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醒酒

周淩風幾個人已經被眼下的精彩劇情震懾了靈魂,直到沙鷗第三次嘗試脫離桎梏失敗,才手忙腳亂地将陸惟名從他背上擡起來,重新搬運回床上。

被扔在床上也不老實,一只手還拽着沙鷗外套衣擺,說什麽也不肯松開,嘴裏念念有詞地嘟囔,一會兒要聽故事,一會兒要聽睡前兒歌。

沙鷗之前灌下去的那點酒此時全部蒸騰成隐含的怒意,被陸惟名這麽折騰一圈下來,這點零星的怒意又全部兌換成無奈。

趙書遠看出些端倪,對沙鷗試探問道:“哥們兒......要不今天晚上你和陸哥對付着睡一宿得了,已經這麽晚了,你也就別折騰了。”

“就是就是。”周淩風接話道:“你倆睡一間,還有兩間房,我們幾個擠擠也沒問題。關鍵是吧......”他暗自瞥了床上的陸惟名一眼,“關鍵是現在這個情況,你想走也費盡了。”

已經是半夜時分了,沙鷗走不走放一邊,這哥幾個再這麽陪着陸惟名鬧騰下去,可真的要該力竭而亡了。

沙鷗皺眉思忖了片刻,未置可否,只是說:“你們去休息吧。”

周淩風幾個人如臨大赦,半真半假地客氣了兩句,而後腳底抹油似的,溜之大吉了。

房門被帶上,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暖黃色的床頭燈投下一片朦胧光影,沙鷗側過身,拽了拽被陸惟名攥在手裏的一角,一下,兩下,第三下的時候他手上加重了力氣,終于拽了出來,而下一秒,躺在床上的人手上一空,也随之睜開了雙眼。

陸惟名眼底有紅血絲,醉酒的目光懵懂而迷茫,此時的神态像極了個一不留神就闖入光怪陸離大千人世的深山小獸,茫然四顧中,帶着惶惶的不安。

沙鷗迎着他的醉眼,面無表情地對他對視三秒,問道:“知道我是誰嗎?”

“你......”陸惟名腦中混沌一片,清明也只是片刻,随後翻湧而至的,便是更加洶湧的迷醉困頓,“你是......你怎麽......”

沙鷗認命般地嘆了口氣,最終決定放棄和醉鬼擺事實講道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陸惟名腦門上戳了一下,淡聲道:“閉眼。”

陸惟名狐疑困惑地看他半秒,居然真的乖乖閉上了眼睛。

沙鷗從陸惟名口袋裏掏出手機,抱着試試看的态度點亮屏幕,發現果然沒有上鎖後,直接點開一個小程序,在搜索欄輸入“睡前故事”幾個字,而後在列表中選中了一個時長半小時的選項,将播放時間設定為“本節播放結束”後,把手機放在了陸惟名枕邊。

輕柔的女音從手機中傳來,帶着低哄安撫的語氣,在這夜闌人靜之時,顯得尤為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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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鷗在床邊坐了五分鐘,直到鬧騰了一晚上的傻兒子徹底睡沉,才起身走到房間玄關處,關掉了房中所有的燈光,只留那盞帶着昏黃暖意的床頭燈,然後拉開了房門,輕步而出。

出了酒店,沙鷗步行回“Stone”後門,取了自行車,頂着冷風一路回了家。

到家已經快淩晨三點了,沙老爺子和沙雁還早已經睡下,沙鷗不想半夜擾人清夢,況且即便是工作需要,他也從未像今夜這樣豪飲後,帶着滿身的酒氣回過家,讓那爺倆兒發現了,免不了又是一頓心疼和規勸。

脫了外套,他整個人幾乎累到脫力,連洗漱都省了,直接往沙發上一窩,抻開靠背上放着的毛毯,湊合着睡了過去。

淺眠之中,嘴邊還挂着一絲清淺的無奈笑痕。

第二天上午,陸惟名是被接連不斷的敲門聲震醒的。

頭一晚放肆宿醉的結果,就是第二天頭昏腦漲,全身酸痛,走起路來腳底打飄。

這可真是從未有過的新鮮體驗。

陸惟名踩着猶如軟雲一般的地板,揉着脹痛的太陽穴,暈暈乎乎地開了門。

門一開,四張帶着獵奇探究的大臉便倏然闖入視線。

“靠。”陸惟名一愣,人也清醒了不少,“幹嘛呢你們四個,一大早守門口,cospy門神啊?”

“不早啦,你自己看看都幾點了,再晚點午間新聞都該播完了。”

周淩風打頭,四個人魚貫而入,陸惟名還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聽他這麽說,下意識的掏手機想要看時間,可摸來摸去,才發現兩兜空空,“哎我手機呢?”

“這呢。”趙書遠往床邊一坐,從枕頭邊上拿過手機扔給他,聲中帶笑,問道:“怎麽就你自己啊,令嚴何在啊?”

陸惟名劃開手機屏幕的手戛然頓住:“......誰?”

其餘幾個人互視一番,而後爆發出一陣慘絕人寰的大笑。

陸惟名就在這毫不掩飾的無情狂嘲中,慢慢找回了點昨晚的記憶碎片。

雖然只是一些不能連貫演繹的斷章,但是零零散散地拼湊起來,也足以在一瞬間讓陸惟名親身一次何為人世艱難,命途多舛了。

“父子局,先趴下的叫爸爸!”

“那,以後跟我姓了?”

“......”陸惟名呆若木雞,拿着手機站在房間中央,整個人凝固成了一塊見了鬼的活化石。

許久之後,直到他哆嗦着手指,試探性地劃開手機屏幕,睡前故事的小程序界面猝不及防地跌入眼簾時,心口快要憋炸了的那口氣終于噴薄而出。

“我他媽......操!”手機燙手,被陸惟名一下甩到床上,他抱着頭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懊悔羞恥如潮水開閘洩洪般,一并湧了上來,差點沒把他嗆死。

這感覺,也太他媽太上頭了!

幾個損友見他一副哀大莫于心死的神情,沉浸在自我厭棄中不能自拔,終于堪堪止住了笑聲,方凱走過去拉了他一把,從地板上把人拽起來,安慰道:“行了啊,多大點兒事,俗話說好,你不醉他不醉,馬路牙子誰來睡?況且也沒真讓你睡大街上。”

陸惟名本以為下一句是“而且酒後的醉話不能當真”,誰知道李赫接茬道:“就是,再說陸叔叔寬宏大量,不會和你一般見識的,不就突然多個爹麽,放寬心,不至于的。”

這話就不能提,說完幾個人又忍不住了,瞬間開始了第二輪無情狂笑。

陸惟名:“......”

周淩風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權當半場休息,問道:“哎對了,昨晚你那位......咳咳,那個誰,不是和你一個房間睡的麽,人呢?”

陸惟名心神俱疲:“沒有,走了。”

趙書遠:“走了?我靠你昨天折騰到半夜兩點多,一直拽着人家衣服不撒手,說什麽也不放人,那架勢誰也說不得,沒辦法他就讓我們先去睡了,結果這哥們兒沒住這啊?”

拽衣服、不撒手、不放人......羞愧更盛,陸惟名在殺人滅口和自我了斷之間徘徊猶豫了片刻,最終選擇折中的方式,将腦袋藏在厚沙之中,裝傻鴕鳥,他自暴自棄地往洗手間走,生無可戀地留下一句:“這事過了啊,再提我翻臉了。”

等他胡亂地刷牙洗澡後,幾個人退了房,去商業街吃了個午餐,陸惟名酒勁兒過了以後,胃裏就開始抽着疼,嚴重影響食欲,于是默默地捧着湯碗,沒滋沒味地小口喝湯。

午飯吃的完,飯後差不多就到了分別的時刻。

周淩風他們買的快車票,陸惟名送他們四個到火車站,進站前,不舍之情還是外露了。

不過即便是惜別,幾個大小夥子也演不來矯情的戲碼,周淩風上前一步,握拳敲了敲陸惟名肩膀:“行了,哥幾個兒不在身邊,好好照顧自己,放長假了就回北津,我們給你接風。”

陸惟名點頭,說:“沒問題,我還等着下次見面的時候和你們跑兩圈呢,計時競速,到時候別慫啊。”

馬上要檢票進站了,趙書遠笑着又囑咐了一句:“別的都是小事,你那脾氣好好收收,別整天像個炮仗似的,任誰一點就着,不過真遇見事了也不怕,一個電話哥們兒就是打飛的也過來給你撐場子。”

“你放心吧老趙。”方凱笑着接腔,“咱們陸哥現在是今非昔比了,這點小事還用得着你操心,陸哥有豐玉的爹管着,那必須是想出格也沒機會啊。”

“滾蛋吧你!”剛才順着熱湯稍稍平息的恥辱感再次席卷而來,陸惟名忍無可忍擡腳就踹,“麻溜地滾去檢票!”

幾個人笑成一團,随着檢票的隊伍慢慢前移,陸惟名站在原地,看着他們過了通道閘口,最終順着下行電梯消失在視線中。

啧,這來去匆匆,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分別場景,果然有點煽情,不太适合他這種豪邁的熱血少年,陸惟名刻意收斂了那點外洩的情緒,随着流動的人群往車站外走。

走兩步忽然停下,胃裏又是一陣絞痛。

靠了......陸惟名不禁暗自琢磨,他一個昨晚喝得跪地叫爸爸的人,現在都難受成這樣,也不知道比他喝得還多的沙鷗,是怎麽把一個先無理取鬧,後假死挺屍的自己運回酒店的。

而後又半夜獨自回家。

走之前還大發慈悲,真給他放了段睡前故事。

這到底是他媽什麽能空手套兒子的神仙海量?

不能細品,越品越尴尬,尴尬到頭頂飛過成群小鳥。

細看,小鳥的品種還比較特殊。

一群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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