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彭府
牧白的身體完全調養好, 已是半個月後的事了。??21
皇子府日日煎藥炖湯,奈何他們“夫人”過于好動,分明是個傷患, 卻不甘于癱在床上休養。身子稍微好些就開始上蹿下跳,夜裏也不消停。
是以原本只需靜養一周的傷勢, 足足半個月才好利索。
按照烏啼的規矩,喜宴上新娘蓋着蓋頭, 賓客都未見到真容, 夫妻新婚後應在一個月內逐個登門拜訪,今後若在宮宴、節慶上遇見了,便互相知道這是哪家的正妻。
牧白傷好之後,第一個随蘇墨拜訪的便是彭府。
他一早換好宮裝, 由丫鬟幫忙梳理發髻,又嵌上眉心墜,耳垂戴了兩枚小巧的白玉髓。
喝了半個月補湯,牧白氣色漸好, 薄施粉黛後唇色殷紅,明眸皓齒,容貌盛極。
他拎着宮裝裙擺踏出皇子府, 望向馬車時, 冷玉墜下一雙黑潤的眼顧盼神飛, 讓等在車前的人晃了晃神。
蘇墨扶着牧白坐上馬車。
放下簾子後,他忽然把牧白壓在廂壁上,擡手捏他耳垂的玉髓:“小白, 你打扮得這樣花枝招展……”
牧白:“……”
這哪裏花枝招展了, 分明穿得一身雪白不能再素, 口脂也只是塗了薄薄一層瑪瑙色。
蘇墨拇指撫過身前人唇珠, 指腹染上淺紅的脂粉。
他垂下眼,将這紅抹上牧白耳垂,而後咬上去蠶食幹淨。
牧白耳上原本冰涼的白玉髓微微發燙,那人卻還不知足,又把他唇上的口脂也吃了個幹淨,才退開。
蘇墨彎了彎眼角:“小白,我反悔了,我們回屋吧。”
Advertisement
牧白知道這人占有欲發作,忙掀開車簾,對車夫說:“走吧大哥,去彭大人府上。”
“好嘞。”車夫一揚馬鞭,啓程。
蘇墨低眸瞧着他。
牧白放下車簾,輕聲說:“我可是帶着任務去的。”
探清路夜裏才好動手。
“嗯。”蘇墨淡淡應了聲,便坐到一邊,拿卷書起來看。
牧白湊過去,把臉挂在他肩上:“不高興了?”
蘇墨只搖頭,不言語。
牧白覺得好哥哥确實是不高興了,遂親了親他耳朵:“好哥哥。”
“好哥哥。”
“蘇墨哥哥。”
蘇墨連應三聲“嗯”,不鹹不淡地開口:“你要說什麽?”
牧白想了想,輕輕笑着說:“別生氣,晚上回去随你怎麽罰。”
他說這話時,手指撥弄着蘇墨腰間的衣帶。
蘇墨:“……”
他捉住牧白的手:“小白,你怎地越來越壞了,跟誰學的?”
牧白彎起眼:“跟蘇墨哥哥學的。”
到彭大人府上時,将近正午。
彭德壽聽聞皇子殿下的馬車到了,便迎出茶廳,見兩人迎面走來。
五皇子着一襲黑綢袍服,走在左側,手裏小心牽着的那位……
彭德壽微微眯起眼。
怪不得這五皇子見了軟紅軒的花魁都沒多看一眼。
他視線遠遠地黏在身穿白色宮裝的美人身上,直到近前都沒挪眼,視線沿那張漂亮的臉一路向下。
可惜天氣轉涼,衣領扣得嚴絲合縫,瞧不見頸段……這胸,好像有些太平了……
牧白原本同蘇墨說着話,察覺到彭德壽露骨的視線,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捏了捏指節,克制住當面給這油膩老男人一拳的沖動,伸手摸來蘇墨腰間折扇,“嘩”一聲打開,掩住自己的臉。
蘇墨嗓音清淺,透出淡淡的不悅:“彭大人。”
彭德壽這才收回視線,笑着回:“皇子殿下。”
他臉上帶着笑,眼神中卻隐有不屑。
牧白察覺到,微微蹙了下眉。
不過他此行是來探這彭府的守備,熟悉地形,因此很快移開視線,打量別處去了。
兩人随彭德壽走進茶廳,寒暄過三兩句客套話。
彭德壽捧起茶盞:“皇子殿下聽說了麽,有人匿名舉報郝大人貪污赈災銀兩,郝良被抄了家,罷黜官職發往邊境充軍,啧啧,比申元大人還慘。”
牧白眼皮一跳,低頭喝了口茶。
蘇墨淡淡道:“近來這些事愈發多了。”
“是啊。”彭德壽狀似無意地說起“申大人和皇子殿下交情不錯,郝大人也曾請皇上賜婚把獨女嫁入五皇子府,他們倆先後被貶,殿下心裏想必不好受吧。”
蘇墨挑了挑眉:“見得多,習慣了,倒也說不上不好受。”
彭德壽面上笑着,眼神卻愈發不屑,落在一旁靜靜喝茶的牧白身上:“殿下這夫人生得确實漂亮,和上回見着那少俠像極了,不愧是兄妹。”
牧白險些嗆着,放下茶盞,接過蘇墨遞來的手帕。
彭德壽接着說:“五皇子和皇上在這點上倒是如出一轍,都喜歡出身江湖的女子……”
他看看蘇墨,露出個抱歉的神情:“殿下還沒聽說吧,皇上前些天帶回個女子收入後宮,賜字為瓊。”
蘇墨擡起眼。
“我倒沒親眼見到,不過聽李公公說,那女子生得也是花容月貌,像極了當年的瓊妃。”彭德壽笑得揶揄“這麽多年過去,皇上還忘不了你母妃,真是用情至深。”
牧白眼角抽搐。
什麽用情至深……在蘇墨面前提這個,這彭德壽分明是不懷好意,故意惡心人。
“蘇墨哥哥。”
蘇墨正出神,聽見牧白喚,才回神看他:“怎麽?”
牧白伸手越過桌面,拍他手背兩下,蘇墨便彎了眼角,輕聲說:“我沒事。”
彭德壽看在眼裏,故意咳嗽一聲,打斷兩人。
蘇墨仍輕笑着,語氣聽不出喜怒:“前些天聽說父皇身體有恙,我還打算進宮看看他,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彭德壽接口道:“殿下還真別說,自打那美人入宮,我看陛下的氣色是越來越好……”
牧白心說這皇帝難不成是回光返照了。
但顧忌蘇墨在旁邊,他也不好出聲,又聽不下去彭德壽再提這茬,便站起身來,說去解個手。
蘇墨送他出廳,讓彭府的丫鬟給牧白引路。
牧白其實根本沒想上茅廁,只是怕自己再在那兒待下去,會忍不住抓住彭大人暴揍一頓。
路上他走得慢吞吞,觀察了一圈四周,記下門廊位置,進茅房後蹲在坑上整理一會兒思路,腦海裏已能浮現出彭府的大致布局。
大約牧白在裏面呆得太久,又根本沒動靜,外頭路過的人便以為茅房沒人,說話也不加掩飾,給他聽了個正着。
“劉叔,方才來的那不是五皇子麽,廚房怎地就準備了四樣菜,還都清湯寡水的……”
“害,你不曉得,大人特意吩咐過……”說這話的劉叔似乎在府裏是個管事的,知道的也多“聽說五皇子這些年日漸式微,在朝中黨羽被拔了個一幹二淨,我們大人是三皇子的人,大勢所趨……”
劉叔又絮絮叨叨地吹三皇子如何如何,繼承皇位指日可待之類,牧白支起耳朵聽了好一會兒,大概捋清楚了,這彭大人是仗着自己如今勢大,上回在軟紅軒又被蘇墨拂了面子,便想借這機會拿捏拿捏他。
等他們走遠後,牧白呼出口氣,推開了門。
萬幸這彭府的茅房打掃得挺幹淨,沒什麽味兒。
他淨過手,回到茶廳時,彭德壽正招呼蘇墨留下吃午飯。
蘇墨還沒回答,牧白便出聲說:“蘇墨哥哥,咱們就不麻煩彭大人了吧。”
蘇墨問:“怎麽了?”
牧白輕聲說:“我想去軟紅軒。”
蘇墨當然聽他的,便應了聲:“好。”
彭德壽見這兩人完全無視自己,不悅地擡高了聲音道:“我府上菜都備好了,皇子殿下不賞臉?”
“備好了?”牧白問“幾樣菜啊?”
招待皇子只準備四樣菜實在是拿不出手,彭德壽一時語塞,又聽牧白道:“我兄長已在軟紅軒點了四十四樣菜,就等我倆過去。”
彭德壽想起上回那少俠一個人點過四十四樣菜,雖然後來被五皇子撤了,可離開前二話不說便結了賬,可見确實是個闊氣的主。
他原本吩咐廚房只準備四道菜是想借此給五皇子難堪,可這一對比,倒顯得彭府窮酸小氣了。
彭德壽思慮過後,只好說:“好罷,既然你們已經約定好,彭某也不好強留。”
“無妨。”蘇墨淡淡道了聲告辭,牽着牧白轉身離開。
彭德壽跟出去兩步,停在茶廳門口,眼神卻一直黏着牧白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彭府大門外。
牧白剛上馬車,便往蘇墨身上倒:“好哥哥。”
“嗯?”
“我方才去茅房時聽見彭府下人說,彭德壽把你當成軟柿子捏,午膳只備了四樣菜。”
“哦。”蘇墨明白了“所以你方才是在替我抱不平。”
“什麽抱不平。”牧白扯了扯唇角“我得把他揪住揍一頓才解氣。”
蘇墨笑了聲,擡手替他整理發髻:“好了,不氣了。”
“三皇兄目光短淺,彭德壽跟着他成不了大事,不過風光一時罷了。我倒無所謂他們如何,你別往心裏去。”
牧白悶悶地應聲“嗯”,實則左耳進,右耳出。
去軟紅軒吃過飯,蘇墨又帶他去逛皇都街市。
兩人相貌過于出衆,都很自覺地戴上了面紗,可并沒有什麽卵用,走在街上回頭率仍是一百。
牧白想起在淩雲渡那時,蘇墨也戴着這簾黑面紗,又擡手去撩,被他按下來:“別鬧。”
牧白彎起眼:“你是不是在淩雲渡那時就對我有意思了?”
“……嗯。”蘇墨瞥見路邊攤上一條圍脖,忽然說“我送你那條,還沒見你戴過。”
“哦,那條壓在箱底了,一直沒翻出來。”
“你那時說,天涼一定戴。”蘇墨淡淡道“原來是哄我的。”
“不是哄你。”牧白忙道“我一時忘了……再說,原來我是準備買給你的。”
“給我?”
“是啊,你裝出那幅體弱多病的樣子,我怕你着涼。”
“你那時有這麽關心我?”蘇墨挑眉“我怎麽記得有人說我剖開一肚子黑水,壞透了。”
“那,”牧白舔了舔牙尖“我也沒說錯,你現在還是個壞胚子,把我都教壞了。”
蘇墨點點頭,沒有反駁。
牧白直覺不對勁:“你怎麽不說話了?”
蘇墨道:“我在想,今晚如何罰你,才對得起這‘壞胚子’的名頭。”
“?”
“不如,拿鐐铐鎖上好好調教調教,索性你已經被我帶壞了,也不介意更壞一點。”
牧白睜大眼睛瞧住他。
“不是你說今晚随我怎麽罰都行?”
“我是開玩笑的。”牧白軟下嗓音“好哥哥,我錯了。”
蘇墨卻只是笑,指尖在牧白掌心不停打着轉,撩得他心裏發癢,還有點慌。
于是當天夜裏,趁皇子殿下在書房處理信件的空當,牧白換了身黑衣,戴上蘇墨放在梳妝臺前的黑面紗,背上天雨流芳劍,又抄了根木棍,便翻牆逃出皇子府。
白日裏他已大致摸清彭德壽府邸情況,沒花多大功夫便順利繞開守備。
牧白不知道哪間是彭德壽的卧房,悄悄翻上屋檐,一個個揭開瓦片來看,直找到一間透出亮光的屋頂上。
屋中傳來兩人說話聲,他聽出其中一個是彭德壽,另一個也在茅房中聽過,好像是叫劉叔。
“大人,我和小吳不曉得那裏頭有人,恐怕那時便讓五皇子的夫人給聽了去。”
“我說他們怎麽突然要走。”彭德壽哼了聲“無妨,等三殿下繼承皇位,五皇子也蹦跶不了兩天了,他那夫人生得再标致,到頭來還不是落到我們手裏,到那時……”
牧白:“……”
他翻下屋頂,一腳踹開了屋門。
劉叔喝道:“什麽人!”
牧白上前一棍敲暈這管事,走向彭德壽。
彭德壽剛要呼救,便被他随手撿起桌上一團廢紙塞住了嘴,只發得出嗚嗚咽咽含糊不清的聲音,依稀能聽出是在問:“你要幹什麽?”
牧白吹熄了屋裏的燈,拖住他衣領往外走:“狗東西,出來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