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并不如風

37.

殷荀宇聽了文辭夕的話,沒有再去聯系薛亦軒。但他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做什麽事都沒有精神。他整天發呆似地看着薛亦軒的微博,薛亦軒的微博停留在他和牛奶合照的那一條。殷荀宇還記得那天薛亦軒抱着小貓的樣子有多迷人,還記得薛亦軒說“我男人”時的語氣有多輕揚而驕傲,還記得薛亦軒那聲極具誘惑力的貓叫……他看了薛亦軒新聞發布會的視頻,視頻裏的薛亦軒少有地穿着白襯衫、西裝西褲,神色冷淡,卻讓人想要接近,讓他露出不同于冷淡的其它表情。薛亦軒站在媒體面前,一點兒都沒膽怯地承認他是gay,關于錄像裏另外一人的身份,薛亦軒說是他圈外的前任,并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擾圈外人的生活。媒體又問到薛亦軒雙重性格的事,薛亦軒說,每個人都不只一面,我只是想把我好的一面展示給粉絲們而已,說什麽蓄意欺騙的,也是想太多了。

可能文辭夕從中做了些什麽手腳,反正這件事本身很快就從各大平臺消失,被大衆遺忘在腦後。有的,反倒是支持鼓勵薛亦軒勇敢承認自己是gay的聲音。好像什麽都回到了他沒有遇見薛亦軒的時候,雖然偶爾他會收到幾封微博私信,問他到底是不是和薛亦軒有一腿,還有一個姑娘,潇潇灑灑寫了好大一長篇,總言就是控訴殷荀宇的渣攻行為:虧我還覺得你和我們軒老大配,出了事就躲到一邊,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也是夠讓人惡心的。離我們軒老大遠點吧,拜托你了。

後來薛亦軒在被采訪時,也有記者銳利地問道:之前有和殷荀宇在微博上曬出同一只貓,兩個人的關系是不是非常親近?

薛亦軒臉色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露出迷人的微笑:“之前和荀宇哥一起拍戲,關系不好才不正常吧。”

記者不罷休地問:“那麽你覺得你們之間有朋友之外的可能嗎?”

薛亦軒捂嘴笑道,似乎記者講了一個多麽荒謬的事似的:“雖然荀宇哥很迷人,但是我不對直男下手的。”

殷荀宇看到這段視頻時,已經快過了一個月,走到街口,連年味都已經煙消雲散,但他心裏的陰郁,卻越來越濃。娛樂圈說小也小,說大也大,也許是薛亦軒同樣在刻意的回避,他和薛亦軒即便出現在同一場聚會,也能恰好的錯過。他沒忍住給文辭夕打電話打聽薛亦軒的消息,薛亦軒春節是和你們一群人一起過的嗎?他還好嗎?那個那瑞還有沒有煩他?

文辭夕說,多虧了你那段視頻,以前那些惦記着薛亦軒但是又不敢确定他性向的全都鑽出來了,四面八方莺莺燕燕,快被桃花淹沒了。

殷荀宇難受地問,那他有沒有什麽打算?

文辭夕說,他說再看看吧,有合适的,也許開始下一段是最好的選擇。

除夕夜,薛亦軒其實沒有和他們一起過。他給秦朝呈說,不用擔心,我一個人傷心一會,一會就好。秦朝呈知道薛亦軒的脾性,要是強迫他和他們在一起,反而會觸碰到薛亦軒的逆鱗,這個年,只怕是誰都過不好。

那個晚上,這座城市下了雪。薛亦軒乘坐了一班不知通向哪裏的公交車,坐在最後排的座位上,蜷縮成一團。墨鏡下的眼睛,正無聲地往下落着淚。哭着哭着,起了一點倦意,閉上眼,再睜開眼,這個世界已然是白茫茫一片。

他想起那首歌——七月七日晴,忽然下起了大雪,不敢睜開眼希望是我的幻覺,我站在地球邊眼睜睜看着雪,覆蓋你來的那條街。

他伸出手想要去接住降落的雪花,雪花融化,指尖一片冰涼,他看着飄落的雪,覺得這場雪,大概就是用來覆蓋他的第七次愛情的。那天他并非沒有絲毫察覺殷荀宇的異常,只是他無法用惡毒的心思去揣度他的戀人,但是當錄像一曝光,他就立馬知道了答案。連衣服都趕不及換就期待着去見殷荀宇的自己,多麽可笑啊。

他凍得瑟瑟發抖,一瞬間想要埋葬在這深雪裏。他要的很多嗎?為什麽沒有一個人願意給?他像是戀愛的戰士,一次次被擊倒,又一次次爬起來,他談過好多場戀愛,每次都用盡全力去愛去争取一個未來,只是想要被愛被守護,只是想要安定下來啊。但毫無意外,每次都被背叛受到傷害。

Advertisement

他想起他十六歲那年談的第一場戀愛,混亂的逃亡,情人眼角的淚痣,還有被抛棄時的撕心裂肺和他在出租屋裏喝的酒。

過了這麽多年,以為自己披上了堅強的盔甲,以為自己能夠保護好自己不再受感情的傷害,以為自己作為情場老手能夠自由地游走,卻還是在真相來臨時潰不成軍。

毫無長進,但甘之如饴。能讓他飛蛾撲火的,始終是那一個類似于愛的眼神。

38.

薛亦軒出生并不好,他媽多病,在家做家庭主婦,他爸是個貨車司機,工資也不高,勉強能夠維持家庭生活,他還有個小他三歲的弟弟,在他上學的那些年,他和他弟的關系一直都很不錯,有誰欺負了他弟弟,他會去找人算賬,有誰嘴碎說他長得像姑娘,他弟弟也會幫他打抱不平。薛亦軒成績平平,家裏負擔重,讀完了九年義務制教育也沒了繼續往下讀的打算,這點意識他還是有的,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爸他媽會把他送到雜技團去學習,就因為在雜技團包吃包住還能有每個月幾百塊的補助費。薛亦軒反抗了,又無奈接受了,他媽哭着說她有病沒錢治,他爸告訴他家裏還欠着賭債時,他沒有辦法去想什麽怎樣活出自己。

他在雜技團學的第一樣技能就是甩鞭子,那樣長長的一根鞭子,他能在不傷人的前提下劈掉五米遠的同伴嘴裏叼着的玫瑰花。學習了不到半年,他就跟着他的師傅、師兄一起出去表演。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在一個游樂園裏定時給游樂園裏的游客表演,游客來來往往,每一天的人都不同,卻又相同的擁擠。演好了會有人喝彩,遇上大方的人,一開心了也會有小費,演差了就是被師傅一頓罵,嚴重時就是一頓打。

薛亦軒每天晚上睡在十幾個人一間的臭烘烘的小屋裏,想着,什麽時候這日子是個頭。在他想要開始逃的時候,他遇見了他名義上的初戀。

初戀是個富二代,高中畢業,和朋友一起來薛亦軒所在的那座小城鎮玩,在游樂園裏玩累了坐下來剛好碰見薛亦軒他們雜技團的表演。初戀原本就是個喜歡男生的,見薛亦軒長得好看,就起了別樣的心思。等到看那一場表演的游客散完了,初戀塞給了師傅一點錢,湊到薛亦軒面前和他聊天。薛亦軒已經記不得他們說了些什麽,只記得那天天氣挺好,初戀的臉龐的輪廓渡上了一層暖光,模糊又動人。

他說,跟我走吧。然後薛亦軒就義無反顧地跟着他走了。

荒唐嗎?跟着一個只見了一次面的人離開生活了十六年的城鎮,薛亦軒确定,無論再過多久,他的決定依然是如此。他坐着有些颠簸的火車,看着窗外移動的風景,對遠方充滿了向往。

他和初戀在一起了兩個月。他來到小情人的城市,小情人因為讀大學去了另外一座城市,關系自然也就斷了。兩個月的感情能有多深?薛亦軒不知道,但初戀離開他的時候,他是站在遠處看着初戀和家人告別,過了安檢,走進登機口,然後淚流滿面的。

後來,薛亦軒就在那座城市打工,找一份工作,認識一些人,辭掉一份工作,告別一些人,人來人往,沒什麽特別。十九歲的時候,積攢到了一萬塊錢,回過一次家,他以為他爸媽會激動興奮地問他去了哪過得怎麽樣,告訴他他們都在苦苦地尋找自己。可是,他爸媽竟然因為雜技團說他跟着一個男的跑了而将他囚禁在家裏。他媽說,你還回來做什麽,你丢盡了我們的臉,你跑了我們還賠了錢,你這個害人精。他爸說,你是不是同性戀。他弟弟陌生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他又跑了,他憤憤地想,他再也沒有家了。

去往大城市的路上,他再次淚流滿面,卻沒有發出半絲聲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