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玄鶴門(二更噠)

沒多久, 空彥帶着清水和幹淨的衣裳回來,應蘇墨要求放在道觀門前,便離開去找人來處理紅衣護法的屍體。

破舊的道觀中布滿灰塵、蛛網, 牧白換上幹淨衣裳後,盤腿坐在蘇墨清理出來的一只蒲團上, 用青蓮谷的運氣口訣驅散滲入經脈的毒。

蘇墨瞧住他,緩緩道:“這紅衣護法修煉的邪功, 将自身血液煉化為毒, 毒性先是麻痹、刺痛,恍惚、身體發冷發熱……最後是合歡。”

牧白睜開眼:“合歡?”

“是,沾到她毒血的人,四肢僵硬麻木, 渾身刺痛而不能抓撓,如墜冰窖、如烈火烤,最後□□焚身而死,可以說極其殘忍。”蘇墨掐指一算“說來, 你中毒也有一刻鐘了。”

牧白感受了一下自己身體的變化,前面那些症狀有,但已經在慢慢減輕, 至于最後一種, 沒有跡象。

“小白, 若是難受便告訴我,不要強忍着。”

牧白搖搖頭,只閉上眼, 凝神冥想運氣, 不再去想旁的事。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 外頭陸陸續續有人進來, 想是片羽觀的弟子來收屍了。

蘇墨推門出去,提醒她們不要碰到紅衣女人的血。

道姑們拿麻布蓋了五六層,才将她擡走。

又過了一會兒,空彥帶着兩個師弟前來道謝。

他們見牧白臉色發青,俱是非常擔心,圍在蘇墨身邊問:“少俠情況如何?”

小和尚說:“我們去山下找大夫來瞧瞧吧。”

空彥道:“沒用,這位公子說了,那女人是紅蓮教的護法,尋常大夫醫不好這種毒。江湖上能醫的……恐怕只有青蓮谷。”

空圓摸了摸光頭:“青蓮谷遠在伽藍,等把人請過來少俠怕是都化成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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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輕聲道:“無妨,這毒他自己能解。”

頓了頓,又說:“我在這兒守着就好,你們先回去吧。”

三個和尚面面相觑,也知道自己在這兒叽叽喳喳會幹擾牧白,不放心地又瞧了他兩眼,便離開了。

一直到天黑,牧白才睜開眼睛。他面色仍是蒼白,但體內中毒的症狀已緩解許多,眼前不再出現重影,也能行動自如了。

牧白這會兒神智清醒過來,忽地一拍腦袋,想起件重要的事兒:“我忘記給他們送吃的了。”

蘇墨瞅見他剛結束冥想,就跳起來念叨着“壞了壞了”,邊跑出道觀。

他不明就裏,只好追上去。

山路漆黑,好在有巡山的片羽觀弟子借給他們一盞提燈,才不至于摸瞎下山。

牧白體內的毒還沒清幹淨,一路輕功加疾跑,趕到村口時衣裳已被汗水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他打眼一瞧,那矮房裏透出亮光,門也敞開着。

老伯回來了?

牧白茫然片刻,硬着頭皮走進去,果然見到白發老者正背着手,在竈臺前熬粥。

一大鍋,估摸是煮給地洞裏的人。

老者頭也沒回,道:“進來吧,杵在門口做什麽?”

“老伯,煮飯啊。”牧白尴尬而不失禮貌地笑着,湊到竈臺前“給您打個下手?”

蘇墨跟在他身後進來,不動聲色拉開條板凳在桌邊坐下。

“給我切幾片姜。”

牧白一聽,立刻十分上道地應着:“好的大哥……不是,大爺。”

老者皮笑肉不笑:“昨日你拿劍砍我時,可不是這口氣。”

牧白眨了眨眼,軟下聲:“都是誤會,我錯了大爺。”

“哼。”老者攪動着大勺子,擡眼看見蘇墨優哉游哉坐在那兒,喝道“看戲呢?過來幫忙。”

牧白一愣,看向蘇墨。

蘇墨也面露愕然,但還是站起身走到竈臺前,問:“要做什麽?”

“打兩個蛋。”

“好。”

牧白站在一旁,瞧着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皇子殿下打蛋。打一個,掉半個,沾得滿手蛋清。

再看看老伯,心安理得地讓他們倆給打着下手,神色泰然。

你大爺還是你大爺。

一刻鐘後,牧白下到地洞裏,給裏頭的人一一喂過粥和清水,又爬上繩梯。

爬到一半,便聽見外面兩人交談。

“片羽觀那個叫聽瀾的小丫頭,之前每回下山都來這兒看我,前陣子沒看見她,我尋思上山去瞅瞅……”老者說“誰知招來兩只紅毛鹦鹉,停在我肩上直喊救命。”

就牧白觀察,關在道觀裏的人應當都封住了嘴,況且即便是鹦鹉,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學會叫“救命”,恐怕是已經跟着紅衣女有些時日,從先前遇害的人那兒學來的。

話說回來,這老伯也會招鳥兒,莫非跟蘇墨一樣是玄鶴門的?

這把年紀的玄鶴門……牧白能想到的人只有一個。

不會吧?

他攀着繩梯,從地洞中露出雙眼睛,看見說話的兩人坐在屋中板凳上。

地洞空間狹窄,被呼吸聲充斥,牧白的動靜外界察覺不到,他卻能聽見蘇墨和老伯講話。

“我跟它們找到道觀裏,見着這些人,便把他們救出來。後來一看,個個都中了毒,難為我挖來放酒的地洞,被他們搞得全是血。”

蘇墨道:“方才那白衣少俠……”

“哦,那小子,他前天和三個和尚一起,說是要上山去片羽觀,在我這兒歇歇。”

老者說,他救下的那些人裏,大半是在片羽觀留宿的男人,都中過合歡。所以他在雞湯裏放了幾味藥材,有克制中和合歡之毒的功效,尋常人看不出來。

牧白恍然,難怪蘇墨說紅衣女血裏有合歡毒,但他沒有出現相應的症狀。

這老者也當真厲害,克制合歡之毒的藥,連青蓮谷的典籍中都沒有記載,他居然能知道。

老者接着說:“那小子恩将仇報,拿劍指着我,老頭子不跟他計較,還追出二裏地……”

牧白:“……”

“話說回來,他使劍,怎麽輕功身法有些玄鶴門的影子?”

蘇墨道:“我教的。”

老者瞪着他:“誰允許你把師門功法傳給外人?”

蘇墨輕輕說:“不是外人,是我喜歡的人。”

老者瞧住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徒媳?”

蘇墨笑起來:“嗯,原想挑個日子領他過來見您,沒想到已經見過了。”

“哦……”老者摸了兩把花白的胡子“雖然莽撞了些,人倒是挺好的,模樣也生得漂亮。”

“不錯,為師很滿意。”

牧白:“……”

就很離譜。

第二日,片羽觀的弟子在廢棄道觀的枯井中找到了真正的聽羽師太。

雖難掩悲傷,聽月還是将牧白他們送到山腳下。

空谷寺的三個和尚怕牧白中過毒身體虛弱,扛不住到白河驿站一天一夜的路程,便湊錢雇了輛馬車,就停在村口。

牧白坐上車,撩開簾子,看見白鶴老人背着手站在路旁,笑容很是和藹,像見着了女婿的丈母娘。

蘇墨在他身旁坐下,輕聲說:“放心,我師父會照顧好他們,過兩日那些人的餘毒便清得差不多了。”

牧白說:“我不是擔心這個。”

“那你擔心什麽?”

牧白搖搖頭,只在馬車開始前行時,隔着窗和老人家揮了揮手。

花白的身影一直在村口目送他們,直至看不見。

馬車緩緩前行,牧白緊挨蘇墨坐着,三個和尚坐在另一側聊天。

忽然,空彥轉頭來,向蘇墨問:“公子,昨日看你使的是扇子,難道是師從玄鶴門?”

蘇墨擡眼看他,淡淡點了個頭。

玄鶴門聲名遠揚,但位居深山,和青蓮谷同樣行事低調。除了武林大會這種重要集會,平日裏一般不露頭。即便在烏啼國另外兩大門派眼中,他們也算得上神秘。

江湖上流傳着衆多玄鶴門的傳說,但傳聞之虛實,只有見着真正的玄鶴門弟子,才能了解一二。

蘇墨頓時成為三個和尚眼中國寶一般的存在。

小和尚眼前一亮,湊過來揪住他的袖子問:“哥哥哥哥,聽說玄鶴門的人都會鳥語,是不是真的啊?”

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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