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牽手

岳清遠從九龍殿退出來的時候,後背上已經滲出了汗。蘊兒在這樣一個男人身邊,需要耗費的心力讓他感到心疼。來長安,在朝堂之上,為的就是照應後宮的她。韋大人也是因為這樣的心思,極力上書舉薦他入京。可這些,在玺正眼裏,全然是坐看好戲的想法。今天這番話,分明就是警告岳清遠,不要輕舉妄動。

玺正在九龍殿用過午膳,進過茶,斜倚在窗邊心不在焉的翻着書頁。看見江勝進殿,将手中的書放下,問道:“打聽來了?惠妃今天是要去哪兒?”

江勝躬身回禀:“惠妃娘娘晨起之後,原本要來九龍殿面聖,遇見岳大人,知道岳大人來面聖,就和貴妃娘娘一起又回了沖明閣。”

“和岳清遠說什麽嗎?”

“回皇上,只是請了安,娘娘問岳大人是否去九龍殿,岳大人說是聖上召見。娘娘讓岳大人先請。再就無話了。”江勝說着,瞄見玺正不自覺的搓了搓手。

“華清宮是離宮,關防比不得宮裏。你們暗自經心些。不僅是惠妃那裏,貴妃那裏也要應心。”玺正低聲囑咐。

“老奴明白。朝元閣和沖明閣的書信、人員往來,老奴都派了專人照應。”

玺正忍不住幽幽的嘆口氣,“知道惠妃這會兒去了哪兒嗎?”

“回皇上,半刻鐘前,回報惠妃午膳過後往寝宮後面的骊山步道去了。”

“江勝,伺候朕更衣,也去爬爬骊山。”玺正低頭微笑道。

韋蘊沿着骊山步道拾階而上,沿途的美景入了眼卻入不了心。岳清遠谏言玺正,玺正能聽見去幾分,會不會還要繼續這種荒亂的生活。

坐在半山的涼亭裏,看着山腳下的華清宮。韋蘊靜思,她不相信玺正會是沉湎女色的君王,可他确實是這般放縱,心裏那個英明偉岸的玺正碎成了末。

步道上一抹熟悉的身影漸漸進入眼簾。玺正帶着江勝一人,穿着便袍緩緩走近。韋蘊起身請安,四目相對,韋蘊眼底的失望落盡玺正眼裏。

“惠妃也來爬山?”玺正閑閑的問道。

“臣妾一時興起,就上山來坐坐。”韋蘊斂神回道。

“有些日子沒見着你了。”玺正嘴角一笑,“別人都眼巴巴的來看望朕,也沒見你來。”玺正語氣裏隐隐有些自己不覺的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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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這樣說,韋蘊心裏騰地起了火,“皇上有年輕貌美的禦女天天陪着,臣妾去了,怕礙着皇上的眼,說些皇上不愛聽的話,惹皇上生氣。”

“啊呀,你這是吃醋的口氣啊?”玺正戲谑道。

“臣妾是看着皇上眼眶泛青,怕皇上體力不支!”韋蘊的口氣不善。

這話出口,吓得韋蘊身後的侍從面色慘白,連玺正身旁的江勝也沒想到從來端莊的惠妃,會說出這樣的氣話。

倒是玺正有些驚喜,原來惠妃還有這樣口不擇言的一面,實在是讓人驚訝。

“朕體力有多好,你最清楚。”玺正嬉笑着貼在韋蘊耳畔低聲調戲道。

韋蘊紅着臉,氣鼓鼓的看了一眼玺正。這個人,說起葷話來也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皇上在離宮自然是比宮裏自在,只是凡事有個度,皇上自從住進九龍殿,所做之事,臣妾都羞于啓齒。”韋蘊口無遮攔的說道。

“羞于啓齒!那就不要說了!”玺正心中暗笑,卻故意繃起臉。

“臣妾是為了皇上的聖名,一衆大臣近前随侍,皇上這般,是要落得荒淫的名聲嗎?”

韋蘊這個人,最好宣教。若是別的男人,有這樣的妻妾早就敬而遠之了,可玺正卻知道,韋蘊從來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的男人,在她心裏,他始終是個君王,她對他永遠都是以臣下對帝皇的态度相處。所以,她偶爾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些許女兒嬌态,才會令他驚喜,讓令他忍不住一次次的逗弄她。

“吃醋就是吃醋!什麽聖名?”玺正依舊沉着臉,“要是夜夜召幸的是你,你還會說朕荒淫嗎?”

韋蘊氣結,好端端的同他講道理,又拉扯上她做什麽!

“皇上……”

見韋蘊瞠目結舌,玺正得意地笑了起來。

兩人沿着石階踱步向山頂走去,随侍遠遠的跟在身後。

“今天早上,朕看見你往九龍殿來,還以為你要沖進來說一番煌煌之言。沒想到你半路和貴妃一起走了。”

“臣妾去九龍殿也是谏勸皇上。既然貴妃已經面谏,臣妾自然就不需要再去惹皇上不快了。”

“你怎麽知道是面谏,而不是邀寵呢!”玺正詭笑道。

“貴妃說了,和聖上談了一宿!”

“啧啧……”玺正蹙着眉頭,嘴角噙笑,“好大的醋意啊!”

“沒見過這般讨醋吃的!”韋蘊賭氣道。

“朕見你們倆挽着手的樣子,才是真真的二美圖呢!”玺正調笑道。

“皇上拿我打趣倒也罷了,連帶上貴妃,就不怕她知道了惱怒!”

“你是不了解貴妃娘娘!以前在蓮花湯,我們四個人一起泡湯,她最鬧騰。你要是也在,估計又是現在這麽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好沒意思。”玺正笑道,不覺就和韋蘊說起了從前的事情。

“十一二歲什麽都不懂的孩子,臣妾就不信雍王會喜歡她杵在身邊!”韋蘊癟着嘴說道。他做雍王的時候,她還是個爛漫的孩子。

“有道理,像你這麽伶牙俐齒難對付,雍王肯定早就把你關進後院的小黑屋子裏熬性子去了!”玺正笑道。

“哼,我就不信,餘嫣姐姐會由着你們胡鬧!”

一提起餘嫣,玺正的臉上頓時悻悻然。韋蘊也知自己失言,在旁噤聲。

她和玺正怎麽插科打诨都行,經過除夕之夜的痛飲,餘嫣在玺正心裏的地位,她知道,餘嫣與玺正之間的糾葛,她也知道,一時說話出了格,只怕是真的觸怒了玺正。

半響,玺正輕嘆一聲,“她啊,她的脾氣就是那樣,冷眼看着,不多言半句。再胡鬧,也是置身事外的樣子。” 說罷,側目看了韋蘊一眼,微笑着嘆了口氣,“她以前雖然不喜歡朕,卻很喜歡華清宮。可現在因為朕,連華清宮也不喜歡了。”

“皇上對婕妤的心,婕妤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報答。”韋蘊在旁勸慰道。

玺正這一聲落寞的輕嘆,激起韋蘊心底裏對這個男人的疼惜。

“皇上……”韋蘊嗫嚅道:“是因為婕妤不來伴駕,心裏不痛快,才這樣不節制的召幸禦女嗎?”

“起先是因為她,後來就不是了。”玺正坦誠以對。

“臣妾看着皇上的樣子,确實有些害怕了。”韋蘊聲音低沉的說道。

“荒唐了兩天,朕就知道自己錯了。”玺正負手而立,回身看着山下的華清宮。

韋蘊忍不住長嘆一聲,“幸好!”

玺正看着韋蘊的眼睛,笑出聲來,“朕其實也害怕,怕你突然闖進來,像剛才一樣說朕荒淫無道,讓朕在衆臣面前丢了顏面。”

“怕說,就別那樣沒個節制!眼圈都泛青了!”韋蘊嘟着嘴嗔怪。

玺正面有慚色,卻依舊揶揄道,“你是嫉妒吧!”

韋蘊沒好氣的看了玺正一眼,“皇上不知道,臣妾在沖明閣每天都喝一大碗醋!”

玺正大樂,伸手牽起韋蘊,兩個人挽手而行。

漫山秋意正濃,玺正心裏無欲無念,只有這滿目秋光,以及掌心傳來的安穩。對于韋蘊,連玺正自己也說不上究竟是怎麽樣的情愫了,方才韋蘊看他的眼神,由失望轉為疼惜的時候,那遮掩不住的情意,讓玺正內心隐隐震動,他願意将這份情意理解為真情,也願意為這分真情付出自己的真心。

一路上玺正牽着韋蘊的手,暖暖的融化了韋蘊的世界。溫柔多情的他,此刻,屬于她一個人,這種感覺,真好!

從骊山漫道下來的時候,遠遠地看到有個人影向這邊跑來,近前氣喘籲籲的跪在他倆腳下,禀道:“皇上……皇上,張才人在海棠湯暈倒了!”

玺正一愣,“胡太醫到了嗎?”

“回禀皇上,胡太醫已經到了,正給才人把脈,奴才先來給皇上報信。”

“皇嗣有危險嗎?”

“胡太醫怕有閃失,請皇上定奪!”

“那還用問?自然是皇嗣要緊!”玺正松開韋蘊的手,擡腳就往海棠湯旁張才人的寝宮走去。

韋蘊站在原地,看着玺正的的背影,這才是她熟悉的玺正。

張才人拼着命生下了皇三子佑棡,因為是早産,佑棡的身體打出生就帶着弱症。這樣一個孩子,在宮外能活下去就算是造化了,幸虧是生在帝王家,精心照料下保住了一條小命。

杜妍在朝元閣聽到消息的時候,對環英吩咐道:“皇三子身體弱,添盆的禮物要多準備些,給他增些福氣。”

一番心思終是沒有白費,守着海棠湯的張才人,因為是第一次出宮,興奮過頭,不知節制的泡溫泉,真将她未足月的孩子逼了出來,生來就帶着弱症。出了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會想到寝宮安排之初,就有了這樣的算計。

作者有話要說: 在最初的設計中,玺正只是一個霸道冷情的君王。經過十年的時間,我總算明白,這份冷情是因為多情總被無情傷。如果你身邊也是這種要麽求之不得,要麽心懷鬼胎的女人,等你發現一個自己喜歡而且對自己還有真情的女人,你怎會不去珍惜。我們都是有過感情經歷的人,不論這份感情是深是淺,能留在心裏的,至少曾經撼動過自己。也許京兆的文章因為文筆表達不出我想訴說的情愫,但希望在某一刻大家能讀出我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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