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親, 親嘴兒?
盈袖趕忙用手捂住口,防止自己笑出聲。
屋裏太黑,她看不到左良傅此時是何表情, 只瞧見那個高大的黑影刷地一聲站起來, 在繡床邊擰了個來回,似乎有些氣惱, 最後冷冷地丢下句話:
“你倆起來, 本官在外間等着,有要緊事說。”
說罷這話,這男人就悶頭出去了。
盈袖終于忍不住, 手用力錘着床大笑。那一耳光實在太響亮了, 聽得她通體舒暢, 簡直比喝了美酒都要高興。
她揉着笑疼的心口, 轉身摟住粗壯的柔光, 湊過去, 輕聲問:“他真親到你了?”
柔光搖搖頭。
“那你為何說那話?”盈袖還是想笑。
柔光此時平躺在床上,雙手在胸口合十, 念了聲阿彌陀佛:“大哥給我教過, 只要男人離我不到一掌的距離, 那就是要親我的嘴兒,占我的便宜, 憑他是誰,只管大耳刮子抽。”
“可那是你大哥啊。”
盈袖頭枕在柔光的肩頭,手指卷着自己的頭發玩兒。
她用餘光瞧去, 左良傅似乎在外間點了兩支蠟燭,光亮一直延伸到內間,那男人的腳步聲延綿不絕地傳來, 能感覺到他的焦急與憤怒。
“他你也敢打?”
“他做錯事了。”
柔光執着地說出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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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尼姑憨憨一笑,抓住盈袖的手,求道:“好姑娘,貧尼愚笨,不會造飯,大哥雪夜裏回來,肯定餓着肚子,你能不能給他做點吃的。”
“我還奇怪呢,怎麽這幾日你在睡前總是往竈膛裏壓一根柴火,原來是在等着他。”
盈袖撇撇嘴,翻了個身,捂着唇打了個哈切:“我困了,再說我又不是他家的庖廚奴婢,管不了那麽多。”
“好姑娘,求你了。”
柔光坐起來,跪在床上,竟給女孩磕了個頭。
“哎呦。”
盈袖趕忙扶起柔光,連聲說當不起。
女孩忽然玩味一笑,湊到柔光耳邊,小聲道:“除非……你聽我的話……”
悄悄耳語囑咐了一番,盈袖從床腳找到襖裙,迅速穿了上去。她從随身攜帶的小荷包裏翻出盒胭脂,用小指蘸了些,抹在唇上,又用金發帶将長發簡單盤起,斜簪了支垂珠步搖,忽然發覺太過刻意了,于是換了支檀木簪,前前後後消磨了半盞茶的功夫,這才慢悠悠地往出走。
剛掀開簾子,就看見了左良傅,他背對着她,正端着碗冷茶咕咚咕咚喝,聽見了聲響,立馬轉過身來。
好些日子沒見,倒有些認不得了。
他身上的風雪氣甚濃,眉眼間帶着疲累,身上穿着玄色大氅,腳蹬牛皮靴,黑發用紫金冠束着,大抵在外忙亂,沒閑工夫拾掇自己,下巴生出些微須,但卻更為他增添了股子剛毅的魅力,顯得越發英俊勃發。
“大人,您回來了。”
盈袖淡淡一笑,算是見過禮。
“回來了。”
左良傅放下茶杯,兩眼死盯着女孩。
幾日沒見,她好像更美了。
身上的病氣少了許多,臉兒白,眼兒媚,雲鬓低沉欲墜,行止慵懶嬌柔,當真叫人移不開目。
“咳咳。”
左良傅輕咳了兩聲,掩飾失态,笑道:“明兒就過年了,說什麽都得趕回來。你怎樣,傷好了麽?”
“嗯。”
盈袖淡淡地應了聲,從方桌上端起燭臺,快步朝廚房走去。
雪還在下着,剛出門她就打了個寒顫。
根本不用回頭,她就聽見左良傅那厮緊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地說:這丫頭怎麽如此冷淡,可是生氣了?
她沒理會,進去廚房後,先是往竈膛添了新柴,等火燒起來後,去淨了手,從櫃中取出下午擀好的面,下到燒開的鍋裏。
在煮面的同時,爆炒了個羊頭肉,用頭幾日做的辣醬拌了個豬口條,在熱鍋裏打了個蛋湯,沒一會兒就将飯做好,用漆盤端着去了上房。
“大人,上房暖些,走罷。”
盈袖淡漠地招呼左良傅。
“好,好。”
左良傅連連點頭,緊跟在盈袖身後,進屋後端坐在方桌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布飯的女孩,沒敢動筷子。
“你生氣了?”
“沒有。”
盈袖舀了碗蛋湯,給左良傅推過去,忍住笑,冷聲道:“大人快吃吧。”
“你就是生氣了。”
左良傅笑了笑,也不怕燙,端起蛋湯猛喝了通,他抹了把額上的熱汗,定定地看着盈袖,賭咒發誓:“原是我孟浪了,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想見你,可屋裏太黑,我看不清,便只能聞聞味道,誰知剛彎下腰就挨了一耳光。”
說到這兒,左良傅摸着微微腫了側臉,笑着啐了口:“柔光那憨貨下手沒輕重,疼死我了。”
盈袖抿了下唇,掩飾住笑意,故作生氣,高聲将柔光喊了過來,挽住尼姑的胳膊,指着正在吃面的左良傅,冷聲道:“小師父,你是出家人,不能打诳語的。你說說,剛才他是不是親你嘴兒了。”
“阿彌陀佛。”柔光雙手合十,沒承認可也沒否認。
左良傅壞笑了聲,夾了個豬口條,斯條慢理地嚼着,笑道:“你們非說我親了,那我也沒法子。說罷,想叫我怎麽道歉。”
盈袖将柔光往前推了下,憤恨道:“你既然與小師父有了肌膚之親,那就該娶了她。”
“與我有肌膚之親的女人多了,若正經算,那我可有一千個老婆了。”
左良傅故意斜眼瞧盈袖,打算火上再添一把油:“別打量我不知道,臘月二十四那日,你是不是給我納了個妾?”
盈袖一驚,他果然還派了人盯她。
女孩更氣了,下巴高昂起,垂眸看着那個坐下都和她一般高的男人。
“難道大人就不該娶人家姑娘?人家雖說是個丫鬟,可也是爹娘手心裏的寶,大人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當真叫人心寒。”
“可我不喜歡她呀。”
左良傅兩腿八叉開,看着盈袖笑:“我這輩子只打算娶一個妻子,絕不納妾。”
盈袖下意識別過臉,她感覺自己耳根子熱了。
“大人也太無情了。”
盈袖白了眼男人,氣道:“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
“我壓根沒碰她。”
左良傅歪着頭笑:“陸令容人小鬼大,盤算着利用我手上這點權利,從陳家父子手裏奪回她的家産,同時還想進東宮開的校書局,好容易見着我,急屁火燒地給我送了銀錢和美人。我吧,不是那種能随意被人拿捏賄賂的,便想教訓教訓她,故意叫紅蟬給我按了個腳,然後黑着臉,一聲不吭地離開,你說陸令容會不會方寸大亂,胡亂揣測?會不會更敬畏我?會不會乖乖為我做事?”
盈袖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大人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盈袖的語氣緩和了些許,冷笑了聲:“你就不怕我說出去?告訴陳南淮,你和陸令容早都勾結在一起了。”
“不怕。”
左良傅唇角噙着抹壞笑:“這屋裏都是自家人。”
“什麽自家人!”
盈袖惱了,越發委屈:“小女和您很熟麽?既然話都說開了,我也不怕,大人憑什麽大半夜闖女子繡房?這行徑和采花賊有什麽分別,你不莊重,就別怪人家打你。還有,是個女人你就往上貼,你就百般算計,大人若真這麽着急,花幾個錢去窯子裏多好,何苦要欺負我們。”
“呦,真惱了。”
左良傅身子往前抻了下,笑着看女孩,見人家正委屈的掉淚,搖頭一笑,說了句等會兒,立馬起身去外面,沒一會兒就扛進個大木箱,咚地一聲放地上,柔聲道:
“你打開,看看裏頭是什麽。”
盈袖用手背抹掉淚,躊躇了半響。
其實她方才大着膽子吵,抱定了和狗官撕破臉的打算,沒想到這狗官竟沒發火兒,給她解釋了半天,還笑嘻嘻地給她抱回個箱子,裏頭是什麽。
女孩輕咬下唇,走過去,輕輕打開,才剛看了眼,就吓得立馬合上。
裏面竟是套鮮紅華貴的鳳冠霞帔,他,他瘋了麽。
“咳咳。”
左良傅板起臉,把癡愣愣杵在一旁看熱鬧的柔光打發了出去。
等屋裏只剩下他和盈袖後,他整了整衣裳頭發,煞有介事地給小丫頭作了個大揖,笑道:
“左某打算迎娶姑娘為妻,嫁衣已備好,若姑娘同意,今晚咱們就成親。”
“你胡說八道什麽。”
盈袖傻眼了。
她知道左良傅是想利用她來威脅陳硯松,也知道這厮會謀騙她的心,占了她的身子,可獨獨沒料到他居然會來這手。
“哼!”
盈袖冷笑了聲:“大人又想戲耍小女了,好沒意思的。”
說罷這話,盈袖就悶着頭準備離開。
這地兒太危險了,她得趕緊逃。
誰料才走了兩步,就被男人給攔住,他就這麽一步步逼着她往後退,看着她因驚慌失措差點跌倒,噗哧一笑。
“這幾日我在外邊忙,抽空給你哥和陳硯松寫了封信,派人帶了去。”
“寫了什麽。”盈袖忙問。
“一家有女百家求,他陳家能求親,我左家為何不能?”
左良傅笑道:“陳硯松當場就将信撕了個粉碎,罵了我祖宗八代。你哥還好,他是個聰明人,說妹妹大了,終身大事得重新思量。”
“這什麽意思。”盈袖緊張的手發顫。
“意思是……”
左良傅壞笑:“現在我和陳南淮一樣,也是你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