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紅衣女

牧白瞳孔驟縮, 本能後退兩步。

正在這時,前廳傳來腳步聲。

他轉眼看去,見老者手提一只活雞走進來, 沖自己點了點頭:“這麽早。”

牧白餘光一瞥杆上兩只鹦鹉,面上仍維持平靜, 朝他舉起手中的燈:“我來還燈。”

“放那吧。”老者将雞關進籠子,取出只碗放在桌上, 拎起壺給他倒水。

牧白把燈放在地面後走到桌旁, 手背假裝不小心碰到茶碗,将碗推出桌沿,朝地面摔去。

老者立刻接住碗放回桌面,竟連一滴水都沒灑。

牧白眯起眼:“老伯, 武功不錯。”

他退後半步,抽出天雨流芳劍直指老者咽喉。

對方一側身閃過,身法竟如幻影般詭魅。

他擡手捏住牧白的刃尖,冷哼道:“小子, 昨個兒誇你懂事,今日竟拿劍指着老頭子我。”

牧白問:“片羽觀的小道姑是不是你殺的?”

“血口噴人,我殺她做什麽。”

牧白一抖劍身, 震開老者的手, 徑直朝他刺去。

老者向後一躺, 旋了個身,天雨流芳劍斬在地面。

他腳尖蹬地一個鯉魚打挺,兩步跑出屋, 施展輕功飛上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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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筆直, 全然不見昨日佝偻的模樣。

牧白随蘇墨學了這麽久輕功, 已算是江湖中佼佼者, 然而不過半刻鐘,他便把人跟丢了。

牧白四下找不到蹤跡,只好原路折返,回到矮房中。

院內仍飄着淡淡的血腥氣。

他循着味兒找到院牆前一塊巨大的砧板,上頭血跡斑斑,似乎是屠宰家禽用的。

忽然,牧白聽見極細微的聲響,似是從砧板下方傳來。

他耳廓一動,集中聽力,聽清了那仿佛回蕩于地窖中的呼吸聲。

移開砧板,地面赫然出現一個大洞。光投下去,只照亮一塊小小的圓形區域,旁的地方黑峻峻一片,看不清晰。

他去屋中拿來燈盞,抽出天雨流芳劍,沿搭在洞口的繩梯爬下去。

地洞面積不大,燈盞的光投向四周,盡頭昏暗中,能看清十餘個人被雙手吊起拴在牆上,深色的血浸透衣裳,還在“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

牧白皺起眉,走向其中最小的那個丫頭。

小丫頭氣息微弱,牧白替她把過脈,又掀起褲管、袖管檢查了一下,發現她身上布滿細密的傷口,有些已結了痂,還有些像是昨日才劃開,血流從其中緩緩淌出。

她失血過多,面色慘白,似乎已經昏迷過去。

牧白皺着眉,用劍斬開吊着小丫頭的鐵鏈,忽聽角落中有一縷虛弱的聲音傳來:“你……是來救我們的?”

他循聲望去,見地洞另一側有個男子睜着眼睛,正盯住自己。

那人同樣被鐐铐和鐵鏈吊起,滿身血痕,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

牧白把小丫頭輕輕靠牆放好,走到他面前,應了聲“是”,舉起劍打算斬開鐵鏈。

男人忙道:“且慢!”

劍鋒停在鐵鏈上方,牧白詫異地問:“怎麽了?”

男人松口氣,輕聲說:“若沒有這鐵鏈縛着,我……”

他瞥了眼角落中昏迷的道姑,垂下眼簾:“多謝少俠出手相救,但我體內仍有餘毒,那老伯說,還要再吊上兩三天。”

牧白眨了眨眼:“住在上面矮房裏那個?”

“對。”男人問“我方才聽見上面有奇怪的動靜,老伯沒事吧?”

牧白掩着嘴清咳一聲,尴尬道:“他跑了,我沒追上。”

頓了頓,又解釋:“我聞到院裏的血腥氣,又聽見停在杆上那兩只鳥兒喊‘救命’,便以為片羽觀丢的小道姑被他害了……怎麽聽你的口氣,那老伯不是壞人?”

“那兩只鹦鹉是被老伯一起救出來的。”男人緩緩說“前陣子聽說這兒頻頻有人失蹤,我和同伴便過來調查……後來在山頂一間廢棄的道觀中,找到了失蹤的人。”

“但沒來得及救人,我們便被人打昏,醒來時手腳都被捆住,而且——”他咬了咬牙“中了合歡的毒。”

牧白一愣,便見他擡起下巴示意地洞中另外八個男人:“被老伯救走時,我們倆毒性還未完全發作,但他們已經關在道觀有一陣子,都發了瘋。”

“那三個姑娘呢?她們沒事吧?”

男人搖搖頭:“老伯說,她們中的是另外的蠱毒,那毒會侵蝕人腦,将人變成行屍走肉,完全聽命于下蠱者。若不完全排出,宿主将慢慢枯萎死去。”

牧白微眯起眼。

他記得原文中,紅蓮教主曾用過這種毒。

男人接着說:“老伯把我們吊在這兒放血,每日都來喂些流食、藥,還有處理過的雞鴨血。”

牧白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我就先不放你們下來了?”

“吊着吧,我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只不過要勞煩少俠找些吃的來。”

“好。”

牧白應過聲,沿繩梯爬上去,在矮房中找到煮好的粥和水端下來。

進過食,昏迷的道姑和其他人也陸續恢複意識。

小丫頭就着牧白的手喝了些水,彎起眼睛笑得極甜:“謝謝哥哥。”

牧白摸了摸她頭發,輕聲問:“你是聽瀾對吧?”

“哥哥怎麽知道?”

“聽片羽觀裏的道姑提過你。”

“啊。”聽瀾懵懂地睜大眼,片刻後,低下頭,極小聲地說“觀裏有妖怪。”

“什麽?”

“一個紅衣服的女人……特別可怕,一定是妖怪。”

牧白立刻問:“你在哪裏看到的?”

“通往山頂那條路上。山頂只有一座廢棄的道觀,往常根本沒人往那兒走,我就悄悄跟上去,想看她要去哪兒……後來、後來讓她發現了。”

“兩個師姐也是這樣被關進來的,幸虧爺爺把我們救出來了。”聽瀾問“你見過爺爺嗎?他就住在上面,我以前下山路過都會來看他。”

“呃……”牧白抿緊嘴唇,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老爺爺剛被自己打跑了。

他聽說另外一位道姑是最早被關進去的,便又找她了解一些情況。

據她所說,最早失蹤的,是路過此地在片羽觀借宿的男人,後來陸陸續續,這附近又丢了好些人。至于她們三個,都是在山頂的道觀附近撞見那紅衣女人,被一起關了進去。

道姑說着,臉色忽然變紅,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

好在牧白耳力過人,仍聽清了她的話——紅衣女綁來這些男人,是為了借他們的身體修煉一種邪門歪道。

牧白“嘶”一聲:“我和空谷寺三個和尚一道來的,他們現在就住在片羽觀,豈不是很危險?”

道姑聽牧白提起三個和尚的法號,了然道:“他們三個我見過。小不點沒成年,空圓也還算安全,空彥倒是有些危險。”

“為什麽空圓安全?”

“少俠你沒發現,她綁來的男人不說生得如何俊俏,起碼都是精壯的青年。”

“哦。”牧白恍然點頭。

“最危險的是你。”道姑眼神示意角落裏一個瘦得快要脫相的男人“那個原本是他們這些人中模樣最俊的,你看現在都被折騰成什麽樣了。”

牧白:“……”

“你夜裏若是還在那兒住,千萬小心些。”

“多謝提醒。”

牧白背脊發涼,起身走向那位可憐的兄臺,掰了片饅頭喂給他:“兄弟辛苦了,多吃點東西補一補。”

他掰着饅頭,忽然想起蘇墨的韭菜包子。

說來奇怪,怎麽幾天不見還怪想他的。

牧白垂眼嘆口氣,尋思早些辦完事早回去,免得蘇墨擔心。

老者每日清晨下地洞給這些人喂食,一天三次。牧白将他打跑了,只好自己來負責。

一直到喂過晚飯,太陽落山,他才将砧板挪回原來的位置,在靠牆處留出些間隙讓空氣流通。

回到片羽觀後,牧白打算找空彥說這件事兒,卻怎麽也找不到人,觀裏的其他道姑都說沒看見。

另外兩個和尚在觀中樹下乘涼。

聽牧白問起,空圓茫然地摸着光頭說:“師兄晚上吃過飯便直打呵欠,先回屋歇息了,怎麽他不在屋裏嗎?”

“……好,我去看看。”

牧白回到走廊上,确認過和尚們住的屋裏沒人,轉身踏進隔壁自己的卧房。

剛合上門,角落中便有一人環上來。

還未來得及點燈,屋內光線昏暗。

那人從背後扣住牧白的腰,輕輕叼住他後頸,呼吸暧昧溫熱。

牧白渾身一震,剛要拔劍,忽然聞到淡淡的檀香味。

“……蘇墨?”

他轉回頭,果然看見那雙清隽的眉眼。

此時眼尾低垂,羽睫耷在淚痣上,莫名地撩人。

蘇墨神色晦暗,眼中漆黑一片,嗓音也是啞的:“你說晚些回來,一走便是三天。”

牧白喉結一動:“我不是留了紙條說,新接到一單懸賞令比較棘手,所以要過段時間……”

“你答應過不會偷跑。”

“我沒偷跑,我留了紙條……不對,你怎麽找到我的?”

蘇墨不回答,将臉埋進他頸窩。

黑發蹭得牧白癢極了,胸口也軟下來。他沒心思再去想別的,只擡手輕輕拍着蘇墨脊背。

平日裏蘇墨的吻和動作都很溫柔,今夜卻異常狂躁。

牧白仰起臉喘息,頸間紅痕旖旎。

他的手被扣住壓在門上,只好垂下眼,輕輕地喚:“蘇墨哥哥。”

“嗯?”

“我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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