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武林大會
蘇墨瞧住他, 片刻後,忽然笑出聲來。
牧白感到茫然:“你笑什麽?”
他咬了咬牙,上前兩步, 湊到蘇墨耳邊:“誰準你安排錦衣和夜行把我送回去了……你就是真回不來, 我也去戰場找你。”
蘇墨擡手給他順毛,嘆了口氣說:“小白, 你不能随我過去。”
“為什麽?”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原想讓你先在府裏歇兩天……罷了。”蘇墨緩緩道“你可知道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原是三年一度, 但如今紅蓮教現世, 頻頻發生慘案,潮生閣出面集結各大門派, 準備提前召開。本屆大會地點就在烏啼西部, 毗鄰夜羅古國遺跡的烈沙洲。”
牧白皺了皺眉:“你怎麽知道?”
若武林大會真的提前召開,他不可能沒聽見一點風聲。
蘇墨輕聲道:“這是玉樹山莊那邊的最新消息, 不出意外, 明日江湖驿報就會公布此事。”
上回蘇墨也是從玉樹山莊據點打聽到他的去向。牧白隐約覺得不對勁,但也沒有多想,只問:“所以, 你說需要我去做的事,就是武林大會?”
蘇墨點了點頭:“青蓮谷上屆大會缺席, 其他門派已頗有微詞, 此次應當會參加。倒是片羽觀,如今聽羽師太不在,她們即便到場, 在大會上恐怕也沒有多少話語權。”
而牧白作為青蓮谷少主, 若青蓮谷參加武林大會, 他必然要出面。
蘇墨輕聲勸他:“小白, 你先回皇子府, 估摸過兩日你師姐的信就來了。”
牧白垂下眼想了想,仍搖頭:“我不回去。信若送來,屆時讓錦衣夜行再寄給我。”
蘇墨又說:“我這回可不是坐馬車上路。烏啼黑鬃馬比起淩雲宮的馬,性子要烈得多,你被我折騰了一夜,還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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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倒好,這一提,牧白只覺尾椎骨隐隐作痛。
他抿了下唇:“我……受得住。”
“好。”蘇墨知道他不聽勸,也不再多說“那就走吧。”
站在宮牆下鬃發黑亮的高頭大馬前,牧白很是做了一番心理準備。
蘇墨翻身上馬,将手遞過來,他咬了咬牙,跨坐上去時聽見骨骼“咔”地一聲響,像是要錯位了。
牧白深深吸一口氣,強忍着痛沒哼出聲。
蘇墨仔細理好鋪散在馬背上的宮裝衣擺,垂眸輕笑:“宮裝騎馬不方便,你既要随我去,怎地會穿這身出來?”
“昨夜你不說我穿宮裝漂亮,讓你多看幾眼你還不樂意?”
當時這壞胚子仗着自己要上戰場,哄得牧白心軟,又說想看他穿宮裝。後來還讓牧白戴上眉心墜和白玉髓……總而言之都是些變态行徑。
蘇墨嘆了口氣:“但我不大想讓旁人瞧見。”
牧白:“……不至于不至于,就看兩眼又不能少塊肉。”
“你可知道上回去彭府,彭德壽一直在盯着你看?”
“……知道是知道,可我不是已經把他揪出來揍過一頓了。”牧白兀地想起“哦對,他那單懸賞還沒完成……”
上回他潛入彭府除了揍彭德壽,原本還打算把懸賞令要的證據一并搜出來。不料半路殺出來一個紅蓮教護法,沒來得及去搜,那管事的劉叔便醒過來,驚動了彭府守衛。
“罷了,也不急這一兩天。”索性是沒人接的懸賞,也不擔心被搶了生意。
“那單懸賞你不用做了。”
“啊?”牧白回過頭。
蘇墨淡淡道:“是我發布在玉樹山莊的。”
牧白茫然片刻,反應過來:“哦……原來要找他的罪證是你?那等領到這單賞錢,我再還給你。”
“無妨,我已經派人去殺他了。”
“……啊?”
牧白還沒反應過來,蘇墨已揚起馬鞭:“駕——”
黑鬃馬朝着官道疾奔,離開皇宮,穿過人潮熙攘的大街。
黑綢、白紗的宮裝衣袂飛揚,鮮衣怒馬,引來街邊行人紛紛側目。
如果忽略掉身穿白色宮裝的美人臉上痛苦神情,此情此景,倒像幅恣意的水墨畫。
黑鬃馬狂奔出皇都城門時,牧白終于忍不下去,往後一靠,癱在了蘇墨胸膛:“好哥哥,我受不住了……痛死我了。”
蘇墨放下馬鞭,親了親他耳朵:“乖,到驿站給你揉揉。”
牧白想到每回蘇墨給自己揉都會擦槍走火,忙挺直脊背,咬了咬牙說:“還是不了吧。我可以,我能行。”
“哦,是嗎?”身後人輕笑,溫淺撩人的嗓音飄進他耳朵裏,讓人心神蕩漾“真的不要嗎?”
牧白深吸一口氣,表示拒絕:“不要再誘惑我了,我心智很不堅定的。”
收到信,是在白河驿站落腳的第三天。
原本計劃是歇一晚就啓程的,奈何最後蘇墨還是給牧白揉了腰,導致他差點疼得摔下馬背,只好留下休息。
好在牧白收到信,也該動身去青蓮谷,之後的路程蘇墨一個人走,加快些速度便能及時趕到。
牧白倦懶地靠牆坐着。昨日蘇墨給他帶來的江湖驿報上,頭條便寫着武林大會提前召開的消息,今日又收到大師姐的信,一切都和蘇墨預料的一樣。
信上說,此次潮生閣出面召開武林大會,其中夢長老特意點名要青蓮谷的少主參加,怕是還記着上回的仇,打算在這次武林大會上一雪前恥。
最初的武林大會,原是将各大門派與各路江湖高手齊聚一堂,通過比試推選出武林盟主,再由盟主統領武林中人共商大事,定下此後三年江湖上的規矩。
但十年前,原本靠流風回雪劍贏得盟主之位的洛忘川當衆被白鶴老人彈了一個腦瓜崩,當場扔下各大門派跑路,之後好長一段時間都提着劍在深山老林尋找白鶴老人的蹤跡,完全沒盡到盟主的職責。
緊接着下一屆武林大會,洛忘川又憑借實力碾壓一衆對手。
劍癡強歸強,卻不是做盟主的料。其他門派也不願意被他管着,協商過後,便取消了武林盟主之位。
不過,武林大會上獲得優勝的門派,仍能在之後的議會上擁有較高話語權。
上回青蓮谷缺席就引得其他門派不滿,所以大師姐希望這次牧白能借青蓮劍法在大會上嶄露頭角。
牧白仔細讀完兩遍,将信紙遞到床頭燈罩中用燭火點燃,看向蘇墨:“和你說的一樣,師姐讓我以青蓮谷少主的名義出席武林大會。”
蘇墨正坐在桌邊讀今日最新的驿報,聞言擡眼看他:“那正好,我雇一輛馬車明日送你上路。”
牧白耷下眼,只應聲“好”。
蘇墨放下驿報起身,下樓去吩咐随行的暗衛雇馬車。
屋門合上,牧白低頭瞧住自己旁邊的枕頭,擡手摸上去,一片冰涼。
這兩天他愈發感覺蘇墨的情報網很廣,而且很準确,且在暗中謀劃着什麽。這人根本不像彭德壽所說,他不過表現得像只軟柿子,事實上對烏啼甚至江湖上的局勢一清二楚。
蘇墨在玉樹山莊發布懸賞搜集彭德壽的罪證,應當是為了對付三皇子一派,說明他并非對皇位完全沒有野心。難怪當時牧白只是報上幾個大臣的名字,蘇墨便知道他要做什麽,卻不動聲色什麽也沒有說。
牧白擡手敲了敲太陽穴。
和蘇墨比起來,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他翻身下了床,走到桌邊拾起驿報,打算瞧瞧今日江湖中有什麽新消息。
昨日的頭條是武林大會,今日是……
牧白瞳孔驟縮。
白紙上黑字赫然寫着:烏啼重臣慘死府中,雙目被挖。何人下此毒手?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幕後黑手本人就在這時推門進來。
蘇墨吩咐完暗衛,順帶拿了一盤糕點上來。
他将糕點整盤遞給牧白,牧白卻沒接。
“這是你派人幹的?”牧白把驿報舉到他面前,指着那行醒目的黑字。
蘇墨瞥一眼,淡淡道:“嗯。”
“你……”牧白抿了下唇,不知該說什麽。
他也殺過人,但若懸賞令沒有要求殺人,除非是遇上紅蓮教護法那種真正惡貫滿盈之輩,否則牧白一般只完成任務,不會輕易取人性命。
而據驿報上的描述,彭德壽死狀其慘,連眼睛都被挖出來了,難免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原本我沒打算殺他。”蘇墨說。
“那怎麽突然又要殺了……還把眼睛都剜出來。”
蘇墨淡淡道:“從前他和三皇兄如何拿捏我都無所謂,可他不該對你有那些龌龊想法……我派人去,所以剜了眼睛,他若是落到我手裏,連全屍都不會留。”
牧白瞧住眼前人漆黑的眉眼,才想起蘇墨作為原書反派,一直是個黑的,做出這種事其實再正常不過。
只是這位反派此前表現得太佛系,一出手就這麽狠,讓他一時适應不過來。
“怎麽?”蘇墨擡手撫他額頭“吓着了?”
“……那倒沒有。”牧白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氣“你怎麽什麽都不跟我說?”
蘇墨笑道:“告訴你做什麽?”
“殺惡人在我的業務範圍內,你直接雇我,就不用去玉樹山莊發懸賞了,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