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數,她點點頭,突然問道,“那,那你為什麽要娶我呢?也是為……為讓我父親幫你奪位?”

楚桓就笑了,“我便是不娶你,你父親這麽多年也是在幫我的,你父親一心只認皇族正統血脈,我是嫡子,也是長子,無論是立嫡還是立長,你父親都只認我!”

十七幽幽的嘆,“你争我鬥,你搶我奪,為的不過是那一張龍椅,有何意思。人生長遠廣闊,應該自由的在世間翺翔行走,去看盡天下風光,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兒,才不白活這一世!”

楚桓愣了。

這番話正是他十幾歲時見過慕容越後,向父皇說過的話!

但這句話卻引來父皇更重的厭棄,及母後無盡的暴怒失望!

他聽了琴姑姑的那番話後,一度以為自己真的錯了,他開始對慕容越冷淡,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真的覺得慕容越真的是在蠱惑他,真的是居心叵測意圖颠覆他大秦的國本社稷的。

但随着歲數的增長和對慕容越的了解,他慢慢的終于明白,慕容越真的就是那麽淡然超脫的一個人,而慕容越帶給他的讓他所向往的那些東西也從此成為他心底裏不可實現的一個夢想,他不能找人述說,因為沒人能夠理解!

皇權,富貴,君臨天下,是天下太多男子的夢想,而他就站在這一切的邊緣,近到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近到仿佛稍用點力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把握在他的手裏。

擁有了這樣的令人仰望的一切,卻想去游山玩水行走天下,實在是個笑話不是嗎?

就在他自己也覺得這樣的夢想真的只是個荒誕的念頭,将它死死的壓沉在心底深處的時候,十七居然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原來,他這樣的想法并不是荒誕不經不思長進,原來,是有人明白的。

他慢慢的,慢慢的,将臉埋在了十七的手心裏,許久才默然點頭,哽了聲兒道,“玥兒,我……我怎不早認識你!”

若能早認識她,雖不能改變什麽,但到底……他可以早一點不再那麽孤單!

十七只覺得手心一片濕膩的溫熱,癢癢的難受,可是她不敢動,她被楚桓吓到了。

她如果沒有看錯的話,他這是……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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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麽會哭?

他居然會哭?

病醒 二

病醒 二

她分明只是随口說了下自己內心的想法,可是他居然這麽大的反應,十七吓到了。

半晌後,楚桓擡起頭,他的眼角濕漉漉的,臉上卻帶了笑,“你放心吧,我發誓從今往後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再不會讓任何人有傷害你的機會,你這次的遇險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眼裏的誠懇堅定讓十七毫不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楚桓和容沖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堅忍內斂,但認定的事兒就一定會去做。

她突然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産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其妙的親近感,這種感覺讓她有一種掏空自己托付一切的沖動,她很想信任他!

她想告訴他,自己并不是王玥,那個真的王玥——他的妻子,已經為了另外一個男人抛家棄國遠走天涯了。

但她腦子裏的最後一縷殘存的清醒在警告她,不行,不可以,他和王玥的這門親事牽涉實在太大,一旦他知道自己是假冒的,無論是他信王的尊嚴臉面還是他奪太子的利益,他都不會善罷甘休,這将是一場血雨腥風,而自己,首當其沖!

“對了,你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護衛們都以為你是墜崖了?”楚恒問。

“那是那個刺客朝崖下丢的一塊石頭,其實我是被他點了穴藏在亭角的大石頭後面,待翠蘅等人都以為我墜了崖,下谷底尋找後,他就帶着我下了落花亭,順着那個小路走了,”這是十七在被楚桓帶回的路上就想好的措辭,她打定主意,不管那個刺客告訴楚恒什麽,她都一口否定打死不認。

楚桓聽得又驚又怕,他輕輕将十七環在懷裏,“是我的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這麽心急的要你的命!”說完這句話,他突然定定的看着十七的雙眼,問道,“玥兒,你……你以為送信的人是我,所以你才不管不顧的去落花亭,是嗎?”

理論上當然該是這個意思,十七打死也不會告訴他自己其實是想借這個機會脫身,但對着楚桓的含有深意的殷殷目光,十七的喉頭如梗了根魚刺,不知如何回答,恰巧此時外面有了腳步聲,她忙道,“我餓了。”

楚桓就笑了,吩咐剛剛進屋的翠蘅香蓮将湯藥吃食用小幾擺在床前,他端起參湯,以銀匙舀起放到嘴邊吹了吹,送到十七嘴邊,“藥苦,你先把參湯喝了壓一壓口。”

他居然親手喂藥,讓十七很意外,她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楚桓一把捉住她的手,強塞進被子裏,用一種不容分說的語氣命令道,“你病還沒好,別再凍着了,快喝。”

十七無奈,只得就着他的手乖乖的将參湯、藥、燕窩、粥等盡數吃進了肚子裏,楚桓對她的合作大加贊賞,拈了顆糖漬甜梅作為獎勵。十七含着梅子靠在床上,一擡眼看見雙眼紅腫的翠蘅,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她以為自己墜崖後的傷心,心裏滿滿都是歉意,她想到自己在這王府終究朝不保夕,倒不如趁熱打鐵,早早兒的替翠蘅的終生給安排了,至于以後怎麽樣,就只能看他們的造化了。

她将梅核吐進床邊的小唾盂裏,向楚桓道,“王爺,這陣子咱們王府裏真是不太平,不是蕊珠被毒殺,就是我被人設計陷害,不如,弄個喜事兒來沖沖喜壓一壓如何?”

“喜事兒?”楚恒正拿絲帕要替十七擦嘴,聞聽一愣,“什麽喜事兒?”

十七笑着指了指翠蘅,“這丫頭伺候我一向盡心,回了她和齊家的那門親後,我就尋思着要替她重尋個好的,本來呢,我是想讓王爺在侍衛裏頭撿那拔尖的挑一個,不想前兒在落花亭裏,我看那個趕馬車的奴才極忠心,人看着也很好,不如,就把她許給那奴才吧,讓他們就這幾日裏成親,沖一沖這府裏的晦氣。”

楚桓回頭看了看翠蘅,問,“那個奴才叫什麽?”

翠蘅的臉早紅的如豬血潑臉,她扭捏了半晌,才從嘴裏如蚊子般哼哼出一句,“回王爺話,他……他叫柳全忠。”

“柳全忠,”府裏奴才衆多,楚桓一時也想不起叫這個名字的人是誰,便也不管,只問,“那王妃許婚,你可願意?”

按王府規矩,奴才們的終身本就是主子的一句話,并沒個問奴才意見的道理。但楚桓知道他這位王妃的思想異于常人,并不喜強迫于人,他此時只一心想讓十七高興,便有次一問。

翠蘅哪裏會不願意呢,但她雖是個下人,卻也是個女孩兒,哪裏說得出那個“肯”字來,手指将衣帶子絞了又絞,才紅着臉道,“奴婢是王妃的人,一切……一切只聽王妃的吩咐。”

楚桓不懂女兒家的那點心思,聽得直皺眉,“王妃不會勉強你的,若是不願就罷,本王再讓王奎給你去侍衛裏挑一個。”

“不,”翠蘅脫口驚呼,十七忙拉了拉楚恒的袖子,一臉好笑的看着他,楚桓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好氣又好笑,他邊拈起一粒糖梅子喂給十七,邊對香蓮吩咐,“去告訴王奎,王妃将翠蘅許給了那個叫柳全忠的,讓他在這個月裏擇個好點的日子安排他們成親,去去這王府裏的晦氣。”

香蓮正對着翠蘅擠眼睛,聞聽忙答應一聲,笑嘻嘻的去了。只剩了翠蘅尴尬的站在當場,留也不是退也不是,無比拘窘。

許是服了藥的緣故,十七慢慢的便覺得困倦,她掩住口打了個哈欠,楚桓見了忙扶她躺下,“你身子未好,再睡會兒罷。”

十七點點頭,“王爺也累了,就別……別在這兒待着了。”

她受不了他的那份溫柔和體貼,還是讓他趕緊離開的好。

“好,我去書房處理點事兒,晚上再來瞧你,”楚桓點頭。

十七松了口氣,一陣困意上來,便沉沉睡去。

因着十七的一句給王府沖喜,翠蘅和柳全忠的好日子就選在了三日後,十七真的高興,借着“王妃”這個名頭送了翠蘅一份極厚的妝奁,風風光光的讓翠蘅如願以償,嫁給了自己心愛的男人。

翠蘅成婚當晚,香蓮去賀喜回來,酸溜溜的對十七道,“王妃待翠蘅真好,王府裏的姐妹們都羨慕得很呢,說翠蘅命好,服侍了王妃,竟被王妃這樣擡舉。”

十七笑,“若你有心上人,我也會成全你的。”

香蓮頓時瞬間一恍,半晌方紅了臉笑道,“奴婢可沒有翠蘅那好命,能有個一心一意待她的柳大哥。”

十七養了三天,身子方稍好些,她擁着小被子懶懶的靠在軟榻上,看着桌子上白瓷瓶裏養着的一枝白色晚梅道,“不過是緣分未到的事兒罷了,不要急。”

“王妃的意思是……緣分到了,一切就都會水到渠成嗎?”香蓮的神色有些恍惚。

十七擡頭看看香蓮,卻又搖頭,“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拼,這世上沒有一定不變的事兒,若都想着一切都是老天注定好的,那這世上的人又争什麽?拼什麽呢?”

香蓮就苦笑,“若是命定沒有,争了拼了也是白費啊。”

“香蓮,你怎麽了?”十七終于察覺到香蓮的不對勁,奇怪的問。

“沒事兒,不過是順着王妃的話,想得多了點罷了,奴婢是下人,平時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還能多想什麽呢,”香蓮笑。

十七皺眉,“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你看漢朝時那個叫衛青的将軍,他之前也是個奴才,雖說他有個姐姐後來當了皇後,可如果他自己不争氣,就算那皇後姐姐照拂,最多也就是個享受榮華富貴閑散等死的俗人,哪來那一代名将名垂千古的時候兒。”

“聽王妃這麽說,奴婢雖只是個奴才,但只要好好兒的做事,他日要成為主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對嗎?”

十七點頭,“正是這樣。”

“王妃果然好見識,”香蓮便喜眉笑眼,“奴婢聽了王妃這番話,心裏亮堂多了,奴婢……一定會好好謝王妃的。”

“罷了,你和翠蘅在我心裏都是一樣兒的,我都想你們好,有什麽謝不謝的,”十七将小被子朝身上拉了一拉,“對了,翠蘅假給柳全忠,那齊家有什麽話兒沒有?”

香蓮哧笑,“翠蘅的事兒是王妃做的主,那齊家是什麽東西,他哪敢說半個‘不’字。上次他家要娶翠蘅回去沖喜,被王妃斷了念頭,便灰溜溜去外面買了個小丫頭子當晚拜了堂,結果那兒子瞧着那小丫頭子有幾分姿色,病得那樣兒了還不消停,結果半夜死在了婚床上,那齊家就惱羞成怒,非說新娘子克的,将新娘子一頓打後又給賣掉了,真真是喪盡天良。”

“有這樣的事兒?”十七心驚,“咋就沒個人去說說?”

“誰敢說啊,他家跟王管家可是親戚,有王管家撐腰,他在咱這府裏可橫着呢,翠蘅也是福大遇着了王妃您,否則啊,這會子遭罪的就是翠蘅了,”香蓮邊說邊搖頭,替翠蘅慶幸。

脫身 一

脫身 一

十七不再說話,她不敢去想自己今天為翠蘅做的這些到底是對還是錯,她只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後,不要禍及到翠蘅夫婦。

翠蘅因新婚,十七許她在家裏歇一個月,月錢照領。翠蘅惶恐,道府裏沒這樣的規矩,她也惦記王妃的病,堅決不肯。十七笑道,“我聽說柳全忠的父母都健在,你既嫁進了柳家,便該先盡一盡做兒媳的孝道。沅香苑裏丫頭婆子無數,又有香蓮在,你不用擔心,去吧。”

翠蘅被十七拿孝敬公婆的這大帽子一壓,便也無可奈何,只得對香蓮叮囑一番後,才滿心牽挂的去了。

能被挑來王妃跟前伺候的,自然都不是蠢人,香蓮侍奉十七也極細心,過了三五日,十七便活蹦亂跳恢複了精神。

但她覺得好了,楚桓卻不這麽想,他牢記太醫所說的,她中了極重的傷,雖外表看着好了,其實內腑并未痊愈。

他每天都會親自來盯着十七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藥,逼着她吃下一碗又一碗的補品,把個十七逼得整天愁眉苦臉,她自小就怕苦,每次喝碗猶如受刑,而最讓她頭疼的是,他如今這麽一趟趟跑得無比殷勤,她可怎麽跑得掉。

她想來想去,就覺得這事兒還是得去求玉貴妃,但她又納悶,堂堂一個皇帝寵妃,不說權傾後宮,安排個人離開長安總是不難的吧,怎麽這些天過去,還沒動靜?

想貴妃,貴妃就到,這天早上她才起來,宮裏便來了人來請,說,“貴妃娘娘請王妃進宮說話兒。”

楚桓正盯着十七喝藥,一聽便皺了眉,“她怎麽又找你進宮。”

十七已歡喜得眯了眼,将藥碗一丢,忙不疊吩咐香蓮,“快,快替我換衣服。”

楚桓拉着十七的手,狐疑的看她,“你很喜歡去見她?”

十七回頭,不解的問,“她是貴妃耶,我不喜歡就可以不去嗎?”

“她傳你進宮,你自然不能不去,但是……,”楚桓眉頭緊擰,“但是她性子淡漠,向來不喜跟人走動親近,今兒無緣無故的總叫你進宮去說話兒,這……有點太奇怪了。”

十七一驚,便懷疑她們是不是漏了馬腳?忙道,“她說過,因着她受寵,宮裏妃嫔都不喜歡她,她總沒個人說話兒,平日裏其實很孤單,難得我跟她說話投緣,讓我多進宮陪她。”

楚桓卻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是嗎?”

看楚桓明顯有疑慮,十七心裏更慌,她想了想,便又坐回暖炕,“你若不喜歡我去見她,那我便不去吧,只說我病了就好。”

她這以退為進,楚桓倒沒話了,他便吩咐香蓮取了件薄的銀鼠皮大氅來,親手給十七系上,“我不是不讓你去,我是讓你小心點,宮裏不比其他地方,注意禍從口出,少說話,少讓那些妃嫔走動,千萬不能讓麗妃的人給套了話把子去。”

楚桓唠唠叨叨的叮囑,十七看着他,心裏就有些酸酸的,她覺得楚桓其實是個很好的男人,若不是他們倆的關系這麽尴尬,這個人肯定是個很好的朋友。

王玥丢下這樣的男人不要,真的是可惜了。

玉貴妃還是在那溫泉湖上等十七,她一見十七就屏退了宮人,拉着十七的手低聲笑道,“妹妹,機會來了。”

“是嗎?”十七大喜,“你都安排好了嗎?”

玉貴妃點頭,“太後病了,皇上覺得這事兒都是因你而起,很是惱火,我就借機說,既是太後是為的信王妃氣病了,就該讓你到四方庵裏思過一個月,皇上一口就答應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從四方庵裏逃?還是在去四方庵的路上逃?”十七心裏的興奮頓時降了一半,四方庵守衛森嚴,不管是在四方庵裏,還是去四方庵的路上,她哪能跑得掉?

玉貴妃拈了塊糕點放到十七的手裏,“是在路上,你放心,會有人接應你。”

十七這才歡喜起來,“真的?”

玉貴妃點頭,低聲道,“宮外有我們大燕的死士,我已經安排好,一接了你立刻帶你出長安去找阿沖,”說到這兒,玉貴妃眉頭緊蹙,“阿沖如今也不知道怎麽樣?宮外的人打探了很久,都沒一點消息。”

十七的心也揪了起來,“他……他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王猛沒有抓到他,還一心一意要拿她當誘餌引容沖來,這說明容沖還是安全的,難道說,他還遭了別的事兒?

十七越想越仿佛心被貓抓了似的難受,玉貴妃見十七眼瞧着就要哭出來,倒忙拍拍她的手安慰,“阿沖很聰明,武功又好,你放心,他應該……應該不會有事的。”

十七默然點頭,手上的點心吃在嘴裏,卻沒一點香甜。

命信王妃去四方庵替太後祈福思過的旨意,第二天就到了信王府,十七早有準備,楚桓倒措手不及,但聖旨顯然不能抗拒,楚桓無奈,只得對十七千叮咛,萬囑咐,又吩咐香蓮一定要好生服侍。

終于到了離別的時候,十七看着楚桓,确實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她知道自己這一去,和他從此便是山高地遠再不相逢,在信王府裏的這幾個月,她見過他的怒,也知道了他的苦,更感受了諸多他的柔情體貼。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過得和容沖同樣的艱難所以她才因屋及烏,但她對他真的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唉,”她終于還是将滿腹的話都化為了一聲嘆息,替楚桓拉了一拉披風,“王爺,今後……今後你自己多保重了,記住,不管你遇到什麽事兒,你都不要氣餒,老天爺總會給人一條活路的,只要活着,就有機會!”

“玥兒,你……,”許是十七這話說得實在太沉重了,楚桓一驚,心裏頓時起了不祥的預感!

十七笑了,“我不過是擔心你,沒事的。”

馬車簾落下,十七閉上眼睛靠進軟枕裏,她知道,在王府裏的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她和馬車外的那個男人終于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幹。

馬車出了城後,就走得快了起來,香蓮不時的掀起簾子看着外面的風景,居然很興奮,“王妃,您瞧瞧外面的景色多好啊,這開了春後就是不一樣。”

十七透過車窗看出去,就見道路兩邊的樹梢上都綻了鵝黃色的嫩嫩的芽葉兒,遠遠看去似籠了一層薄薄的煙色,田野間偶有牧童騎着牛大聲的笑,十分自在悠閑的樣子。

春天真的來了。

十七想起自己被抓進長安時,正是風雪鋪天蓋地的時候,那時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再沒有走出長安的時候,她既絕望又悲傷,以必死的心遺憾自己不能完成母親的遺願,替母親找到父親。

可就如她對楚桓說的,老天爺總會給人留條活路,春天到了,她居然還是等到了脫身的這一天。

老天爺保佑,今天可一定要順利!

四方庵在離長安不到五十公裏的西山上,馬車在官道上走了一陣後,就拐進了偏僻的山路,這條山路雖因通向四方庵而被官府修整過,但到底不如官道上平坦,馬蹄得得,馬車颠簸得十七差點散架,香蓮便緊緊的抱着她,便不時的撩開簾子向外張望,嘴裏不停道,“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十七亦緊張的聽着外面的動靜,官道上人來人往,燕國死士不好下手,若她猜的不錯,他們動手的地方就該在這條上山的路上。

果然,馬車走了半盞茶的功夫突然停住了,有人在外面回道,“回王妃,前面的路上不知為何躺卧了幾棵幾人抱的樹,小的們正在清理,一會兒就可以繼續走了。”

十七心裏一動,就是這裏了吧?

正想到這裏,就聽外面咕嚕嚕一陣轟響,是什麽東西從山下滾下的聲音,香蓮忙掀開簾子去看,就見無數根滾木從山上直奔他們的車隊砸來,眨眼間,躲閃不及的衆護士已被砸翻了好幾個,領頭的護衛一邊拔刀一邊退到馬車跟前叫,“保護好王妃。”

他們來了。

十七大喜,她擡腳就要出馬車,被香蓮一把抱住,她驚道,“王妃,您這是要去哪兒?”

十七拔開她的手,“你別管我了,快躲好。”

既然是來救自己的死士,那麽他們就必定不會碰馬車,所以馬車裏肯定是安全的,十七不想讓香蓮有危險。她跳下馬車,走到一處空曠顯眼的地方仰頭向山上看去,好讓玉貴妃安排的燕國死士們能夠一眼看到自己。

護衛們大驚,“王妃,您怎麽出來了,快回馬車裏去,快……”

十七心情甚好的笑,“若來的人夠兇狠,我躲進馬車裏又有何用?”

“可您這樣實在太危險了,王琦,李大山,快,你二人過來護着王妃,”首領急喚過兩個人來将十七一前一後的護住。十七卻嫌他們礙事,将身子又往邊上挪了一挪。

說時遲,那時快,山上的滾木亂石還在不停砸下,随着這些滾木大石,就見幾條灰色的人影随之躍下,三個人去對付前面的護衛,兩個人直撲王琦和李大山,另有一位手舞長劍的人則直奔十七而來。

脫身 二

脫身 二

王琦和李大山大驚,一邊叫着“王妃”一邊急撲過來護持,十七卻歡喜得迎上去,“你……你們是……,”她不敢說出玉貴妃來,但那人已經聽懂了,點頭道,“小的奉主子之命,來接雲姑娘。”

雲姑娘。

十七大喜,能知道她姓雲,就必定是玉貴妃的人無疑了。

“雲姑娘,請跟小的來,”那人邊說邊引着十七來到山淵前的一棵合抱粗的大樹邊,将堆在樹邊的茅草撥開,就見樹根處系着一根極粗的繩子,他抓着繩子使勁兒搖了一搖,就見本是垂在山淵下的繩子突然被拉起,竟是橫跨山谷直通對面的,來人看着十七道,“雲姑娘,您不用害怕,眼一閉心一橫,就過去了,小的們已經試驗多次,很安全。”

他說話間已取下背上的布帶,麻利的綁在十七的身上,十七一愣一愣的,“這……這是幹什麽?”

“雲姑娘,我們在周邊看了很久,就只有這個辦法能最快脫身,雲姑娘別害怕,小的在後面護着您,”說着他不由分說将十七拉到樹邊,将一個挂鈎一頭扣在繩子上,一頭和十七身上的布帶緊緊的系在一起。那邊王琦和李大山等人齊喝,“放開我家王妃,你們要幹什麽?”

眼見着衆護衛就要沖到跟前,這男子卻無比冷靜,他仔細檢查了挂鈎和十七身上的布帶,再将繩子又看了一邊,就從後面托起十七順着繩子用力一送,十七吓得“啊”的一聲尖叫,人已瞬間懸挂在無底深淵中,繩子這頭高,那頭低,挂鈎和繩子上又都抹了極滑的石粉,滑起來極快,眨眼間,十七已如流星般順着繩子一滑向山谷的另一邊……

十七饒是再膽大,到這刻也吓得不輕,她一邊手腳亂抓一邊啊啊尖叫,眼都不敢睜,耳邊只聽得見呼呼的風聲,整個身子又麻又酥的失去了知覺……,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仿佛是很久,她突然被人緊緊的抓住她不停揮舞的雙手,有人在她耳邊不停的叫,“雲姑娘,雲姑娘。”

她這才睜開眼睛看,就見眼前幾個黑衣黑褲的人正手執刀劍的圍在她的周圍,抓着她的是一個女子,見十七終于安靜下來,那女子笑道,“雲姑娘,已經到了。”

十七回頭看時,原來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滑過了山谷,來到了繩子的這一頭,而山谷的另一邊,遠遠只見打鬥的無比激烈,不時有王府護衛模樣的人試圖通過繩索追過來,都被死士們擋住,而香蓮正趴在馬車邊遙遙向着十七這邊正哭喊着什麽?

那女子一手拉着十七,一邊對一位四十來歲的黃須男子道,“錢大哥,雲姑娘已安全接到,我們快走吧。”

那錢大哥點點頭,他來到懸崖邊,刷的一刀将那根繩子斬斷,絕了護衛們追來的路,這才轉身,“紅姑,你扶着雲姑娘,我們走。”

“好,”紅姑伸手托着十七的胳膊,“雲姑娘,跟我來。”

“哈哈哈……”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笑聲,有人高聲道,“走,往哪兒走?”

說話間,就見原本寂靜無人的樹林中,呼啦啦的突然沖出來一幫人,領頭的是一個白臉精瘦的男子,将手裏的鋼刀晃的嘩啦啦響,向衆人冷笑,“你們要帶信王妃去哪裏?”

衆人臉色大變,那姓錢的男子橫刀沖到前面,喝問,“你們是什麽人?”

白臉男子刷的将鋼刀挽了道雪亮的刀光,“這話該我問你們,”說着,他一揮手,對身後的人吩咐,“給我拿下。”

“是,”那幫人一聲吆喝便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錢大哥邊揮刀迎上邊對紅姑道,“快,快帶雲姑娘走。”

紅姑銀牙緊咬,一手緊緊抓着十七的手,一邊将手中兵刃舞得水潑不進,幾個人将十七牢牢護在中間,邊打邊試圖沖出去,奈何十七不會武功,磕磕絆絆的拖後腿,那幫人看出了他們的弱點全在十七身上,邊招招都對着十七攻來,這一招果然有效,錢大哥和紅姑等人頓時顧此失彼亂了手腳,原本緊密的保護圈裏立刻出現了縫隙,被那白臉男子瞅準機會一刀逼退那位姓錢的,反手将刀架在了十七的脖子上。

“都給老子住手,否則,我殺了她,”白臉男子道。

紅姑等人一驚,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那錢大哥冷笑,“我們若束手就擒,那時都落在你的手裏,雲姑娘也一樣活不了。”

“雲姑娘,”白臉男子将這三個字念了一遍,眸子裏精光一現,他不理錢大哥,回頭看向十七,“你……姓雲?”

十七正被那脖子上冰涼的刀子氣得頭發暈,眼看着脫身成功,又被攪合了,這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失望希望失望,十七到這會子已經在爆發的邊緣。她恨恨的瞪着這白臉男子,才想要罵時,突然就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十七盯着白臉男子看了半晌,才開口,“你既知我是信王妃,便該知道他們叫的是玥姑娘。”

“玥姑娘……,”白臉男子搖頭,“他們明明是叫你雲姑娘。”

“你聽錯了,”十七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

紅姑先反應過來,她向那白臉男子喝道,“放開玥姑娘。”

白臉男子的眼裏閃過一絲疑惑,顯然是對十七到底姓什麽覺得不确定了。他這個表情看在十七眼裏,十七腦子裏靈光一現,突然一把抓住他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把刀的刀背,冷聲喝道,“放他們走,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雲……玥姑娘,”紅姑等人先驚呼起來。

白臉男子目光閃動,“你……你威脅我?”

十七冷笑,“我不管你是什麽人?如果你要的是我的命,我當然威脅不了你,但如果你覺得我這個信王妃對你們還有用處?你就放了他們。”

“姑娘,你不能這樣,我們逢主子之命,一定要将你接走的,”錢大哥道。

十七以眼角餘光看向錢大哥微笑,“多謝你主子一番好意,你回去告訴他,是禍躲不過,既然有人存了心要取我的性命,那麽無論我進不進四方庵,他們都能伸進手來,”說到這兒,她朝那白臉男子掃了一眼,“喏,這不就來了嗎。”

紅姑等人聽了她的話,立刻會意,十七這話是故意說給白臉男子聽的,她故意要讓人覺得有人在四方庵裏等着害她,而他們的主子是為了救她方才出手,這樣一來就真真假假難以分辨,足以攪渾別人的視線,查不到他們主子的身上去。

錢大哥贊賞的看着十七,順着十七的話道,“我們主子跟姑娘相交一場,怎能眼看着姑娘遭人陷害,姑娘若有個好歹,王爺也會傷心的。”

十七聽了他的話,已知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笑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們主子已經盡到了心意,就算我現在死了,黃泉之下也會謝她的。”

說到這兒,她轉頭冷冷看向那白臉男子,“你到底是要我死呢,還是要我活?”

說着話,她放在刀背上的手使勁往下一壓,刀刃鋒利,觸膚即傷,一滴滴殷紅的血珠子瞬間染紅了她月白色錦襖,紅姑尖叫,“姑娘。”

白臉男子神色一豫,到底還是妥協,“他們都是宵小小賊,自然比不上王妃金體尊貴,既然如此,在下就賣王妃個面子,”說着向周圍一使眼色,“讓他們走。”

“姑娘,”錢大哥和紅姑都猶豫不去,十七厲聲道,“快走。”

他們如果被抓住,萬一熬不過嚴刑拷打,只怕就供出玉貴妃來。燕國在長安隐藏死士這種事可心知肚明,卻到底不能明白的拿到臺面上去說,一旦真的真憑實據的呈到皇帝跟前,事兒就大了。

十七無論如何不能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紅姑等人見十七目光堅定,神色決絕,亦知此時不是猶豫的時候,而這人既然忌憚十七尋死,想來是不會要她的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時不是硬扛的時候。

想到這裏,錢大哥向十七一抱拳,“雲……玥姑娘,小人會将您的話如實回給主子知道,您多保重了。”

他這話的意思其實是——回去報給玉貴妃,讓玉貴妃想法救她。

十七點頭,“你們走吧。”

待錢大哥等人走遠,十七放松開了抓着刀背的手,回頭向白臉男子笑道,“我應該見過你,所以,我如果沒猜錯,你應該是朝廷裏的人。”

白臉男子收回刀,神色雖戲谑,禮數上倒還周到,沖十七行禮,“王妃不必費心猜想,跟小的進宮見了皇後娘娘,一切自有分曉。”

“皇後?”十七一愣,她千想萬想也沒

佳人怨:美男是個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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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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