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醉酒

聚到半夜, 衆人終于乘興而歸。

代駕的代駕,滴車的滴車,大家在會館門口道別, 還不忘約定來年再聚。

陸惟名作為整場同學會裏唯一一個沒喝酒的,一直等送走了衆人,才轉身回到會館門口。

會館大門前,沙鷗站在最後一節臺階下,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陸惟名走過去,打量的目光從他沙鷗臉上掃過,又落到他手上,終于開口和他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手沒事?”

散場前, 沙鷗徒手捏碎了一只玻璃杯, 吓得旁邊的人酒都醒了三分。

沙鷗皺眉回看陸惟名,眼光清亮純淨, 但他醉得厲害, 思索了兩秒才明白對方問了什麽。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輕輕搖了一下頭。

陸惟名眯起眼睛, 又問:“你真喝多了?”

這語氣就是擺明了不相信。

沙鷗卻篤定點頭:“嗯, 真的。”

陸惟名心說真個屁!

誰喝多了還能像他似的, 不搖不晃, 口齒清晰, 神态穩重得仿佛下一秒直接開現場講座都沒問題?

可即便沒醉, 也是喝了酒, 于是陸惟名嘆氣,說:“走吧,送你回去,你怎麽來的?”

沙鷗說:“開車。”

陸惟名問:“車停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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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鷗不再說話, 而是直接擡腳往自己的停車位走去。

陸惟名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絲毫不亂穩穩當當的腳步,心中冷笑。

演技太差。

走到會館停車場,沙鷗指着一輛白色城市越野,說:“這輛。”

Tes,純進口的新能源動力,算上關稅一輛下來小二百萬。

陸惟名想,看樣子這幾年,他過得确實是不錯。

“上車,送你回去。”

沙鷗就非常配合地坐上副駕。

車子駛出會館停車場,陸惟名又問:“還是原來的社區?”

沙鷗偏頭靠在車窗上,搖了一下頭後,才意識到對方沒有看他,于是才說:“不是了,房子賣了。”

“......”

陸惟名等了兩秒,見他說完這句後就沒有了下文,有點意外的投過視線:“那新地址在哪?”

沙鷗轉頭,眼神略帶迷茫看了看他,問:“你不知道?”

陸惟名:“......”

我他媽上哪知道去!

而直到這一刻,他才悄然意識到沙鷗不甚明顯的反常。

也沒什麽強烈的外在表現,不過,似乎反應稍微遲緩了一些。

或許,是真的有點醉了?

沙鷗點點頭,自顧說道:“哦,我沒告訴過你。”說完直接在車載導航上調出“家”的地理位置。

導航開始,他又忽然說:“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在哪,也聯系不到你,我怎麽告訴你?”

陸惟名眼神變幻幾番,最後只覺得有些好笑:“興師問罪呢?”

沙鷗定定看着他的側臉,半晌卻又重新靠上車窗,不回答了。

車內陡然陷入安靜,伴着車窗外的闌珊的深夜,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陸惟名深吸一口氣,随手打開無線廣播,剛好是一檔午夜點歌欄目。

廣播中,情歌旋律緩緩淌出,在寂靜的夜裏,尤顯醉人。

沙鷗歪頭聽了一會兒,不知想起什麽,忽然直起身,一擡手就關掉了電臺。

然後,他轉向陸惟名,認真問道:“剛才這首歌,你聽過嗎?”

陸惟名以為他是刻意攀談,剛想說“沒聽過”,就聽沙鷗再次無比鄭重的說:“其實我唱歌也不難聽,剛才這首我會唱,你聽我的?”

陸惟名:“?”

就......挺突然的。

這是什麽詭異的發展?

沙鷗說,要給他唱個歌?

操......這是真的喝多了吧?

見陸惟名蹙眉不語,沙鷗“啧”了一聲,說:“原來你也唱歌給我聽過,忘了?就那個......什麽兄弟抱一下的?”

陸惟名:“......”

早已經處事不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陸總,聽完這句話後,額角不由重重一跳,腳下一個不留神差點踩錯油門闖紅燈。

何為英雄怕見老街坊,今天他算是明白了。

沙鷗歪頭追問,醉酒之後有種近乎于小孩子般的單純固執:“聽不聽?”

陸惟名咬牙,擠出氣音:“......聽。”

于是沙鷗二話沒說,直接清了下嗓子,輕聲開口唱了副歌部分——

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懂得什麽是珍貴。

那些美夢,沒給你,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為知進退,才不會讓你替我受罪。

婚禮上,多喝幾杯,和你現在那位。

......

沙鷗的嗓音純粹幹淨,明明是二十八歲的男人了,但音色中似乎還有着少年音清澈的痕跡,帶着一點酒後的低啞,輕緩的旋律從他唇齒之間流出,透着些許醇厚的酒香,萦繞耳畔,撩亂夜色。

前方紅燈變綠,直到後排的車按了一下喇叭,陸惟名才從巨大的失重感中回過神來。

他屏息換擋,車子重新滑入夜色。

誰知沙鷗唱了一遍後,轉頭認真問他:“好聽嗎?”

陸惟名:“......好、好聽。”

“哦。”沙鷗點了下頭,“那我再唱一次。”

陸惟名:“......”

有那麽一瞬間,陸惟名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問一句了。

故意的吧你?

于是沙鷗就又無比用心的唱了三遍,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

等他終于安靜下來後,陸惟名始終提到頭頂的一顆心才開始慢慢歸位。

可下一秒,心還沒落到實處,就聽沙鷗又忽然問了一句:“之前你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嗎?”

陸惟名眼底倏然卷起暗湧,他刻意沉默片刻,反問道:“之前說了那麽多話,你說哪句?”

“剛剛。”

就是真心話的最後一問。

陸惟名咬牙,說不清自己現在心裏是個什麽滋味,但是沙鷗醉酒後的行為實在讓他有點意外,不吵不鬧,神色如常,但是說出來的每句話,都準确踩在他的敏感點上,在陸惟名十年來不許外人踏入,甚至不許自己碰觸的雷區裏,瘋狂蹦迪。

但陸惟名到底不是十年前那個沖動沙雕的傻小子了,他壓抑着翻滾的情緒,目視前方,反問道:“如果不是呢?”

沙鷗蹙眉認真想了想,正色回答:“如果不是,就即日不舉了。”

“......”

我他媽......

陸惟名一口心頭血湧上腦門,又生生讓自己壓了回去!

好半天,他才重重喘了口氣,伸手兩根手指,将沙鷗的腦袋推回去:“喝多了就閉眼休息,到了我叫你。”

沙鷗:“......哦。”

所以到底那句話是不是真的,一個不肯答,一個就不再問。

身邊的人安靜下來,又到一個路口紅燈,陸惟名偏頭一看,才發現沙鷗額角抵着車窗,已經睡着了。

車子按導航提示開到目的地,半封閉式住宅區,正門口的保安亭裏有人值班,陸惟名直接将車駛入小區地下停車場,過了道閘杆才反應過來,他不知道沙鷗的停車位是哪個。

于是只好先靠邊停下,輕聲把人叫醒。

沙鷗睡了不過二十分鐘,再睜開眼時,忽然看見旁邊人的臉,一時間竟有種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錯覺。

若是直接睡過去還好,醉酒半途被人叫醒後,只覺得頭更暈了,連帶陸惟名的這張俊臉,都開始都眼前不停的轉圈圈。

沙鷗緩了幾秒,用力按了一下陸惟名肩膀,沉聲說:“你別晃了,轉得我眼暈。”

陸惟名:“......”

即便是醉得深沉,但沙鷗的觀察力依舊敏銳異人,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情形,不等陸惟名開口,直接向前一指,說:“B區04。”

停好了車,兩個人直接從停車場直梯入戶。

而出了電梯,站在家門口的時候,沙鷗再次以實際行動生動演繹了何為“有的人看上去完全OK但實際上已經醉得連門都打不開了”。

大門是指紋鎖,陸惟名靠在一邊,饒有興致地看着沙鷗擡起雙手,目光從十指上挨個掃過,沉思片刻後,轉身問他:“是哪個手指來着?”

陸惟名輕笑出聲,故意逗他:“不記得了?那就挨個試試。”

沙鷗中肯點頭,果然回身挨個手指的去試指紋了。

結果剛試了第一個右手大拇指,大門就“吧嗒”一聲,自動解鎖,開了。

“......”沙鷗默了片刻,轉身,沖陸惟名豎起那根手指,無聲地給自己點了個贊。

陸惟名:“......”

幼稚!

進了屋,沙鷗從鞋櫃裏幫他找出新的拖鞋,自己換好鞋後,直奔一層客廳的茶吧機而去,居然還要燒水泡茶招待客人。

陸惟名站在客廳裏,目光在這座躍層複式裏逡巡一周,發現整個房子似乎整潔利索的有些過分了。

整個房間的裝潢風格走的是冷感現代風,黑白灰三個主色調,包括家居裝飾,都是系列同款,甚至連裝修細節之處,都将房屋主人的冷體質表達的淋漓盡致。

陸惟名嘆了口氣,走到茶吧機旁邊,對正準備拆新茶的人說:“別忙了,我這就回去了。”

沙鷗手上一頓,轉過身,略有迷茫不解:“你去哪?”

陸惟名:“......”

他這麽一問,陸惟名才想起來,由于出門前不知道是面臨什麽情況,所以特意跟蘇老爺子說過不用留門的話。

他想了想,有所保留道:“回我姥爺那。”

沙鷗放下茶袋,一針見血地指出:“可是你沒車。”

陸惟名:“......”

是,陸總今晚屈尊降貴給人當代駕,結果把自己的車扔會館停車場了。

水很快燒開,沙鷗繼續洗茶泡茶,倒了一杯遞給陸惟名後,才說:“而且,我還有話沒說完。”

陸惟名端着茶杯走到沙發上坐下,抿了口熱茶,說:“那你先說。”

沙鷗:“我胃疼。”

陸惟名:“......”

沙鷗:“你忘了給我買藥。”停一秒,補充,“電話裏都告訴你了。”

“......”陸惟名簡直要讓他氣笑了。

他放下茶杯,忽而問道:“沙鷗,你現在是借着酒勁跟我裝瘋賣傻呢?”

沙鷗暈頭得感覺整個天花板都在飛速旋轉,卻回答:“要是呢?”

陸惟名嘴邊浮出一點笑來,卻冷硬無比:“十年了,我居然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能耐,而且,你覺得我吃你這一套?”

宛若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沙鷗驟然打了個冷顫,終于在剛才那句話中,勉強找回了一絲清醒。

是啊,十年了,他們之間早已隔了天塹鴻溝,而他如今站在懸崖一角,居然借着突如其來的醉意,企圖一步橫跨十年甘苦,重新站到對方身邊。

癡心妄想,必然摔得粉身碎骨。

沙鷗端着杯子,走到陸惟名旁邊坐下,兩人之間隔了不遠不近剛剛好的距離。

一室靜默。

過了許久,陸惟名看着茶幾上那杯茶,氤氲的熱氣都已經散盡,就像他少年時期積攢沉澱下來的希望,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不見。他終于說:“你休息吧,吃胃藥不能喝酒,所以等明天酒醒了再自己去買回來吃,我——”

話未說完,沙鷗忽然擡手,扣住他的手腕。

陸惟名垂眼,看了看死死攥在自己腕間的那只手,勁瘦修白,由于力氣過大,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沙鷗垂着頭不看他,卻将另一只手裏的茶杯放在茶幾上,維持着這個姿勢,大概四五秒後,突然啞聲問——

“陸惟名,你還願意和我試試嗎?”

作者有話要說:小沙:真話假話,想好說,撒謊不舉。

小陸:......直球接不住,我太難了。

小沙醉酒,百年不遇,小陸他、他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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