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偏心眼子
蘇墨垂下眼睫, 輕輕笑了聲,壓下身去。
吻落在眉間、眼尾,流連到嘴唇, 像在雕琢珍視的藝術品, 極溫柔, 也極有耐心。
片刻溫存後, 他退開來,吹熄了燈火。
黑暗中, 床榻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牧白捉住摁在腰上的手,輕聲提醒:“好哥哥, 我腰上有傷。”
“嗯?”
蘇墨單手撐着床榻, 另一手撫到了他腰間的繃帶:“紅蓮教傷的?”
“嗯。”
光線剛暗下不久,牧白的眼睛還沒能适應, 因此看不清蘇墨的神情, 只察覺他沉默片刻,好像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接着便松開手, 與自己額頭相抵,說:“那今晚先放過你。”
牧白聽出蘇墨語氣裏的幽怨,壓着聲音笑起來:“我是說, 你小心點別碰着有傷的地方,就可以。”
蘇墨眼底微微閃了一下,附在牧白耳邊明知故問:“可以什麽?”
“可以睡個好覺。”牧白一本正經地說着,拇指的指腹撫上他眉眼,撥過蝶翼般的睫毛、眼角淚痣, 一路描摹到唇珠。
“小白。”蘇墨低聲警告“你再這樣胡鬧, 我可不保證不會弄疼你。”
牧白笑起來:“我很耐疼的……唔。”
黑暗中, 營帳外風聲呼嘯,篷布、剪影都在搖曳着,交疊到一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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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哥哥……扯到傷口了。”
背後環過來那只手撕開了他的繃帶:“這裏嗎?”
“嘶。”牧白疼得直抽氣“你瘋了……”
蘇墨将臉埋在他脊背,親吻血色的淺痕。
牧白感覺此時此刻在自己背後的已然是一只野獸,将裹纏在皮膚之上的白布層層剝落,饑渴地舔舐着傷口。
“疼嗎?”
牧白想說你這不是廢話嗎,話音出口,卻被撞得支離破碎,倒像是嗚咽。
他緊閉上眼,汗水從眼窩滑落,停在睫毛上。
一段時間不見,好哥哥真是越來越變态了。
“小白。”
蘇墨将他的臉掰過:“叫夫君。”
牧白滿足他貪心的要求:“夫君……”
單薄的肩膀顫得像一片月光,蘇墨緊握住它,深深陷入這無邊月色裏。
“小白。”
“嗯?”
“你也很喜歡,是不是?”
牧白敏感地顫栗了一下,汗水從睫毛滾落。
他沒有回答,伏下了身體,緊緊抱住一只枕頭。
身後那只手伸過來,替他将垂落汗濕的黑發撥到耳後。
細膩的汗水、緋紅的耳尖、白皙的頸段,每一眼都能叫人發瘋,想把眼前人揉入骨髓,完完全全地據為己有。
不知過了多久,蘇墨把人翻過來,舔咬着嘴唇。
起先牧白還能看清他沉默晦暗的眉眼,只覺得這人分明生得溫柔又多情,深夜裏卻像一頭困獸,總愛對自己做些有辱斯文的事情。
後來他漸漸意識模糊,營帳外呼嘯的風聲也被隔絕在外,仿佛已經離開北峻山,去到了旁的什麽地方。
蘇墨吻上他眉心的剎那,牧白指尖輕微顫栗了一下,恍惚間,他像煙火般炸開,被推上黑夜的巅峰。
身上人緊扣住他十指,也控制不住地顫栗,壓抑着喘息。
意識漸漸回籠,方才刻進靈魂裏的旖旎還未消散,牧白下意識地啞着嗓音喚:“蘇墨哥哥……”
“嗯?”喘息中裹纏着縱欲過後的餍足與懶倦。
“你這壞胚子。”
蘇墨輕笑起來,吻了吻他唇角:“對不起,弄疼你了。”
嘴上這樣說,還未消退的仍在磨蹭。
牧白一時不防哼出聲來,緊緊抓住身前人手臂上的肌肉,睜圓了眼睛瞪着他。
“還不夠。”蘇墨伏在他頸側,耳鬓厮磨“我還想再折騰你一會兒。”
牧白眨了眨眼:“好哥哥,你做個人吧,我還傷着呢。”
那人羽睫低垂,眼裏墨玉般的光澤沉下去:“小白,你不想我嗎?”
“想啊,可也不能……唔。”
“蘇墨哥哥……”
“蘇墨哥哥……”
嗓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啞,後來完全被啃噬殆盡。
營帳外風聲獵獵,掩住裏頭翻覆的雨和雲。
牧白渾身傷口不知撕裂了幾處,連痛覺都變得遲鈍。
他這才發覺,原來短暫的分離真能讓人變成野獸。
傷口洇開暗色的血,空氣中仍彌散着沐浴後的香,沾一絲甜膩的氣息。
蘇墨指腹觸到一抹刺眼的紅色,才驀地放開他,下床到營帳中簡陋的桌案下翻出瓶瓶罐罐的藥膏。
牧白低頭瞧着身上血跡,木着臉舔了舔嘴唇,輕聲說:“先帶我去洗洗,再上藥。”
蘇墨沉默片刻,應了聲:“好。”
他快速穿上袍服,用白衣将牧白裹好,小心地抱出去。
洗浴的地方在北峻山腳下,山間泉水沿竹管汩汩淌下,流進陶瓷水缸中。
水缸周圍,是用茅草臨時搭建起的一座小屋,被風吹得嗚嗚響。
“原來軍中是在這種地方洗澡的?”牧白将手指伸進水缸,被冰涼的泉水凍着了,立刻縮回來。
蘇墨從背後抱住他:“這裏是我用的,他們在旁的地方洗。”
“哦。”牧白扭頭瞧他,見那雙勾人的眉眼竟微微泛着紅。
“你怎麽了?”
“對不起。”蘇墨貼近了看着牧白的眼睛“我快發瘋了。”
牧白瞧住他,沒有說話。
蘇墨低下頭,用手帕沾了水幫牧白擦拭身體,拂過刺目的紅痕時,手都是抖的。
牧白涼涼道:“現在知道心疼了,壞胚子。”
蘇墨沒應聲,替他擦幹淨以後,抖開染血的白衣,挂在上方竹竿上。
“蘇墨哥哥?”牧白偏了偏頭去看,見蘇墨面上沒有表情,眼睛裏卻藏着一點慌張,羽睫耷在泛紅的眼尾。
他原本是有點生氣,此時看見好哥哥這幅模樣,倒覺得有些好笑。
簡陋的茅草屋裏有一張板凳,牧白将蘇墨摁着坐在上頭,單膝屈起支在旁邊,扶住他兩邊肩頭問:“你怎麽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一樣。”
蘇墨不吭聲。
“下次還敢嗎?”
蘇墨想了想,在牧白略帶威脅的眼神下點了點頭。
知道錯了,下次還敢。
牧白驀地笑出聲來,彎下身摟着他:“好哥哥。”
“白鶴老人說你打小做事滴水不漏,極懂得拿捏分寸,怎麽偏在我這兒得寸進尺,是我太好欺負了?”
蘇墨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偏過臉親了一下:“我師父那兒,有什麽東西值得我貪的?”
“你可記得當初我倆成親前,是誰信誓旦旦說,只要我在身邊就好……現在當真是越來越貪心,吃幹抹淨都不夠滿足你。”
“是我錯了。”蘇墨扶住他腰,把人整個圈進懷裏“小白,別生我氣。”
“我沒有生氣。”
“嗯,我知道你不會。”
“所以你就可勁欺負我。”
“沒有。”蘇墨笑着蹭進他頸窩“我沒有這樣想。”
“你是沒想,直接付諸行動。”
蘇墨不解釋,溫存地呼吸着牧白身上的味道,沉默了一會兒,抱起他離開茅草屋,向營帳走去。
已是午夜,軍營中無人走動,漆黑寂靜。
能看見北峻山上游蕩的螢火蟲,林間還有清脆的蟲鳴聲。
“蘇墨哥哥。”
“嗯?”
“明年乞巧,我們還去淩雲渡看煙火,放花燈。”
“好。”蘇墨笑一聲,問“怎麽突然想起這個?”
“你說過,上天不會叫我失望。”牧白伏在他肩頭,望着夜幕下幾點繁星,重重疊疊的營帳“我只求它對你好一些。”
“……”
蘇墨停下腳步,聽懷裏人接着說:“願它免你煩憂苦痛,免你颠沛流離,願你想要的都能如願以償。”
“小白……我已經如願以償了。”
蘇墨緩緩走回營帳,将人放在床榻上。
他取來藥膏,仔細地抹在牧白傷口上,指腹劃過皮開肉綻處,疼得人一陣顫栗。
蘇墨眼神黯下來:“抱歉。”
牧白輕輕笑一聲:“好哥哥,這話你一晚上說了多少回?”
蘇墨從背後環上來,牧白便拽着他手指把玩,邊道:“其實你不用和我道歉的。”
“就算好哥哥真做錯了事,我也還是最喜歡你,所以不會怪你。”
蘇墨擡起眼:“為什麽?”
“因為我偏心眼。”
“哦。”蘇墨笑着問“有多偏?”
“唔,大概這麽偏?”牧白歪着腦袋比劃了一下,接着說“好哥哥在哪兒,我就偏到哪兒。”
“踏雪少俠。”蘇墨上完藥,擡起他一邊手,套進袖子裏“你的原則呢?”
“?”
牧白奇怪道:“我什麽時候有過原則?”
“俠客榜首,不應當大義凜然,剛正不阿?”
“沒有,不存在的。”牧白笑笑說“我的原則就是從心。”
“可我的心向着你,我也只好從了它。”
蘇墨拾起衣帶繞過他腰間,松松地打上結,又将瓶瓶罐罐收拾好,放回原處。
他在桌案前擺弄了一陣,轉過身,便見床上人縮在被窩裏,一雙眼亮晶晶地瞧住自己。
蘇墨笑起來,倚在桌前看着他。
牧白眨眨眼:“好哥哥,你不過來睡覺嗎?”
“等會兒。”蘇墨擡起臉,盯着帳篷頂看了一陣,才走回床邊,掀開被子躺進去。
牧白鑽過去,貼到他身邊,被轉過來的人一根食指抵住了嘴唇。
“噓,別說了。”蘇墨把人摟進懷裏“快睡吧,乖。”
牧白覺得奇怪,但已經被折騰得累極了,蘇墨輕輕拍着他的背,沒一會兒就把人哄睡過去。
黑暗中,蘇墨瞧着懷裏人安靜的睡顏,無聲嘆了口氣,輕吻他的睫毛。
小白開竅以後,真是越來越來讓人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