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藏私房錢

徐耘寧迷路了。

前一夜,她在衙門後堂丁點大的地方迷路都能轉悠幾圈,現在面對整個縣城,毫無意外地懵了。

不過,比起後堂黑燈瞎火只有月亮相伴,外頭好歹有別的人來往,她轉了一會兒,天空大亮,趕緊找了一位才從自家院落出來的姑娘問,“請問衙門怎麽走?”

姑娘白紗遮面,見到她上前便害怕地後退幾步,顫巍巍指了個方向。

并不介意姑娘防備,徐耘寧道了謝,一路走一路問,怪的是每個人的反應都跟第一個姑娘差不多,他們全是同樣的動作:後退一步,從頭到腳掃一眼,皺了眉頭勉為其難指路,話也不多說一句。

她長得很可怕嗎?

徐耘寧納了悶,索性其中沒有人戲弄她,她很快回到了衙門前。這一回,衙役不再攔她,而是腆着笑臉湊上來,“夫人回來了啊。”

“嗯。”她現在沒有被拍馬屁的心思,草草應個聲,跨門檻時問了句,“阮大人呢?”

衙役答,“去買東西了。”

又!買!東!西!

這四個大字跟炮仗一般在徐耘寧腦裏頭炸開。

摸了摸仍然空落的肚子,她咬牙切齒,徹底對鋪張浪費的阮軒失望,灌了好幾杯涼水才勉強冷靜了些,想着不管生氣還是要吃飯,走到櫃子前準備拿點碎銀買街口的燒餅。

“耘寧~”

徐耘寧聽到這熟悉的柔聲呼喚,知道是阮軒回來了。腳步聲漸近,她還捏着自己好不容易從阮家挖出來的救命錢,不能讓阮軒那小祖宗亂花的,立馬緊張起來,慌忙将箱子推回去準備藏好。

人一急,事情往往會出差錯,徐耘寧天生力大,一推讓寶箱撞了底,顫得櫃子左右擺動,落了好幾件衣物。她眼睜睜瞧着裏頭滾落出一對玉镯,就要掉地啪唧摔碎,伸手去撈。

沒被顧上的寶箱,緊随其後,咕咚在地上滾了兩圈,散落滿地金銀。

阮軒剛進門,腳下就滾來一個銀錠,止了步,“嗯?”

“不!”徐耘寧眼見阮軒要撿,急了。

徐耘寧來到這裏之後,看什麽都是陌生的,加上阮家人除了阮軒對她的态度并不好,她有時甚至擔心哪一天被掃地出門,害怕在陌生的世界無法生存下去,她不知道這筆錢算不算多,但得到之後确實感到幾分踏實,于是很珍視,不希望那麽快花完了。

尤其是用在不能吃不能穿的筆墨紙硯上。

她一聲大叫破了音聽着很駭人,阮軒猶豫片刻,仍是撿了起來,不僅是腳下的一個,還有三步以外的兩個,攥在手心,抿了抿唇現出幾分為難,“耘寧……”

徐耘寧心裏一咯噔:莫不是要借錢?

“這不是我的!”她脫口而出,“我在路上撿的!別人的東西要還回去,不能亂花!”

聞言一愣,阮軒歪頭去望櫃子底滾落的寶箱,“是嗎?”

“是!”徐耘寧轉身撿箱子,生怕阮軒動心思,頭不敢擡兩手并用,甚至側着身子擋了半邊。

“耘寧……”阮軒嘆了一聲。

徐耘寧聽着不對,小心翼翼地轉頭望去。

對上她警惕的目光,阮軒垂眸望地,攤開手心将銀錠還了回來,“吶,你的。”

“不,撿來的。”撒了個謊便堅持到底,徐耘寧正色道。

阮軒瞥她一眼,深口氣,張了嘴似乎要大吼出來,最終出口的仍是軟綿綿的嗔怨,“你騙我。”

心虛作祟,徐耘寧不敢看阮軒,望天說,“哪有啊?”

“這是你的。”阮軒很肯定地說。

徐耘寧存了僥幸,辯解,“真不是……”

未曾想,阮軒哀怨地盯着她,直接拆穿了這個謊言,“這個箱子是從你房間的屏風下頭挖出來的,對不對?”

“……”徐耘寧呆住。

阮軒低頭,“我教你埋的。”

“……”

徐耘寧懊悔起自個兒反應那麽大,“對不起……”

“哼~”阮軒一跺腳,跑了。

想追卻抱了個箱子,徐耘寧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看阮軒離開。她嘆了口氣,一想到或許晚上才能見到阮軒,心裏就覺得煎熬,郁悶着慢吞吞收拾東西,心神不寧。

突然,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徐耘寧一愣,直覺是阮軒又覺着不可能,才一皺眉,便看門口那兒現了一片官服的衣角。

“我在鍋裏熱着粥,你記得吃啊!”

阮軒賭氣的聲音一消失,衣角同樣不見了,腳步聲再起。

徐耘寧哭笑不得:

這小夫君,連生氣也這麽軟啊?

——

事後一打聽,徐耘寧才知道,阮軒去買的東西是給她吃的早點。她十分懊悔,想着當面跟阮軒道個歉,沒想到直至入夜,阮軒仍然沒有回到房裏。

“怎麽回事啊?”徐耘寧揪着鄭捕頭不讓回去,“阮軒呢?”

鄭捕頭苦着臉,“夫人,我說了,今日是在城門守獨眼龍的最後一天,大人不放心親自去,恐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那你怎麽不去?”徐耘寧眯起眼。

鄭捕頭嘆氣,“大人說我一看就是個官差,會把獨眼龍吓跑,不讓我去。”

逼問了許久,鄭捕頭翻來覆去說的就是這兩句話,徐耘寧覺得沒意思,把他放走了。她回了房,将買來的燒雞再收好,端到竈頭邊準備再熱熱,一擡眼,瞥見那鍋沒吃完的白粥,愣了神。

她今早怎麽就這麽糊塗呢?

搖搖頭,徐耘寧賭氣地捶了自己腦袋一下,想着:不管阮軒回來多晚,她都要等。

百無聊賴間,她整理起那個寶箱。阮家人多口雜,她找到之後不敢細看,草草一瞥知道是值錢貨色就放了回去。這次一倒,裏頭的東西亂了,她得以看見全貌,才發現裏頭有個格格不入的小玩具,撥浪鼓。

徐耘寧想起初見阮軒時,那個當時認為無聊的小木馬,忽而明白了:

這應該是阮軒送的,原主很喜歡,便把這跟寶貝的金銀珠寶放在一塊兒。

越加想見到阮軒,徐耘寧無奈垂頭,有氣無力将東西放回去,透過窗戶望了外頭濃重的夜色出神,希望下一秒阮軒在那兒出現,哪怕是扁着嘴瞪着眼對她一臉不滿也行。

大約是心誠則靈,不過一會兒,府衙後堂的大門真的開了。

“嗯?”徐耘寧立刻站起來,小跑着出去,如願見到阮軒。

低頭駝背,阮軒腳步都是拖着的,盯着地面慢悠悠輕悄悄往裏走,聽到腳步聲一頓,擡頭看見奔來的徐耘寧,訝然,“耘寧,你怎麽沒睡?”

“等你啊!”徐耘寧笑得讨好,“餓了嗎,我買了燒雞。”

“哎?你怎麽買的……”阮軒累極了,說話挺慢,徐耘寧聽了剛要回答,卻看阮軒眨了眨眼反應過來了,“噢,你有一箱子的錢呢。”

徐耘寧笑容僵了僵,轉開話題,“你先坐,我去熱一熱。”

說着要走,她才轉過身子,胳膊被抓住了。

“不用啦,我吃過了。”阮軒打了個哈欠,“好困啊。”

徐耘寧殷切道,“那我去打水?”

搖搖頭,阮軒松了抓她的手,揉眼睛低聲嘟囔,“不用勞煩……”

明明昨天沒這麽客氣,軟軟抱着她睡覺的呢!

徐耘寧直覺阮軒在生氣,憋了一天了,實在不想帶着郁悶睡不好,索性板了臉,将阮軒拉回房按在凳子上,嚴肅道,“我有話跟你說。”

“嗯?”阮軒眼皮耷拉着,聲音迷迷糊糊。

“阮軒!”徐耘寧高聲又喚了一句。

抖了抖身子,阮軒瞪大眼睛,總算清醒了,“什麽事。”

“今天早上,我騙了你。”徐耘寧一咬牙,鄭重說,“十分抱歉!”

阮軒愕然,盯着垂頭喪氣的徐耘寧半晌,忽而恍然大悟,“噢!我也有事跟你說,差點困忘了!”

這是……沒原諒嗎?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等了一夜的徐耘寧很是忐忑,望着阮軒急匆匆起身往床那頭走,心又涼了半截:糟了,看來還是沒有原諒,怎麽辦呢?

她愁眉苦臉着,阮軒卻從枕頭底下掏出個紙包雙手遞來。

“給我?”徐耘寧輕輕問。

阮軒點頭,“嗯!”

徐耘寧小心接過,慢慢拆開紙包,見到一抹銀光稍稍頓住,猶豫地望向阮軒。阮軒不言不語,含着笑點點頭,擡手将紙包又推近了她。得到鼓勵,她也不磨叽了三兩下拆開,一看傻了眼。

銀錠子。

“我想過了,這事是我不對,沒照顧好家人還亂花錢,就把田黃石和狼毫退了,”阮軒眼巴巴瞅着她,語氣弱弱的,“以後我絕對不亂花錢了,這些給你,不要防着我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軟得吵不起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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