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合一

說是一起吃午飯, 不過蘇康源中午卻沒有留在家裏, 一是老爺子怕有長輩在, 這群孩子放不開, 二來正巧之前有一個公立文化館的交流宴請,于是臨近中午, 司機便上門接老爺子赴宴去了。

算上碰巧來串門的紀峰, 一共七個人, 圍着餐廳的圓桌,熱熱鬧鬧地剛好坐滿。

座位是随便坐的,沙鷗看準了屏風前的那個位置,一個坐下的動作還沒完成, 就被陸惟名狀似無意地拉了一把,不由分說地按在了自己旁邊的餐椅上。

前一秒剛想坐那個位置的紀峰:“......”

中午吃的是海鮮大餐,禁海期剛過, 這個時間的海貨格外肥美,再加上李阿姨做海鮮的手藝格外出挑, 至此一群小夥子各個吃得一臉滿足,大呼過瘾。

紀峰本來就是理科八班的學生, 同在一個學校, 和陸惟名他們班不過上下樓的距離, 因此幾句話的功夫,就和二班的這幾個男生混的熟稔起來。

說話間,李阿姨從廚房端出一盆蛤蜊菌菇湯,陸惟名站起來, 豎起還沾着蟹黃的手指,捏着湯勺柄想給大家盛湯,沙鷗看了他一眼,放下手裏的竹筷,接過湯勺,說:“我來吧。”

他盛了一碗,先放在身邊的陸惟名面前,陸惟名心裏默然歡喜了一下,舀了一小瓷勺就往嘴裏送。

“哎......?”坐在陸惟名對面的紀峰不經意擡眼,吃驚道:“你不是不吃香菜的嗎?”

那盆蛤蜊菌菇湯裏赫然飄着一撮香菜末,是用來提香提味的。

沙鷗繼續盛湯的手倏然頓住。

陸惟名迎着紀峰疑惑的目光,輕咳一聲,淡定說:“瞎說,我怎麽不吃了?”

說完面不改色的滋溜了一口湯,“嗯,好鮮。”

“不對吧......”紀峰抹着下巴回憶道:“我記得有一年寒假,你來姥爺家住,有一天我媽喊你去我家吃飯,弄了一桌子菜,結果您老人家跟瞎了似的,就是不伸筷子,最後就着泡菜吃了三碗米飯,我媽還納悶呢,事後特意讓我問你,是不是做的菜都不合胃口,結果你怎麽說得來着?”

“我......”

紀峰微微眯起眼睛,對于陸惟名抛過來猶如無數寒刃飛刀的眼風視而不見:“您老人家告訴我,不是不合胃口,只是你吃東西忌口多——生的蔥姜蒜一律不吃,熟的也只吃蔥,而且還得是不帶一點蔥味的蔥,不吃香菜韭菜茴香香椿等一切帶有特殊氣味的青菜,哦對,芹菜你都不吃,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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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陸惟名感受到旁邊正在盛湯的沙鷗投下的輕飄飄的目光,直接端起那碗飄着香菜末的菌菇湯,一飲而盡,無比堅定地說:“你記錯了,哥們兒從小就不挑食,我媽說了,挑食長不高!”

紀峰:“......”

沙鷗盛了一圈湯後,不發一言地坐下,拿起筷子繼續吃飯,仿佛對剛才兩人的對話充耳未聞。

陸惟名端着已經空了的湯碗,一顆心惴惴不安,最後還是沒忍住內心惶恐,可憐見兒地偷偷瞥了一眼沙鷗的臉色。

沙鷗感受到身邊那虛無缥缈的視線,握着筷子的手微頓,轉頭看他一眼,視線相碰,只一瞬間,又旋即分離。

“......”

“......”

坐在對面的紀峰看着他倆那盡在不言中的模樣,第一基覺敏銳上線,半晌,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

吃完午飯又吃水果甜點,最後一群人撐得實在吃不下了,才捧着重了好幾斤的肚子,回陸惟名房間繼續聚堆。

房間裏,李炎和汪晨繼續玩VR,杜東明溫世超他倆下象棋,沙鷗在旁邊分別對雙方進行戰略指導,導着導着,棋盤形勢就變成了一對二的局面。

房間外的露臺上,陸惟名甩開紀峰勒在脖頸上的胳膊,嚷嚷道:“幹嘛啊有話還要偷偷說?趕緊的,我還等着跟我同桌組團虐菜雞呢!”

“得了吧,你同桌邏輯水平,我們理科班老大都繞不過他,下個棋哪用得着你在旁邊添亂。”說完紀峰回頭沖房間看了一眼,确定一切安然無恙後,壓低了點聲音,湊在陸惟名耳邊問:“倒是你......有個問題哈,一開始我也沒當回事,但是現在看來,很有必要當面求證一下當事人。”

陸惟名:“嗯?快放。”

紀峰審視般地看他一眼,抛出一個重磅炸.彈:“學校論壇那帖子,幾成真啊?”

“......”

陸惟名詫異地愣了半晌,就在這緘默的幾秒鐘裏,他清楚地看見了紀峰眼底帶着一絲了然意味的笑意,和自己胸膛深處,突如其來的,瞬間慌亂的心跳聲。

“你、什麽意思啊?”

“什麽意思你清楚。”紀峰拍拍他肩膀,難掩意味深長:“我是真沒想到啊兄弟,你——”

“我操!”紀峰明明聲量不大,但是陸惟名就是行動快于思維,一把捂住他還要繼續叭叭的嘴,似乎對他接來下要說的內容,有一種天然的、本能的逃避和抗拒。

紀峰頓時呼吸不暢,一時間大腦血流倒湧,可又扯不開蒙在自己臉上的手,只好認命地聽陸惟名咬牙切齒地在自己耳邊低聲說:“論壇什麽的,看個樂呵就得了,切勿上升正主,懂不!”

紀峰忙不疊地一通點頭。

陸惟名這才放開他。

松手之後才發現,或許是過于緊張的緣故,脊背上居然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

紀峰拍着心口喘了半天,終于把氣倒勻了,顫着手指控訴道:“我也就是看剛才吃飯的時候,你看、看那誰眼神有點不對勁,我他媽就随口一問,你至于緊張成這樣麽!”

“扯淡呢你!”陸惟名欲蓋彌彰,不知道是為了說服自己,還是說服他人:“老子這麽一個熱血直男,看誰眼神都一樣,你沒事能不能少上論壇少YY,好好學習考個年紀前三它不香嗎!”

“操......”紀峰直接讓他氣笑了,點點頭說:“行吧,陸直男,算我走眼了,得罪了啊!”

陸惟名長籲了一口氣,搞定了鄰居同伴,心裏一直搖搖欲墜的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才堪堪穩住,回歸原位。

正當此時,露臺的隔斷門被人輕扣了兩下,陸惟名悚然轉身,就看見沙鷗斜靠着門框,一只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表情淡然地看着他倆。

陸惟名:“......”

紀峰:“......”

操,果然是背後不議他人短長,古語誠不欺我。

沙鷗沖紀峰稍一颔首,繼而對陸惟名說:“我來說一聲,你們玩吧,我先撤了。”

“為什麽啊!”陸惟名做賊心虛,生怕沙鷗聽見片刻前的風吹草動,謹慎問:“下午說一起去打桌球呢,你不去了?”

“不了。”沙鷗一搖頭,“下午我爺爺回來,我提前回去了。”

“哦。”陸惟名稍微心安,旋即又湧上來點遺憾,他上前,搬着沙鷗肩膀把人轉個了面,在後面推着往前走,“那我送你去公交站。”

“不用,你招呼大家吧,我認路。”

“別墨跡了,我吃撐了,午後消食。”

前天晚上說送他去打工,也是同樣的借口,沙鷗被他推得腳下停不住,心說你就不能偶爾有點創意嗎?

直到他倆出了房間,杜東明才悵然感慨道:“瞅瞅,瞅瞅!人家同桌之間這感情,一共還不到一千米的路程,陸哥都舍不得讓霸霸自己走,這是什麽神仙同桌情!再看看我這同桌,我悔步棋都吹胡子瞪眼地上綱上線,差距啊!”

“那能一樣麽!”溫世超嗆他:“沙鷗霸霸那種高冷校草,就需要陸哥太陽般的溫暖照耀,光合作用充足嘛,而你,這種下個棋還狡賴的人,只需要同桌的一頓毒打。”

旁邊的同學笑出聲來,汪晨說:“你們說這倆人,但凡要有一個是女生,也能開創咱們班級內部愛戀的先河了。”

李炎啧啧有聲,沉聲道:“片面古板了啊班長,真愛他分男女嗎?倆男的他怎麽就不行了呢?泡了那麽長時間的論壇了,奇怪的知識點還沒增加嗎?”

汪晨沉思一秒,給他點贊:“中肯,到位!”

紀峰揉着自己酸脹的臉頰,痛定思痛地提醒他們:“可別亂說,你們陸哥,熱血直男一個啊——哎,這就是傳說中的,偉大的社會主義兄弟情吧!”

二班衆人:“......”

公交站點。

十月份的天氣,喜怒無常,上午明明還日光充足,午後的時候就忽然陰天,鉛雲聚攏,一場秋雨看似說下就下。

陸惟名和沙鷗并排坐在車站椅上,冷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打着旋的蕩向遠方。

這個地段的經停公交非常少,他們又恰巧錯過了前一趟車,故此最少還要再等十五分鐘。

沙鷗看了看越來越暗的天色,說:“你回去吧,恐怕要下雨了。”

“沒事,就這一小段路,兩分鐘我就跑到家了,下就下呗。”他看了看沙鷗身上的薄衛衣,直接脫下自己的運動夾克,兜頭披在他身上。

沙鷗一驚,反手就要拽下來,陸惟名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手腕,說:“沒事穿着吧,萬一路上下雨,你下車還能擋擋。”

沙鷗:“......”

......那為什麽就不能借我把傘呢?

陸惟名見他居然沒二次拒絕,心裏浮出些許愉悅,而後忽然一拍腦袋,喊道:“我靠我差點忘了!”

沙鷗略顯疑惑地看他掏出手機,對自己粲然一笑,心中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你......”

“今天的午間溫暖啊!我提前都準備好了!”

果然!

“......”沙鷗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自然,試探問道:“這種事,一定要當面做嗎......?”

“???這種事是哪種事?“陸惟名指尖按在已經劃亮的手機屏幕上,忽然對他眨了下眼睛,暧昧道:“同桌,有些事,當面做,比背後做,震撼多了。”

沙鷗:“......”

沒毛病,如果還需要對方配合着笑出來的話,難度系數也大多了。

不消片刻,沙鷗手機就傳來“叮咚”一聲,提示有新的消息。

行吧.....沙鷗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和呼吸節奏,動作遲緩地将手機掏出來,可就在劃屏的前一秒,旁邊伸出來的手再次按在了他手腕上,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嗯?”

陸惟名扣着沙鷗手腕,臉色在一瞬間有些變幻莫測:“那個......我想了一下,咱們保持點神秘感也挺好的,要不、要不你還是到車上再看吧......”

沙鷗聽出他語氣中那點不易察覺的自暴自棄,不免暗自好笑,“嗯”了一聲,果然将手機又裝回了兜裏。

抽出手的一剎那,指尖卻觸到一個堅硬的質體。

沙鷗心念微動,抿了下唇,卻沒有聲張。

十五分鐘後,公交車終于來了,沙鷗起身招手,車停穩,卻在上車的前一秒,将身上的外套拉下來,抛還給陸惟名。

“應該下不了雨,我走了。”

車門關上,公車出站,漸行漸遠。

陸惟名一直到公交車駛出視野範圍,才結束單人注目禮,搖搖頭,無不遺憾地将夾克穿上,而就在他習慣性地将雙手揣進口袋時,右手指腹忽然觸及到一個硬質物體。

陸惟名:“???”

他把兜裏的東西掏出來,掌心攤開時,瞳孔驟然縮緊。

掌心之中,是一枚青色琉璃哨,映着黯淡天光,卻依舊晶瑩剔透,天工自拙。

陸惟名一顆心簌簌發燙,忽然想起上午時,也是在這個站點,他說以為沙鷗給自己帶了禮物時,對方一瞬間的欲言又止。

而此時,手機提示音響起,他幾乎是光速拿出電話,劃開屏幕。

屏幕上,赫然顯示着沙鷗發給他的第一條信息——

“小禮物,不貴重,就當是給你不挑食的獎勵了。”

北方的秋季似乎很短,過了十一長假後,氣溫便陡然下降,回到校園沒幾天,冬天便在十一月初旬悄然來臨。

沙鷗依舊每天三點一線,學校、家、酒吧,而原本重複單調的生活中,因為陸惟名時不時地歡脫蹦跶,倒也比曾經孑然一人深夜獨行的時候,溫暖生動了許多。

尤其是他每天從不間斷自動上線的三條“快樂源泉人間溫暖”。

陸惟名發信息的時間非常規律,每天早上晨訓前一條,中午他們一起在沙鷗家吃完午飯,回到學校後一條,而最後一條間隔時間比較長,每次沙鷗收到的時候,已經是一中晚自習放學時間,那個時候,他已經身在“Stone”了。

最一開始的時候,沙鷗秉着“冷靜自我看看就得”的心理,對于那些冷到南極圈的小段子不置可否,到後來可能是被陸惟名這種堅韌不拔的精神感動了,偶爾再看那些笑話時,也會在無知無覺間彎下唇角,自動降低一下智商水平線。

十一月初,北方供暖期來了,從幹燥溫暖的家裏乍一出門,寒風迎面吹來,身上儲存的熱度在三分鐘之內就能消失殆盡。

從前幾天西北風乍起,沙鷗便放棄了騎自行車,改乘公交上下學,于是每天中午陸惟名陪和他一起坐公交回家再上學,而沙鷗不在的時候,每天早晨和晚自習結束後,都是蘇康源的專車司機,兢兢業業地接送這枚知冷知熱、而且一到冬天就如同進入冬眠期一樣的懶蛋。

午後時分,公交站點等車的人不多,沙鷗和陸惟名立在站牌旁邊,沙鷗穿一件黑色的中長款修身風衣,風衣下擺露出兩條裹在同色牛仔褲中的長腿,他本就膚色偏白,再搭配這樣一身黑色的裝束,愈發襯得整個人烏發雪膚,眉眼清冽。

寒風從四面八方裹挾而至,沙鷗捧着手機神色專注,瘦白的手指暴露在冷風之中,瑩潤的指尖已經被風吹得微微發紅,如璞玉透雪般煞目。

陸惟名不動聲色地往他旁邊移動幾步,試圖用身體替他擋一擋周遭的寒風,然而北地風大,風來的方向更是無孔不入,他皺眉,又往他身邊挪了幾寸。

感受到旁邊的時不時地以極小的幅度湊過來,最後高大的身影幾乎要将自己籠罩擠壓在站牌之間,沙鷗終于從手機上擡起目光,狐疑問:“你幹嘛......咳咳咳......”

甫一開口便被灌了一嘴涼風,沙鷗偏過頭去咳了幾下,還沒等回過頭,只覺得眼前殘影一花,陸惟名已經拽下自己塞在運動夾克裏的圍巾,不由分說地圍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用......咳咳......”沙鷗擡手想阻止,可陸惟名卻像早已預料到了一般,抓着圍巾的手輕輕一格,三兩下快速地給他圍好,還在尾端系了一個不太規整的花結。

“圍好了不許摘,都咳嗦了,逞什麽強。”

暗紅色的羊絨圍巾還帶着體溫,霎時阻隔了脖頸上的寒意,沙鷗垂下眼睫,暗自輕嘆,算是默許了他這種近乎霸道的直男關懷模式。

終于上車,兩個人走到車廂後排的位置坐下,公交車上開了暖風,沙鷗坐下後,本想将圍巾還給他,可剛一擡手,就感受到旁邊人飛射而來的銳利眼風,無奈只好徹底作罷。

陸惟名見沙鷗上車後還在看手機,便湊過來問:“看什麽呢那麽認真?”

沙鷗舉着手機移過來一點,說:“論壇上的小道消息,這月十五號要期中考了,全市高中統一出題,難度好像不小。”

陸惟名就着他的手掃了兩眼手機屏幕,還真是。

他搖搖頭,感慨道:“啧,公立高中就這點不好,動不動就考試,學生和老師之間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單就這點來說,真的比不上私立高中。”

沙鷗收起電話,問:“怎麽,你原來的學校不考試?”

“考啊。”陸惟名說:“不過不是這種考法,不管高一還是高三,每個年級都是開學考一次,期末考一次,一個學期兩次,一回都不帶多的,老師同學之間從不因為成績相愛相殺,和平共處,皆大歡喜。”

沙鷗笑了下,沒說話。

公交車徐徐前行,陸惟名說:“上次月考之後,我姥爺逼着我給我爸打了個電話,說是這種時候必須要我顯擺一下,結果我就打了,啧,你猜怎麽着?”

沙鷗說:“怎麽着?”

“我剛說完我那次驕人進步的成績,還沒來得及開嘲諷呢,我爸直接就扔給我一句‘你要是不練體育,能考得比這好’,給我氣個半死,冥頑不靈啊他!”

“......”沙鷗覺得,這話沒毛病。

“結果呢,吵架了?”

“那不能。”陸惟名說:“我知道他其實就是故意激我,還能上趕着中計嗎——我姥爺當時就坐我旁邊,我直接開了免提,等我爸訓完我,嘿,風水它就輪流轉了。”

沙鷗極輕地笑出了聲,想了想,說:“我覺得,如果你能再努努力,全市統考的時候比上一次成績還好,你爸......可能慢慢地也就轉變态度了,畢竟他,咳咳、咳......畢竟......”

“嘶。”陸惟名單手繞道沙鷗背後,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怎麽又咳上了,你快別說話了,哎,不是生病了吧?”

沙鷗偏過頭去,掏出紙巾捂住嘴巴,咳了半天才平複下來,擺擺手說:“......沒事,我身體底子挺好的,可能是空調暖風太足了,嗓子有點幹。”

“不對吧,你等車的時候就咳了,你......”

話未說完,沙鷗忽然擡肘撞了一下他胳膊,眼睛從車窗望出去,視線落在前方公交站牌後面,有些不确定地問:“那人......是你鄰居嗎?之前一起吃飯的那個?”

公交車進站減速,陸惟名側着身子按照沙鷗的提示看過去,還真是紀峰。

公交站牌後面,紀峰和另一個男生似乎在争吵,兩個人情緒都有點激動,言語往來間還帶着偶爾的拉扯推搡。

“我靠!”陸惟名驚了一瞬,起身三兩步就到了下車門的位置,急忙沖司機師傅喊了一聲:“受累再開下門,還有下車的!”

沙鷗也只猶豫了一秒鐘,就跟在他身後下了車。

這個情形下,陸.大炮仗.惟名別再跟人打起來。

兩個人跳下公交車,幾步跑到站牌後方,陸惟名剛想對着另外一個男生吼一句,而下一秒出現在眼前的畫面,讓他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裏——

不知剛才那個男生說了一句什麽,紀峰臉上的怒氣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一下子揮開了男生拉住他胳膊的手,擡腳就要走,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個男生突然一個大力把人又拽了回來,緊接着——死死扣在懷裏,抱住了。

目瞪口呆的陸惟名:“......”

本想着拉架的沙鷗:“......”

世界變化太快,有點看不明白。

但說不上為什麽,面對眼前如此詭異的場景,陸惟名心裏的第一反應不是沖過去把紀峰拽過來,而是在一陣沒來由地心慌後,下意識用餘光去瞟沙鷗此時的表情。

極小的可見視線角度內,沙鷗的錯愕也只出現了一剎那,再然後便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面前緊緊的兩個人,微微蹙眉後,就淡淡的移開了視線。

他這個反應......陸惟名有點看不懂了。

而不多時,紀峰似乎是感受到身後有人,奮力從那個男生懷裏掙出來,一轉身,也愣在了當下。

“你、你們......”

陸惟名幹咳一聲,掩蓋尴尬:“啊......我們,那什麽,公交車上看見你、你們了,以為是......嘶,就下車來看看,想幫忙來着?”

“幫忙?”和紀峰站在一起的那個男生聞言冷笑一聲,沖陸惟名一擡下巴:“你誰啊?”

陸惟名用眼神示意他:“他鄰居。”說完又覺得不對,反問道:“不是,你誰啊?”

“他男朋友。”

陸惟名:“......”

紀峰:“......”

雖然隐約有些猜測,但是當直面這個答案時,陸惟名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拖長聲音“卧——槽——”了一聲。

就,認識了十幾年的發小鄰居,說彎就彎,讓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深深的人生懷疑之中。

正當時,一道清澈的聲音從斜後方傳來,拯救了幾個人于無形的尴尬沉默之中。

沙鷗淡聲說:“上課要遲到了,走了。”随後率先轉身,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陸惟名瞬間神思歸位,手指點了點紀峰,咬牙低聲道:“你是真行啊,離學校這麽近就敢......你等着啊,晚上回家咱們再說的!”說完轉身,立刻跟上。

剛走兩步,身後的紀峰忽然招呼了一聲:“哎!”

沙鷗和陸惟名齊齊停步。

紀峰哽了一下,看了看旁邊的那個男生,還是低聲說:“今天的事,你......”

沙鷗心下了然,以陸惟名和紀峰的關系交情,剛才驀然撞見的事,他肯定不會跟學校裏任何一個同學提起半個字,所以,當事人這份憂慮是針對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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