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跪着反省

聽了阮軒軟軟的哭腔,徐耘寧頓時認為自己再次威武雄壯起來,拍拍胸口,“別怕,我陪你去。”

聞言一愣,阮軒呆呆反問,“你?”

“對!”徐耘寧拍拍阮軒手背。

阮軒沒之前慌亂,腦袋清醒不少,悠悠嘆口氣,“你去的話,娘會罵的更兇的。唉。”

“……”

瞎說什麽大實話!

徐耘寧語塞,想象中威武的自己啪唧出現了裂縫,哪個多事的人指頭一點就能碎滿地。她猶自納悶着,阮軒已經恢複冷靜,給了轎夫酬勞并交代劉嬸一聲,“我馬上去,你跟娘說一聲。”

劉嬸端着一個看好戲的笑走了。

“耘寧。”阮軒交代完了那邊,又轉頭叮囑她,“你先回房休息吧,吃了東西洗漱一下,檢查有沒有受傷,要是受傷了一定要找大夫來,知道嗎?還有,這幾天不要到處亂走,乖乖呆在房間裏面,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越聽越不對,徐耘寧不理解了,“你等會兒就出門?”

“不是。”

“那怎麽交代幾天的事情?”

“因為……”阮軒從容一笑,“母親可能罰我跪一夜反思,到時候……我可能會病幾天吧。”

徐耘寧愣了愣,本是不大信,可一想婆婆那張愚昧醜惡的臉,真的很可能扣着天天需要上衙門的阮軒不放,而阮軒不會與母親反抗,真的很可能言聽計從,跪在祖宗牌位前不吃不睡。

“你解釋清楚,說去賭坊是為了查案不就行了?”徐耘寧出主意。

阮軒無奈一笑,“娘不會聽的。”

“那……”徐耘寧還想再說。

阮軒卻不願再聽,打斷了她,“你回去吧,我越晚去娘那裏越容易挨罰。”

同樣無可奈何,徐耘寧只能接受,“好吧。”

就在門口分道而行,徐耘寧往房間走,阮軒整了整衣冠,便往母親那兒去。

徐耘寧先到了房間,看到小香正趴桌子睡覺,沒好氣地拍起來,“小香!”

“唔……”小香揉了揉眼睛,迷糊道,“你是誰啊。”

意識到自己一身男裝比較難認,徐耘寧不氣不惱,坐在小香身邊一字一頓道,“我,是,少,奶,奶!”

小香猛地睜大眼,清醒了,從凳子上蹦起來,“少奶奶!你怎麽穿成這樣啊!哎呀……所以你早上為什麽不讓我伺候呢,都不知道該穿什麽衣服……咦,怎麽還有滿身的灰,是不是又摔跤了,我都說你沒我伺候不行了吧!”

因着阮軒說這次去盛興坊是秘密行動,徐耘寧一早把小香打發走,說要自己穿衣服,自己去打拳不需要人陪。現在才是中午,她和阮軒的調查受挫,無奈折回來,前後這麽短的時間,小香一看,真以為徐耘寧沒出過門。

懶得跟小香多說,徐耘寧先倒了杯茶潤喉,吩咐,“幫我打水洗臉,再拿套衣服給我換。”

“哎。”

小香的嘴永遠閑不住,一邊收拾,一邊念叨家裏頭發生的事情,“今天廚子大叔說,外頭有傳言說少爺去賭坊,而且沒有錢被轟出門了,老夫人知道後很不高興,不吃飯等着少爺回來。”

說到這個,徐耘寧就特別擔心,“他會不會被罰跪一夜啊。”

“罰?”小香撲哧一笑,“怎麽可能,少爺從來沒有被罰過。”

徐耘寧稍稍安心,“是嗎?”

“是啊,老夫人很疼少爺的。”

想起阮軒煞白的一張臉,徐耘寧搖搖頭,嘟囔道嗎,“那她緊張什麽?這麽大還怕媽媽罵,真像小孩子。”

“你說什麽?”小香沒聽清,湊過來問。

徐耘寧幹笑,接過小香擰幹的毛巾擦臉,“沒什麽。“

手裏忙活的時候,小香的嘴巴閑不住,現在暫時沒事情做,小香的嘴巴更是沒法閉,噼裏啪啦說起來,“好奇怪啊,老夫人為什麽要生氣呢?少爺之前為了抓人也去過賭坊,那時同樣有人到處說瞎話,老夫人根本沒介意,還告訴少爺什麽……自清。”

徐耘寧接口,“清者自清?”

“嗯~”

聽了小香的說法,徐耘寧也覺得很奇怪,婆婆第一次沒發火第二次應當也不會,阮軒何必那麽緊張。可是,她不了解婆婆,又隐隐覺得阮軒那麽擔心是有道理的。等小香把熱騰騰的飯菜上桌,她仍沒想出個所以然,搖了搖頭,“應該是我想太多吧。”

事實證明,徐耘寧還是有女人的第六感的。

那天晚上,家裏有一個驚人的消息。

阮軒頂撞老夫人,被罰跪在祖宗牌位前反省一夜。

——

阮軒一進門,先見到母親閉目誦經的背影,趕緊放輕了步子,跪坐在旁邊的蒲團上靜候。

“受傷了嗎?”

冷不丁的,安靜的齋堂內響起了老夫人的聲音。

阮軒答,“沒有。”

“吃飯了嗎?”老夫人又問。

阮軒的答案也是“沒有”,不過,這一次的老夫人沒有跪在原地不動,而是顫巍巍杵着拐杖要起來。她知道老夫人念完了一遍經,上前伸手攙扶,“您慢點。”

“先吃飯。”

老夫人向旁邊的劉嬸使了個眼色。劉嬸應聲,依照吩咐去布菜,末了沒忘記把大門合上,叫走等候的小丫頭,把周圍清得只剩母女二人。

阮軒知道是時候了,母親又要說起那件事情,可奇怪的是,這一回的母親沒有上次的咄咄逼人,格外耐心,先與她談了談這次的案子,“案子破了嗎?”

“沒有,”阮軒據實答,“我根據死者身上翻出來的借據,懷疑跟賭坊消失多日的獨眼龍有關,沒想到去賭坊一問,他們聽到獨眼龍三個字,就把我趕出來。”

老夫人輕笑,“那肯定有關了。”

“嗯,追着這條線查下去,應該有結果。”

拐了半天,老夫人終究說回正題,“你和徐耘寧去的嗎?”

“是。”阮軒心裏一咯噔,顫聲答,又瞧了一眼母親陰晴不定的臉色,多加幾句美言,“耘寧有一身好功夫,上一次把鄭捕頭打得無力還手,幫了我很大的忙。”

恨恨一聲冷哼,老夫人無神的眼睛忽而瞪大了,顯出一絲銳利與憎恨,“哦?我怎麽聽說是因為她莽撞上前問,你才會被趕出去?”

“不是!”阮軒急了,“是我讓她去問的。”

老夫人重重以拐杖杵地,咬牙切齒,“我說了,把她關起來!上次誤食驅蟲的藥粉,到鬼門關轉了一圈還瘋瘋癫癫的,這個傻子無可救藥了!”

“不……”阮軒急了,想讓母親不要叫徐耘寧傻子,才喊出一個字,驚覺自個兒聲音高亢、語氣惡劣,而面前蒼老的母親是有生恩養恩的人,她不可那麽無禮,便生生壓低了音,“不要這麽說耘寧吧。”

倏然甩開她攙扶的手,老夫人恨恨道,“她差點給你惹上大丨麻煩!”

“你說看見我換衣服的事情嗎?我跟她約定好了,她不會說的。”阮軒安慰母親。

老夫人不信,“她前段時間吵着鬧着要回娘家,分明是要把我們的秘密說出去!”

“怎麽會。”阮軒嘆氣,“是因為我答應陪逛廟會又沒有去,耘寧才鬧脾氣,說通就好。”

摩挲着拐杖上的圓石,老夫人一聲長嘆,“那時候知府設宴,你不得不去,換一個正常的妻子都會明白這個道理。徐耘寧人傻,她明白不了,念在徐家給你銀子趕考的恩情,我不計較,但徐耘寧總是這樣沒有分寸,我不能坐視不管。”

阮軒不認同,“耘寧沒惹什麽事情,為什麽關她起來?”

“上次誤食驅蟲粉呢?”老夫人激動起來,“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她都分不清,要是下次給你下毒怎麽辦!”

兜兜轉轉,又說回了這件事情,

不大明白為什麽母親如此在乎誤食的事情,如此未雨綢缪,阮軒再次解釋,“娘,我跟你說過啊,耘寧得了上天保佑,腦子治好了。”

老夫人冷哼,“看不出來。”

母親執迷不悟,阮軒也是無能為力,“不管怎麽樣,我不會把耘寧當畜生一樣關在屋子裏,她是人,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嫁給我已經很可憐了,你為什麽不能對她好一點?”

默然不答,老夫人望向祖宗牌位,念叨,“冤孽。”

“娘?”阮軒小聲喚。

“跪下!”老夫人幹瘦的身軀忽而挺直,大喝。

阮軒撲通跪倒,聽着母親歇斯底裏的吶喊。

“我是為了你好,你為什麽不懂……為什麽!”

阮軒咬着唇,鼻子發酸,內心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叫:把她當男的養,冒險讓她去考狀元,當一個腦袋随時會掉地的官,真的……是為了她好嗎?

她喜歡漂亮衣裳,喜歡珠釵首飾,喜歡女孩子喜歡的一切。

但她已經不配擁有了。

今後,她還是要為了母親的“好”,而活下去,甚至害了徐耘寧嗎?

“娘。”阮軒無力,不想再繼續過這樣的生活,“以後的事情,你讓我自己作主吧。”

老夫人僵住了,呆滞的目光盯着女兒,不怒反笑,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撫摸女兒白嫩的臉蛋,“娘是為了你好,你在這裏好好想一夜就會明白的。”

說完,老夫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靈堂。

“唉。”阮軒嘆氣,盯着祖宗靈牌發愣。

不知道跪了多久,搖曳的燭光已經照不亮寬敞的房間,阮軒的腿因為長時間的跪倒而發酸發麻,許久沒進食的肚子已經發出了小小的響聲,感覺整個人像是單薄的紙片,風一吹便會倒下。

噠。

開門聲響起,阮軒以為是母親或者看管的劉嬸,沒有回頭。

“阮軒?”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

阮軒一愣,猛地回頭,對上徐耘寧眉開眼笑的臉。

“夫君,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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