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我不知道啊......”
花舞娘神情慌張,目光游移,末了,她猛地撲向秦漠,抓着他的袖子懇求道:“大師、秦大師,那是鬼吧,那肯定是鬼!快、快做法事驅了那鬼!我、我給你加錢,一百兩,不不不不,兩百兩!”
秦漠眼睛一亮,好生心動。
“你!你快去看看他們,做法事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給我去催催,一個個的做事這麽慢,我養着他們吃閑飯嗎?!”
花舞娘聲音尖銳,把小桃的手背都掐紅了 ,似乎是要将所有的恐懼都發洩出來一般。
小桃想起身,但她實在腿軟,,一點站起來的力氣都沒,她忍着疼,被不斷往下掉的眼淚糊了一臉。
好在這時有人跑來,說是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這個時辰,能夠這麽快的将東西弄齊全,實屬不易了。
花舞娘終于露出一個笑來——雖然不大好看——她目光灼灼的看向秦漠。
秦漠輕咳一聲,道:“咱們原本說好的是五百兩,現在姑娘自願加二百兩,也就是七百兩,等我辦完事,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小本經營,概不賒賬。”
“我明白!”花舞娘連連點頭,“我如意樓也是做買賣的地方,自然懂得生意場上的規矩。”
話音剛落,她又輕拍了下自己的嘴,道:“看我說的什麽話,秦大師道法高深,豈是我這做皮肉買賣的地方能比的?兩者哪能放在一塊兒比較!”
秦漠自然是不會在意這個的,不過花舞娘也确實是個非常會說話的人了,倒是一旁的金九齡冷聲道:“花媽媽是不是太不将官府放在眼裏了?還是說要和我親自去趟衙門?”
“金、金捕頭......”
這個客客氣氣,一直沒有什麽架子的年輕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官家的威儀,花舞娘吃了一驚,民不與官鬥,何況是他們這種地方,随随便便一個封條下來,她如意樓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強撐着笑道:“我、奴家不知道您是什麽意思,您、您想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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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什麽,取決于你隐瞞了什麽。”
“我、我怎麽敢有所隐瞞?!”
金九齡看向秦漠。
秦漠無奈,倒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多嘴了。
他嘆了口氣說道;“這間房,以前住着的不是這位姑娘吧?”他指着地上的屍體,雖是問句,卻很肯定。
花舞娘神情一愣,“大師高明,确實不是。”
李纖纖住着的這幢小樓,和怡娘住的地方,在整個如意樓是最好的,金九齡也是經常出入青樓楚館的風流人物,對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了解的深透,他一下子就嗅出了裏面的貓膩。
“原先的主人是誰?現在在哪?”
花舞娘面色難看,秦漠看了她一眼道:“是誰不知道,不過人嘛,十有八九已經死了。”
一聲驚呼響起,小桃面色惶恐,“你。你怎麽知道?!”
“小賤蹄子,給我我閉嘴!”花舞娘恨不得抽她兩個大耳刮子。
“你才閉嘴!”金九齡低喝一聲,而後走到小桃面前,道:“你家姑娘死的蹊跷,房中只有兩個出口,窗戶那邊我相信西門莊主,不可能有人逃得過他的耳目。”說到這兒他朝着西門吹雪微微颔首,而後又道:“那剩下的一個就是你這邊了,門是不是真的鎖了都是你的一面之詞,說不定就是你夥同兇手殺害了你家姑娘,然後騙我們說門是鎖上的,而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沒有!”小桃驚駭出聲,“我怎麽可能殺人!”
“那你有證據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嗎?”金九齡冷笑。
“我、我......”小桃求救的目光看向花舞娘,可花舞娘又能有什麽辦法。
小桃當然不會是兇手,她膽小,懦弱,沒有任何殺人動機,可她也确實是嫌疑最大的人,畢竟她是今晚唯一和死者呆在一個屋裏的人。
沒有任何人能夠證明她确實是清白無辜的。
“你不但不無辜,你還是此案最大的嫌疑人,我可以立刻将你捉拿歸案!”
“你不招也沒關系,到時候就由不得你了,大牢裏的那些刑具總能派上些用場的。”
小桃徹底崩潰了,“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鬼,是聶娘子的鬼魂!是她回來報仇了!”
花舞娘已經不想打她耳刮子了,她想直接把她的嘴給縫上。
“聶娘子是誰?”金九齡問道。
“聶娘子名叫聶芸,是上一任的花魁娘子。”開口的是花舞娘,大概是知道瞞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故事很老套,風月話本裏十本大概有七本都是這麽寫的,花魁娘子貌美如花,才藝雙絕,石榴裙下恩客無數,卻偏偏瞧上了頗有傲骨的窮書生。
和話本裏一樣,他們兩情相悅,恩愛纏綿,然後她倒貼身價 ,資助他上京趕考,希望有朝一日對方高中,能夠回來娶她,最後依舊同話本裏一樣,走了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花舞娘聲音恨恨,“我早就同她說了,早就說了,那個男人不可信!妓子就是妓子,要認清自己的身份,這世上哪個男人願意八擡大轎娶個妓子回家?!什麽甜言蜜語山盟海誓,那都是抹了糖的刀子,會要你命的東西,可她就是不信!不但不信,她還把這些年來攢下來的家當給了那個男人,蠢!太蠢了!我就沒見過她這麽蠢的人!”
花舞娘眼眶有些紅,咬牙切齒一臉的怒其不争,“那可是她的贖身錢,等她攢夠了錢,我就把賣身契給她,到時候無論是繼續呆在樓裏,還是想出去做個清清白白的人,我都随她,我沒想扣着她不放。”
她雖然愛錢,這世上誰不愛錢呢,可九分金錢利益裏面,也還是有着一分真心的。
可那死丫頭,有負她這麽多年來的教導。
金九齡沉默片刻,問道:“那她是怎麽死的?”
花舞娘神情扭曲,最後張了張嘴巴說道:“血崩。”
“血崩?”
“那白眼狼走後,她才發現懷了孩子,打孩子的時候大出血,人就沒了。”
“那個鬼嬰,”秦漠摸着下巴說道:“已經有六七個月了。”
“鬼、鬼嬰?”花舞娘連唇上最後的一點血色都褪去了。
“雖然你看不到,但剛剛不是聽到了?”秦漠不是很在意的說道。
聽到歸聽到,心裏就算再不想承認,也大概有了個數,可親自确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她死的時候,肚子确實有六個多月了。”
如果剛才的事情不是自己親眼所見,金九齡已經百分百的确定這兩人是串通好的了。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六個月的胎兒已經成型,這個時候打胎絕對是有性命之危。”
花舞娘反駁:“剛發現的時候我就讓她打了,可她不願意,懷着孩子的花魁,誰還願意做她的生意,這不是砸我如意樓的招牌?!”
“所以你逼着她打胎,最後一屍兩命!”
“我給她找了城裏最好的大夫!本來、本來不會出事的,只是後來不知怎麽回事,那位大夫路上出了點事,來晚了一個時辰,他到的時候芸娘已經走了。”
金九齡沉默片刻,問道:“那位大夫可是懷安堂的陳徽陳大夫?”
“是、是他。”
金九齡覺得他好像摸到了那條線。
懷安堂的陳徽是第二個受害者,也是他的一個朋友,正是因為他的死,他才會出現在這裏,否則他現在還好好的呆在京師,做他的總捕頭,也不會世界觀都受到沖擊了。
他看向小桃,“你剛剛說那位聶娘子是回來複仇的,她與你家姑娘有何仇怨?!”
“我、我......”小桃目光游移,神色不定。
金九齡冷笑:“怎麽?要同我回衙門才肯說?”
“不不不!”小桃再也不敢有任何隐瞞,立馬什麽都招了,“那、那位陳大夫是我家姑娘的恩客,聶、聶娘子去的那天,是、是我家姑娘攔住了陳大夫,才會讓他去晚了的......”
“什麽?!”花舞娘驚怒交加,她抓着小桃的胳膊恨恨道:“你個小賤蹄子,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金九齡皺了皺眉,将人拉開,然後問道:“你家姑娘和那位聶娘子有何仇怨?”
小桃躲開花舞娘的憤恨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我家姑娘不喜歡聶娘子,當初、當初兩人競争樓裏的頭牌的時候,我家姑娘輸了一籌,她、她總私下裏罵聶娘子是假清高,當了□□還、還非要立牌坊......”
嫉妒是毒,由它而衍生出的仇恨足以毀滅任何人。
“女鬼複仇......如果這世上真的有鬼的話——”他瞟了一眼秦漠,接着道:“這兩個都算得上是她的仇人了,那第一個死的呢?”
花舞娘想了一下,道:“那就是一個倒夜香的婆子,和芸娘估計連面都沒見過幾回的。”
小桃也搖頭,那個人和她家姑娘沒關系。
金九齡皺眉,又開始糾結起來。
就在這時,鳥叫聲響起,青鳥回來了,盤旋了一圈落在秦漠的肩上。
“跑了?”秦漠看着他慫噠噠的鳥毛,挑了挑眉。
“啾!”青鳥很不甘心。
【它有幫手!】
“女的?”
“啾!”
“這樣啊。”秦漠非常無情的揮開肩膀上的胖鳥,對着金九齡笑道:“有什麽想不通的直接問當事人不就好了?”
“當事人?”金九齡向來靈光的腦袋有些發懵。
“聶姑娘啊。”秦漠唇角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