唇角。

江辭鏡斷案倒是厲害,可惜看人不太準。洛子逸心機不深,但心眼不少,恐怕早知道淩姑娘是假扮的了。

只不知道他找江神捕來揭穿這件事是為的什麽。

總不能是想看他師傅丢人吧?

“這樣說來,你是想托我進洛掌門屋裏找他假扮淩姑娘的證據?可若找不到又當如何?”

“那也只能認命了。”江辭鏡道“少俠放心,即便找不到,酬勞我也會照給。”

“好。”

離開江辭鏡卧房後,牧白又到蘇墨屋檐上,輕手輕腳地揭開一片瓦,往底下望。

屋中熄了燈,模糊的人影躺在床上,似乎已經入睡。

牧白有點失落,正打算把瓦片放回去,忽聽床上那人道:“既然來了,不進屋坐坐?”

他立時彎起眼睛:“我就知道你還沒睡。”

蘇墨輕笑了聲,坐起身,用火折子點燃燭臺。

牧白進了屋,全沒拿自己當外人,拎起紫砂壺倒了杯茶,邊喝邊問:“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沒,我還沒睡。”蘇墨半躺着,側身看他“說吧,找我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牧白笑吟吟地湊到床邊“好哥哥,我輕功太爛了,你能不能指點指點?”

“哦,原來是瞧上玄鶴門的輕功了。”蘇墨失笑“我師傅沒說過不可外傳,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回你又要拿什麽報答我?”

牧白想了想問:“你有什麽想要的?”

蘇墨盯着他看了會兒,半垂下眼簾:“罷了。我先教你,等教會了,再收酬勞。”

牧白以為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要什麽,便點頭答應下來。

蘇墨下了床榻,牧白才注意到他穿着寬松的黑色絲綢單衣,襟口敞露些微胸腹線條,竟然還……挺有料的。

牧白連忙甩了甩腦袋,把一些奇怪的念頭丢出去。

蘇墨抄起床頭的折扇,打在他腹部:“輕身提氣。”

“這就開始了?”牧白反應過來,按照他的指令調整氣息。

“輕功想更上一層樓,先打好基本功。”蘇墨将手扶在他腰上,調整動作“你氣息不穩,得多練練。”

他貼得極近,又比牧白稍微高一些。

打眼一瞅,入目便是敞露的衣襟,鎖骨深邃,烏發淩亂地垂落在頸側,怎麽看怎麽讓人浮想聯翩。

牧白将視線挪開,移到上面。

下巴瘦削,唇色極淺,眼角一枚淚痣,似清冷又似風情。

偏這人意識不到自己這副模樣多勾人,還在扶着他的腰指導:“收腹,氣沉丹田。”

牧白實在忍不住了:“……好哥哥,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蘇墨擡起眼:“怎麽?”

“你這模樣看起來像……”

蘇墨彎彎眼尾:“像什麽?”

牧白閉了閉眼,小聲說:“像事後。”

“事後?”

“就,縱欲過後。”

“那又如何?”蘇墨輕輕握住他的腰“我在指點你輕功,又不是做旁的什麽。”

“可是你這樣,我心思集中不了。”

蘇墨貼得更近,溫熱氣息吐在他耳邊:“定力也要練的,凝神靜氣。”

聽見他提醒,牧白閉上眼睛,集中精神調整氣息,盡量不去想其他。

蘇墨放開他,坐到桌邊。

過了會兒,又讓牧白擡起一邊腿,單腳着地,換其他姿勢練氣。

牧白撐了一個時辰,額角便滲出汗來。

他緊閉着眼,微微有些搖晃,忽然察覺蘇墨在背後,手繞過胸前把塌下來的肩膀又架到高處。

這樣站了大約一炷香,牧白實在扛不住了,晃了晃,整個人垮下來朝地面倒去。

蘇墨扶住他,輕聲說:“今天就練到這,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好。”牧白拿起劍“那之後我也這個時辰過來?還是再早一些?”

“看你。”蘇墨想起什麽,又說“乞巧那兩天就別來了。”

牧白一怔:“為什麽?”

“我得早些起來梳洗準備。”

“這麽講究?”牧白舔了舔虎牙“不就乞巧節嗎?”

蘇墨溫聲說:“重要的并非節日,是約我的人。”

牧白有點心虛,小小聲地“哦”了一聲,便溜出門去。

乞巧當天,牧白一早便爬起來,洗漱過後,對着銅鏡仔仔細細化上紅妝,又換過好幾件绫羅裙裳,才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出門。

發髻雖簡單,額前卻嵌了一彎眉心墜,瑩白的美玉襯着眉目,顧盼生輝。

去往小殿路上,有淩雲宮弟子看見牧白,便走不動道兒了。

乞巧節前幾日,牧白那屋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但弟子們個個铩羽而歸,到後來幹脆連門都進不去。

他走遠以後,有幾個結伴的弟子回過神來,便七嘴八舌地猜秦姑娘今日約了哪位公子,言語間盡是羨慕。

牧白踏進小殿時,殿內還只有畫眉一人。

她擡眼見着他,也是愣了愣,随即笑道:“呦,小白師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見誰去?”

牧白垂下眼:“這不是,過節嗎?”

畫眉拖長尾音“哦”了一聲。

正這時,江辭鏡也踏進殿門。

他像是有備而來,一進殿,便徑直走向牧白,“咔”地一聲,铐住了他。

“小白姑娘,你被逮捕了。”

“???”

牧白心說不會吧?難道前天晚上被認出來啦?

他回過身,便見江辭鏡紅着臉說:“罪名:偷心盜賊。”

牧白:“……”

畫眉一口茶噴了出來。

“不是,大哥,你先放開我好嗎?”

江辭鏡老老實實把他放開,小聲問:“子逸教我的情話,如何?”

牧白摸了摸手臂:“有點冷。”

“冷?”江辭鏡大步走到桌邊倒了碗水端過來“那你多喝點熱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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