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苦行僧
臨近中午,人民公園的廣場上人影寥落,沙鷗坐在噴泉旁邊的假山背陰處,看着廣場上散養的幾只白鴿,清空大腦內存,格式化記憶,就這麽發了一上午的呆。
一直等快到中午放學時間,他才騎上自行車回家。
到家裏,他神色如常地和爺爺弟弟打過招呼,然後紮進廚房準備午飯。
飯後,泰然自若地回到房間午睡。
平靜的,就仿佛那些無處宣洩的濃烈情感從來不曾在他身上出現過一樣。
鬧鐘響起,沙鷗從床上起來,看過爺爺後再次出了門。
直奔“Stone”而去。
九月末的天氣不涼不熱,對于中午需要在教室午睡的同學來說,可謂是最利于養精蓄銳的舒服季節。
不過可能是精力過于旺盛了,以至于陸惟名一個中午都沒能睡着。
他兩條胳膊交疊放在課桌上,腦袋枕着小臂,在周圍同學偶爾發出的輕鼾聲中睜開了眼睛。
旁邊的座位已經空了一個上午了。
在陸惟名的認知裏,沙鷗雖然時常對人對事傍觀冷眼淡漠至極,但在他身上自有一番孤傲不群的氣質,說穿了就是“因為不想搭理你,所以不會和你廢一句話”的性格,所以,上午發生的這種當衆硬茬老師而讓自己成為衆矢之的事,說什麽也不像是沙鷗的風格。
除非,他受了點別的心理刺激,導致向來自控一流的情緒管理間接性實效了。
啧,能讓他同桌那樣漠然落穆的人情緒失控,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驚天異聞的大事。
更不知道的是,他這說走就走潇灑不羁的同桌,下午還能不能來了。
陸惟名重新閉上眼睛,默默嘆了口氣,別說,就這半天的空窗期,他居然還有點不大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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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直等到陸惟名下午自習課訓練回來,旁邊的座位上始終還是空無一人。
這是什麽情況?
陸惟名忍不住在心裏嘀咕,怎麽剛了一次地理老師,就消失一整天?
那別的班還有那麽多天天上課跟老師炸刺的學生呢,也沒見一中天天有失蹤人口啊!
不過這點忐忑不安的情緒很快就被打斷,陸惟名在課桌下掏出手機,看見“五人小組”的群聊裏發了一張自拍照片。
周淩風趙書遠他們四個,沖着手機攝像頭笑得缺心少肺,而背景就是豐玉一中的校門口。
我操!陸惟名長指翻飛,打字飛快:你們來了?不是說晚自習結束以後才能到?
趙書遠回複:長點心吧陸哥,等晚自習結束都幾點了,哥幾個黑燈瞎火地跑一趟幹啥,睡一覺再回來啊?
陸惟名一樂: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到。
周淩風:夜宵?
李赫:泡吧?
方凱:一條龍?
陸惟名回了最後一條,打完“我媽讓我遠離不良少年”這句話,就沖出教室,一溜煙跑到了高二年級組辦公室。
“請假?”楊光看着辦公桌前站着的大小夥子有點納悶,“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還開始流行以同桌為單位集體請假了?”想了想又問,“有正當理由嗎?”
陸惟名:“有,我原來一起訓練的隊友來了,就在校門口,我得趕緊出去盡地主之誼了。”
楊光:“......”
這理由,還真是正當啊。
開了假條,楊光遞給他:“這次準假是看在你坦誠的份上,不過下不為例!”
陸惟名笑得神經大條,接過假條以後,喊了聲中氣十足的“是,謝謝男神!”随後轉身就撒丫子跑沒影了。
“好家夥!”楊光看着辦公室門口被風掠起搖晃的盆栽葉子,後知後覺地嘀咕一句,“快是真快啊......”
一中大門口,陸惟名交了請假條,做好了離校登記,出門就看見老槐樹下的那四個人。
陸惟名站定腳步,氣運丹田吼了一聲:“哎——!”
四個人整齊劃一地轉過頭來,先是一愣,随後齊齊爆出一句:“操!陸哥!”
将近一個月不見,五個中二少年抽瘋似的抱在一團,随後以一陣拳打腳踢表達了對彼此的思念的之情,鑒于單飛的陸惟名是四個人思念的源泉,故此最後分開的時後,他深灰色運動褲上布滿了刻着兄弟之情的腳印子。
再見着這幫沒輕沒重的玩意兒,陸惟名高興是高興,疼也是真疼,一邊拍着褲子上的塵土,一邊龇牙咧嘴:“我操,真踹啊你們,哥們還指着這雙腿以後拿奧運金牌呢,廢了你們鋸腿謝罪麽!”
周淩風又捶他肩膀一拳:“放心吧廢不了,哥幾個有數,都沒敢往你第三腿腿上招呼。”
“滾蛋!”陸惟名他們并肩往路邊走:“待幾天啊?”
趙書遠說:“明天下午走,票都定好了。”
陸惟名頓時不願意了:“逗我呢?今天來明天走,裏外裏加一起不到二十四個小時?”
“知足吧兄弟。”方凱說,“體校這周日有集訓,我和李赫這都是從教練眼皮子底下溜出來的,要不是真想你了,也不能冒着被停訓的風險折騰這一回。”
提到體校,陸惟名心裏的那點意難平又适時地湧了出來,他盡量掩蓋語氣中的羨慕,豪情萬丈地一揮手:“得,這份情我記着了,先吃飯,地方你們選。”
最後幾個人選了一家逼格璀璨的高端日料店,古樸素雅的小桔燈下,擺滿了一桌子的刺身冷盤,甜蝦鵝肝,定食更是做的地道講究。幾個人人模狗樣的端坐在矮桌四桌,李赫提議道:“喝點兒?”
陸惟名笑道:“行啊,有朋自遠方來,不喝不熱乎,喝點呗。”
結果招呼服務員過來問過才知道,店裏只有日系傳統清酒,酒精度極低,估計喝完之後也就能比藿香正氣水過瘾點。
于是就此作罷。
一頓飯花了小三千,出了門趙書遠客套道:“破費了啊陸哥。”
陸惟名睨他一眼:“假客氣了啊兄弟。”
好不容易異地相聚,一起吃個飯只是個狂歡的開始,今晚肯定不能就這麽散了,陸惟名掏出手機,邊搜邊問:“接下來什麽安排,對了,晚上住我姥爺家吧,客房空着好幾間呢。”
“可別可別!”一想到陸惟名那位國畫大家的姥爺,幾個人心裏頓時一陣發虛,方凱連連擺手,說:“咱們姥爺那別墅可住不起,我兩年前去過一次,現在還有心理陰影呢,一進門跟進了文物博物館似的,牆上挂的桌上擺的,不是善本真跡就是文物古董,我在屋裏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有個什麽風吹草動的,一不留神弄壞點啥,我爸就我這麽一個兒子,到時候指定把我賠給咱姥爺清賬,我不能給他這個生二胎的機會。”
“滾吧你,說這話虧不虧心!”陸惟名笑罵道:“那次我姥爺不是還送方叔一個典藏的玉扳指,讓你帶回去的,忘了?”
“那不能忘,現在還在我們家供着呢!”
“少扯淡,到底怎麽辦?”
周淩風說:“你別操心了,我們來的時候訂好酒店了——哎對了,幹脆晚上你跟我們走得了,還回什麽家啊,跟姥爺說一聲呗,反正明天周六沒課。”
“也成。”陸惟名答應的幹脆,退出搜索界面就給家裏打了通電話。
挂了電話,還是舊事重提,剛才酒沒喝成,李赫賊心不死,慫恿道:“要不泡個吧?”
陸惟名愣了一下,再次點開手機搜索:“也行,不過我對這片的網吧不熟,得找找。”
四個人一齊投來了圍觀傻逼的眼神。
“幹嘛啊你們。”陸惟名樂了,還不忘再問一句,“不過酒店都訂好了,就別通宵了吧,那......”
“陸哥。”李赫打斷他,真誠地發問,“能實地采訪你一下麽,請問你來豐玉市以後,這一個多月過得是什麽日子?”
陸惟名有問必答:“上學,聽課,訓練,補習,回家。”
這下連幾個人裏最靠譜的趙書遠都忍不住發出了靈魂拷問:“我操,你這是看破紅塵了要出家嗎?”
陸惟名頂着衆人鄙夷的眼神,終于明白過來,噗哧一下笑出了聲,“操,酒吧啊?”
方凱恨鐵不成鋼地搭上陸惟名肩膀,規勸道:“實在不行,你就跟你爸服個軟,回北津得了,你在這兒日子過得也太清心寡欲了,我覺着再這麽下去,等畢業你突然說不想考體院了,要上佛學院,哥們兒一點都不奇怪。”
周淩風接話接着擠兌他:“你這天天的過得跟個苦行僧似的,恐怕連抽空談個戀愛,趁着還沒成年抓住早戀的尾巴什麽的,也不在您老的計劃之中吧?”
“你還別說——”陸惟名老神在在,“暫時還真這沒這個打算,上次哥們兒收一情書,現在還沒看呢。”
李赫奇道:“為啥沒看,姑娘長得不行?”
陸惟名一琢磨,那封情書是沙鷗轉交的,送信的女生長得什麽樣他确實沒看見,于是十分誠實:“不是,我忘了。”
“操,你個**!”方凱一臉的怒其不争,“來,送你首歌吧陸哥,表達一下我的敬佩之情——”他咳一聲,清清嗓子,聲情并茂地哀嚎唱道:“你要——這鐵棒有何用,你要——這變化又如何......”
“......滾你大爺的蛋!”
陸惟名也覺得剛才自己**過頭了,跟着他們一通傻笑,笑完之後嘆了口氣,說:“也不是......我吧,也就是剛到這時間短,而且心裏憋着口氣,總想做出點樣子來讓老陸看看,我不是......啧,不是他想的那樣,所以這突然一上進,就把游戲人間這等大事給忽略了,今兒你們要不提,別說酒吧,網吧長啥樣我都要忘了,得,走着,喝點去!”
陸惟名迅速在手機上浏覽了一遍推薦攻略,最終定位了一家本市排行前三的酒吧。
“Stnoe,這名字有點意思,就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