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戒色戒欲
漫天落花中, 刀疤眼猝然睜大右眼,向後一閃,架起長刀擋下牧白的劍尖。
“铿——”兵器劇烈碰撞, 幾乎迸出火星來。
牧白習武走的并非蠻力路線,此時身體尚虛, 與內力深厚的刀疤眼這一撞,略往後退了半步, 手腕一翻, 将劍負在背後。
長刀帶着勁風斬來,他往後一晃,腳下連撤三步。
貼在牆角圍觀的衆人雖見到了落花,但相信這白衣少俠真是踏雪的基本沒有, 此時都替他捏了把汗。
整個驿站一樓,只有蘇墨一人一步未動,坐在空蕩蕩的大廳中央繼續吃飯,眼都不擡一下。
刀疤眼厲害, 但比當初那黃眉怪也高不出太多,而牧白天賦超群,練功從不懈怠, 在伽藍時能靠技巧險勝洛忘川, 眼下即便是中了毒, 也不可能栽在這惡棍手上,他并不擔心。
牧白連退到驿站角落,貼牆面兩步走上房梁, 一個旋身翻越下來。
他足尖點在追來的長刀刀背, 輕輕一壓, 借力躍起落在後方。
雪白衣袂随轉身的動作揚起, 回落時,天雨流芳劍已橫在刀疤眼後頸上。
劍鋒劃破皮膚,滲出血來。
“……”
刀疤眼手臂一動,脖子上的劍鋒便深入半分,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別動,我這劍可沒長眼睛。”牧白輕輕道。
說完,擡手撣去肩上一瓣落花。
“你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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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先對我朋友動手,倒問我想幹什麽。”牧白瞥一眼驿站中七零八落的碎木塊,淡聲道“我們不過在此歇腳吃個飯,無意多生事端,前輩把打爛的桌椅錢賠給店家,再請我那三位朋友吃一桌菜,這事就算完,如何?”
刀疤眼咬緊了牙,似還不服氣,可稍稍一動,那劍鋒便割進皮膚,幾乎要劃開頸間脆弱的血管。
他沉默兩息,重重呼出一口濁氣,道:“好。”
語罷,掏出只錢袋往櫃臺上一砸,“咚”一聲悶響。
空彥已拉着兩個師弟湊到門口,見着這情形,一時沒反應過來。
刀疤眼餘光瞥見他們,氣道:“你們這三個禿驢!愣着做什麽?點菜。”
“哦……哦。”
三個和尚把躲到桌案底下的掌櫃扒拉出來。
牧白道:“掌櫃的,你看看打壞的桌椅幾個錢,和菜錢一起從裏面扣了吧。”
“好、好。”掌櫃小心翼翼瞥向刀疤眼,被他一瞪,吓得手發抖,錢袋掉在地上“少、少俠……這錢我實在不敢拿啊。”
“拿吧,沒事。”牧白轉向刀疤眼,冷聲道“你的名字在玉樹山莊懸賞上挂着,你應該知道。我不想在驿站鬧事,但今後你若再敢找他們麻煩,我便提你的項上人頭去換賞錢。”
刀疤眼渾身一震。他行走江湖多年,結下的仇家不少,但想殺他的人要麽出不起、要麽不願出太高的價錢。
賞錢和風險不成正比,自然沒人願意接懸賞來殺他,沒那實力接了也是送死。
可據他淺薄的了解,踏雪似乎并不在乎賞錢高低,專挑惡人下手。
這白衣少俠方才沒有使什麽花裏胡哨的劍招,但交手之間,刀疤眼已能确定此人武功在自己之上。他說自己是踏雪,恐怕并不是在扯謊。
刀疤眼只好将怒氣強咽下來,服軟道:“我不會再找他們麻煩。”
掌櫃的顫顫巍巍打開錢袋,眼神仍不住瞟過來。
刀疤眼被他盯煩了,梗着脖子說:“你到江湖上打聽打聽,我刀疤眼不是好人,可從沒出爾反爾過。”
等掌櫃點清了數目,将錢袋交還回來,牧白才挪開劍。
他取出手帕輕輕拭去劍鋒沾到的血跡,收回劍鞘中。
小二上來收拾殘局,驿站內的客人顧忌刀疤眼,也不敢大聲喝彩,只壓着聲音交頭接耳。
刀疤眼自覺丢人,把癟掉的錢袋揣進懷裏,路過空彥身旁時狠狠剜了他一記眼刀子,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牧白屏蔽掉周圍投來的目光,坐回蘇墨身邊,端起碗接着吃飯。
蘇墨倒了碗茶放到他面前,含笑輕聲說:“踏雪少俠辛苦了。”
旁人的議論牧白都當沒聽見,唯獨蘇墨這樣一說,倒讓他感覺不好意思,喝了口茶,小聲道:“好哥哥,你就別調侃我了。”
沒多久,小二掃幹淨菜渣和碎木屑,搬來備用的新桌子擺上。
和尚們點的菜端上桌時,牧白和蘇墨都已經吃飽,便把剩的半頭烤乳豬挪到隔壁桌。
空彥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感到很是罪惡,咳嗽一聲,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空圓已将筷子伸向烤乳豬,邊道:“師兄,別忏悔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快吃吧。”
“感謝踏雪少俠仗義相助,為我們讨回公道。這桌菜既是那惡棍賠的,貧僧也不能浪費少俠的好意,今日便破例開一次葷罷。”
空彥伸筷夾起一片兒烤乳豬的皮,放進嘴裏細細咀嚼,點了點頭道:“真香。”
牧白道:“那你們多吃點兒,我先上樓了。”
“好,踏雪少俠好好歇息。”
牧白和蘇墨兩人開了一間房。
上樓回到房裏,合上了門,牧白輕笑着說:“說着不想開葷,點的沒一個素菜。當和尚也真是不容易。”
蘇墨脫下外衣:“當初你還想讓我去空谷寺拜師。”
“有嗎?”牧白茫然片刻,才想起來“哦——是在丞相府那時候?誰讓你頭發那樣多,刺得我渾身癢。”
蘇墨笑笑說:“那你是想讓我拜入空谷寺,剃成他們那樣?”
牧白瞧住他,在腦海裏想象了一下,立刻搖頭:“不行。”
以蘇墨的五官,剃光也是好看的,但必然不如長發襯他的氣質。
蘇墨接着道:“空谷寺還得戒色、戒欲……”
牧白想也沒想便說:“那更不行。”
“怎麽?”蘇墨擡手将烏發撩到背後,偏頭望過來。
這人褪去外衣後,裏頭單薄的黑衣襟口就沒一次是嚴絲合縫的,總要敞露些線條出來,引人遐思。
牧白別開眼,搖了搖頭,自己也脫下外衣。
他翻上床,便直挺挺地面朝下方癱着,一動也不想再動。
昨日和紅衣女交手,牧白原本就腰疼,還得強忍着不讓對手看出破綻,之後又中了毒。
雖然憑在青蓮谷學到的運氣口訣和藥理知識解過毒,但身體仍是虛弱,需要精心調養。
本想着回去以後好好歇息一陣,中途在白河驿站落個腳,又打起來了。
他瞥一眼蘇墨,耷拉下眼:“好哥哥,我腰疼。”
“……腰疼?”蘇墨也上了床,坐在一邊,掀開他後腰的衣裳,輕輕一摁“這裏?”
“嗯。”牧白背過手在自己腰上瞎按“還有這裏、這裏……哪哪都疼。”
蘇墨瞧着他,失笑:“打架身手還挺利落,我險些以為你沒事了。”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鐵打的。”
“那你還逞能。”
“我不是看空彥他們被欺負了麽……”牧白扯來枕頭墊着下巴,邊說“好哥哥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我不出頭誰出頭?”
蘇墨不說話了。
除非牧白要求,否則那種情況他确實不會出手幫忙。
牧白偏過臉來:“我就說說,沒有怪你。”
“知道。”蘇墨握上他後腰“我替你揉揉。”
習武之人腰上無一絲贅肉,拇指撫上中間凹陷處,隐約能隔着皮膚摸到清瘦的骨骼,且青蓮谷素有自己的保養之道,牧白女裝時的樣貌用靡顏膩理來形容絕不為過,連身上皮膚也是白皙且薄,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在上面留下淡紅的指痕。
蘇墨低垂着眼,摁下去,便聽牧白輕哼了聲:“好哥哥,你輕一點。”
他眸光暗了暗,想到牧白現下身子還虛着,只好閉上眼,把力度放得極輕。
沒一會兒,牧白又出聲:“好哥哥,用力點。”
許是趴着有人揉腰太過惬意,他語調軟得不像話,似的。
蘇墨無奈道:“小白,別叫了。”
牧白扭頭瞧他:“怎麽了?”
蘇墨不回答,只松開手下床去拿了卷書。
他一手舉着書,一手給牧白揉腰。書面擋住視線,雖然字一個也看不進去,倒能轉移些注意力。
牧白察覺後頭那人已經開始亂按了,便撥開他的手:“你還是專心看書吧。”
蘇墨瞥他一眼,輕聲問:“要洗澡嗎?我去叫人燒水上來。”
“好。”
小二送來熱水時,牧白還趴在床上不想動,蘇墨便先洗過,再将他抱去放進浴桶。
袅袅的熱氣從屏風後升起,把卧房內溫度都烘高了些。
蘇墨換上幹淨衣裳,坐在床頭拿一卷書起來看,聽見屏風後窸窸窣窣穿衣的動靜也沒擡眼。
但餘光中能瞥見牧白只穿了件單薄的白衣,露出細直的腿,走到了床前。
沐浴後的花瓣香撞過來。
蘇墨放下書,扶住跨坐上來的人,嗓音是啞的:“小白。”
“你這是……”他眼神暗下來,瞧着眼前人笑“想做什麽?”
牧白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解毒,你不是說,血裏有合歡毒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