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七星蓮雲陣

初見時, 蘇墨推着輪椅穿過林海,掠過樹葉間投下的光斑,見到一位白衣“姑娘”蹲在懸崖邊上探頭探腦, 往底下扔石子。

他那時覺得這姑娘行為古怪, 許是腦子不大正常。

皇子殿下素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叫來夜行和錦衣幫忙将人帶離懸崖邊,已算是發了善心。

那天夜裏他再見到牧白時,便覺得此人神似白日裏見到那姑娘。後來發現這位竟男扮女裝頂替了這一世秦牧白的身份, 他也沒拆穿, 只覺得很是有趣, 想把人帶在身邊日日觀察。

當時皇子殿下并沒有想到,對某個人産生這種程度的好奇,很容易越陷越深,直到了解他的全部。

聽蘇墨說起這段往事時,兩人已熄了燈躺在被窩裏。

“什麽啊。”牧白伸手去掐他胳膊“合着你把我當大熊貓養着?”

蘇墨問:“大熊貓是什麽?”

“就是我來的那個地方一種稀有保護動物, 圓滾滾的。”牧白将手收回來,在眼睛前比兩個圓圈“兩個黑眼圈這麽大。”

蘇墨被牧白比劃的模樣逗笑, 擡手輕輕刮了一下他鼻梁:“你那天夜裏扮鬼,模樣也怪滲人的,真把我吓得一夜沒睡。”

牧白眨了眨眼說:“誰讓你使喚我……欸不是,你知道那是我啊?”

這人怎麽什麽都知道?

“除了你,還有誰會那樣跟我過不去?”

與蘇墨有過節之人,要麽在朝堂上潑他髒水,要麽笑裏藏刀背地捅他一刀, 即便躲到青蓮谷, 也有人派刺客來取他性命。

扮鬼吓人這種幼稚的法子, 也只有牧白能想得出來, 還會付諸行動。

蘇墨那天被窗洞上鬼臉吓得睡意全無,後來大半夜想起仍覺得好笑,于是一直到天亮都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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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是不會和牧白這樣說的,否則又要被指着鼻梁質問:“你是不是就覺得我很搞笑?”

牧白拍掉他手指:“那你明知道我與江辭鏡沒關系,為何要編理由騙我,說是為了奪他的什麽東西。”

蘇墨不說話了。

牧白自己琢磨片刻,忽地想起在白鶴老人那兒養傷的日子裏,老人家曾與他說過。

蘇墨從小就沒對什麽東西上過心,不論是寶物、衣裳還是人,都沒見他表現出特別的喜歡。

皇子殿下生就眉目含情,可實則最是無情,也未曾對誰動過情。

活了兩輩子,頭一回喜歡一個人,倒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抵是因為沒被無條件偏愛過,便以為這世間情愛總要有個理由,于是編出這麽一個蹩腳的蠢借口。

牧白想明白了,捧起蘇墨的臉端詳片刻,又假裝嫌棄地放開,離他遠了一點:“好哥哥,虧你生了這樣一副風流多情的好相貌。”

蘇墨捉住他手追問:“我怎麽了?”

牧白正色道:“看似情場高手,實則是個菜鳥。”

“哦。”蘇墨不氣反笑,翻身壓住他“無妨,經歷多了自然會有長進。”

牧白嘴唇濕潤,察覺他舔咬到耳根,輕輕哼了一聲。

他險些忘了,好哥哥雖菜,但在□□上比此前同樣沒有經驗的自己強得多。

區別大概是一張白紙與一瓶未開過封的墨。

如今紙上寫滿風月,墨水滲透白紙,處處是他留下的痕跡。

牧白想到自己原本一個純潔好青年,被這壞胚子教得滿腦子廢料,便擡手推他:“你再不從我身上起開,我可要發火了。”

蘇墨低低笑起來:“小白,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

牧白更氣了:“可愛?那是形容男孩子的嗎?”

“這可沒人規定過。”蘇墨撿起他右手食指,遞到唇邊,緩慢地舔過指尖,溫熱過後便是酥酥麻麻的涼意,直擊心髒。

牧白倒吸一口涼氣,抽出指頭拽來被子捂住腦袋:“蘇墨,你這個色批!”

蘇墨四平八穩道:“方才還有人說我是菜鳥。”

第二日,皇子府派來的馬車早早停在了驿站樓下。

拉車的是兩匹烏啼黑鬃馬,速度極快,普通馬車一天的路程,只用了不到半天便抵達。

蘇墨扶着牧白,在皇子府門口下車。

夜行和錦衣迎出來見着他倆,俱是一愣。

自家殿下手裏小心翼翼扶着的那位一身白衣短打,十分面熟……

等等,這不是那日在比武臺上見過的踏雪少俠?

從前他們未曾往那方面想過,此時才猛然發覺踏雪的模樣竟和自家夫人很像。

“這……”

蘇墨見他們皺着眉表情迷惑,揮了揮手道:“進去說。”

“哦,好的殿下。”夜行回過神,走在前頭,邊向他彙報情況“三皇子手下的廖将軍昨日帶兵包圍了皇宮,一個時辰前眼線來報,說他們攻進皇宮後遭遇陷阱……像是某種機關大陣,打頭陣的近百人只有三兩個活着回來,還都受了重傷。”

“那現在宮外形勢如何?”

“三皇子原是打算不動聲色殺進皇宮,但從昨日僵持到現在一直未能攻進去,還先後引爆了機關陣中埋伏的隐雷,現在皇都百姓大都發覺了宮裏的動靜……方才進城時您應當看見了,有不少人在往城外逃。”

蘇墨點點頭:“你們先退下,有消息再來找我。”

“是。”

夜行轉頭走了。

錦衣仍留在原地,看看蘇墨,再看看牧白,欲言又止:“夫人她……”

蘇墨笑道:“夫人不是在這兒麽?”

牧白眨了眨眼,笑着同錦衣打招呼:“你沒看錯,就是我。”

錦衣:“……”

牧白粗略解釋過男扮女裝的事,留下一臉如遭雷劈表情的錦衣,随蘇墨回到了卧房。

“看錦衣那反應,好像一時有點難以接受啊。”

“無妨,過兩日她就習慣了。”蘇墨解開衣領,換下袍服,穿上鎏金紗擺的黑色宮裝“小白,我進宮一趟。”

“進宮?”牧白奇怪道“宮裏布了個大陣,外頭還有三皇子的人虎視眈眈圍着,你這會兒進去做什麽?”

“我有些事,要在三皇兄攻進皇宮之前,找紅蓮教主和我父皇問清楚。”

蘇墨不是魯莽之人,既然他說要去,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因此牧白也沒有追根究底,只說:“那我和你一起去。”

他動作極快地取出天雨流芳劍,背在了背上。

蘇墨知道自己勸也沒用,從梳妝臺下的抽屜裏取出一簾面紗給牧白戴上,輕聲叮囑:“入陣以後,先保護好你自己,不用管我。”

“好。”

蘇墨瞧住他清亮的眼睛,微微勾起唇角:“等事情全部結束,我陪你回青蓮谷。”

牧白抿了下唇,惆悵道:“師姐準不準我回去還另說呢。”

“若回不去,我們就找個僻靜的小村落隐居。”

牧白搖了搖頭:“我可呆不住,不如去浪跡天涯。”

“好。”蘇墨輕輕勾住他小指“我陪着你。”

冥冥中,牧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大約是因為好哥哥在自己面前立了個死亡fg,讓他有種要失去什麽的預感。

“蘇墨哥哥……”他的聲音頓住,緩緩合上唇。

“怎麽了?”

牧白搖搖頭,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蘇墨忍不住笑起來。

離開皇子府,大街上行人不多,百姓要麽閉門不出,要麽在往城門口跑。

逆着人群趕到皇宮外圍,便見到上千名身披甲胄的衛兵包圍了宮牆,正門口,一個武将騎着高頭大馬,後方有一輛馬車,三皇子應當就在裏頭。

他們此前攻進去已折損數百士兵,眼下暫時按兵不動,有探子一來回通報,估計是在尋找什麽對策。

蘇墨和牧白找到一個缺口,利用輕功躲開敵人偵查,翻牆進了皇宮。

宮牆之內一片寂靜,往日來往的侍者宦官都不見蹤影。宮殿的琉璃瓦頂上方籠罩着一層淡淡紅霧,像夕陽薄暮的餘晖,然而此時還是晌午。

蘇墨牽住牧白向前走,認真叮囑:“小白,不要放開我的手,不管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別過去。”

“好。”

沒兩步,四周飄散的紅霧便湧動過來,一絲蓮花般的香氣沁入鼻息。

牧白眉眼微動,忽聽一聲異響破空而來。

他拔出劍,蘇墨已打開折扇,擋下了角落中飛射而來的暗器,淡聲道:“果然是七星蓮雲陣。”

“七星蓮雲陣。”牧白跟着重複一遍,想起了原書中關于此陣的描述。

七星蓮雲陣,由紅蓮教特有的蓮雲幻霧、隐雷、蓮花針組成,人置身其中,會持續吸食具有致幻效果的毒物,産生幻覺。若行差踏錯一步,踩到地底埋伏的隐雷,便會被炸成碎片。

除了隐雷,穿梭于幻霧中的暗器蓮花針也叫人防不勝防。

牧白努力回想原書是否詳細描寫過如何破解這個陣,便聽蘇墨在前頭接着說:“在此陣中行走,如同下棋,解開布陣之人設下的棋局,方可破除陣眼。”

“下棋?”牧白茫然四顧“我對下棋可一竅不通。”

“我知道如何破解此陣。”蘇墨問“小白,你信我麽?”

在這陣中踏錯一步便會喪命,他才有此一問。

牧白擡劍揮開湧上來的紅霧:“那你專心破陣,我來擋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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