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拉就上了桌。
直到此時,林悟镕才發現,袁雅的學習能力很強。
第一次使刀叉竟然比他的動作還順溜。
倒是他自己用力的方向似乎有問題,切着有點費勁。
林悟镕喜歡把牛排切完了再吃,低着頭用力劃着牛排。
沒等他下第三刀,一副刀叉便伸進了他的盤子裏,幫他把牛排切成了可以入口的大小。
腦海中不斷閃過似曾相識的畫面,林悟镕愣住了,覺得心口堵得慌。
仿佛有什麽東西要沖出來,又遇到了極大阻礙,全都囤在了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
“我去下洗手間。”
林悟镕飛快推開凳子,向着标有廁所标志的方向走。
袁雅望着他的背影,不覺皺了皺眉。
“你可以啊!”見林悟镕走開,雍言壓低了聲音,笑着說,“七百年前沒開過竅,沒想到重生後倒成老法師。這才幾天,就已經和飼主好上啦。我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服了你的承心丸了吧?羁絆夠深的啊,難怪馮儉說你在感應他遭遇危險時,提早破蛋而出,搞得十分危險……”
話剛說到這裏,就見袁雅臉色沉了下來。
雍言被他的反應震住,不敢再說話。
“閉嘴。”
袁雅的語氣很冰冷,令雍言覺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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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倫朋友親疏,當年他和袁雅走得比和馮儉近得多。
得知他再次化成人型,雍言樂壞了。
只是沒想到重生後第一次見面竟有不歡而散的趨勢。
袁雅也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深皺着眉頭說:“對不起兇了你。但這些話別再說了。林悟镕什麽也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知道。”
雍言大驚失色,張開的嘴能看清裏面的智齒。
“他不知道?也就是說,你還沒和他開始雙修?”
袁雅沒說話,兩道銳利的眼神黯淡了下來,仿若結了層薄冰的湖面,平靜的表面掩蓋住了所有暗流湧動。
“你,真是氣死我了!”雍言咬牙切齒地說,“承心丸是蛋裏唯一的伴生産物,最大的功效就是提升畢方的戰鬥力,對飼主僅有滋補身體的作用,效果還比不上根人參。你光是給他吃了卻不修煉,完全就是暴殄天物,明不明白?”
“我明白。可是現在我穿的衣服、吃的食物、住的房子全都屬于馮儉,只有承心丸才是唯一屬于我的。”
聽出袁雅話裏隐匿的情緒,比起剛才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雍言震驚到完全傻眼。
他下意識諾諾說:“你為什麽要和馮儉分那麽清楚,你們不是……”
話沒說完,雍言就被踹了一下,頓時未出口的話梗在喉嚨口。
林悟镕走回座位,剛坐定就聽袁雅說:“怎麽這麽久?牛排涼了。”
林悟镕輕嗯了聲,開始吃東西。
十來分鐘裏竟然誰也沒開口,各自默默打掃面前的食物。
林悟镕還以為這是他們的習慣,也就沒放在心上。
一餐飯吃得有些乏味,臨結束時雍言頂着袁雅快要殺人的眼神,硬是和林悟镕交換了聯系方式。
回家路上經過家大型超市,林悟镕決定進去補充點食物。
他擔心今天晚上,袁雅還是會找自己預定晚飯。
從餐廳出來後,袁雅就再沒開過口。
他推着購物車,默默跟在林悟镕身後,結賬後默默拎起了兩大包東西。
林悟镕看出來他情緒有異,全然不知為何,也只是一言不發地往家走。
來到小區門口,林悟镕随意瞥了眼,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馬路另一頭走了過來。
他不敢相信地停下腳步,看着身影越來越近,面容也越來越清晰。
來人顯然也看到了林悟镕,小跑着過來,沖他溫柔一笑。
“我回來了,阿镕。”
34 兩根平行線
樓道不寬,容不下兩個大男人并肩行。
三人上樓時都有輕微腳步聲,各帶各的節奏。
雜亂無序的咚咚聲落進耳朵,引得林悟镕心神不寧,進而生出無盡的疲憊感。
方才在外面邂逅,林悟镕簡直欣喜若狂。
要不是顧忌街上人多,他真想直接抱住馮儉,以慰這幾日的相思之苦。
但冷靜下來後發現袁雅仍是挂着張別人欠他三百萬的臉孔,連馮儉和他打招呼也當做沒看見,只是用種很冷淡的眼神看了看自己,擡步就走。
林悟镕肯定馮儉也看到了袁雅的眼神,因為他的笑容僵了一瞬。
雖然很快逝過,但林悟镕大半心思都挂在他身上,所以肯定自己并沒錯看。
袁雅拎着超市采購的食物最先上樓。
經過林悟镕家門口時,他把塑料袋往門口地上一放,一秒也不耽擱繼續往上走。
林悟镕走在中間,目送他身影越來越高,最終消失不見。
馮儉走在最後,視線在門口的袋子上一滑而過,看動作也打算上樓。
林悟镕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手勁大了些,拉得馮儉身體一晃。
沒等他開口,馮儉摸了摸他的頭,柔聲說:“我先回家放行李,馬上過來。”
林悟镕不舍地松開手,看着他上樓,這才打開家門,順帶着把兩個袋子拎了回去。
馮儉果然很快就下了樓。
一進門,林悟镕就主動上前摟住他吻了上去。
鼻子口腔中滿滿都是馮儉的味道,林悟镕瞬間紅了眼眶。
沒有馮儉的日子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一個讓他望而卻步的世界。
馮儉溫柔回應着林悟镕的急切,卻在發現異樣後松開了懷抱。
“身體怎麽顫得這麽厲害。是不是病了?”
馮儉擔心地摸上他的額頭,沒發覺有發燒的跡象。
“我很想你,見你回來太高興,控制不住。”林悟镕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又緊緊貼到了他的胸口,靠在他的頸窩裏。
馮儉低低笑了笑,在他耳邊輕聲說:“我也想你。所以趕緊辦完事,改簽了機票。真想把你放進口袋裏,走哪兒都帶着。”
聽到熟悉的聲音說着情意綿綿的話,林悟镕一點點抓緊他背後的衣服,拼命貪享着馮儉的體溫,一秒也不願錯過。
馮儉慢慢撫摸着他的背脊,眉宇間卻起了淡淡皺着。
雖然擁抱依舊溫暖親密,但總覺得懷裏這人有了細微不同。
以前也有長時間出差的時候,但林悟镕從沒表現出緊張不安的情緒。
為什麽這一次會這樣?
緊繃的肢體真實傳達着內心的忐忑,似乎自己的安撫也無法令他放松下來。
兩人相依相偎足有十分鐘,林悟镕才把頭擡起來。
看到馮儉的雙眼定定盯着一處,林悟镕下意識望了過去。
等發現究竟是什麽吸引住了馮儉的注意力後,林悟镕的心劇烈跳了起來。
馮儉微地下頭,笑容有些勉強,“那兩件是袁雅的衣服嗎?”
他的表情和問題化成把錘子,重重敲打在林悟镕心上。
他慌得掌心冒汗,急急解釋說:“衣服的确是他的,不過是有原因的。昨天我上樓拿東西,看到他把換下來的衣服都堆在沙發上,實在太髒了。我怕你回來會覺得不舒服,所以今日……嗯!”
因為說得太快,林悟镕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力量還很大,嘴裏頓時溢滿了血腥味。
他本就壓着情緒,被鑽心的巨痛一激後,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馮儉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意外,怔了一息忙拉開他捂着嘴巴的手,焦急問:“是不是咬着肉了?快讓我看看。”
林悟镕忍着痛張開嘴。
鮮血混着唾液盈滿了口腔,傷口被蓋住了部分,但仍能看出傷得不輕,一大塊皮肉翹了起來。
馮儉拉着他進廁所漱口,又從冰箱裏取出冰塊讓他含着。
足足十分鐘,吐出來的血水才漸漸變成淡粉色。
馮儉環住他的腰,滿臉的心痛和不舍,“傻瓜,那麽急幹什麽?不論你要說什麽,我都會耐心聽完。以後不論發生什麽事都要慢慢說,知道了嗎?”
林悟镕點點頭,想着剛才自己還沒解釋完,又急着想開口。
不想馮儉竟然即刻吻了上來。
可能是顧及傷口,馮儉并沒有挑開他的齒關,只在唇上輕柔吮了幾下。
結束掉帶有安撫意味的淺吻,馮儉搶先說:“我大致聽懂了你的意思。別胡思亂想,我并沒有不高興,反而要謝謝你替我照顧袁雅。與世隔絕了幾百年,現在的袁雅其實是個沒長大的孩童,有很多地方都需要別人照料,這也是我的責任。謝謝你能主動為我分憂。”
因為疼痛不自覺流出的眼淚早就幹了。
可林悟镕仍覺得眼眶熱得直冒氣。
是啊,自己在急什麽呢?
馮儉說過會陪着自己一輩子,他一定不會食言。
林悟镕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發酸的感覺,輕嗯了一聲。
馮儉輕柔嘆息一聲,在他額頭吻了吻,說:“你休息一會兒,我去做晚飯。”
“包……喲。伊嘎灰夾,噎樂的。”
林悟镕口吃不清,好在馮儉還是聽懂了。
“沒事,我不累。答應過你的事自然要做。而且你買了那麽多好吃的,不做出來嘗嘗多可惜。”
堅決拒絕林悟镕進廚房幫忙,馮儉獨自忙碌了起來。
林悟镕走進陽臺,摸了摸那兩衣服,收下來仔細疊好,放在了沙發上。
天色擦黑,馮儉做好了五菜一湯。
林悟镕看着盤子裏的菜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果然,馮儉猶豫着開口說:“不介意的話,我想讓袁雅一起下來吃飯。”
林悟镕下意識想拒絕,可看到馮儉期盼的眼神,又不覺點了點頭。
“等等。”見馮儉要上樓,林悟镕叫住了他,把兩件幹淨衣服放到了他手裏。
馮儉帶着衣服上樓,不大會兒就把袁雅領了下來。
馮儉進廚房盛飯,林悟镕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
袁雅聽到後立刻問:“你嘴怎麽了?我看看。”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自動伸向了林悟镕的臉龐。
林悟镕慌忙捂着嘴身體後仰,袁雅的手自然落了個空。
馮儉端着飯碗走出來,正巧看到這一幕。
他抿抿唇,将飯碗放到了僵在空中的手裏,淡淡說:“吃飯吧。”
35 沒時間了
面對一桌子的色香都不錯的菜,林悟镕吃得味同嚼蠟。
只吃了小半碗飯,他就放下了筷子。
“是不是還疼得厲害?”馮儉問。
林悟镕搖搖頭,“菜有點淡,吃不下。”
馮儉微笑着安慰說:“我故意做的淡些,太鹹刺激傷口,忍兩天吧。”
林悟镕知道他說的在理,只得無可奈何嘆了口氣。
但他平時習慣了重口,清淡的菜實在不合胃口,于是盛了點湯放碗裏慢慢吹涼。
兩人交談時,一旁的袁雅目不斜視看着面前的食物,自顧自吃着,仿佛飯桌上只他形單影孑一個人。
其他兩人快吃完時,馮儉手機突然響起。
等聽到對方說的話,他語氣慌亂地說了句,“怎麽會這樣?你別離開,我馬上過來。”
林悟镕一直看着他通話,見他挂斷忙問:“出事了嗎?”
馮儉看了眼依舊漠不關心的袁雅,急急說:“族裏有位德高望重的長老突然病危,我要去看……”
“嘭”一聲響,把交談的兩人都吓了一跳。
原本捧在袁雅手裏的飯碗突然掉到了桌上,裏面的飯菜撒了半個桌面。
袁雅瞪着一雙大眼,狠狠看着馮儉,沉聲問:“你說是誰病危?”
馮儉猶豫了一秒,說:“單長老。”
聽到這個名字,袁雅呆滞了兩秒,突然站起來走到馮儉身旁,一把抓住了馮儉的衣領,橫眉怒目地說:“你胡說!單長老身體一向很好,怎麽會突然這樣?”
馮儉看了眼袁雅的手,用力扯回自己的衣服,語氣冰冷說道:“是不是胡說,你跟我去看就知道。”
“好,我跟你去。”
見到袁雅粗魯的舉動,林悟镕本打算上前阻止。
他剛繞過桌子沖到兩人身邊,馮儉就自己解決了問題。
聽到袁雅的那句話,林悟镕認為這場短暫的沖突應該算是暫告段落,不由長出了口氣。
情勢緊急,馮儉也顧不得袁雅會怎麽想,拉過了林悟镕到一旁細細關照說:“這次出門要多久我也不好說。你自己當心點,特別是嘴裏的傷,別吃太燙和口味重的東西。我可能不方便接電話,但會定時看手機。有事給我發微信。記住了?”
從馮儉焦急的眼神中,林悟镕意識到那位單長老應是個很重要的人物。
這種時刻自己當然不能拖後腿。
“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快去吧。”
兩人匆匆出了門,從廚房窗口目送他們上車出發,林悟镕盯着閃亮的汽車尾燈看了很久。
直到再也尋不到一絲光,這才恹恹回到客廳。
望着桌上還有沒吃完的食物,林悟镕竟生出幾分孤寂感。
馮儉回家還不到四個小時就又離開了。
快得仿佛沒有出現過。
還沒來得及告訴他自己究竟有多思念,也來不及告訴他自己奇怪的不安。
一些話想說卻不知該怎麽說,憋在腹中,漸漸發酵成酒,醉了意識,亂了心神……
算了,下次再找機會吧,不是還有長長的一輩子嗎?
林悟镕自嘲一笑,提起精神開始收拾東西。
果然事情如同馮儉預測的那樣,連續三天他和袁雅都沒回來。
生怕打攪到正事,林悟镕每天只在微信上和馮儉聯系。
好在每次留言馮儉都會回答,最長的間隔也不過半小時,讓林悟镕安心不少。
被自己咬到了地方好得很快,林悟镕獻寶似拍了照發給馮儉,引得對方發來一連串笑臉。
雖然馮儉不曾提及任何關于單長老的消息,但從他連續逗留的情況看,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林悟镕知道自己幫不上任何忙,只能利用幼稚的行為博對方一笑。
第五天,林悟镕終于接到了馮儉的電話。
馮儉的聲音帶着滿滿的疲憊,林悟镕越聽越心疼,越聽越失落。
馮儉在電話裏告訴林悟镕兩件事。
單長老走了。
他是畢方族裏僅存的兩位長老之一,地位超然,死後有資格進入聖庭,同諸位老祖葬在一處。
畢方族的聖庭位于北部茫茫雪山之中,只有馮儉知道具體位置和打開封印的方法。
打電話時,他已經到達最後能接收到手機信號的位置,等通完話就馬上進山。
所以在接下來的十天裏,兩人無法再保持聯系。
袁雅回家了。
單長老的故去對他造成了很大打擊。
馮儉說不清原因,但能肯定袁雅情緒極不穩定,看上去仿佛快要奔潰一樣。
他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再顧及他,只得在拜托林悟镕時不時上樓看看。
若有什麽意外,可以找雍言商量。
除他以外,雍言是最了解袁雅的人。
林悟镕在電話中滿口答應,馮儉聽到後大大松了口氣,連連道謝挂斷了電話。
下班回家經過樓下,林悟镕下意識擡起頭。
馮儉家的窗戶裏是黑的,也不知袁雅在不在家。
他從自己家裏找出鑰匙,上樓打開了馮儉家的房門。
房間裏除了黑就是靜,林悟镕順手按亮了頂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