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新的一年

臨近春節, 整個城市的年味越來越濃,道路兩旁路燈上挂滿了紅彤彤的燈籠,大街小巷的店面門口都貼着傳統春聯,一筆一劃, 濃墨重彩寫下的, 都是對新的一年無限的美好期盼。

傳媒學院已經放寒假了,但是沙鷗卻又忙碌起來。

舊歷新年将至, 各大媒體響應上級政策號召, 紛紛在自家網站開設了“網絡述年”專版專欄,由此, 沙鷗這段時間的約稿量也水漲船高,工作郵件一封接着一封地紛至沓來。

臘月二十九這天, 沙鷗寫完了最後一篇稿子,發送後,又用工作郵箱群發了一封郵件, 禮貌地告知各家媒體, 今年的工作邀約到此結束,過完正月十五前,自己不再接受約稿。

消息剛發送不久, 數百封回信紛紛彈出。

無一例外,全是感謝“二十四”老師一年來的工作支持,并祝他春節快樂。

沙鷗沒再回信, 笑着關掉電腦。

下午的時候照例是春節前的掃除時間, 不過鑒于沙鷗個人生活習慣良好,家裏常年保持精裝樣板房的狀态,所以這個所謂的“大掃除”也不過是掃地機器人在家裏轉悠一圈,重新打掃了一遍昨晚睡前已經清潔過的地板。

第三天, 大年除夕。

沙鷗對于傳統佳節的儀式感非常看重,盡管只有一個人過年,但是絲毫不想将就委屈自己,中午的時候依舊下廚,将準備好的魚肉端上鍋,還做了三個難度頗大的熱炒,兩個小涼拼,米飯蒸好後,有滋有味地吃了一頓一個人的正餐。

電視機裏播放着每年這個時刻的保留節目《一年又一年》紀實專題片,沙鷗收拾好碗筷後,接到了陸惟名的電話。

“過年好。”陸惟名聲中帶笑,問他:“吃過午飯了?”

“吃過了。”沙鷗将中午的菜品一一列舉,手機那邊漸漸沒了笑聲。

“怎麽了?”沙鷗笑問。

陸惟名:“沒什麽。”頓了頓又說:“羨慕,想吃。”

沙鷗拿着手機坐回沙發上,笑着說:“簡單啊,明天去姥爺家做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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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陸惟名低笑一聲,又問:“那能加菜嗎?”

“可以。”沙鷗此時頗有身為大廚的豪氣大方:“還想吃什麽?”

“你。”

沙鷗:“......”

好好說話,別耍流氓!

電視機屏幕中,節目裏正介紹全國各地的傳統新春習俗,南北迥異卻各具特色,沙鷗覺得挺有意思,順口問了一句:“對了,過年的時候,姥爺家那裏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講究?”

辦公室裏,陸惟名正靠在寬大的辦公椅中,仔細想了想,說:“沒有吧,不過過年的時候的保姆都放假回家了,過了初五才回來,所以家裏這幾天一般都是我們家老陸和我舅舅做飯,老爺子和女兒兒媳婦鬥地主。”

沙鷗:“......”

還真是,特別。

沙鷗好笑道:“那你呢?”

“我啊......”陸惟名卡了一下,還是說:“之前挺多年沒回過家過年了,也就這幾年才......我一般都是陪姥爺過了除夕,然而初一初二的時候就回公司。”

沙鷗抿着唇角沉默片刻,說:“你們H&H不放年假嗎?”

陸惟名立刻提醒道:“沙教授,H&H是正規上市集團,員工福利待遇好得不得了。”

“那你回公司幹嘛?”

“沒什麽事。”陸惟名短促地笑了一下:“就是......想一個人呆着。”

心髒的位置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沙鷗再度緘默下來。

曾經的陸惟名不是這樣的,明明是那麽喜歡熱鬧的一個人。

“今年別回去了吧。”沙鷗緩緩對他說:“我陪你?”

“好。”手機那端傳來一聲輕笑,陸惟名明知故問道:“哎,你不是心疼了吧?”

沙鷗大方承認:“有一點。”

“就一點?”

沙鷗平靜道:”我這個人天生同理心匮乏,心疼就只有這麽多,全都給你了。”

陸惟名:“......”

還說不會自己不會說情話!

陸惟名深吸一口氣,說:“我大概傍晚到豐玉,到了再給你打電話。”

沙鷗輕笑答應:“好。”

.............

下午時分,天空忽然飄雪。

北方的冬雪沒有南方那麽纏綿旖旎,天色低沉,長雲暗山,朔風席卷,飛雪撲面,漫天雪瓣随風狂舞,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一片純淨的茫茫之中。

瑞雪豐年,城市裏,千家萬戶的燈光透窗而出,與飛雪纏綿缭繞,伴着道路兩旁炫目閃爍的霓虹,光影融合,雪瓣點綴,交織成一幅人間咫尺畫堂的冬日盛景。

陸惟名将車開進蘇宅院內,熄火下車後才發現,院子裏的燈全部被點亮了,就連旁邊的假山小亭上,都挂着兩只火紅的燈籠,大紅色的光芒映着飛雪,說不出的明快好看,屋內的交談聲不時傳出來,透過窗簾大開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蘇可晴這個小瘋子正膩在蘇老爺子肩上,笑得可謂沒心沒肺。

阖家團圓的時刻,陸惟名嘴角也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洋洋的喜氣,他推門進屋,先揚聲笑道:“姥爺,過年好!”

“過年好!”蘇老爺穿一身大紅色的傳統唐裝坐在沙發上,子看見外孫,笑得眼角皺紋愈發密實。

陸惟名換了鞋,又分別向幾位長輩問好,林楚芝正和陸蘇靖卓坐在一起翻看一本古籍善本,應了陸惟名拜年的吉祥話,不由笑眯眯地将書遞給小姑姐,問道:“怎麽就你自己,沙鷗呢?”

陸蘇靖卓合上書,也問:“是啊,怎麽沙鷗沒和你一起來?”

“他明天再來拜年。”陸惟名走到沙發邊上,單手把吵着向蘇老爺子讨壓歲錢的表妹拎開,又說:“人家裏還有一口人呢,他弟弟陪他一起過年。”

“哦。”蘇老爺子接話道:“那你可得跟他說好了,明天早點來。”

“幹嘛呀姥爺?”陸惟名不由好笑:“您這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給紅包的手了?”

剛說完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陸正庭走過來坐到他旁邊:“沒大沒小!”

蘇老爺子呵呵笑道:“還真讓你說對了。”

陸蘇靖卓見他不解,笑着解釋道:“你姥爺說了,今年給晚輩的紅包,要等沙鷗來了再一起給。”

陸惟名微怔,随即失笑:“早知道就先讓他來露個面了,啧,失算了。”

“明天也一樣,讓人家小沙和家裏人好好過個年。”林楚芝看了看時間,說:“七點了,咱們包餃子吧?”

陸蘇靖卓點頭附和:“行!”

于是姑嫂倆不約而同整齊劃一地看向自己老公。

陸正庭:“......”

蘇靖林:“......”

忙起來吧,大哥。

動起來吧,妹夫。

果然,一對難兄難弟跑到廚房去準備晚飯,和面,揉面,發面,拌餡,忙得不亦樂乎。客廳裏,蘇老爺子拿出一副新的撲克牌,笑眯眯地沖女兒兒媳招招手:“來,他們忙他們的,咱們鬥咱們的!”

姑嫂倆欣然應戰,陸惟名在一旁看熱鬧,只有蘇可晴,為了明天才能到手的壓歲錢獨自黯然傷神。

八點整,伴着春節聯歡晚會的開場舞曲,一家人圍坐在餐桌邊正式開飯。

年夜飯第一口酒,其祝蘇老爺子身體康健,風骨延年。

第二口,祝兩個家庭萬事順遂,幸福美滿。

按照慣例,第三口酒應該是祝願家裏唯二的兩個小輩,事業穩健,學業有成,但是今年卻臨時改了腔調。

蘇老爺子端着酒杯,帶着四個孩子,笑呵呵沖陸惟名舉杯:“惟名啊,第三口,長輩們祝福你和小沙,祝詞就不說啦,只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陸惟名端起酒杯,眸光閃動,半晌,低聲說:“好,謝謝姥爺,這杯我代沙鷗喝了。”

說完一仰頭,将那杯酒喝了個幹幹淨淨。

濃烈醇香,從喉嚨一直燙到心底。

像是長輩們的祝福,純粹,厚重。

陸惟名深知,不是每個像他一樣的人都有這樣的好福氣,同性之愛,在更多的家庭中仍是不被接受的存在,但是他卻成長在這樣一個包容溫暖的環境中,是何德何能,又是何其幸運。

吃過晚飯,陸惟名和蘇可晴包攬了收拾餐桌的任務,洗好碗筷後,陸惟名從廚房出來,看見一大家子都在客廳看春晚,坐了一會兒後,便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站在陽臺上向外看去,雪依舊在下,雪花和光影纏繞飛舞,視線中一片朦胧。

陸惟名驅車回到豐玉的時候,已經和沙鷗通過電話了,此時拿出手機,忍不住又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沙鷗那邊很安靜,顯得他幹淨的嗓音愈發清晰:“喂,吃完餃子了?”

“嗯。”陸惟名在陽臺的搖椅上坐下,問:“你吃了嗎?”

“當然了。”沙鷗說:“肉三鮮,白菜豆豉,葷素搭配兩樣餡,我自己包的。”

這一刻的時光變得格外柔軟,同時軟下來的,還有陸惟名的一顆心,他不自覺地輕笑,問道:“自己包?小還不幫忙嗎?”

“他?”沙鷗笑道:“他現在正在未來岳丈家大顯身手呢。”

陸惟名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握着手機的手霎時收緊:“什麽意思?”

“嗯?我沒告訴你啊?”沙鷗說:“哦,那可能是忘說了,今年沙雁還不回來過年,留在南方陪女朋友了。”

陸惟名從搖椅上霍然起身:“所以,今天你自己在家,一個人過年?”

“沒事。”沙鷗望着車窗外的紛紛飄雪,嘴角噙笑:“明天就不是一個人了。”

陸惟名深吸口氣,疾步走出陽臺,推開房間門,噔噔蹬跑下樓梯:“等我。”

他拿了大衣,轉身就要推門出屋,吓壞了樓下的一群長輩,還以為是公司出了什麽要緊的突發情況。

“沒有。”陸惟名換好鞋,留下一句“我找沙鷗”後,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喝了酒,不能開車,只能找代駕或是打車,陸惟名步履匆匆,一邊低頭看着手機軟件,一邊走出院門。

剛走兩步,一聲不輕不重地車笛聲驟然傳來,他擡頭,被打着雙閃的車燈晃了一下眼睛,而後就看清了坐在駕駛室裏,正小哲望向他的人。

沙鷗開門下車,一聲黑色的長款風衣,脖頸上圍着一條暗紅色的圍巾,他站在路燈下的雪幕中,眼眸中映着一點細碎的光影,整個人的氣質清凜又柔和。

陸惟名怔然半晌,而後慢慢将手機裝進口袋,走過去,輕聲問:“你怎麽會在這?”

沙鷗發頂落了幾片純白的雪瓣,說話的呼吸間,吐出一團團白霧,他笑了笑,只是說:“來接你回家。”

知道你舍不得讓我一個人看這人世盛景,而我也一樣。

就想在這最繁華喧鬧的的一刻,來見一見心裏最愛的人。

哪怕只是隔窗遙遙一望,亦能心安。

陸惟名大力攬住他的肩膀,将人重新送回車裏,而後坐上副駕,附身親了親他濕潤的發梢,說:“走,我們回家。”

車燈劃破雪夜,留下一路歸家的車轍。

回到家中,沙鷗挂好兩人的大衣和圍巾,問:“要嘗嘗我包的餃子嗎?”

陸惟名卻從面前擁吻他,輕聲說:“不,我要先吃加菜。”

屋內幽靜,親吻纏綿,沙鷗漂亮的眼尾倏然一彎,回答說:“好。”

卧室沒有開燈,落地窗外是除夕夜的雪景,地暖很足,落地窗拉開了一個很小的縫隙,夜風趁機而入,吹動垂墜的白色紗簾,飄飄渺渺,宛若輕柔堆疊的海浪。

眼前春色即是夢中人,心中所愛俱都在身邊,人世諸事,最完滿也不過如此。

他們依偎着親吻,淩亂的呼吸是滾燙的,交錯攀附的身軀也是如此。

頭頂的天花板在恍惚的視線中不停搖晃,陸惟名親吻沙鷗潮濕殷紅的眼角,目光又多憐惜,沖撞就又多狠厲。

斷斷續續地低吟聲溢出喉嚨,最終化為一聲聲難以抑制地低泣,聲音喑啞破碎,沙鷗自己聽到都莫名耳熱,偏偏陸惟名還要火上澆油,附在他耳邊誘哄呢喃,說叫得真好聽。

身體顫抖,最靈魂最深處的悸動相連,遠處傳來悠揚古老的鐘聲,代表着新的一年終于來到。

陸惟名舊年的最後一個,更是新年的第一個吻輕輕落在沙鷗額頭,輕笑着說——

“新年快樂,小白鴿。”

作者有話要說:持續粗長,甜度加料,求表揚~大家看文愉快~感謝在2020-08-06 19:09:19~2020-08-07 19:28: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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