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找到你

沙鷗張了張嘴, 還沒出聲便被截話, 陸惟名微微見喘, 胸腔隐約起伏, 往常總是笑嘻嘻不着調的俊臉上,此時是一片風雨欲來的陰霾神色, 他看向沙鷗, 無形中帶着幾分壓迫的氣勢, 直接向他伸出一只手來。

“——你電話給我。”

沙鷗在震驚中不露聲色地重新掏出手機,交到陸惟名手上。

陸惟名低頭看着屏幕,口氣中還有隐約的怒意:“沒密碼?”

“......沒有。”

陸惟名“嗯”了一聲,不再廢話, 劃亮手機,直接按了一串數字進去。

兩秒鐘後,沙鷗聽見了陸惟名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陸惟名拿出自己的手機, 盯着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看了三秒,然後肉眼可見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挂斷電話, 先把沙鷗手機上那通撥號記錄儲存,又将沙鷗的號碼存在通訊錄裏, 才将手機遞了過來。

沙鷗接過電話的時候白皙的額角跳了一下, 前一秒, 他清楚地看見陸惟名在手機裏,給自己備注的名字——小白鴿。

“行了。”陸惟名佯裝灑脫地一點頭,“沒別的事,我走了。”

沙鷗看着他, 沒說話。

陸惟名目光筆直地回視他。

四周皆是晃動的人影和音浪,将他們兩人之間短暫的沉默無限拉長。

半晌,沙鷗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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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惟名:“......”

哦?!

一字破功,那些被他刻意掩飾的情緒霎時被這雲淡風輕的一個字盡數勾起,像是這幾天陰沉籠罩下的天空,被一道閃電驟然撕開了一道口子,傾盆大雨直瀉而下,将他徹頭徹尾地澆了個透心涼。

結果這人不僅連把傘都不給他打,連他自己虛張聲勢要來的、差不多像火柴棍拼起來的漏雨小涼亭,都差點讓對方一腳踹塌!

“我他媽......”陸惟名沉下一口氣,顯而易見地是在竭力控制着脾氣,一顆心卻在怒火的焚灼下逐漸發冷,他伸手指了指沙鷗,喑啞聲線中竟還透露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知不知道,你他媽上午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老子替你跑了個三千,緊接着又去跑接力,跑完腿軟得都打飄了,中午還跟個傻子似的跑你家去,就怕你遇上什麽麻煩,結果倒好,在你家門口等了一中午,連飯都沒吃,下午上課都遲到了!”

“還有,上午運動會項目就全部結束,我下午把各科老師發下來的月考卷子分門別類的給你收好,本以為你下午能來上課,結果你照樣不見人影!”

“最後,等到終于下了晚自習,我火急火燎地跑回家,跟我姥爺念叨了一聲就直接來這找你,結果——”陸惟名目光冰冷,似是百尺堅冰沒有溫度,“結果你就跟我說,哦?!”

“我真懷疑,是我腦子有病皇帝不急太監急,還是你天生少一根神經,壓根就感受不到別人的關心——不對,我看你根本是沒心沒肺,情商還不如我呢!”

“你......”沙鷗一時語塞,他沒想到陸惟名能氣成這樣,更沒成想自己不在的這一天,他曾經這樣心急如火,坐立難安地找過自己。

他獨來獨往已成常态,無論校內校外來去皆是一人,身邊的同學大抵也都習慣了他踽踽而行的風格,這是第一次,有人将“你不在,我着急”這個概念,清晰的向他傳遞過來。

陸惟名下颌線繃得很緊,沙鷗看他片刻,清了清嗓子,低聲問:“你替我跑三千了?”

陸惟名心氣不順地回答:“廢話!”

沙鷗凝視他兩秒,忽然笑了一下,清冷的眼眸在燈影十色中漸漸柔和下來,他問:“成績怎麽樣?”

“呃......”陸惟名在怒火攻心中卡了一下殼,頓時尴尬道:“不如你......第二,不是,那也是因為我昨天比了一天了,而且今天我心态不好,心理負擔太大!我——”

“謝謝。”沙鷗忽然出聲打斷他,望着陸惟名瞬間詫異的眼神,輕聲重複道:“謝謝,真的。”

謝謝你替我跑步,謝謝你為我情急,更謝謝你,讓我感受到了除卻親人所賦予之外的,別樣的溫暖。

陸惟名忽然覺得耳根有些發燙,剛才不依不饒纏繞在心頭的那點火氣,剎時消弭無蹤,他低咳一聲,試圖掩飾一下只有他一個人的不自在:“你、你這見外了啊,咱哥們兒不用這麽客氣......”

“嗯。”沙鷗笑着點了下頭,問道:“所以,你大晚上特意跑過來,就是問我要一個電話號碼?”

“我去你還說呢!”提起這事陸惟名再次抓狂,“這幾天我就一直琢磨,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麽重要的事,直到今天找不見你我才意識到,這麽長時間了,咱倆居然連個手機號都沒交換過,這下好,關鍵時刻掉鏈子了吧!”

白天時候,陸惟名坐在沙鷗家門口時就在想,他原以為和沙鷗的關系算得上是親近,起碼比沙鷗和其他同學之間,要親密許多許多,可是,當意外突然出現,他才意識到,這樣的親密感實則脆弱無形,更僅存在于在校內,或是每天中午他們一起回家吃飯的時候才會得以體現,更多的,在離開學校這個特定地點、在只屬于彼此漫長的時光中,他們之間仍舊像個陌生人一樣相處。

陌生到,從未真正了解對方的生活。

甚至陌生到,連一個電話號碼都不曾交換過。

陸惟名說:“是啊,我可不就是特意來找你,大半夜來要個電話號碼,再說你今天到底什麽事啊,走的那麽急都不說一聲,還耽誤我一頓午飯。”

沙鷗避重就輕地回答:“沒大事,陪我爺爺去檢查身體了。”

陸惟名急道:“爺爺怎麽了!”

“沒事,檢查結果都挺正常的,就是血壓有點高,眼睛不太好了,都是老年病,醫生說平時注意休息和飲食,連降壓藥都沒給多開,說是血壓不到指定數值就可以不吃,不要緊。”

“哦,虧我着急半天。”陸惟名放下心來,說:“沒事就好。”

“......”沙鷗抿唇沉吟兩秒,試探着問:“或許......你找不到我,可以問問其他同學,那個......杜東明溫世超,還有很多同學,都知道我電話的......”

陸惟名:“......”

他目瞪口呆地地望着沙鷗嘴邊快要忍不住的笑意,從頭頂到腳跟,漸漸升起一股被驚雷劈過似的焦麻之感。

“行了。”沙鷗沒打算真讓他尴尬,笑道:“我還要好一會才下班,你先回家吧。”

“哦。”陸惟名梗住脖子,點點頭,說:“那,十一假期以後再見了?”

“假期?”

“是啊,這周放十一小長假了,老楊說,這是咱們高中生涯最後一個完整的假期了,讓咱們愉快享受,過期不候。”

沙鷗倒是完全忘了假期這回事,想了想,說:“嗯,那假期後見。”

要說的話已經說完,要做的事也已經實現,而且時間過晚,似乎的确沒有什麽多聊的理由了。

陸惟名雙手揣在口袋裏,轉身往門口挪了三步,而後,忽地回頭,問道:“假期這幾天,你有什麽安排嗎?”

沙鷗思忖須臾,說:“除了晚上要來打工,其餘的,沒有了。”

“那,有機會的話,我給你打電話出來玩?”

他問得小心謹慎,眼神中卻淌出孩童般純淨的期待。

沙鷗擡頭,迎上他的目光,半晌,輕聲說:“好。”

陸惟名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子,忽然就心滿意足地笑了,那笑容簡單純粹,勾畫出沙鷗遙遠記憶中,一個模糊卻真切的影子。

一如兒時的自己。

臨走前,陸惟名還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別不接電話啊,再動不動玩失聯,跟你翻臉了啊,那個......都這麽大人了,自己有點譜,真有什麽事你就痛快說,別總讓我......讓、人擔心。”

沙鷗目光輕得好似沒有重量,緩緩投落在對方的眉骨中央,又低聲重複回應了一句:“好。”

陸惟名揮斥方遒地沖他一擺手,潇灑回身,差點同手同腳地走出了酒吧大門。

站在吧臺裏目睹了事件全經過的洪哥,此時叼着根煙,繞出吧臺走到沙鷗旁邊,沖着陸惟名離開的大門揚了揚下巴:“怎麽的,我大侄子這就走了?火急火燎地跑一趟,就為要個號碼啊?”

“......”沙鷗松了松領帶的結扣,說:“便宜不能總占,當心以後吃大虧。”

“喲呵?”洪哥笑道:“我當個大爺就是占便宜了?再說這輩分不還是從你這算起的嘛!”

沙鷗擡腳往大廳裏走:“是,所以我就是前車之鑒,當時占了他個便宜,現在還債了。”

“嗯?怎麽還債?”

沙鷗步子微頓,大廳裏姹紫嫣紅缭亂變幻的光影映出他嘴角一點清淺的弧度,他似乎是認真地琢磨了一下,總結回答說:“買菜做飯,午間哄睡,兼職保姆。”

洪哥:“......”

還是你們年輕人會玩。

洪哥:“放我們這個歲數,這是媳婦兒幹的事啊!”

沙鷗:“嗯,我們這個年紀比較不一樣,當爹又當媽的時候,也這麽幹。”

洪哥:“......”

青春虛度,果然是我老了。

作者有話要說:洪哥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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