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七回頭看向容沖,“她說的話,你相信嗎?” (9)
的站着,一見了王夫人,她撲通跪下,叫了聲,“娘。”
“玥兒,”王夫人忙一把抱住王玥,“你怎麽了?”
“娘,”王玥避開母親的手,伏地悲泣,語聲嗚咽,“娘,您和爹爹都好狠心。”
“唉,”王夫人長嘆一聲,“玥兒,你個傻孩子,信王殿下可是皇後娘娘嫡出,是将來的太子未來的皇上,你嫁給他,就是大秦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這可是天下多少女孩兒夢寐以求的一等一的姻緣啊;再說了,這也是皇後娘娘的意思,是皇上下旨欽點的,抗旨不尊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王玥滿臉是淚,凄然而笑,“母親不必拿話安慰孩兒,說什麽未來皇後母儀天下,那信王雖是皇後嫡出,跟皇上到今天都沒有立他為太子,這意思還不明顯嗎?一旦被立太子的是寧王,女兒便随着那所謂的嫡子萬劫不複了。”
“別胡說,你原來竟是為的這個才不願的,”王夫人變了臉色,她抱住王玥,斬釘截鐵的低聲道,“傻孩子,你也不看看你爹是誰?有你爹在,別人想當太子也沒那麽容易,否則,皇上又為什麽還不立寧王呢?”
王玥抽泣着吸一吸氣,面如死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到了今日,女兒也不能再說什麽,只有一條,既是爹娘狠心,罷了,娘就送孩兒到這裏罷,”說着,她“咚”的一個頭磕了下去。
“就……就送到這裏?”王夫人一愣。
“是,就送到這兒吧,”王玥忍淚咬牙,面色決絕,“女孩兒出嫁上妝,向來是要由母親在邊上陪同,但女兒此去乃是刀山火海,就不勞母親在邊上陪着了。”
“你……這……,”王夫人訝然意外,才要說什麽,卻被素錦将王夫人拉到一邊,低低嘆氣,“夫人,小姐是在賭氣呢,奴婢大膽求夫人一句,就由了小姐罷,難得小姐終于認了命肯上花轎了,可不能這時候再鬧出點什麽來!左右,有奴婢和嬷嬷們伺候着,規矩上錯不了的。”
王夫人一聽,想想女兒鬧騰的這些日子,也只得長嘆一聲,道一句冤孽,她扶起王玥,“玥兒,你放心吧,無論如何,你爹定會保你周全的,”說完,又抹了抹眼淚,叫過素錦巧玉叮囑了又叮囑,這才出去了。
直待王夫人出了鳳栖堂,素錦才讓那幫負責上妝梳頭的福氣嬷嬷們進來,這些老嬷嬷都是外頭找來的福壽雙全兒孫滿堂的老太太,平日裏宰相家金嬌玉貴的大小姐自不是她們能見得到的,衆人在素錦的引領下給木頭般坐在妝臺前的十七見了禮後,一個個便啧啧陳贊,“大小姐真是端莊賢淑,花容月貌呢,聽說信王殿下生得也極是英武不凡,大小姐和信王殿下實在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呢。”
“是啊,是啊,真真是天作之合。”
“正是呢,皇後娘娘的眼光哪裏能錯得了!”
“對,說的對。”
“……”
Advertisement
“……”
一幫老太太草稿也不打的阿谀奉承聽得十七直皺眉,難怪王玥說她父親要攀權附貴,原來攀附的是帝王之家,都說一入宮闱深似海,十七自小聽的戲本子裏都說那樣的地方規矩極大,管得極嚴,想脫身,談何容易?
?好吧,今天上架了,大家多多支持,前面的情節有點單,到這兒開始小十七的命運開始發生變化了啊啊啊,大家可以踴躍留言,讓煙知道大家的想法。】
“新婚” 二(一)
“新婚” 二(一)
但此時此地,箭已經在弦上了,發不發都由不得她雲十七,她除了硬着頭皮任人擺布,唯有抱着僥幸的心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玥堅決不讓王夫人陪在邊上梳妝催嫁是素錦的主意,要想偷梁換柱,梳妝催嫁那一關是大關鍵,在蒙上蓋頭前,無論如何不能出差錯,不支走王夫人等所有見過王玥的人,絕對成功不了。
見老嬷嬷們啰嗦個不停,素錦皺眉,她将負責梳頭的那位最有福氣的老太太叫到外面道,“小姐舍不得相爺和夫人,哭了幾天了,你們還是趕緊的伺候收拾罷,一來別誤了時辰,二來,別又招得小姐哭,早早兒的梳好妝蒙上蓋頭,吉時一到就可上花轎了。”
這老太太活了一輩子,什麽事兒沒見過,眼瞧着新娘子一臉苦相,自是那不歡喜的意思。而這素錦既然出言點撥,必定這背後是有隐情的,大戶人家不能言說的事兒比常人家不知多了多少,她只覺心知肚明,當即點頭,“姑娘放心,老身知道了。”
梳頭的人自是梳妝催嫁中最重要的人,其他人都是聽她的吩咐辦事的,于是她命那幫老嬷嬷們按她的唱喏開始伺候十七梳妝,先洗澡,後洗頭,再淨面,對于十七手上自幼做活磨出來的大戶人家小姐絕不會有的繭子,衆人都知道相爺家這位千金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棒,是以都并不奇怪。
洗漱後,便是更換喜服,勻面,上妝,最後一步是最重要的梳頭,随着那位老太太一聲聲的“一梳頭,夫妻恩愛到白頭;二梳頭,百子千孫不用愁……”的歌唱,十七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被梳成了婦人發髻,金步搖,玉搔頭,當中一只彰顯皇家兒媳身份的銜珠金鳳更襯得新娘子雍容貴氣,老嬷嬷最後将一副紅玉掩面珠簾給十七戴上,便點頭,“禮成!”
随着一聲禮成,她一抖托盤中的金鳳祥雲紅蓋頭,端端正正的蒙在十七的頭上!
一切塵埃落定!
藏在屏風後的王玥長長的松了口氣!
新娘子梳妝打扮後,便是被扶去王家祠堂拜別祖宗,按規矩,女子是不能進祠堂的,但王玥此時已是嫡皇子正妃,帝王家人,更可能是未來大秦母儀天下的皇後,這樣的身份自不是普通女子可比。
十七一夜未睡,又擔驚受怕的被這樣那樣的規矩折騰,到得吉時鞭炮聲響起時,她已經累得兩腿發軟,被素錦和巧玉一左一右硬托架着到了前廳拜別爹娘,送入的花轎。
轎簾一落,十七長籲一口氣,終于可以暫時不用在衆人眼前演戲了,終于可以松懈下來喘口氣了。花轎外,鞭炮聲聲炸響,轎子裏,十七希望這轎子能一直走下去,永遠都不要有盡頭,永遠都不要停。
可再怎麽祈禱盼望,花轎也總有停的時候,十七貌似一口氣還沒喘完,花轎就停下了,轎外鞭炮喜樂震天價的響,十七緊張的直哆嗦,還沒想好要怎麽應對,轎門啪嗒一響,十七在蓋頭下的眼角餘光只見一只穿着紅色喜靴的大腳丫子一閃,随即,轎門被掀開,有人伸手進來,外面有人高叫,“新娘出轎。”
十七哆哆嗦嗦的恨不得扒着轎門将自己變成一副畫貼在轎子裏打死也不出去,但想歸想,下一刻她的手已經被喜婆握住,陪嫁的素錦亦在另一邊托住她的胳膊,生生将她“拽”下了花轎。
随着司儀的唱喏,十七木偶般的由喜婆和素錦扶着跨火盆進門,拜堂,送入洞房,雖是同樣的三個步驟,但皇家娶親哪是鄉野平民家的簡單,儀式繁瑣規矩衆多,待所有的儀式全都忙完十七終于可以坐在新房裏時,她兩條腿已軟成了面條。
除了累,還有餓,十七也就是頭天晚上簡單的吃了幾口飯,之後便是逃啊追啊被逼替嫁等等,連口水都沒喝過。十七坐在黃梨木雕花大床邊整個人搖搖欲墜,她眼巴巴盼着素錦能給她弄點吃的來,奈何屋內紅燭高照喜氣洋洋,站了一地的下人,隔着蓋頭,十七甚至都不知道她看到的那些腳背哪個是素錦,哪個是巧玉?
新房內人雖多,卻安靜,針落地都能聽得見的寂靜無聲,十七努力撐着不讓自己軟趴下去,在累和餓之外,她突然又想到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若今天無法脫身,那麽晚上自己就豈不是要跟那什麽信王……圓房?
圓房!
十七的腦子轟的一聲。
青姨在世時,因她和江誠的婚期将至,青姨有點撥過她關于新婚之夜的一些事,是以,十七知道圓房是個什麽樣的概念。
十七急了,這怎麽可以,不行,絕對不行。
可怎麽能脫身呢,這兒不比聽松苑只紅桃和綠棗兩個,屋內滿屋子的下人,多少雙眼睛盯着她,便是她變成個蚊子,這麽多雙眼睛下,也是飛不出去的。
俗話說急能生智,十七這一急,倒被她想出個主意來,她突然記起昨夜素錦的話,到了信王府,明面兒上她可是信王妃,有這層身份掩護着,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一念至此,十七毫不猶豫,她學着王玥使喚素錦巧玉的語氣懶懶開口,“來人。”
話音未落,身邊已站了人,是素錦低低的極恭敬的聲音,“小姐要什麽?”
她和巧玉是陪嫁過來的,按規矩可以依舊往常叫王玥小姐。
十七擡手揉一揉脖子,狀似無心,“什麽時辰了?”
“回小姐,”素錦看了看桌上的水漏,笑嘻嘻道,“已差不多戌時正了,小姐放心,王爺正在前廳招待賓客,很快就會回來陪小姐了。”
十七覺得這個叫素錦的丫鬟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不但有機智有膽色,戲還演得十分的好,這樣的時侯她居然還能如此氣定神閑,說的話既暧昧又得體,叫誰聽了都不會疑心這個新娘子不是她家小姐。
但十七腹诽歸腹诽,此時也顧不上這個,她學着印象中王玥的樣子端起做主子的架子,吩咐道,“屋子裏的人太多,氣悶得很,你讓她們都退了,只留你和巧玉兩個伺候就好。”
素錦答應一聲,一屋子人便瞬間退了個幹淨,随着房門關上,十七一把扯下蓋頭,長出一口氣,低聲叫道,“快看看有什麽吃的,我都快要餓死了。”
“我家小姐的氣勢你倒學的像,”素錦冷着臉丟過來一盤點心,“這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兒?你卻惦記着吃?果然是個鄉野出來沒見識的東西,我警告你,回頭露了餡兒我和巧玉可不會保你。”
十七餓得沒力氣理她,幾口将一盤子點心吃完,又滿滿喝了一杯茶,這才緩過些勁來,看看四周,十七憂慮的道,“怎麽辦?天都這麽黑了?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素錦和巧玉對視一眼,素錦的臉上就堆上了笑意,“這還早呢,滿王府裏正是人多熱鬧的時候兒,一出去就會被人撞上了,那時豈不是功虧一篑。”
“不行,再遲些那信王就回來了,那時更走不掉,”十七沒看見她們的表情,只顧搖頭,“人多有人多的好處,我換掉這身衣服,随便朝人堆裏一擠,便有人瞧見也只以為我是哪家帶來的丫鬟,不會有人懷疑的。”
素錦和巧玉又相互對視一眼,巧玉就點頭,“這麽說也有道理,只是,要走你也得吃飽肚子再走不是,來,再吃點東西罷,”說着,又将兩盤點心一杯茶端到十七跟前。
十七感激的看一眼巧玉,深覺這個寡言少語的丫頭實在比那聰明伶俐的素錦好太多了,她餓了一天,自不是剛剛素錦那一盤點心就能壓得住的,當下也不多話,三兩下将這兩盤點心一杯茶又掃進了肚子。
“好了,”十七站起身,“麻煩找套衣服來給我換吧。”
素錦和巧玉卻不動,十七奇怪,“你們怎麽……咦,我頭好暈……啊……”
“新婚” 二(二)
“新婚” 二(二)
咕咚一聲,十七一頭栽倒在地上……
“想走,沒那麽容易,”素錦冷笑着将十七抱起放到床上,拍一拍手,“我家小姐還未走遠,豈能這麽快就讓人發現新娘子不見了?”
巧玉将蓋頭重又給十七蒙好,卻長嘆一聲,“也不知……小姐順利出城沒有?”
“小姐那麽聰明,如今又有了令牌,應該已經離開了吧,”素錦看着窗外的天色道。
若府中小姐露陷,信王府這兒又如何能夠平靜得了,素錦想。
喜房中龍鳳雙燭高燒,兩位丫鬟為她們的主子揪心傷神,床上的雲十七卻已呼呼大睡,無比香甜。
燭花結對,夜慢慢深了!
十七醒來時,一度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芙蓉被,紅绡帳,金鸾鈎,鶴立銅爐嘴中袅袅的無比好聞的不知名的香霧……,這一切都那麽是陌生。
這是在哪兒?
十七眯眼看了半晌,越看越暈乎,她揉着頭坐起身,才想要去掀那半透明的紅绡帳,已有兩名小丫鬟聽到動靜進來,叫道,“王妃,您醒了。”
王妃?
王妃!信王妃!
十七先是疑惑,随即一驚,之前種種一幕幕在腦海裏浮現,她終于想起了發生的一切,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衣着……
“啊……,”一聲尖叫響徹信王府新房!
“王妃,您的衣服真的是奴婢和素錦巧玉二位姐姐幫您換的,素錦姐姐告訴王爺說王妃近來一直病着,昨兒個大婚又着實勞累了,這才暈厥昏睡,王爺體貼王妃,命奴婢們好生伺候王妃,他去了書房睡的,”丫鬟翠蘅費盡唇舌的解釋着。
“我不信,我不相信,”十七揪着月白色的亵衣襟,眼淚汪汪。
邊上另一個名叫香蓮的丫鬟卻像是明白了,笑道,“王妃是傷心王爺昨兒晚上沒睡在新房吧,王爺說了,王妃身子不好,他在邊上會讓王妃睡不好,這才去的書房,今兒早上王爺還派人來問王妃昨晚睡得可好,命奴婢們不許吵到王妃呢,又命奴婢們轉告王妃,說中午會來陪王妃用午膳。”
香蓮雖自作聰明,但卻讓十七終于相信,那什麽信王昨兒晚上,确實沒有睡在這裏。
十七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但随即,她心中另一股怒火騰起,問道,“素錦和巧玉呢?”
“小姐,我們在這兒呢,”就聽門上銀鈴叮鈴一響,素錦和巧玉笑吟吟的進來,“小姐,我們去廚房看給小姐炖的燕窩去了。”
“你們,你們,”十七氣得臉通紅,她确定昨天那杯茶水是被動了手腳的,否則自己沒道理昏迷不醒。
她讓香蓮和翠蘅退出去,壓低聲音對素錦和巧玉怒道,“你們到底是什麽意思?”
屋子裏沒了外人,素錦早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她往床邊椅子上一坐,“事兒還沒了,你怎麽能走?”
“怎麽還沒了?”十七氣急,“我們說好了我只替你家小姐上花轎,後面我随時找機會脫身,各不相幹,你們居然在我的茶水裏下藥,你們也太……太卑鄙了!”
“我家小姐有沒有出城我們都不知道,這時候放你走了,信王府裏丢了新娘子,不但相爺會派人查找,就連王爺也會找她,我們小姐一樣走不掉,那豈不是白忙活,”素錦說到這裏,看了看十七揾怒的臉色,又放柔語氣安撫,“你放心,我們跟信王說了你身子不好,這幾天他不會找你圓房的,過了這幾天你再想走,我們定不攔着,不但不攔着你,我們還會幫你離開,因為,我們要一起走。”
“真的?”十七半信半疑,也不知道是對那不圓房不信,還是對她們會帶着自己一起走不信。
素錦哧笑,“信王殿下是什麽人,雖是才娶正妃,可這府裏伺候的姬妾通房丫頭少麽?哪個不是如花似玉絕色無雙,就你這張村姑臉,他瞧不上眼的。”
十七向着看向屋角妝臺上的銅鏡,就見自己一張臉瘦得只巴掌大,連日的奔波和驚吓,令她的臉煞白無血色,雖五官還算清秀,卻哪裏能談得上貌美?
如此,她便也能暫時的放下些心。
十七起的晚,起床洗漱後,由翠蘅香蓮伺候着用了些早膳,王府中有名分的姬妾及有頭臉的管事們便已聚在外廳等候請安。十七雖不想去,奈何皇家的規矩大過天,她只得硬了頭皮端出王妃架勢出來見人,幸而她此時的身份極尊貴,從頭到尾只坐着就好,只由素錦代為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後,也就打發了。
轉眼,便是午時。
十七木然坐在廳中等候那信王,只恨自己為什麽不再次暈倒,暈倒了,就可以不用面對他了。
她生在鄉野,從來關心的除了娘親的身體,便是一日三餐日常瑣事,相鄰們閑聊間,她亦偶爾會聽到一兩句當前時事,無非就是宰相權大,貴妃受寵等等,但那些傳言待到了她的耳裏,早已是傳得有如神話,再不是她這樣的凡俗之人能接觸得到的。
可世事就是這麽的奇怪,越是雲泥之別似是永生都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世界的人,卻往往就會攪在一起,纏葛不清,甩脫不淨。
位高權重的宰相,高貴的燕國風王,尊貴的大秦嫡皇子,這樣的于柳家村人來說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得到的人,居然,全跟她雲十七攪合在了一起。
十七無語的擡頭看天,想着,這難道是老天爺跟她開的玩笑嗎?
“王爺到。”
正發呆時,就聽屋外一聲傳唱,十七身子一顫,噌的站起身子,兩手緊張的不知朝什麽地方放。畢竟之前要應對的只是些規矩禮儀,此時活生生的新郎官來到跟前,十七說不怕是假的。
門上的簾子卷起,就見一個身材偉岸劍眉星目的男子挾着風進來,他身着黑貂皮大氅,裏面是金線滾邊天藍色錦袍,頭上的金翅玉冠襯得他英氣中更有份凜然貴氣。
翠蘅迎上去解了他的大氅,叫道,“王爺,王妃等您多時了。”
楚桓擡眼看到正手足無措的站在內廳門邊的十七,趕忙過來握十七的手,“天兒冷,王妃怎麽就穿這麽點兒?”
看着他的手伸過來,十七下意識一甩手避開,“不……不……不冷。”
她結結巴巴不知所雲,突然胳膊被素錦狠狠一掐,疼得她“啊”的叫了起來,楚恒才看着落空的手有些愣,聽見她的叫聲忙問,“王妃怎麽了?”
十七忙按着素錦教的禮儀向楚恒行禮,“給王爺請安。”
楚恒一把扶起,笑吟吟道,“王妃身子不好,快別多禮了,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如此。”
十七不意這信王竟然如此溫柔體貼,有些意外,但此時此地,她是一點神也不敢走的,眼角餘光不停瞄向素錦,一切只按素錦顏色進行,唯恐有哪點不妥,在這位新郎官跟前露了餡。
但同時她心內又忍不住擔憂,看這新郎官待自己極體貼客氣的樣子,看不出半點不待見,那素錦之前說的不用擔心圓房之類的話,豈不是作不得數?
“新婚” 三(一)
“新婚” 三(一)
“王妃在想什麽?”楚桓将一塊玫瑰汁醬鴨舌夾到十七跟前的青花小碗裏,見十七有些走神,問道。
十七一驚,忙道,“沒有,我只是……有些頭暈。”
既是素錦昨兒就幫她想好了借口,她也不妨順水推舟,此時拿來用正好。
“有傳太醫來嗎?”楚桓回頭問香蓮。
香蓮忙回,“一早兒劉全就去太醫院傳了,只是……只是……”
楚桓眉頭皺起,低喝,“只是什麽?說。”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但皇家氣勢卻瞬間迸發,香蓮吓得撲的跪倒,“劉全回來說,給外宮闱女眷瞧病的張太醫和王太醫全被寧王府傳去了,說是寧王殿下的側妃着了涼直嚷頭疼,寧王殿下惱怒,道側妃的身子一日不見好,那兩位太醫便一日不許出寧王府。”
“一個側妃着了點涼,便将給外宮闱女眷請脈的兩位太醫全占着?”楚桓眉頭微攏,似是極不悅,“劉全有去寧王府上說這裏要傳嗎?”
“說了,但是,卻被寧王府門上的人直接給攆了出來,說是王妃才入門,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時候,哪裏就會不适呢,便真有不适,也只叫……只叫……,”說到這兒,香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楚桓的臉色。
“只叫什麽?說吧,恕你無罪。”
香蓮這才道,“說是只叫王爺您日裏夜間的體恤着些,也就行了。”
這話一說出來,一屋子伺候的丫鬟仆婦都漲紅了臉,楚桓“啪”的放下筷子,“好,很好。”
香蓮吓得不敢擡頭,“這是劉全一字不差傳進來的,奴婢不敢欺瞞王爺,也只能一字不差的回給王爺知道。”
楚恒面色陰沉,久久不語,十七坐在邊上也不敢出聲,她雖還是個黃花閨女,卻也知道這已是極猥瑣極不恭敬的話了!堂堂皇後的嫡出之子,論出身不知要比那妃嫔所生的二皇子尊貴多少,但如今二皇子門上的一個下人都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譏諷調侃于他,足可見那二皇子楚楓是如何的不将他放在眼裏。
然而就在十七以為楚恒要暴怒的時候,卻見楚恒又拿起了筷子,他夾了一筷子椒鹽羊肉放到十七的碗裏,語氣溫柔的道,“你身子虛弱,這羊肉是溫補之物,你多吃點兒。”
十七詫異的看着楚桓,這樣大的羞辱,他居然瞬間就能平複,淡然的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看什麽呢?”楚桓看着十七,“是奇怪本王為什麽不動怒?”
十七老老實實點頭,“那些話……實在僭越。”
楚桓放下筷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道,“下人是主子的臉面,寧王府上有這樣的奴才,丢的是他主子的臉。而本王這樣的身份若是跟個奴才計較,傳出去不免失了身份。”
“可是,若這樣的僭越你堂堂信王都無動于衷,知道的,是你大人大量不跟他計較,不知道的,只怕會說你是怕了吧?”十七忍不住道,但話音才落,就見邊上素錦揾怒的目光,滿滿都是警告。
十七大悔,自己着實……話太多了些。
“凡事豈能盡如人意,只無愧于心就好,”楚桓卻笑,“再者,笑到最後的人才是真的笑,本王是不會把精力用在跟一個奴才去生氣的地方的。”
“呃……,”十七頓時對眼前這個男人刮目相看,這個男人出身高貴,卻沒有她以為的那種公子哥兒的纨绔膚淺,實在是難得。
楚桓拿起巾帕拭一拭嘴,“本王書房還有公務,王妃,你慢慢用膳,晚上我再來看你。”
十七忙站起來,“哦,不了不了,你忙你的,公務要緊,晚上你……你不用過來了。”
開玩笑,你來一次我緊張一次,中午我就頭疼了,晚上來我豈不是更傷神,你來了不走可怎麽辦?
楚桓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十七,臉上的笑容卻不變,“王妃果然賢淑,你身子不好,好好歇着,本王再給你找其他太醫來。”
十七躬身相送,“謝王爺。”
楚桓又看了十七一眼,便披上大氅,向翠蘅等人吩咐了幾句,出門而去。
楚恒一走,十七便松了口氣,素錦找了個借口将香蓮翠蘅支了出去,便關上房門對十七劈頭蓋臉的埋怨,“你話也忒多了些,那些話是你能說的嗎?若挑出事兒來鬧得大了驚得相爺,你露了餡見了閻王,可別對閻王說是我家小姐害的你?”
十七一吐舌頭,“你們不覺得……不覺得他很善變嗎?那樣輕薄的話他堂堂皇嫡子居然不生氣。”
“你懂什麽?”素錦怒,“你以為皇家貴胄之間的鬥争都要像你們鄉野之間你給我一拳,我還你一腳的嗎?蠢貨。”
巧玉忙拉一拉素錦,“得了,你別說了,她從未遇過這樣的事兒,看不明白也是有的,”她轉頭對十七道,“但是身為堂堂宰相的女兒,是不可能這般沒見識的,所以你以後還是少說話為妙,今兒信王只怕已經起疑了,若你後面再有露陷的地方,那時我和素錦活不了,你也更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十七不意這麽嚴重,頓覺歉疚,忙點頭,“明白,”說到這兒,她嘆口氣,“也不知道你們家小姐到哪裏了?”
只有王玥順利離開了長安,她雲十七才能走。
如此,在盼望王玥能夠順利離開的心上,她和素錦巧玉是一樣的。
聽了十七的話,素錦和巧玉也沉默了,在她們的印象中,這是王玥第一次單身獨自出門,身邊一個随從伺候的人都沒有,縱是她身懷武藝,也還是叫人忍不住的要擔心!
小姐,你現在哪裏?一路順利平安否?
素錦說對了,當晚,楚桓來陪十七用膳後,果然又去了書房。
但十七安心了,王府裏私底下卻炸開了花,王爺新婚連着兩夜都不在新房內陪着新王妃,莫非,這位王妃不受王爺待見?
下人們嚼舌根時就搖頭,不可能吧,若說不待見,又為什麽午膳晚膳都去陪着,而王妃更是當朝位高權重的宰相的女兒,就算是沖着她的父親,王爺也不敢輕慢的。
但不管如何,王爺不在王妃房裏陪她是不争的事實,就算傳出來是因王妃身子不适,但一句話傳來傳去三張嘴一過便就沒了原樣兒,如此,王府裏什麽樣的說辭都有,只是沒傳到十七耳裏而已。
但十七此時的心思也顯然不可能在這些流言蜚語上,因為,她要面對一件極嚴肅的事。
明天是嫁過來第三天,因着是皇家兒媳,不同于民間女子的第二天給公婆敬茶,皇家都是新婚滿三天才入宮觐見皇帝皇後的。且不說又有一場極繁瑣的十七完全不懂的宮廷禮儀在等着十七,更大的問題是,皇後是見過王玥的,雖然是在三年前,時日已久,但容貌上多少會有些記憶,只要明天十七一冒頭,皇後只怕很容易就能看出問題來。
怎麽辦?
她把這個難聽問素錦和巧玉事,素錦也終于沒了主意,和巧玉面面相觑。
十七就急了,她道,“不行,我今兒晚上就要離開這裏,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素錦對巧玉不動聲色的使了個眼色,對十七道,“好吧,我們一起走。”
十七戒備的看着她們,“這一次不是騙我的吧?你們別是又想給我下藥吧?”
素錦就笑,“這都兩三天了,我們家府上到現在一點兒動靜沒有,小姐應該已經順利走遠了的,咱們也是離開的時候了,還騙你做什麽呢?”
十七憤恨,“出了王府後,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我們分道揚镳老死不再往來,我再不要跟你們扯上任何關系。”
“新婚” 三(二)
“新婚” 三(二)
“切,出了王府我們是要去追我們家小姐的,誰有空理你?”素錦嗤之以鼻。
“這樣最好,”一想到新婚之夜那杯被巧玉動了手腳的茶水,十七繼續憤恨。
既然要離開,十七便開始準備,想跑路,盤纏是第一要緊的事兒,但此時她雖貴為“信王妃”身上卻無銀子,她将人都支出去,将王玥的妝奁翻了又翻,首飾珠玉無數,但十七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越是名貴值錢的東西越是招人眼,給自己招禍不說,變賣時也會因此輕易被王猛和信王找到線索。
翻了半天,她選了些不起眼的小東西揣上,又将幾支珠花拆開留了上面的珠子,再将衣服選了幾件款樣簡單的包好,便等着夜晚來臨。
當晚,信王同樣來到新房陪她用晚膳,他關切的問十七,“你的身子好些了嗎?昨兒晚上那吳太醫的藥喝着怎麽樣?”
十七垂頭,“謝王爺關懷,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信王點頭,“那今兒晚上我便留下來陪你吧。”
“啥?”十七瞪大眼,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為什麽要說好多了,為什麽不說自己病得很重,越重越好?
“怎麽了?”楚恒語氣溫柔的像是能擠出水來,他親昵的點一點十七的鼻子,促狹低笑,“王妃害羞了?”
十七飛快躲開他的手,“是,啊不是,啊……”
她慌亂的樣子看在楚桓的眼裏分明就是羞怯難掩,他忍俊不住的笑,“到底是‘是’還是‘不是’呢?”
十七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她想了想,搖頭,“不是。”
“不是?”楚恒便奇怪了,“你不害羞?”
十七又點頭,“我知道害羞,但,我剛剛不是害羞的意思。”
“哦,那你是什麽意思呢?”楚桓看着十七,擺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問。
“我的意思是:我雖然好多了,但,但是……但是……,”那樣的話實在太露骨,十七兩手揪着衣帶絞啊絞,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楚恒臉上的笑一點一點收起,他深深的看着十七,許久,他才慢慢開口,“府裏都在說,本王新婚卻不在王妃房裏過夜,是瞧王妃不上,怎麽,你……不生氣?”
十七一怔,忙道,“不啊,王爺是體恤我的身子,至于旁人的話,下雨天笑人賣不了草帽,大晴天笑人賣不了雨傘的,他們想說人是非時總是能找到話說,我從不在意。”
“哦,”楚恒拉長了聲音,他看着十七的目光越發深邃,“想不到王妃看人看事的眼界這樣開闊。”
十七看着楚恒的眼睛,就覺得他的眼裏有什麽東西在閃爍流動,卻又不知道藏着什麽?她想起素錦警告的,皇家貴胄的心思從不會放在臉上,言辭之間便已殺伐決斷判人生死,自己言多必失。于是她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