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虞老先生。”

衆人的臉上都帶上了敬意。

“虞先生。”族長沖着來人拱手行禮。

那位虞老先生雖須發皆白,但他背脊筆直,雙目神光湛湛,毫無渾濁之色。

“你要關地宮?”

他神色肅穆,話語之間含着冰霜。

面對其他人時,他可以做到鎮定自如,可對着這人時,他即便身為族長,也還是帶上了三分敬畏。

“是。”他低頭承認。

“混賬!”虞老先生袍袖一揮,差點直接打在他的臉上,“我虞家先祖自建造地宮以來,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向來地宮在,我虞家就在,就算當初天下大亂,改朝換代的時候,虞家舉族遷移,也沒把地宮給扔下,你現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把虞家立世的根基給扔了?虞世宗,你百年之後要如何去面對列祖列宗?你又要如何對得起我虞氏全族上下?!”

自他當上族長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麽不客氣的指着鼻子痛罵了,虞族長伸手抹了把臉,道:“我什麽都不做才是對不起虞氏族人!地宮不關,那些妖物就會不斷的爬上來,現在已經死了十六個人了,難道要我虞氏上下的人都死光了嗎?”

他作揖,再次行了一禮,“先生将畢生的心血都傾注在了地宮,是對它感情最深厚的人,先生的不舍我明白,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也不想做到這個地步,可您能壓制住地宮裏的那些怪物嗎?”

不能!

如果能壓制的話,他早就壓制住了,不會等到現在這種已經不能控制的時候。

虞老先生滿身的精神氣瞬間就消失了一層,原本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就讓他心力交瘁,現在更是面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老師?”與他一起來的人伸手扶住了他,神情擔憂。

老先生搖了搖頭,他努力地挺直自己的背,目光銳利,緊盯着族長,一字一句寒聲道:“那就把你那孫兒給它!”

Advertisement

族長瞳孔緊縮:“您說什麽?!”

“我說!把虞耀給它們!!”

驟然響起的咆哮讓糖糖打了個冷顫,他動了動脖子,似乎想朝下邊看,卻被花滿樓阻止了。

他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背脊,把他摟的更緊了些。

“不行!我不允許!”說話的是一個年老的婦人,她的臉上都是淚,“虞先生您行行好,那是二丫頭唯一留下的血脈啊,大郎早逝,我們膝下就剩這一根獨苗苗了,他若有事,我也不活了......”

“你還有臉提二丫頭!若非是她,我虞氏一族何來今日大禍!”

這話一出,原本面有不忍的衆人,也紛紛生出些憤慨來。

婦人癱軟在地,她求助的看向族長。

虞族長腳步沉重的走了過去,将婦人從地上攙扶起來,他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後在人群中環視一圈,“二丫頭已經死了!我親自将她送進了洞底下,這還不夠嗎?!”

接觸到他目光的人,紛紛低下頭,不敢再和他對視。

“虞先生。”他嘆了口氣,“我膝下子嗣單薄,這輩子僅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兒子沒能養大,不到十歲便去了,女兒犯下大錯,被我親自送走了,耀兒是我唯一的血脈了......”

說到這兒,他聲音不穩,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平靜。

唉,幾位族老也是面露不忍,紛紛開口勸解。

族長平複了一下心情,才繼續說道:“何況,就算是把耀兒送進去,也太平不了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最多半年,又會故态複萌,我們已經試過了不是嗎?”

虞老先生冷笑一聲,剛要說話,可就在這個時候,轟隆隆——大地在顫動,屋瓦成片成片的往下掉,下盤不穩的人東倒西歪的跌倒在地。

“怎麽回事?!”

“到底怎麽了?地震了嗎?”

虞老先生面色大變,“不好,是地宮!”

“那邊怎麽了?你沒讓人在那邊守着嗎?”

“怎麽可能不讓人守着?!”他煩躁的說道:“虞興帶着人看着,沒有我的命令,不會離開半步!”

轟!大地裂開了,巨大的黑影爬了出來,将整個天空遮掩了大半,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底下一片驚恐,所有人你拉我我扯你,徹底亂了套。

老實和尚目瞪口呆,“我滴個佛祖乖乖,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你看到什麽了?”花滿樓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樹木,沉聲問道。

“黑影!”和尚吞了口唾沫,驚駭道:“龐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黑影,鬼知道是什麽玩意兒!”

“啊!它炸開了!”

确實是炸開了,分裂成無數個細小的影子,密密麻麻下雨一樣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救命!”女人的尖叫聲響起,二十多只蟲子咬在了她身上,她又疼又怕,趕緊伸手去拍,可下一瞬,那些黑蟲子已經像是滴在海綿上的水一樣,從她的肌膚上滲透了進去。

女人已經吓得哭都哭不出來了,只能不斷的喊救命,可這個時候,人人自顧不暇,哪裏還有人能顧得上她。

癱軟在地的女人差點沒被人踩成肉餅——如果不是花滿樓拉了她一把的話。

“你怎樣?”他聲音焦急,卻也不失溫柔。

女人眼鏡一亮,伸出手來剛要喊上一句救命,可她剛張口,卻再也沒能說出話來。

那張原本年輕豐滿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光滑的肌膚萎縮幹枯,似乎一下子,有什麽東西瞬間将她所有的精氣和血肉都給吸走了。

“小心!”老實和尚拉着人後退好幾步。

花滿樓看不見,他卻看的清楚,女人的口鼻之中冒出好幾團黑色的霧氣,那些霧氣扭動着,重新凝聚成蟲子的形狀,然後煽動者翅膀,再次加入蟲族大軍。

事情非常不妙,只這一會兒的功夫,好多人倒了下去,再也沒能爬起來。

“進祠堂!都進祠堂!”

族長的聲音已經扭曲到變了形。

碰——厚重的大門被用力地關上,不斷的有人在外面拍打着,請求着,求裏面的人讓他們進去,在知道那扇門終于不會再打開之後,請求變成了痛罵,再然後,那些痛罵聲都沒了。

門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進到裏面來的人不多,大概三四十個,都是站的離大門進的一些人。

“他們......都死了嗎?”有人哆哆嗦嗦的問。

祠堂裏,一排排森冷肅穆的靈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

虞老先生陰冷的目光看了過去,吓得說話的人立馬縮回了脖子,再也不敢吭聲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姥姥!”小孩噠噠噠的跑向婦人,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

僥幸逃過一劫的老婦看到原本以為已經兇多吉少的小外孫突然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喜極而泣,她蹲下身子,又是抱又是親,心肝寶貝一陣亂叫,“你怎麽會在這裏,偷偷跑出來的嗎?幸好幸好,老天保佑......”

“不是偷跑的,哥哥抱來的。”小孩指着花滿樓站着的地方說道。

快要崩潰的衆人這才發現,他們之中多了兩個陌生人,或者說也不全是陌生人,其中一個還是有些熟悉的,畢竟前一陣子就來過。

老族長聲音沙啞,“又是你!”

花滿樓颔首,“是我,我不得不來。”

老族長嘆了口氣,他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你朋友的失蹤和外面的那些東西有關,你覺得他還會活着嗎?”

袖中的手緊緊的握成拳,指甲陷進掌心,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身邊的老實和尚似乎是在寬慰他,“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陸小鳳絕對是禍害中的禍害,我從沒見過比他還要命硬的人。”

花滿樓唇角上翹,他在笑,雖然笑的有點勉強,“我也這麽覺得。”貓有九條命,而陸小鳳的命比貓還要多一條。

花滿樓心中擔優,但他更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畢竟外面的那些東西,超出了他的認知。

可就在他剛要開口的時候,孩童尖銳的哭聲驟然響起。

族長的夫人被推倒在地,糖糖被人掐着脖子禁锢住,那張粉□□嫩的臉漲的通紅。

“你要幹什麽?!”老族長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虞老先生面色扭曲,雙目通紅,此刻的他完全沒有了先前的仙風道骨,整個人癫狂之極。

他沒有理會族長,他的目光緊盯着那扇門,似乎想要穿透大門看清外面的情形。

他手一指,朝着制住了糖糖的那個學生命令道:“把他扔出去!”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不大的村莊無星無月,被遮天蔽日的暗色徹底籠罩。

秦漠站在離村莊不遠的一個小坡上,目瞪口呆。

“我沒看錯吧。”他眨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我應該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年紀才是!”

青鳥哼唧一聲,毫不留情的說道:“別抱有幻想了,趕緊去救人!”

秦漠腦袋都大了,“我也想救人,但這讓我怎麽救。”

看着底下那黑壓壓的一大片,他頭皮都發麻了,“這些東西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現在是問為什麽的時候嗎?!”

青鳥迎風而長,毛茸茸的團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張揚華麗的巨鳥,他低頭,咬住了秦漠的衣襟,将他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風聲呼嘯,清嘯聲中,青鳥展翅而起,直沖雲霄。

“拯救世界去吧少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