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頭,他吓了一跳
霞夜露、晨輝月華,原本虛幻的、美麗的景物都被染上了一種叫做幸福的顏色,變得更加絢爛,觸手可及。
當林悟镕以為能夠如此安穩度過一生時,馮儉卻接到了個電話。
“搬家!怎麽這麽突然?房東說的?”林悟镕松開了手裏的鼠标扭過頭看着馮儉,着實有些意外。
“是的。本來我簽了一年租約,沒想到最近房東家裏出了點事,要賣房子湊錢,問我能不能提早搬。還說後天就會有人來看房,希望我別介意。”
林悟镕聽完也是一陣無奈。
他竟忘了馮儉是租客,即便沒有眼前的突發狀況,也不可能一直住在這裏。
“有說讓你什麽時候搬嗎?”
“說是越快越好。如果這個月能搬,本月的房租不收了,另外還願意補償些損失。”
聽到這幾條優惠條件,林悟镕感覺房東是鐵了心要賣房子。
“那,要不你搬我那兒去住?”他不假思索地提議。
馮儉沉默片刻,帶着商量的口吻說:“阿镕,我說件事你別生氣。其實,我并不怎麽喜歡這個小區。停車位不固定要靠搶,路面上經常有狗屎,房子也有年頭了經常修這修那。既然注定要搬,我想找個比這裏寬敞的住處,有固定停車位,小區環境最好也幹淨整潔些。”
林悟镕聽他這麽一說,才隐約記得平時馮儉曾數次提過小區的不足。
不過當時他都怎麽沒放在心上。
馮儉看似随和,其實很有主見。
既然這麽說了,定是已下了決定要搬去別處。
只是這樣一來,他們兩個勢必無法朝夕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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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兩人間的距離一下子變大,不再有走一層樓就能見面的方便,林悟镕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我明白了。不過,能不能搬個稍微近些的地方?想見你也方便些。”
林悟镕半垂着頭,恹恹說。
哪知馮儉聽了這話竟露出詫異的神色來。
“阿镕,你說什麽呢?你不會是以為就我一個人搬走吧?”
“嗯?”
林悟镕擡起頭,發現馮儉不像是在開玩笑。
“傻瓜,之所以要找寬敞的地方就是讓我們一起住啊!”馮儉溫柔笑着,手掌撫他的鬓角,“我怎麽可能放心讓你一個人住?再說了,你難道就願意和我分開?”
林悟镕被他柔情似水的眼神電到,一股酥麻從尾椎骨直沖上腦海,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羞澀的笑意,嘴上卻言不由衷,“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馮儉最見不得這種表情,總能将他的心化成朵棉花糖,又軟又甜。
他将人從凳子上抱起,狠狠吻了下去。
等依依不舍分開時,林悟镕的耳尖都紅了。
馮儉用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嘆息着說:“你忘了嗎?你曾說過自己笨,以後都由我來照顧你。我給了承諾,就一定會做到。而且真按年齡算,你的确還是個小孩子。”
林悟镕沒想到他會提到這個,噗一下大笑出聲,瞬間破壞了甜膩的氣氛。
馮儉耐心等他笑完,接着說:“笑這麽開心,我就當你同意了。這兩天先在網上找房源,等周末一起去實地查看。找個離你單位近的,不管是我送你還是坐公交都方便。”
“都聽你的。”
41 小小的種子
馮儉看中的房源在一個中檔偏上的小區裏,離林悟镕的單位不遠。
進了小區大門,給林悟镕的第一印象就不錯。
門口有保安24小時值班,有地下車庫。
小區內滿眼都是花草,整體環境看着十分優雅。
等看到房子,林悟镕就徹底喜歡上了這裏。
這套三室兩廳的房子所有卧室都朝南。
房內裝修簡潔舒适,家具電器也都齊備,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喜歡嗎?”
從他雀躍的表情,馮儉已經猜到了林悟镕的想法,但還是問了句以示尊重。
“喜歡。不過租金肯定不便宜,中介說多少錢?”
“你喜歡就行,錢的問題不用你操心。”
“那怎麽行!說好一起住,當然要分擔房租。”林悟镕有些不滿,“這樣吧,我把現在住的房子租出去,補貼點房租。”
馮儉看了看一旁的中介,将他拉進廚房,關上門摟住他的腰說:“阿镕,別和我計較這些,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等等,先聽我說完。我知道你也有男人的自尊要維持,但這真不是誰養誰的問題,而是關系到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成最親密的人看待。倘若覺得我們之間完全沒有隔閡,就不會太在意經濟上的平等。畢竟兩個人住一起,根本不可能分得那麽清楚。所以在房租這方面你就讓步給我,好不好?”
林悟镕暗自嘆了口氣。
眼前這人真是太了解自己,僅有小心思也被對方猜得一清二楚。
雖然他喜歡男人,但骨子裏仍是個傳統的人。
答應和馮儉同居是他目前所能接受最瘋狂的想法。
雖然口口聲聲要馮儉照顧自己,可在潛意識中,他還是追求相對公平的相處模式。
馮儉話聽着似乎有些傷感。
他不知道這是發自馮儉的內心,還是勸慰自己接受的說辭?
但是,他不敢冒險。
若是真因為這件事讓馮儉心存芥蒂,那可真要悔死了。
“好吧,房租可以我不管。但今後的生活費我來出,這個沒得争。”
見他還是有隐約的堅持,馮儉低低笑了兩聲,算是達成了協議。
回到中介公司簽完協議領走鑰匙,林悟镕和馮儉又去了趟商場,買了一大堆日用品,光是床單被罩就選了六套。
幸虧馮儉開了車,不然還真會把人累死。
林悟镕本覺得根本不用買這麽多,馮儉卻說要把最小的那間布置成客房,萬一有朋友來訪,玩晚了可以留宿。
林悟镕說不過他,又被他拖去宜家,買了張簇新的雙人大床和床墊。
等回到自己家後,林悟镕累得癱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因為林悟镕要上班,收拾屋子的任務自然落到了馮儉身上。
不過每天下班,他都會去新房子看看。
見到每天的新變化,林悟镕總笑得合不攏嘴。
窗簾的花紋是他選的,洗碗機是馮儉強烈要求的,新餐盤的顏色是他中意的,牆上的挂鐘是馮儉特意定制的……
第二個周末,他們搬進了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新家。
這天早上,馮儉将林悟镕送去單位,算了算時間,掉頭去找雍言。
進了門,他沒聽見另外的動靜,于是就問:“他呢?”
雍言聳聳肩說:“剛出去不久。”
馮儉皺起眉,輕哼了一聲說:“前天看他還下不了床,這就好了?”
雍言抿着嘴偷笑,給他倒了杯茶,“還不是聽說你要來,溜得比耗子還快。”
馮儉嘆了口氣,用力捏了捏眼角。
自己隔個一兩天就會來看袁雅,但每一次都很“湊巧”撞見他在睡覺。
本想着這幾天傷好差不多了,他總不能再裝病,不料竟是直接躲出了門。
看來,除了等他自己緩過這股勁,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馮儉問雍言要了紙筆,寫下地址遞給他,“我搬家了,這是新地址。”
“哦哦,好,回頭我去玩。”
馮儉想了想,說:“阿镕和我一起住。”
聽到這話,雍言擡頭注視着他良久,随後難得露出了認真的表情問:“馮儉,有件事我壓心裏本不打算問,但現在覺得還是問清楚比較合适。”
馮儉隐隐猜到了他的問題,端起水杯一飲而盡,然後也同樣認真地說:“你問吧。”
“我不明白,對林悟镕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從馐愛姚俊威,恨不得把人藏在自己懷裏。我以為真正相愛的人都會像他們那樣,有着強烈的獨占欲。可為什麽我有種錯覺,覺得你在為袁雅制造機會,好讓他接近林悟镕。難道你真願意把心愛的人推向他人懷抱?”
雍言說完後房間裏寂靜無聲,仿佛并沒有生命存在。
許久之後,馮儉輕笑一聲,雍言見了卻不覺鼻腔發酸。
怎麽會有如此苦澀的笑呢?
雍言覺得自己像是被最濃郁的黃連水泡了三天三夜,苦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你問我為什麽會把阿镕往袁雅懷裏推,其實你問錯了。是我根本阻止不了,所以才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從我選中阿镕做袁雅飼主的那一刻起,我就在阿镕的心裏埋了顆種子。我親手澆上水,培上土,卻仍暗自奢望過種子不要發芽。不過很可惜,我的願望強不過命運的力量,它還是破土而出了。
“雖然目前的幼苗看着很脆弱,可它的根紮得很深。要是想把它連根拔起,阿镕會傷得很重,會流很多血,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痊愈。既然是這樣,我就只有坦然接受。我只是制造機會,讓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真正的內心,會有什麽樣的結果要看阿镕的決定。如果他能抵抗命運的力量,而不僅僅是逃避,到那時我一定會把他藏起來,讓袁雅永遠找不到他。”
42 被剖開的心意
雍言給自己連續倒了兩杯冰水喝下,這才把心中的驚駭和煩躁壓了下去。
他沒想到馮儉會選擇這種走鋼絲的方式來逼所有人直面自己的內心。
要知道一旦林悟镕的心更偏向袁雅的話,他就面臨滿盤皆輸的下場。
“你真的确認了嗎?林悟镕真喜歡袁雅?”
雍言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要真是如此,為什麽這麽久,從不見林悟镕來看袁雅?
“還記得你跟我說過,阿镕感應到我們有人受傷的事嗎?”
“記得啊!你不是說那是因為當時袁雅被你逼上絕路,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才會讓林悟镕有所感應嗎?”
“沒錯。這種感應源自內心,而且只會發生在熟人之間。感情越深厚,感應越強烈。當初阿镕身陷火場,我和袁雅同時感應到了他的焦急和恐懼。我及時趕到,而袁雅為他提早破殼,導致昏迷不醒,差點救不回來。袁雅是唯一一個重生的畢方,根本無經驗可循。但我推測,阿镕和他之間的緣分應該比其飼主和畢方間更深厚。
“這一次,當我在電話裏告知阿镕袁雅受傷時,他即刻變得語無倫次。我本以為他是擔心袁雅。可後來他發現我也受傷時,激動得太過異常,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嘗試提出帶他來探望袁雅,他卻拒絕了,态度非常強硬。而且近一個月裏我從未聽他主動提過袁雅的名字。阿镕很善良,對身邊的人都很好,這完全不像他會做的事。結合種種矛盾,我想只有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他知道自己喜歡上了袁雅,但卻拒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他在逃避,希望能靠空間上的距離來抹滅這份感情。”
“為什麽要拒絕這份感情?”雍言不明白,“既然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願意和袁雅分享同一個愛人,你只要告訴林悟镕,你們三個就可以大大方方在一起啦。”
馮儉聽他這麽說,就明白他對林悟镕還是了解的不夠。
“阿镕是個普通人,秉承的愛情觀比較傳統。目前在他就只能接受自己愛上一個人。如果真要他同時接受袁雅,他必須先先過自己這一關。”
聽馮儉說一大段話,雍言大致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的确如他所言,這件事還真得看林悟镕的想法。
誰敢保證林悟镕一定能忘記袁雅?
就算他願意主動相忘,将原本豐潤的感情抖開,挂在牆蔭裏吹,等到水分全無,變得幹癟脆弱,再用力一揉,化成肉眼無法看見的粉塵散在凜冽寒風中,又要花去多少精力和心神?
因此造成傷害又應該由誰來承受?
雍言腦子轉了兩圈,臉上浮現出些許猶豫。
他咬着唇考慮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說:“有些話你聽了別生氣。我覺得林悟镕的拒絕是源自對你用情太深,怕傷害到你。其實,如果當初你別太用力,讓林悟镕愛你那麽深,會不會他接受袁雅能容易點?”
馮儉悠悠長長嘆了一聲,雙手上下搓揉自己的臉,無可奈何說:“我懂你的意思,可我也是被逼的。師父臨終前曾給過我一個警告,他算到我和袁雅會愛上同一個人。倘若那個人就是幫助袁雅孵化的飼主,那麽我一定要努力,讓對方離不開我。因為飼主和畢方間注定的緣分比世上任何關系都強大。記得我第一眼看到阿镕的時候,我就預感到自己會死心塌地愛上他。即便是現在,我能确信阿镕如我愛他般深愛着我,但仍會感到一絲絲後怕。要是當初我稍有懈怠,阿镕對我的感情淺淡些,對我不夠依賴,他便可能完全走向袁雅,只留給我一個背影。”
雍言動了動唇,顯然是想說什麽,可偏偏沒有發出聲音。
過了一分鐘,他又張開嘴,卻仍是沒說話。
這樣反複了三、四次,他終于洩氣地說:“馮儉,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愛情本就是最難理清的事,更何況你們還是三個。作為旁觀者,我現在的腦子已經是一團漿糊,而你卻想得如此通透,做那麽多安排。我想老天爺一定不會辜負你這份用心,你們三個必定會有個圓滿結局。”
“謝謝。”馮儉有些感慨。
這件事他獨自承受了很久,現在能一吐為快,可以說是疏解掉了部分壓力,讓他驟然輕松了許多,也更加堅定了信念。
“歸根到底,阿镕是被我拖進這個亂局中,我必須對他負責到底。更別說現在的他是我最珍視的人。花再多心思都不為過。”
“我明白。”雍言習慣性搭上他的肩膀,笑吟吟說,“放心吧,我會裝作不經意,把地址洩露給袁雅。但願他會忍不住去看林悟镕。”
“他一定會去。”馮儉堅信說。
搬進新家後約莫一個月,在林悟镕單位中傳得紛紛揚揚的“謠言”終于變成了現實。
因為之前的那把火又死了人,單位原來的一把手被調離。
一個據說是出身于中X集團的新領導飛快走馬上任。
這人顯然沒有孤軍奮戰的打算,進單位後一周之內連續把三名得力助手也調進了單位,安排的位置都是重點部門的副職。
林悟镕的部門也空降了一位“副主任”。
林悟镕見到這位剛滿四十歲的新副主任第一眼,腦子裏就嗡一聲響,整個人僵在當場。
很久以前,在完全不認識馮儉的時候,他曾嘗試過去GAY BAR找男朋友。
但很快被那裏淫亂的風氣吓跑了。
他還清楚記得,那時他曾和兩位男士有過接觸。
這位新領導,季舒平,就是其中之一。
43 別扭
在林悟镕的記憶裏,當初是季舒平主動上來搭讪,而且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季舒平外貌中等偏上,氣質穩重,有股學者的味道。
比起另一位說話不到十分鐘就開始動手動腳的浪蕩公子,季舒平的行為要禮貌得多。
至少他是在第二次見面時才隐晦提出了性需求,而且當林悟镕明确拒絕後,季舒平也就作罷,兩人不了了之。
只是林悟镕依稀記得,那時季舒平告訴自己的并不是這個名字,好像只有兩個字。
現在想想,這也很正常。
怪自己當時初出社會,思想太單純。
出入那種地方的人,除他之外,大概沒有什麽人會在初次交談時就把真實姓名告訴別人。
看着這樣一位熟人給全部門開會,林悟镕窘得汗都冒了出來。
兩道眼神死死盯住了面前的記事本,完全不敢擡起頭。
直到每位員工自我介紹環節,林悟镕才不得不硬着頭皮,望向領導席位。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季舒平的表情很平靜,看自己的眼神和看其他同事的沒有差別。
是沒認出自己嗎?
林悟镕不經想。
他壯起膽子小心觀察,發現季舒平真沒有什麽尴尬或對自己特別關注的反應。
是了,一定是不記得自己了。
算起來這事發生在五年前,兩人面對面的交流加起來還不到一個小時。
對方一看就不是宅男,肯定會接觸很多人,怕是早就把自己抛到九霄雲外了吧?
林悟镕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于是暫時安下心,慢慢适應新領導的工作作風以及單位的新變化。
林悟镕邊拎着塑料袋往超市大門走,邊和準備加班的馮儉打電話。
“抱歉,剛在裏面太吵了沒聽見。你今天幾點能回家?”
“可能得半夜,早點休息別等我。”
“好,別忘了按時吃飯。”
“嗯,你也是。買什麽了?”
“一些吃的,還有洗衣液。今天正好搞活動,買一送一,我就拿了兩瓶。”
“太重了,下次還是在網上買吧。”
“嗯,下次再說。”
挂了日常電話,林悟镕将塑料袋放到地上,揉了揉被勒紅的掌心,彎下腰打算換個手。
一瞬間,他鬼使神差地擡起頭,看到前面不遠處電線杆子後面藏了半個熟悉的人影。
人影顯然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二話不說扭頭就跑。
見他要離開,林悟镕的第一反應就是追上去。
“袁雅,別……啊!”
林悟镕一聲慘叫,把半條馬路上的人都給吓到了。
緊接着一個女人也大叫着:“花花,花花,快松開,松開……”
剛才林悟镕的大叫聲驚到了路邊一只散步的小狗。
小狗瞬間沖過來對着林悟镕的小腿狠狠一咬。
林悟镕就覺得腿上傳來鑽心的痛,還來不及反應,小狗就被主人拉開了。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
“呀!出血了……”
“狗怎麽不看好……”
“有狂犬病就慘了……”
“一定要打疫苗……”
狗主人慌忙不疊道歉,路人指指點點圍過來看熱鬧。
林悟镕什麽也聽不進去,只是拼命向前面張望。
沒有!什麽也沒有!
被這場意外耽擱,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林悟镕覺得心裏難受極了,連帶覺得腿上的傷越來越痛。
“先生,先生,我送你去醫院吧!”
林悟镕終于有時間看向自己的小腿。
薄薄的外褲上染着一小灘血跡,顯然咬得不輕。
再看狗主人,是個年紀不大女孩子,一臉惶恐的模樣,眼淚汪汪着實可憐。
林悟镕動了恻隐之心,剛想說不用,就覺得有人一把扶住了自己。
他扭頭,看到了以為早就消失的人。
不經意間,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緊緊扣住了袁雅的手腕。
袁雅眼神閃了閃,皺起眉輕聲說:“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
林悟镕下意識拒絕。
沒等袁雅開口,一旁熱心的路人就插嘴說:“小夥子別嫌麻煩,快去醫院打疫苗,不然感染上了狂犬病是要死人的。”
路人剛把話說完,林悟镕就看到袁雅的臉色瞬間變白,扶住自己的手也加重了力量。
他惡聲惡氣威脅說:“跟我去醫院!不然我就抱着你去!”
林悟镕知道今天肯定是拗不過這人了,只得答應。
臨走前他拒絕了狗主人的同行和賠款的提議,只是建議對方下次遛狗時最好牽着繩子。
兩人打車來到醫院,急診室醫生檢查完後詢問他們要選哪種疫苗。
袁雅脫口而出要最貴最好的那種。
醫生處理傷口的時候,囑咐林悟镕注意飲食和休息,而且叮咛說一定要按時打完所有針劑。
袁雅在一旁聽了會兒,飛快跑出了房間。
等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張紙和一支筆。
“抱歉,能不能再講一遍,我怕記不住。”
醫生被袁雅認真的表情逗樂了,還真就按他要求仔仔細細又說了一遍,甚至還幫他把後四針注射的日期全都算了出來。
袁雅一個字一個字地記着,醫生邊說邊瞥林悟镕,眼裏滿是笑意,看得林悟镕臉上發燒。
不過,他倒是意外發現袁雅的字非常好看,應該練過書法。
等打完第一針,袁雅把林悟镕扶到走廊的座位上,自己也挨着他坐下。
“不回去嗎?”
林悟镕覺得奇怪。
“等馮儉來接你,你在裏面打針的時候我給他打了電話。”
“不是說過他在加班,不讓你打嗎?”
林悟镕有些不悅,明明之前已經說過一次,怎麽這麽快就忘了。
袁雅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地說:“我要把紙條親自交給他。”
林悟镕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醫院的凳子并不大,兩人并排坐着時肩膀便靠在了一起。
透過單薄的衣服,林悟镕感受到從袁雅身上散發出來的的熱量。
似乎,很溫暖,令人安心。
“你的傷,好了嗎?”
林悟镕半低着頭,輕聲問。
“好了。”袁雅抿了抿唇,“我還以為,你并不關心我。”
“嗯。”
聽到這個感嘆詞,袁雅立刻瞪起眼,看着林悟镕問:“你嗯是什麽意思?”
林悟镕也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輕易嗯了聲,自己應該是有話想說,可看着他生氣的表情,他又忘了想說什麽。
袁雅被他的沉默激起了心火,以為他承認了那句話。
于是噌一下站起來,想要扭頭離開。
可當他看到林悟镕眼神中閃過些許不安時,一腔無名火又漸漸熄了。
他緊抿着唇,找了另外的座位坐下,離着林悟镕只有兩步遠,卻故意不看他。
直到馮儉出現,林悟镕再也沒有接觸到袁雅的目光。
44 淡淡的痕跡
從袁雅手裏接過人和紙條,馮儉說:“走吧,我送你回雍言那兒。”
“不用。我自己回去。”袁雅斷然拒絕,轉身前終于沒忍住,視線在林悟镕的臉上飛快掃過,低下頭默默離去。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馮儉這才上了車。
準備點火出發,馮儉發現林悟镕在發呆,于是便提醒說:“阿镕,要開車了,把保險帶系上。”
林悟镕像是沒聽到他的話,雙眼呆滞望着前方,看上去沒有焦距。
馮儉幹脆側過身幫他拉出了帶子扣上。
林悟镕這時才回過神,輕聲說了句謝謝。
車開出一會兒,林悟镕仿佛回了魂,主動對馮儉說:“對不起,打攪你加班了。”
馮儉笑了笑,伸出手飛快握了下他的手背,“幹嘛和我還這麽客氣!”
“等會兒你還要回公司嗎?”
“還要回去。抱歉不能陪你了。你自己當心傷口,回家別洗澡,擦擦身就好。換下來的衣服都留着,我明天洗。”
“啊對了,洗衣液,我忘記拿了。”林悟镕突然想起買的東西都放在了路邊。
“忘了就算了,回頭再買。”
“嗯。過了這麽久,估計也沒了。”
林悟镕低下頭,看着自己緊握在一起的雙手,躊躇了好一會兒才試探着開口,“你不問我是怎麽回事嗎?”
“剛才袁雅在電話裏說,他在路上偶然看見你被狗咬傷,就送你來醫院了。”馮儉的表情很平靜,就像是完全接受了袁雅的說法。
聽到這話,林悟镕的眼神晃了幾下。
他側過頭,看着馮儉英俊而寧靜的側臉。
視線從額頭滑到鼻尖,滑到唇角,滑到喉結,每個細節他都熟悉,熟悉到已深刻于腦海,讓他覺得安心,覺得從容,覺得一輩子都不可能放手。
雖然眼睛一直看着前面路況,馮儉仍是感受到了林悟镕灼灼視線,不覺笑意更深,“阿镕,你再這麽看下去,就該發生交通事故了,因為我會忍不住想吻你。”
聽到馮儉的打趣,林悟镕沒有收回視線,反而看得更專注。
“馮儉!”
“嗯?”
“我愛你!”
“我知道啊,你說過很多次了。”
“可是,我還是想說給你聽!”
也說給自己聽……
馮儉把袁雅寫的紙條貼在了冰箱上,到打針的日子就拖着林悟镕去醫院。
林悟镕每次打開冰箱前都會看兩眼上面的字,差不多成了習慣。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發現紙條沒了,心裏驟然一空,忙問在身邊喝水的馮儉:“門上的紙條怎麽沒了?”
“扔了。”
“為什麽?”
馮儉放下杯子,目不轉睛看着他說:“你昨天打了最後一針,我看紙條沒用了就順手扔掉了。”
林悟镕呆了片刻,勉強笑了下。
“對,我忘記了。沒用的的确該扔掉。”
說着話,他躲開馮儉的目光,打開冰箱取了些水果出來清洗。
馮儉跟着來到水池邊,從背後環住他,湊到耳邊柔聲說:“怎麽啦?打針上瘾了?”
林悟镕被他逗樂了,側過臉來眉眼帶笑,“胡說什麽,我又不是受虐狂。”
兩人摟在一起低低細語,誰也沒有再提起那張紙條。
新領導到崗快有三個月。
林悟镕和一幹同事已經基本了解了季舒平的行事作風。
認真負責,是個十足的工作狂,自身業務能力強,對下屬的要求也高。
誰要是在工作上被抓到纰漏,不管年齡職位,都會被他罵個狗血淋頭。
撇去工作不談還算好相處,總體來說是個很有潛力的中青年領導。
不過有件事卻讓他們覺得難以接受。
自從來了新的一把手,整個單位的工作量明顯增加了許多。
原本不少人進事業單位就是圖工作清閑又穩定,突然多出近一倍的工作讓大家暗地裏怨聲載道,沒少說壞話。
暑氣漸重,實驗室的空調越開越冷。
林悟镕每天在實驗室裏待上至少四個小時,進進出出竟然得了熱傷風。
剛開始僅是鼻塞,林悟镕沒太在意。
拖了兩天沒吃藥,症狀越來越嚴重,流涕頭痛嗓子痛,就算吃了藥也緩解不了。
“吃藥了嗎?”電話裏,馮儉的語氣聽着有些焦急。
他要是知道林悟镕的普通感冒會變這麽嚴重,說什麽也不會答應出差。
“吃了,別擔心。我這就睡覺,明天一早應該就沒事了。”
林悟镕有氣無力躺在床上,手裏握着剛用完的電子溫度計,沒敢告訴馮儉自己還發燒了。
“那你快睡,記得鎖好門。”
林悟镕把自己縮成一團,大熱天的晚上緊裹着九孔被,可還是覺得周身發冷。
今天一整天他都沒出汗,身體裏像是蓄了個炭爐,手腳卻是冰涼。
從下午起體溫飙升到了39度多,眼皮子重得幾乎擡不起來。
實在扛不住只好請了半天病假,吃完藥躺了幾小時,可算是把體溫降了些。
但看現在的狀況,他覺得這燒還得上去。
明天是周五,他負責的項目必須在下班前交評測報告。
請假是別想了,能按時完成就是謝天謝地。
早上的鬧鐘鈴如尖錐般紮着太陽穴,既痛苦又煩躁。
林悟镕按下鬧鐘,強撐着起了床。
腳下有種踩棉花的感覺,他又坐回到床沿上适應了幾分鐘,這才重新站起來。
等梳洗完,時間已經差不多。
再不出門坐公交,就會遲到。
正在這時,門鈴被人按響了。
門外那人似乎沒什麽耐心,按了一下又一下。
林悟镕聽到鈴聲,覺得頭都快炸了。
他生氣地走過去開門,竟然忘了往貓眼裏看看來的是誰。
所以,當他和門外那人四目相對時,驚得目瞪口呆,連身體的各種不适都在這瞬間感受不到了。
“馮儉說你病了,讓我開車送你上班。”
45 雙重呵護
袁雅邊說話邊走了進來。
看到林悟镕臉上不健康的紅暈,他将兩道劍眉皺得極緊,右手撫上了林悟镕的額頭。
“你發燒了!”袁雅的口氣裏有強烈的不滿,“別上班了,快去躺着。”
說着話,袁雅就來拉他手腕,想要把他帶回卧室。
直到此刻,林悟镕才有所反應。
他避開了袁雅伸過來的手,忍着嗓子裏的痛,輕聲說:“不用麻煩你,我自己能上班。”
“上什麽班!都病得沒力氣說話了,在家休息哪兒也不許去。”
見林悟镕不但躲着自己還不聽話,袁雅就憋不住火,不覺說話聲就大了些。
面對袁雅的時候,林悟镕總覺得自己很難控制住情緒,上次在超市門口是如此,今天亦是如此。
聽到袁雅霸道又沒道理的話,本就病得心煩意亂的他也變得火冒三丈,用了能用的所有氣力吼道:“不上班哪來的錢?沒錢我靠什麽活?”
“你……”
袁雅被他吼懵了。
來之前馮儉在電話裏囑咐他一定要耐心。
生病的人最忌生氣。
一生氣會把原本的小病氣成大病。
可當看到林悟镕一臉難受的模樣時,他心疼得把那些話全都抛在了腦後,一心只想讓他留在家裏養病。
見林悟镕吼完後表情愈發痛苦,袁雅壓下脾氣,按照馮儉給的指示找到車鑰匙,壓低了聲音說:“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送你上班。”
林悟镕到沒料到他會變得這麽快,愣神片刻後又擡頭看了眼挂鐘,把拒絕的話收回了肚子裏。
袁雅開着車彙入高峰的車流,大部分注意力還是落在了林悟镕身上。
見他摸了下自己胳膊,袁雅忙關了本就開得很小的冷空調。
“冷嗎?要不我開熱空調?”
林悟镕啞然失笑,三伏天開熱空調,說出去會被人笑掉大牙。
車停在前一個路口,林悟镕沒來得及問,袁雅就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不到5分鐘,他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