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楚苻堅也慌了,撲過去一把抱起太後,急叫,“母後,母後……,太醫,快傳太醫……”

太醫進來又是掐脈又是針灸又是灌參湯的忙了半晌,太後終于慢慢醒轉,她睜開眼睛看見在床前守着自己的楚苻堅,不覺嘆了口氣,“皇帝啊,他們……他們也都是……都是我的孫子,手心……手背都是……都是肉,哀家不願意看他們……看他們兄弟蕭牆,此時,此時楓兒咬定恒兒夫婦……咬定恒兒夫婦毒殺蕊珠,其居心……其居心只怕将來會……會釀成……釀成大錯啊!”

太後這一番話分明就是告訴楚苻堅,二皇子楚楓指控楚桓的用心叵測,那蕊珠是他所殺嫁禍也不一定。楚苻堅哪敢再說半個不字,他連連點頭,“母後別說話了,看耗損了精氣神兒,兒子會去查的,萬不敢叫母後再傷神。”

太後微微閉上眼,眼角卻滾下一行淚來,“都是一家子骨血至親的,查出誰不傷心呢!罷了,皇帝讓恒兒回府去吧。”

“是,兒子謹遵母後懿旨,”楚苻堅看着面如金紙的太後,心裏無比懊悔,剛剛他被太後的話觸到痛處,惱羞成怒下說話就失了分寸,不想竟将母後給氣到吐血,令他無比心痛。

等到太後睡熟了,楚苻堅和皇後方才退出福祥宮,楚苻堅臉色陰霾的看向皇後,“你終于滿意了。”

“皇上,”皇後撲通跪倒,吓得大氣兒也不敢喘,“臣妾……臣妾冤枉,不是臣妾告訴太後的。”

“住口,”楚苻堅喝住皇後,他眼裏冷若寒冰,“你當朕不知道你午間去過禦書房?你從禦書房出來後,就來了福祥宮,這麽大的事兒,若不是你親口告訴母後,哪個不要命的奴才敢在太後跟前多一句嘴?”

“皇上,”皇後唬得身子發軟,眼淚刷刷流下,“臣妾……”

“不要再說了,”楚苻堅擺擺手,顯得有些疲累,“朕這些日子會好好想想,是遂了你的意呢?還是遂麗妃意的好?”

皇後就白了臉,從喉嚨裏哽出一句,“皇……皇上……”

“哼,”楚苻堅厭惡的一甩袖子,不再看皇後一眼,上銮駕而去。

楚恒得了赦旨出禦書房後,先去了重華宮。

皇後驚了一天怕了一天,到楚恒終于安然無恙的站在她面前時,她再禁不住滿腹的委屈,淚如雨下,而邊上的琴姑姑早已哭成了淚人,她激動的伸手想摸楚恒的臉,手伸出去又忙縮了回來,楚恒知道她們都為自己擔心了一天,心中感動歉疚,他一面安慰皇後,一面向琴姑姑道,“讓姑姑擔心了。”

琴姑姑的眼淚刷的更是洶湧,她邊哭邊搖頭,“大皇子,您沒事兒就好,您沒事兒就好,奴婢……奴婢不及皇後娘娘擔心,皇後娘娘擔心大皇子,可是一天都沒吃東西呢。”

楚桓忙扶皇後坐下,一邊吩咐人端來燕窩羹,服侍着皇後喝了,皇後将銀匙放下,對楚桓道,“你父皇狠心,今兒連玉貴妃都訓斥了,看來他是鐵了心要立楚楓為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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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桓心中一痛,膝蓋上的痛意絲絲縷縷仿佛刀劃針刺,一點一點蔓延至全身,他一聲苦笑,“母後,兒臣不怨父皇。”

“你沒出息,”皇後一聽這話,頓時變了臉色,厲聲喝道,“你的意思是——你這是要放棄了?”

楚桓跪下,垂頭,“母後息怒,非是兒臣不上進,而是兒臣不敢違逆父皇聖意。”

“你沒用,”皇後臉色鐵青,“你岳父辛辛苦苦為你撐了這麽多年,你皇祖母這麽大的年紀,為了你在你父皇跟前氣得吐血,你居然一句不敢違逆你父皇的聖意就要放棄,你以為自己這樣做你父皇就會看到你的孝順?本宮告訴你,不可能,他只會愈發覺得你沒用,他的心裏和眼裏永遠就只有他那樣二兒子,你無論怎麽做都是錯的,你越是忍讓恭謙,他就越是覺得你懦弱無能,他就越覺得他要傳位給老二是對的!”

楚恒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根根暴起,卻雙拳緊握一言不發。琴姑姑在邊上看了心疼,便忙上前想勸,但才開口叫了聲“皇後娘娘,”便被皇後喝住,“本宮這會子縱了他,明兒那老二登了基,他就立刻萬劫不複!”

夜追 一

夜追 一

說到這兒,皇後看着琴姑姑冷斥,“自古慈母多敗兒,溺愛他就是害他。”

琴姑姑頓時白了臉,她忙垂下頭,“奴婢不敢。”

皇後又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楚桓一眼,這才微阖了眼想了一會兒,對楚桓道,“明兒悄悄的去見你岳父,和他商議下後面該怎麽辦?咱們……咱們不能老這麽忍着等着,是時候轉守為攻了。”

楚桓點頭,“是。”

皇後終于放緩了臉色,擺擺手,“回去吧,耽誤這麽久,玥兒必定擔心了,”

楚桓看了看桌上的沙漏,便伏地磕頭告退。琴姑姑親自給他挑了簾子,又直将他送到重華宮門口,左右瞧了下後,就壓低了嗓子安慰他,“大皇子不要難過,皇後娘娘這也是為大皇子着想,寧王依仗着皇上的疼愛向來跋扈,又因有大皇子礙着他不能順利被立太子,一直視大皇子為眼中釘,若當真讓他當了太子繼承了皇位,只怕就……”

楚桓向來敬重這個從小就待他如親生的琴姑姑,他站住腳,将琴姑姑的手握住,“好姑姑,恒兒知道母後是為我好,您放心,恒兒知道怎麽做。”

琴姑姑眼裏浮了一層水意,她愛憐的看着楚桓,“好孩子,其實……其實姑姑知道你辛苦!”話一落,眼裏的淚就滴了下來,她忙抽回手去擦拭,道,“真是老了,這風一吹,眼睛就淌水。”

楚桓忙摸出一塊白色絲帕去給琴姑姑抹臉,“好姑姑,我知道您是擔心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您快別哭了,回頭母後瞧見了又得生氣。”

琴姑姑點點頭,她看看楚桓卻又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你……你回去吧,王妃……王妃該等得急了。”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楚桓心下也急,便答應一聲,急急出宮。

然而待楚桓急匆匆才趕到王府門口,門上的守衛就先驚了,“王爺,王爺回來了?”

楚桓心急下馬直奔府中,并未瞧見守衛們臉上的驚詫,對迎上來的管家王奎道,“王妃今天怎麽樣?”

王奎大瞪着眼看着楚桓,半晌回不過神來,楚桓見他不答話,一瞪眼喝道,“發什麽愣?本王問你王妃今日如何?你傻了?”

王奎終于回過神來,卻是撲通一聲跪倒,“王爺,王妃不是……不是找您去了麽?”

“什麽?”楚桓收住急奔的步子,猛然回頭。

“王妃……王妃接了王爺的信,去見王爺您了啊?”王奎也覺得不對,“怎麽王爺您……您沒見着王妃?”

“王妃……進宮了?”楚恒問,可是他明明記得出宮時宮門已經下鑰,按規矩她如沒有皇後懿旨,是不能在宮中留宿的,而母後又并未跟他提起過她進宮。

“不,不是,”王奎見着楚桓臉色不對,愈發覺得不好,便忙将傍晚時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臨了道,“王妃說,王爺既然不肯露面,讓個小孩子傳信,必定是有極重要的事,當即就帶了幾個護衛乘馬車往落花亭去了。”

“落花亭,落花亭,”楚桓一邊念着着三個字,一邊急奔出府,“快,快随本王去找人。”

到此時,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那封信,不是王爺送來的,讓王妃去落花亭的另有其人!

這樣一來,所有的人都慌了,王奎邊帶了幾個人急追過去,邊吩咐趕緊去調人,一時雞飛狗跳,楚桓急得恨不得立刻飛到落花亭,他深知別人大晚上的将她騙去那個荒僻的地方,絕不會有什麽好事兒。

他從未這麽急過,哪怕是今天在宮中面對楚楓的咄咄逼人父皇的雷霆震怒他都沒這一刻怕過,他拼命的朝胯下的馬上甩着鞭子,一邊在內心焦急的念,“玥兒,玥兒,你到底怎麽樣了?你不能有事啊,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如此的緊張害怕,可是他就是緊張,就是害怕,在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即便是父皇此時下旨正式冊立楚楓為太子,他也沒有現在這般害怕!

可是當他終于趕到落花亭時,入眼的是孤單單的馬車以及在馬車旁正哭得撕心裂肺的翠蘅,見了楚恒,翠蘅跌跌撞撞的撲跪在他跟前,語不成聲,“王爺,王爺,王妃她……王妃她墜崖了……”

“什麽?”他騎馬騎得熱汗淋漓的身子頓時一涼。

“王妃墜崖了,王妃墜崖了,”翠蘅似已崩潰,嚎啕大哭了起來。

楚桓滾下馬,急撲向落花亭,懸崖邊,月色清冷,冷風像刀子般的吹在他的身上,份外的寒,他看着護衛指點的十七落崖的地方,半晌才問,“找到了嗎?”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護衛卻搖頭,“回王爺,弟兄們已經在懸崖上下仔細查找,并沒有看到王妃的……影子。”

“沒有?”楚桓猛然回頭,心中升起一絲隐隐的歡喜。

“沒有,”護衛點頭,“小的們正覺蹊跷,按理,王妃若是墜崖,不該……不該連絲血跡都見不到。”

楚桓點頭,他慢慢踱下落花亭,在四下裏看了看,又問清楚了護衛們查找的範圍後,将目光落在了一條小道上。他指着小道說道,“這裏繼續派人找,其餘的人随本王順這條小道找找看。”

他的敏感是對的,在這條不起眼的小道上,很快有了線索。

十七奔跑匆忙,小道兩邊又枝桠叢叢,她穿着的貂皮大氅上的風毛不時勾在樹枝上,留下不少貂毛,雖細少,卻清晰,但楚桓一行人為尋人而來,這些痕跡自然不會錯過。

看着護衛遞上來的貂毛,楚桓又驚又喜,貂毛雖細少,他卻是認得的,貂皮不是普通之物,尋常人家絕不能有,而穿得起的人亦不會行走在這樣枝杈橫生的地方毫不愛惜,如此,就只有一個可能,這貂毛是十七衣服上的。

那就是說,十七沒有墜崖,沒墜崖,就可能還活着。

對于十七的生死,楚桓只敢用“可能”這兩個字,許是太過在意了,他反而忐忑害怕得不敢太過樂觀!

越往前,痕跡越多,出了樹林後,沒有了樹木的遮掩,目視之處變得遠闊并且清楚,霜染的泥土路上,清晰的印着一行歪歪扭扭的腳印,卻明顯只是一個人的,而且,應該是雙女人腳。

楚桓心裏便一沉。

新婚初時的半夜,他在王府後門堵住她的那一幕又上心頭,難道,今日這件事的背後并沒有什麽陰謀?所有的一切不過全都是她自己要金蟬脫殼?

握着貂毛的手微顫,楚桓有股窒息的疼痛!

饒是他大口的吸氣,亦喘不過氣來。

從小,父皇的心裏就只有弟弟楚楓,心裏眼裏從來就沒有他的位置,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不受父皇待見,卻想不到長大了成年了娶了王妃,妻子的心裏亦同樣裝的別人,還是沒有他的位置!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不如別人,到底哪裏不好?

“王爺,王爺,”護衛見他發愣,在邊上面有驚恐的輕聲提醒。

楚恒這才發現嘴裏有極重的鹹腥味兒,不知何時已将唇咬出了血。

“追,”他從齒縫裏擠出這個字。

……

但追着追着,大家又覺得不對。

在一邊空闊點的地方,腳步居然多了起來,還有模糊的馬蹄印,楚恒對着這一地的雜亂皺眉,難道說有人來接應?

這個想法令他一驚,他一直都以為王府的防衛向來固若金湯,若真是有人來接應她的話,那就說明了兩件事,一,王府的防衛并沒有他以為的那麽堅固,否則她不可能避過他和外面的人傳遞信息;二,就是容沖八成在長安。

這兩個可能都讓他心驚,若容沖的人都能滲透進信王府,那楚楓的人豈不是早就進去了?

他想到蕊珠的死,楚楓一口咬定蕊珠之死是王妃所為,愈發讓他明白毒死蕊珠的幕後主使是誰。

葉兒死前說過,她不說是死,說了也還是死!

能讓她這麽害怕的人,也只能是楚楓了。

然而此時此地已顧不得這些,楚恒跳上馬,命令,“順着這些馬蹄印追。”

有了馬蹄印為指引,接下來的追尋就快了許多,不多時便遙遙看見前面有三匹馬奔跑,雖月色薄弱看不清馬上人的樣子,卻也能依稀看見有兩匹馬上分別是兩個人的。

只不過一匹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并坐,而另一匹前面的人則是打橫擔在馬背上的。

楚恒越靠近便越确定這三匹馬正是他們一路順着馬蹄印追過來要找的,他狠狠給了跨下馬一鞭子,身後随從也大喊起來,但追到跟前看時,十七雖在馬上,但她身後的人并不是他以為的容沖,而是趙國的岐陽侯慕容越。

秦國、燕國、趙國三國鼎立,三國中,秦國強,燕國弱,而趙國力量居中,楚苻堅決定攻打燕國前,為不讓趙國插手,将先帝的四公主送去趙國和親,又許諾攻下燕國後以城池相贈,要趙國袖手旁觀不得幹涉。彼時,趙國國君慕容清久亦有自己的算盤,他并不在乎那什麽城池公主,他要的是秦國和趙國兩虎相争後,自己好得利!

夜追 二

夜追 二

他一面做出利欲熏心的樣子答應秦國的收買,一面又去悄悄的和燕國做交易,透露秦國的野心給燕國國主,并表示不便明幫卻會暗助,燕國國主容樂也不是好騙之人,知道慕容清久不過是想兩邊讨好給自己留退路,其實根本不可能真幫誰,是以也并不指望。

秦國終于開始攻打燕國,卻并未如慕容清久所以為的那般,讓秦國後方空虛,當時楚苻堅禦駕親征,帶的是大将軍麗妃的兄長喬長天統領大軍,而威猛的王猛則留在了長安鎮守後方,王猛之神勇非常人可比,有他在,長安穩如泰山!

秦燕之戰,以秦國勝利告終,慕容清久本是坐山觀虎鬥的牆頭草,誰強就倒向誰示好的那種,見狀忙派人來長安送賀禮,為避免幾年前他試圖和秦國結盟,派了弟弟慕容清遠來長安,慕容清遠卻被當成軍情探子殺死的教訓,他這次只拍了一個弱冠少年為使者,這個少年,就是慕容清遠的養子——慕容越。

楚桓就是那時候認識慕容越的。

他眼裏的慕容越一直都是不慌不忙溫雅有禮的人,他的笑容溫和的像春天的太陽,令人暖洋洋的覺得舒服,同是少年的楚桓生活在規矩森嚴的皇宮中,父皇不愛母後嚴厲弟弟跋扈,咋然見了這樣溫和的人,自然而然的覺得親近。

慕容越比楚桓大幾歲,見識亦廣闊許多,言談之間帶給楚桓一片從未見識過的新天地,楚桓這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除了皇權的爾虞我詐步步驚心外,人還可以活得那樣安閑自在!

他很羨慕,也很向往,少年時的他在那一刻深覺自己前面的那十幾年真是白活。

他對父皇說,他要放棄一切,去游歷天下,江山也好社稷也罷他統統不要,父皇愛給誰給誰。

他以為這樣父皇肯定會高興,父皇一直想立弟弟楚楓為太子,一直嫌他礙事!

但他萬沒想到他的話音一落,父皇就勃然大怒,斥責他不思進取心無大志,實在不配做他楚苻堅的兒子,太令人失望!

父皇拂袖而去,他呆立當場,從小兒就在身邊伺候的黃公公低聲安慰,“大皇子,皇上是盼着您長進,将來好傳江山給您呢,這是為了您好。”

是嗎?是這樣的嗎?真的是這樣的嗎?

楚桓心中慢慢升起一絲喜悅,原來父皇嚴厲的背後,其實也是在意他的。

正想着,母後沖了進來,白淨的臉因憤怒而漲得通紅,不等他開口,她“啪”的就給了他一記耳光,“混賬東西,你居然要去游歷天下?身為皇上的嫡長子,你知不知道你肩膀上擔着怎樣的重擔?你有什麽資格說要放棄一切?你太不争氣了。”

他跪伏在地,不敢言語,母後擡手又是一巴掌下來,邊上琴姑姑急撲過來将他抱住,淚流滿面的向母後哀求,“娘娘,娘娘,他還是個孩子,娘娘……”

“讓開,”見琴姑姑攔護,母後怒火更甚,“都是你驕縱的,看看如今成什麽樣兒了?”

“皇後娘娘,他不敢了,他不過是……他不過是受了那個不安好心的慕容越的蠱惑,對,就是那個慕容越在蠱惑他,大皇子是皇上的嫡長子,哄了他不思進取,就是為的破壞我大秦的國本啊娘娘。”

母後臉色鐵青,“慕容越不去蠱惑楚楓,卻來蠱惑他,還不是瞧着他意志不堅定好下手?”

楚桓被琴姑姑緊緊的抱在懷中,他既屈辱又委屈,更有種不被人理解的痛苦,他想哭喊,想嘶吼,想抗議,或者,想像孩子似的撲在母親的懷裏哭訴……

但他知道,那都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最後一條,母後歷來嚴厲,從小到大,母後從未對他有溫言軟語的時候,他在母後跟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更別說撲到她的懷裏撒嬌。

倒是母後身邊的這位琴姑姑待他極好,從小每當母後訓誡他時,琴姑姑都護着,每日裏噓寒問暖呵護備至,小的時候他無數次想,要是琴姑姑才是他母親該多好!

琴姑姑是真心疼楚桓,語氣裏帶了哽咽,“皇後娘娘息怒,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沒提醒大皇子,娘娘放心,大皇子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母後終于軟了語氣,卻是極無力的恨鐵不成鋼,“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說完一甩袖子,決然而去。

殿裏再無一人,琴姑姑摟着他,摸着楚桓被掌掴的臉,淚水刷刷而下,“劍……大皇子,疼嗎?”

琴姑姑身上有股極好聞的味道,讓楚桓覺得安心,楚桓将臉埋在琴姑姑的懷裏,恨不得這輩子就一直這樣的呆下去,再不離開,他輕輕搖頭,“不疼。”

琴姑姑一邊抱着他,一邊拍着他的背,“大皇子,您要記住,趙國那個慕容越不過是趙國一個王爺的養子,無關緊要,自然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但是大皇子您不同,您是皇上的嫡長子,是未來的秦國之主,您身份尊貴,肩上更擔負着将來的整個大秦,您不能學那起子不入流的東西不務正業。而且,如果皇上真将皇位傳給了二皇子,二皇子是不可能留您活在這世上安閑度日的,您明白嗎?皇後娘娘今兒打了您,也是為的您好,您別傷心,好嗎。”

楚桓終于哭了出來,他靠在琴姑姑的懷裏問,“琴姑姑,我真的沒用嗎?母後說……母後說我是爛泥扶不上牆。”

琴姑姑搖頭,“您是皇後娘娘的親生兒子,哪有母親嫌棄自己孩子的,娘娘那是說的氣話。”

楚桓看着琴姑姑的臉,突然道,“琴姑姑,如果……如果您才是我的母後,那該多好。”

“別胡說,”琴姑姑刷的白了臉,她一把捂住楚桓的嘴,一邊流淚一邊驚慌的四下裏張望,待确定四周沒人,她才松了手,“傻孩子,這話是混說得的?若是被人知道了那還得了?”

楚桓的眼淚又下來,琴姑姑心疼得趕緊将他又抱進懷裏,淚水一滴一滴落在楚桓的脖子裏,熱得燙人,她低低的道,“好孩子,你記住,不管奴婢是不是您的母親,奴婢待您的心——都是一樣的。”

她這句話楚桓一直記着,從那以後,楚桓就知道不管母後多麽的嚴厲,父皇待他多麽的苛刻,總還有個人能給他想要的體貼溫柔,那個人,就是琴姑姑!

母後的一巴掌徹底斷了他去游歷天下的心,再見慕容越時,他冷淡了許多,慕容越倒也不以為意,淡淡的任他來去。

慕容越在長安待了小半年後,方才回了趙國,但那小半年裏他在長安接交甚廣,他為人儒雅有禮,雖年輕卻甚得長安中的達官貴人的人緣。之後,趙國再有出使秦國的事,便都是派的他來,楚桓和他多次見面,也都是似友非友的淡淡着。

只是兩國之間亦有兩國之間的規矩,不管是秦使往趙國,還是趙使往秦國,都要遞表請诏詳細說明緣由。此時楚桓咋然見到慕容越,不免吃了一驚。

看他們輕裝簡從,馬蹄上還纏着棉包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偷潛進的秦國,他們來幹什麽?

若是往常,楚桓定是不會善罷甘休,肯定要查個究竟的,但是這一次,他的王妃在慕容越的手裏。

他不敢。

但讓他既驚喜又後怕的是,王妃并非是為了別人私逃,她确實是被人算計;後怕的是,若不是慕容越到的及時,他剛剛看到的,将是王妃的屍體!

十七那一倒下就沒醒來,身上又熱又燙,迷迷糊糊的卻只喊冷,楚桓将她緊緊裹在被子裏抱在懷中,一面不停的吩咐翠蘅和香蓮在屋子裏加炭盆,但眼看着炭盆加了三四個,他卻又焦慮起來,一疊聲命将炭盆搬出兩個人,又讓将窗戶打開半扇,唯恐讓十七沾了炭氣。

太醫來診了脈,道,“王妃是舊傷未愈,又受驚過度着了風寒,這才暈厥不醒,要想讓王妃徹底康健,就要……”

“舊傷?什麽舊傷?”楚桓打斷太醫的話。

太醫有點莫名其妙的看着楚桓,“王爺不知道?”

“住口,是本王問你?還是你問本王?本王怎會知道?”楚桓怒道。

太醫忙回,“王爺息怒,小的是從王妃的脈象上診斷出王妃當在近期內受過一次極嚴重的傷,如今傷勢看似愈合,其實根骨已傷并未養好,如今又寒夜受驚,這才一起發了出來。”

“受傷?還是極嚴重的傷?”楚桓喃喃不解,王妃身為宰相之女,就算喜歡習武,也是金嬌玉貴的養在深閨,怎會受傷?還是很嚴重的傷?

想到她會武功,楚桓突然覺得不對,王妃會武,那人要刺殺她該沒那麽容易,可那現場卻并未見到搏鬥反抗的痕跡,這是怎麽回事?

“王爺?”見楚桓發愣,太醫出聲兒提醒。

“呃,”楚桓回神,忙道,“本王不懂醫術,也不想聽你背書袋子了,你快去開藥給王妃診治,內傷也好外傷也好,要趕緊讓王妃好起來。”

病醒 一

病醒 一

“是。”

太醫忙退了出去。

楚桓抱着十七,對着她的臉想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他将十七輕輕放好,吩咐香蓮放下床幔,便将屋內人都攆了出去。

他輕輕解開十七的衣服,既然是極重的傷,她身上必定是有傷痕的,他想。

成婚幾個月,卻有名無實,這是楚桓第一次看到十七的身體,她的肌膚不似他王府中其他姬妾的白皙嫩滑,是帶了些小麥色的健康色,在白色的亵衣襯托下,少了幾分香豔,卻更是鮮活,讓他心神蕩漾。

亵衣半掩,裏面是月白色繡着青梅的肚兜,她極瘦,秀氣的鎖骨有着清晰的凹陷,小小的腰更像是一只手就能握住,楚桓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頓覺鼻腔一熱,似有一股熱流即将湧出,他忙擡手揉一揉鼻子,心中暗诽,看不出這個幹巴精瘦的小身板兒,該有料的地方倒不含糊。

想歸想,他怕十七醒來,手上并不耽誤,托起十七的脖子,将那肚兜的帶子抽開,輕輕往下一拉,瞬間,他就呆住了。

就見她的左胸上一道極猙獰的傷口,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道傷痕的創口并不大,他認出是劍傷,而這個位置,正是心髒邊上,但凡稍往裏偏那麽一點點,便是直刺心髒。

楚桓又是心疼又是疑惑,卻唯恐凍着十七,他将昏迷的十七輕輕抱起靠在自己的懷中,探頭要在十七背後給她系好肚兜帶子,然而目光所到之處,他驚得渾身一顫,這才發現在十七背後相應的地方還有一個傷疤,這個傷疤和她前胸的傷疤一模一樣,若他所料不錯,這兩道傷疤該是一劍穿胸所致。

居然……如此的狠!

難怪太醫說她受過極重的傷,果然再沒有比這更重的傷了!

只是她到底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她身為宰相之女養在深閨,就算平日裏喜歡舞刀弄劍,也不可能出府去別人争鬥,過招的勢必都是宰相府裏的護衛家将,這樣的對招都不過是走走過場,誰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對宰相千金下真手?還是這麽重的手?

而更奇怪的是,以王猛的勢力條件,怎麽親生女兒受了這麽重的傷,他都不給她好好醫治?

他的手指顫栗着撫過那道傷痕,突然就覺得,他的王妃身上必定藏着很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十七到第二天傍晚方才幽幽醒轉,才睜眼,一張帶了憔悴的泛着胡茬的臉就映入眼簾,楚桓趴伏在她的枕邊,雙目緊閉,眉頭緊鎖,正睡得沉。

她是第一次這麽近的對着楚桓的臉,進王府的這幾個月,她見過他暴怒的樣子,但更多的是他的溫柔體貼,但不管是暴怒還是溫柔,在這些神情背後都帶着一種皇家貴胄的傲然尊貴,讓十七覺得壓抑。

但此時的他,此時的睡着了還鎖着眉頭的他,卻突然讓十七覺得他就像是個孩子,她想起她小時候鄰居家的那個二牛哥,被他娘逼着去學糊燈籠,可是他無論如何都學不會,他怕他娘打他不敢回家,在山坡上睡着了,她去挖豬草時碰到他時,他就是現在楚桓的這副樣子。

就算睡着了還皺着眉頭!

她想起玉貴妃告訴她的關于楚桓的那些事,心裏滿滿的泛起一股同情,都說天家貴胄榮華富貴尊貴無比,但不管是容沖還是楚桓,日子過得居然不如她一個小老百姓。

撇開柳葉兒害她的那一段不說,從小到大她雖不受柳大成待見,卻也絕不用時刻為自己的性命擔心!

“唉,”想到這裏,十七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她這一聲嘆氣本是極輕的,但楚桓立刻察覺,他猛的睜眼看向十七,正對上十七的眼睛,頓時驚喜,“玥兒,你醒了?”

十七笑着點點頭,“你……你怎麽在這裏?”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一直在這裏啊,我不放心你,就……就……,”說到最後,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便轉了頭,叫道,“來人。”

門上銀鈴“叮”的一響,翠蘅和香蓮掀了簾子進來,“王爺。”

“王妃醒了,快把參湯和藥端進來,再吩咐廚房,将之前溫着的燕窩送過來,”楚桓一連聲的吩咐。

“是,”聽說十七醒了,翠蘅激動的朝床上看了一眼,道,“王爺,奴婢還命小廚房熬了碧梗米粥,王妃已經睡了兩天了,看王妃要不要用一點兒?”

“好,端來,”楚桓點點頭。

翠蘅和香蓮忙不疊的去了,楚桓伸手摸摸十七的額頭,“你怎麽樣,還冷嗎?”

還冷就是燒還沒退了。

十七搖頭,她掙一掙身子,只覺身上被壓得沉甸甸的,她不解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怎的給我蓋了這麽多?”

楚桓扶她坐起,将被子拿掉一床,才道,“你高燒不退,身上滾燙嘴裏卻一直喊冷,太醫說你這是寒氣入體的緣故,讓給你多添衣被。”

十七靠在床上看着楚桓忙來忙去,完完全全一副好丈夫的模樣,就覺得有些窘,她為了化解這份尴尬,便問,“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想到那天的驚險,楚桓眉頭一跳,眼裏就多了絲陰狠,但這絲狠辣卻轉瞬即逝,再回頭時,又是之前的滿臉溫柔,道,“父皇信了老二楚楓的話,認定蕊珠之死确實是你所為,我的一切辯解都是狡辯,但父皇又沒有确切證據能證明我就是砌詞狡辯,只得罰我在禦書房抄書思過,結果讓皇祖母得了消息氣病了,父皇才……唉……”

十七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我只聽說父皇偏愛寧王殿下,不想竟然……,”不想竟然偏心至此!

楚桓苦笑了一下,又道,“刺殺你的人已經招供,但他說只知道主使他的人來自宮裏,其他一概不知。我想着既是宮裏的,那就定是麗妃了,除了她,誰會要你死,蕊珠的死應該也是她下的手。”

“麗妃……是寧王殿下的母親吧?”十七訝然,“我并沒得罪她,她何苦這樣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傻瓜,有時候要一個人死,并不是為他得罪了自己,而只是被這個人阻礙了自己的利益,”楚桓點一點十七的鼻子,語氣裏竟有些寵溺,“之前麗妃就曾要父皇下旨,要将你賜婚給楚楓,是母後得到消息,及時請皇祖母出面,才讓父皇将你指給了我。麗妃要納你為寧王妃,為的無非是要得到你父親的幫助,如今眼見不能如願,你又嫁給了我,她自然不願因你而使得你父親死心塌地為我所用,便一心想除去你,好斬斷你父親幫我奪位的心思。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十七其實心裏多少有點

佳人怨:美男是個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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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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