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七回頭看向容沖,“她說的話,你相信嗎?” (8)
送你這塊玉牌,你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十七搖頭,“不……明白。”
“哈哈哈,他是以身相酬,用燕國的王妃之位……啊不,他是要以燕國将來的皇後之位謝你的救命之恩,”王猛輕捋胡須,笑得像個狡猾的狐貍,“這風王看不出,竟這樣癡情。”
“皇後……之位?”十七使勁咽了下口水,她突然就将腦子裏之前對王猛的印象盡數推翻了,現在她的眼裏,這王猛就是個腦子不好的糟老頭子。
王猛分明從她的眼裏看出了她心裏的想法,突然冷哼,“燕國現就只剩了他一個皇子,一旦他回到燕國,就是順理成章的燕國太子,燕國理所當然的下一任皇帝,他許你王妃之位,便是許你未來的燕國皇後之位,這有什麽奇怪的。”
十七木了許久,才低頭仔細的看那玉牌,當時,風四中明明只說要她有困難就憑這玉牌去找他……
許多,她擡頭看向王猛,堅定搖頭,“他不是這個意思,你弄錯了。”
王猛卻已站起身來,拂一拂袖子,道,“真也好,假也罷,你就在這兒安心住着吧,放心,我的人不會虧待你。”
說完,他不再看十七,也沒拿回玉牌,便轉身離去。
十七握着玉牌,愣愣的看着王猛的背影,直到紅桃綠棗回來,她也沒回過神來。
如果說之前她還抱希望于王猛因熟谙風四中在長安的一言一行,知道他根本未曾娶過親,從而相信她确實不是什麽風王妃。到此時,她已經死心了。
她想不到這老頭的聯想力這麽好,自說自話的就認定風四中為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他認定她就是風四中未來的王妃,燕國未來的皇後,所以,他将她扣在這裏,無非就是引風四中來。
這個結果讓她哭笑不得!
轉頭看到紅桃和綠棗,十七卻又多少松了口氣,這是不是說,短時間內,這兩個女子是不能打她身上這層皮的主意了?
後面的兩天,紅桃和綠棗果然不再總用那滲人的目光盯着十七的皮了,兩個人除了日常的看着十七外,就總是頭靠頭的在說着什麽,看表情很有些興高采烈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過年了吧,十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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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 一
逃跑 一
長安的年,果然比柳家村那個鄉野小地方熱鬧的多,從除夕早上開始,遠遠近近的就有爆竹聲傳來,到得晚上時,爆竹更如炒豆子般此起彼伏,聲聲不絕。從除夕夜開始,直到年初五,十七的活動範圍雖都只能在那小院子裏,卻從未有哪一年的過年氣氛比今年讓她感受更深!
年初五下午時,十七站在院子裏的梅樹下,看着紅桃和綠棗在不遠處喜氣洋洋的邊低語邊笑,她十分不解,按理過年時高興的都是些孩子。這兩個女人陰毒狠虐,出手無情,沒道理她們也對過年有這麽大的興趣。
更何況,這初五接了財神爺後,就十五一個元宵節外,這年其實已算是過得差不多了。
她這邊不解,那邊綠棗已對她瞪眼,“看什麽看?回屋去。”
紅桃卻趕緊拉一拉她,“還是客氣些吧,相爺可是來瞧過了,說她真是那什麽王妃呢。”
“哼,相爺哪裏是在乎她是什麽王妃,不過是多少忌憚着宮裏的那一位,”綠棗嗤之以鼻。
“妹妹住口,”紅桃忙制止,她對綠棗瞪眼冷喝,“你少胡說,是嫌命長嗎。”
綠棗猛一回神的樣子,吓得吐了吐舌頭,嘻嘻笑道,“我是這兩天歡喜得暈了頭了,好姐姐,多虧你提點我。”
“你有什麽好歡喜的,”紅桃就一指頭點在綠棗的腦門上,“明兒又不是你去坐那花轎。”
“讨厭,”綠棗居然臉一紅,“這不是相爺的打賞多嗎?宮裏也會發下例賞來,我正缺銀子呢。”
“你看上的那宅子還沒買?”紅桃有些詫異。
“錢不夠啊,”綠棗就嘆氣,“咱們這麽辛辛苦苦的在相爺府裏當差,也總有個盡頭,不趁早為以後打算可怎麽行。”
“你啊,就是操心的命。”
“是啊,我操心你,你的錢也該收收緊了,別盡叫你男人拿了朝窯子裏送。”
“他敢,我閹了他。”
“得了吧,就你那點功夫,擱你男人跟前跟拎小雞子兒似的……”
“你胡說什麽啊”
“別鬧了……”
“……”
……
聽着紅桃綠棗的對話,十七這才明白,原來這裏是要有喜事兒了。
她便想起才進長安時,隔着馬車聽到押送她的人興高采烈的說什麽雙喜臨門,正趕上大小姐的喜酒,說的,就是這件事的吧?
既然是王猛打賞,這位大小姐便十有八九就是王猛的女兒了。
難道自己是被關在王猛的府邸裏?
十七想了一會兒,只覺頭暈腦脹,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進屋躺下,手卻伸進褥墊下摸着那柄匕首,腦子裏飛快轉動,若這裏果然是王猛的府邸,那麽宰相嫁女是何等熱鬧的大事兒,那時滿府裏忙亂,自己是不是就能找到機會逃跑?
逃跑?
這個念頭一起,便如潮水般翻江倒海而來,瞬間将她整個胸腔腦海填的滿滿當當,雖然并不知道要怎麽逃?可是她已經激動得直哆嗦,她将那把匕首藏進袖子裏,面朝裏和衣卧着,想着若要逃,第一關就是要避過紅桃綠棗二人。
逃跑 二
逃跑 二
但這二人時刻都在緊盯着她,想避過這二人又談何容易!
想到這個,十七十分的頭疼。
但不得不承認,人要是走起運來,喝涼水都會喝到金豆子。
十七就是那個喝到金豆子的人。
就在她心心念念要找機會逃跑卻苦于無法擺脫紅桃和綠棗時,這天半夜,就有了機會。
按每天約好的,紅桃和綠棗每天半夜的輪換着一人去睡一人盯着十七,到得這一夜的時候,下半夜是綠棗,但綠棗才來了一會兒,就捂着肚子皺起眉頭,不時低低的嗨喲一聲,十七正滿肚子心思,自然就睡得淺,就被吵醒了,她心中起疑,卻并未出聲詢問,甚至,連眼睛也未睜開,只用心留意着綠棗的動靜。
綠棗又忍了一會兒,到底耐不住,腹中腸子絞得欲斷似的疼,奈何紅桃已經去睡,府中守衛無動靜是不會進院子來的,她想去茅房又不敢去,不去卻又耐不住,最終,她看看依舊“睡得沉”的十七,想着這周圍鐵桶般的守衛,就算十七醒了也是插翅難飛,自己速去速回便是。
綠棗輕手輕腳出門,十七耳聽着悉悉索索開門關門的聲音,慢慢睜開眼,一見屋子裏果然沒了綠棗的身影,她先是一愣,下一刻便飛快跳起,赤着腳沖去窗邊點開窗戶紙看向窗外,就見綠棗捂着肚子急急忙忙直沖屋後,十七便知道綠棗是去屋後的小茅房。
好像只是一剎那,十七便知道機會來了,這是前無僅有的兩個人都不在跟前的時候,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但十七也知道院外必定守着很多人,自己就這麽出去肯定是走不掉的,她看看屋子裏,一眼瞧見綠棗的大氅正搭在火盆邊上,大氅的領扣上,系着她進出的令牌,十七毫不猶豫一把抓過大氅披上,随便套上雙鞋便出了門,她将那把春草留給她的匕首緊緊的握在手裏,想着即便是失敗了,最多也就一死。
屋外,風不大,卻又飄起了雪粒子,十七将大氅的風帽朝下拉了一拉,深吸一口氣,打開院門低頭走了出去。院門外是一條青石板小道,兩邊假山林立,曲折環繞,實在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果然,她才走兩步,一假山後就閃出一個黑衣人來,低聲問道,“綠棗大姐,你怎麽出來了?”
十七一手在袖子裏緊緊捏住匕首,一邊強逼自己鎮定下來,裝着綠棗的聲音道,“我今天不舒服,值不了夜了,我去找紅桃來換班。”
“喲,這可不行,”那黑衣人道,“相爺吩咐了,那風王妃的跟前一刻也不能離人,你便是不舒服也得先回去守着,我派人喚紅桃大姐去。”
十七自然不可能回頭,她無比痛苦的捂着肚子,用極痛苦極嘶啞的聲音道,“我再停一下,就……就要拉在褲子裏了。”
這話說得極粗俗,風王妃的嘴裏自然不可能有這樣的言辭出來,那黑衣人一點也不懷疑,哈哈大笑,“綠棗大姐,你是晚飯時多吃了肉吧。”
逃跑 三
逃跑 三
十七點點頭,捂着肚子哼唧,“啊呀,不行了,那天再跟你說,我先走了,你們盯緊點就是了不會有事的,”說完她捂着肚子越過那黑衣人,順着那青石板小道一溜小跑。
那黑衣人猶在後面叫,“你可讓紅桃大姐快點來啊,回頭上面知道了可不好交代。”
然而他話音才落,身後院門被“咣”的推開,綠棗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不好……不好了。”
那黑衣人轉頭一看,頓時愣住,“綠……綠棗?”
綠棗跺腳,“風王妃……風王妃不見了。”
她其實還不明白十七到底去了哪裏,從茅房出來後,床上就不見了十七,她急急忙忙的幾間屋子都看了一遍,全部沒有十七的影子,這一吓非同小可,她慌不疊的沖出院子,腦子裏亂哄哄盡是人頭即将落地的恐懼。
那黑衣人終于反應過來,他猛回身大喊一聲,“站住,”拔腿就追,但十七早在聽到身後動靜後,飛快的閃進假山後,而假山中隐藏的護衛們之前都以為出來的是綠棗,注意力全不在她身上,此時黑衣人一聲暴喝,他們再看時,已沒了十七的影子。
衆人嘩然,齊撲出來四下尋找,那黑衣人“啪啪啪”連給了綠棗幾個大耳光,罵道,“廢物,你怎麽看人的?”
綠棗此時哪裏敢說什麽,哆嗦着道,“我,我……肚……肚子疼……”
一說肚子疼,那黑衣人頓時想到之前“假綠棗”的借口,火氣更甚,他擡起腿一腳踹在綠棗的心口上,罵道,“疼你媽的,回頭相爺砍了你腦袋你就不疼了,”說完也不管被踹翻在雪水窩裏的綠棗,轉身帶着人四下搜尋。
十七并不敢在假山裏多呆,她知道這兒是那幫守衛的地盤,很快就會被找到,她握着匕首,順着假山邊沿借着假山遮擋,也顧不上看方向,一心只想先離了這個園子。
十七很聰明,她知道今天晚上想離開這個府邸,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她只想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或等第二天這府裏辦喜事的時候,借着人多眼雜混出去;或是索性多藏幾天,待這府裏以為她早已經逃得遠了放松了戒備了,那時再想法子出去。
總之,只要能擺脫了今晚的這一幫人,就離成功逃脫近了一大步。
但她算盤打得雖好,那幫守衛卻無論如何也甩不掉,眼瞧着她已經到了那園子的邊緣,周圍的動靜卻越來越大,火把也越來越多,不停的有人互相對問有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十七有些慌了,眼見那幫人越追越近,她已無退路,一轉頭看見不遠處有個月洞門,十七顧不得多想,一頭沖了過去。
相比于那園子裏的鬧鬧哄哄,月洞門後卻靜悄悄的,一條鵝卵石的小道通向一個一個烏瓦白牆的院落,每個院落都極安靜,風雪中,只屋檐下的紅皮燈籠在風中搖曳。
身後有人驚呼,“她向青溪院去了。”
逼替 一
逼替 一
“快,快抓住她,不能讓她驚了夫人小姐……”
“快……”
十七撒腿飛跑,心裏卻在洩氣,完了完了,八成是跑不掉了……
後面追的緊,十七跑得急,她只求甩掉身後的追兵,對前面是什麽地方早就顧不得了,見假山就鑽,見院門就進,哪裏人少哪裏黑就朝哪裏跑,最後她暈頭轉向的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終于站住腳喘息時,就看見自己站在一個黑乎乎的院子裏。
這個院子很奇怪,論擺設論外觀,都是極精致極奢華的,但卻從裏到外都黑漆漆不見一絲燈光更無半點人聲,借着雪光和遠處的燈火,門窗上的大紅喜字更有幾分詭異。十七有點怕,但眼見追捕聲越來越近,十七心一橫,幾步沖到門前,她推了推門,門是關着的,眼角餘光看見邊上有扇窗戶半掩着,她忙翻窗進屋,先蹲在窗下聽了一陣,見外面聲音還離的遠,這才有些放心的回頭打量屋內。
屋內黑乎乎的看不出陳設,但構造卻還能依稀分辨得出來,十七順着廳角摸進內室,想着這裏無人居住,看這屋子的奢華富貴想來就算是閑着也是比較重要的屋子,那些守衛未必敢進來搜索,自己在這裏躲上一躲,想來應該是可以的。
然而十七才摸進內室,忽然就覺面門前涼風一掠,被什麽東西在自己的胸上一點,她整個身子便僵住了,再也動彈不得。十七這一吓非同小可,一聲“鬼啊”到了嘴邊卻張不了嘴出不了聲,她驚得渾身寒毛唰的炸起,難道,這裏有鬼?
才想到有鬼,十七眼前忽然一亮,屋子裏居然點起了燈,燈火中,滿滿一屋子的貼着大紅喜字的綢緞箱籠,一個十六七歲的黑衣少女手執燭火面無表情的從十七跟前走過,面向裏道,“小姐,這真是奇了,居然有敢到相府裏來摸魚的小偷。”
小姐?
十七身子不能動頭不能轉,只能朝這女子走過去的方向拼命斜巴眼兒,就見屋角果然還有兩個少女,一坐一站,都是一身黑衣,站着的那個少女還背着一個包袱。
燈火昏黃,卻依舊能看出坐着的那少女明眸皓齒,豔美無雙,就見她上下打量了下十七,就看到十七那大氅上系着的令牌了,她眼中頓時一亮,起身來到十七跟前伸手一拽,将令牌取在手中一看,就喜道,“太好了。”
執燭少女将燭燈放到桌上,跟過來一瞧,“令牌?”
那少女點頭,“有了令牌,就更容易脫身了,”她看一看十七,臉上突然又攏起一層怒意,“你就是被關在聽松苑的那個女子?”
她這一時喜一時怒的,十七莫名其妙,亦覺得不妙,她吃不準這三個女子是什麽人?看她們一身黑衣,倒比她更像是不能見人的,才想着這三人不是這府裏的,說不定能逃過一劫,這女子就一臉怒意的一語喝破了她的來歷,到底是怎麽回事?
逼替 二
逼替 二
見十七不說話,那少女冷笑一聲,她圍着十七慢慢的轉了一圈後,突然一口唾液啐在十七的臉上,“就你這樣子,也配做風王妃?呸”
俗話說:士可殺,不可辱,十七被莫名其妙的唾了一臉,頓時大怒,“我從來沒說過我是什麽風王妃,是那幫瘋子非說我是風王妃,風王妃有什麽了不起,我稀罕麽?”
“你不是風王妃?”那少女先一怔,慢慢的,臉上就有了絲喜色,“你是說,你根本不是風王妃,是……是他們抓錯了?”
十七看着這喜怒無常的少女,猜不透她這一時怒一時喜的背後到底是什麽意思?她正在斟酌如何回答時,就聽院外有人高聲叫道,“屬下楊大海,搜捕聽松苑逃犯,有下屬看見那逃犯往鳳栖堂而來,不知有未驚動小姐?”
追捕的人找來了。
十七緊張的看着這三個少女,心想完了完了,追她的人找來了,也不知道這三個女孩子到底什麽來歷?又把這兒的小姐給怎麽樣了?難怪這裏黑漆抹乎的,難道是才殺過人?
殺人?
十七頓覺僵硬的身子一陣陣發麻。
就在十七一閉眼生死随天的時候,就見那豔美少女對那執燭少女點了點頭,“跟他們說我睡了,別在這兒吵我。”
“是,”那執燭少女轉身取了一件大氅披上,遮住一身黑衣後便出了門,十七驚詫的看着那豔美少女,少女看看她,突然伸手在她身上一拂一點,十七頓覺身子一軟,跌坐在地。
豔美少女走到桌前坐下,示意另一少女扶起十七,又給她倒了杯熱水,這才道,“你放心,在我這兒沒人敢來抓你。”
十七驚魂未定,就聽外面那少女正清脆的呵斥那楊大海,“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這又是什麽時辰了?敢在這兒大聲嚷嚷,吵醒了小姐,你擔待的起嗎?”
那楊大海忙告罪,“素錦姐姐息怒,小的哪裏敢吵擾小姐,小的是唯恐聽松苑逃犯闖進鳳栖堂驚了小姐。”
“哧,”素錦冷笑,“誰敢闖鳳栖堂?當小姐的劍是吃素的嗎?還是我和巧玉都是擺設?”
“不敢,不敢,”楊大海在一個小丫鬟跟前唯唯諾諾,大氣也不敢喘。
“快帶你的人退了,告訴他們不許在鳳栖堂這兒弄出動靜來,小姐明兒就要出閣,累了幾天了,四更天就又得起來上妝,可就只能睡這麽一會子呢,”素錦說完砰的将門一關,轉身回屋。
豔美少女看看素錦,“他們都退了?”
素錦點頭,“那楊大海也真是大膽,小姐昨兒晚上找借口發脾氣将這一屋子人才趕了個幹淨,他居然就敢撞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相爺的意思?”
少女的臉上便慢慢浮起一絲悲傷,“爹爹好狠的心,他是鐵了心要把我綁上花轎的了,他無情也別怪我狠心,我走了就再不回來,看他拿什麽去攀權附貴?”
攀權附貴?
十七聽得有點迷糊,忍不住打斷,“你……你們說的相爺是……是王猛嗎?”
“新婚” 一(一)
“新婚” 一(一)
王猛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秦第一等一的權臣,他還用攀誰的權附誰的貴?
那少女卻回了神,她臉一冷,“你到底是誰?和他……和那風王到底是什麽關系?”
十七見她們為自己擋了追捕的人,心底裏對其已有了幾分親近,又見這少女雖似不喜自己是那風四中的王妃,卻倒也不像是有多讨厭他的樣子,更想着這女子或許能幫自己逃出去,十七到了這無路可退的地步,便豁出去死馬當活馬醫,将自己如何救了風四中,又如何被風四中出賣,到如何被風四中再次相遇脅迫她跟他假扮夫妻前往邺城等等,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但十七卻留了個心眼,她見王猛等人都是因了那塊玉牌所以咬定她是風四中的王妃,唯恐到這少女這兒依舊說不清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她沒有提那玉牌的事兒。
“風四中?”少女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在十七敘說的時候,她臉上神情複雜,在聽到風四中受傷遇險時,她緊張擔憂,在聽到風四中掰斷十七的手指殺死柳大成時,她又眉開眼笑很是歡喜,到了最後,她問十七,“你說他叫風四中?”
十七點頭,“對啊,怎麽?”
那少女已是笑靥如花,她不理十七,只轉頭對素錦笑道,“看來,她真不是什麽風王妃,爹爹真是糊塗,竟然想要用她做餌誘引他來,難怪他不上當呢。”
“是呢,”素錦也笑,“風王殿下是什麽樣的人物,哪裏會看得上一個鄉野村姑,便是做個房中伺候的丫頭也是不夠格的。”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眼瞧着就要四更天了,娘就要帶着嬷嬷們來給我上妝了,”少女突然又收了笑意,一臉焦急難過,“本想着我們可以趁夜逃走,偏偏……,”說到這兒,少女看着十七一臉怒意,“偏偏被這賤人攪合,現在滿府裏到處都是搜拿她的護衛,咱們再走不掉了。”
她眼裏怒火如刀,十七不覺縮了縮脖子,她終于覺出些味兒來,“你……你要逃婚?”
“哼,都是你害的,”少女起身來到十七跟前,擡手就給了十七一個耳光,面色猙獰,“便是我走不掉,上花轎前我也會先殺了你。”
“啊,”十七大悔,這不是才離狼窩又進虎口?早知如此,還不如老老實實呆在聽松苑內,再怎麽說,那王猛一時半會也還不會殺她,後面總還有機會再逃。
這樣想着,十七很是懊惱,原以為是運氣來了,卻沒想到是個黴運。
但心中到底不服氣,十七沒好氣道,“就算沒我攪合又怎麽樣?你就算出了府又能走得了多遠?到了四更天你娘帶人來給你上妝,不見了新娘子,你爹不會派人找你嗎?那時他一聲令下長安城四門緊閉,派人挨家挨戶一搜,你一樣會被抓回來。而且你就沒有想過你走了,丢下你爹如何面對這新娘子不見了的局面,你也說過他是要攀附權貴的,說明新郎家權勢比你家還大,那時新郎家面對新娘逃婚,豈肯讓自己白白成為笑柄,一腔子火勢必發在你爹頭上,那時你置你爹于何地?你太不孝了。”
“你,你……,”十七理直氣壯的一番質問,嗆得少女勃然大怒,卻到底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對啊,”那素錦卻擰眉思索,她拉一拉少女,“小姐,她說的對啊。”
“對什麽對?”少女一腔子火便轉到了素錦頭上,喝道,“你也覺得我不孝?”
“奴婢不敢,”素錦忙斂袂低頭,“奴婢只是覺得她有一點說對了,咱們就算逃出府,只怕也出不了城,那時相爺命人一搜,咱們還是被找回來的多。”
“那你說怎麽辦?”少女氣呼呼的坐下,賭氣的不停捶桌子,“難道我就只有上花轎這一條路嗎?不,要我嫁給別人,我情願去死。”
“那倒不用,”素錦笑嘻嘻道,“奴婢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讓小姐既不用嫁給信王,又不會驚動相爺。”
“怎麽可能?”少女一臉不信。
“小姐,你想啊,只要新娘子上了花轎,遂了相爺的心,”素錦邊說邊朝十七看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長,“相爺自然不會再大動幹戈封閉城門四處找您了。”
少女卻一時沒聽出素錦話裏的意思,焦躁道,“你這叫什麽馊主意?我上了花轎,還能走得了嗎?”
這時,邊上一直未說話的巧玉開了口,她看着十七,“素錦,你的意思是……”
十七心裏頓時一麻,直朝後縮,“你……你們要幹什麽?”
少女愣愣的看着十七,終于反應過來,她一拍手,“對啊,讓她上花轎。”
“對!”
“不!”
十七和那兩個丫鬟齊聲叫道,素錦鄙視的看一眼十七,“不肯?哼哼,你不想活了嗎?”
十七已慌了,“可是我是假的,上了花轎後被發現了也一樣是死,索性你還是把我交給那王猛吧。”
“哧,交給我爹,你真是打的好算盤呢,”少女就冷笑,“你知道我爹要用你做誘餌,所以不會殺你,可我偏不讓你如願,你若不乖乖聽話,我立刻就殺了你,讓你連明兒的太陽都見不着。”
“左右都是死,不過是早死一刻晚死一刻的事兒了,我倒也沒什麽怕的,”十七終于确定了這真的就是王猛的府邸,眼前這位少女也正是王猛的女兒,到了這一刻,她深知逃脫無望,倒激起了她的倔脾氣,便也擰上了,“勝過王小姐你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一輩子活受罪。”
“你……,”少女自小就是金尊玉貴被人阿谀慣了的,幾時受過這樣的硬釘子,頓時大怒,她反手抽出一邊多寶格架子上的劍,對着十七“唰”的一抖劍花,“你不怕死對嗎?那我就削斷你的手腳筋,再讓人把你丢到窯子裏去,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十七吃驚的看着少女,饒是她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卻再想不到這樣一個十七八歲的明豔少女居然會有如此狠毒的心,更沒想到一個大家閨秀說起“窯子”二字連眼都不眨,她張了張嘴,抖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你敢!”
“你當我爹要用你去誘他……來救你,所以我不敢這麽折磨你,因為只要讓你活着,就總有讓我爹知道的時候,對嗎?”少女就笑了,“你錯了,我除了削斷你的手腳筋,還會劃花你的臉,割掉你的舌頭,再命我的丫鬟悄悄兒的把你送出去,而就算我爹知道了也不會怎樣,他只須封鎖住消息,‘風王妃’就還在聽松苑,于他的計劃半點耽誤都不會有。”
“你……你你……,”十七終于被少女話裏的陰毒給吓到,死并不可怕,可怕的真真就是那生不如死,與其真淪落到毀容割舌手腳殘廢被人淩辱的地步,那還是……上花轎吧。
十七屈服了。
她到底是個女孩兒家,女孩子自有女孩子的軟肋,被容沖掰斷手指都不肯當他面哭出聲來的十七,真的怕了!
素錦見十七被震懾住,她過來拿過少女手裏的劍,又回頭安慰十七,“你是個聰明人,怎麽就想不明白呢,上了花轎不就正好順順利利的離了這裏?到了信王府,你要逃跑也容易過在我們府不是?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在信王府脫不了身,那信王府裏也沒人認得你,就那信王也還是幾年前在宮裏遠遠兒的瞧過我家小姐一眼,只要你掩飾得好,是不會被人認出來的,你便是堂堂信王妃啊,白得的這一場榮華富貴不說,後面那天長日久的,你也總能找到機會脫身不是?”
不得不說,如果說十七前面是因為害怕而屈服,此時便是被素錦這一番話給打動了,她細想了下素錦的話,若素錦所言是真,那信王府中真的沒人見過這位王小姐,她渾水摸魚的機會就真的很大。
“新婚” 一(二)
“新婚” 一(二)
便是素錦騙她,也無可奈何了。
都是命!
十七無奈的擡眼望天。
素錦和巧玉在十七答應替嫁後,便抓緊時間将大婚這天所有要遵循的規矩都簡單說了一遍,奈何十七的腦子已因極度的緊張和疲累而亂成了一鍋粥,二人說了半天見十七還是半懂不懂,只得嘆口氣,道,“得了,到時我倆會在邊上提點你的,你只按我們說的做就行了。”
十七卻哭喪着臉,“你們也只能在這裏提點我,花轎到了信王府我怎麽辦?那時要是露了餡,你們可一樣跑不遠,那時可真不能怪我。”
素錦撇嘴,“我倆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一個不少都要跟過去的,否則為什麽一定要你替我家小姐上花轎!我和巧玉也可以。”
十七大喜,“真的?”‘
素錦不理十七,轉頭看向王小姐,“小姐,只能您先走了,到時您一路留下記號,我和巧玉很快就會趕上您的。”
王小姐點點頭,卻将十七和風四中失散那夜的情形又仔細問了一遍,這才長籲一聲,“我王玥至此抛家棄父,但願他……他……”
“他……”十七狐疑,他是誰?
她見王玥一而再的對風四中極關注的樣子,心中突然一跳,難道,王玥是要去找風四中?
但十七随即就暗暗搖頭,不,不會,風四中是燕國留在秦國的人質,燕國和秦國有不共戴天之仇,而王猛又是誓要風四中手中藏寶圖的人,這樣水火不容的關系,她和他又怎麽會有交集?
王玥之所以問得這麽仔細,八成也是為了風四中身上的藏寶圖吧?
四更天很快就到了。
外面追捕十七的喧鬧聲漸漸的被另一種熱鬧的喧嘩聲取代,一陣陣腳步直奔鳳栖堂而來,院門被打開,有人飛快跑到廊下回禀,“巧玉姐姐,素錦姐姐,快伺候小姐起床,夫人就到了。”
王玥命十七藏到屏風後,便和素錦巧玉換了衣服等侯。不多時,就聽一陣腳步聲響,陣陣笑語聲就到了門口,依舊是之前的聲音揚聲叫,“夫人到。”
腳步聲進門,一個雍容的聲音在外廳對迎出去的素錦問道,“小姐起了嗎?”
王夫人這樣問時,其實極是揪心,她生的女兒她知道,她是續弦,嫁給王猛生下這個女兒時,王猛已到中年,對于這個中年得的女兒極是寵愛嬌慣,要風給風要雨給雨,更任由她丢着正經的詩書女紅不學去舞刀弄棒,養就了這個女兒極驕縱任性說一不二的性子。
女兒和信王的這樁婚事乃是皇後建議,皇帝谕旨欽點,不想女兒卻又哭又鬧抵死不肯遵從。王猛雖極寵愛這個女兒,這種事上卻不能任由她胡鬧,幾次訓斥喝罵後,逼着她非嫁不可。但她這個女兒豈是聽話的人,直到這時候了,還在鬧騰。
想到女兒的驕縱,王夫人忍不住扶額,真怕她在大婚這天鬧出什麽亂子來,那時不但王猛顏面盡失,也是欺君之罪呵!
“夫人,”就在她要進內室時,卻見素錦擋在了她面前。
王夫人一怔,停下腳步,“怎麽了?”
“夫人,”素錦一副為難的神情,她有些猶豫的看看王夫人身後那一大棒子的丫鬟嬷嬷們,“小姐……小姐說……”
王夫人心裏就一緊,這個寶貝女兒到這份上了又在鬧什麽幺蛾子?
她擺手命身後那幫丫鬟嬷嬷們全退了出去,這才問,“小姐又怎麽了?”
素錦很無奈的回,“夫人,小姐說,要單獨和您說幾句話。”
王夫人忙快步進了內廳,就見王玥正一臉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