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父親,都随時會置他于死地!

看着她臉色發白,容沖将她鬓邊的散發輕輕替她攏好,嘴角的笑愈發悲涼,“玥兒,你可知……我不願拖累你,所以,你以後再別這般女扮男裝進宮來找我了,一旦讓人發現,且不說皇上和你父親會如何責罰于你,也是于你的閨譽有損!”

他這樣說的時候,語氣無比溫柔,但眼裏分明有着撕扯般的疼痛。她瞬間心思激昂,咬牙斬釘截鐵的道,沖口道,“沖哥,我不怕,我王玥這輩子生要跟你一起生,死也要跟你一起死,如果我父親和皇上都不答應我跟你在一起,我就死給他們看。”

容沖心疼的将她擁入懷中,嘆息道,“玥兒,你又是何苦?”

她又是一場發誓,他終于點頭,“好吧,那就讓我們同生共死,再不分離。”

她歡喜,從此便認定了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不再有自己的情緒,一點一滴全是跟着他走,他愁,她就跟着愁,他笑,她就跟着笑……

他的身邊一直都危機四伏着,他經常生病,經常受傷,他從燕國帶來的貼身小內侍萬喜在她面前哭道,“王姑娘,您今兒能多瞧我家主子一眼就多瞧一眼吧,說不定明兒就瞧不到了,你們秦國的黑手實在太毒了,不要我主子的命是不罷休啊嗚嗚嗚……”

她便知道他的這一切都是被人所害,他身上的傷是被人刺殺時所致,而他生病,其實都是被人下毒。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對她發火讓她走,他對她的臉色越來越冷,态度也越來越差,她對着他哭,“你又是想逼我離開對不對?我們不是說好要同生共死的嗎?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

她流着淚對他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讓我離開,我是不會走的,你趕不走我!”

她鐵了心要幫他逃走,她開始經常去父親的書房,留意父親的動向,父親那邊有什麽風吹草動就趕緊來告訴容沖,她知道只有讓容沖明白外面的形勢,才能找到機會逃走。

但當容沖逃走的機會終于來時,她卻被皇帝一紙賜婚給禁在了家裏,無論她怎麽哭,怎麽鬧,一向疼她寵她的父親卻一反常态的板下臉,喝令母親對她嚴加看管訓教,以防她進了信王府後出乖露醜!

她出不了宰相府,和楚桓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但她一心只念着容沖,沖哥,我提供了那麽多的京機兵防的情報給你,你到底順利離開了沒有?

可是她越念,壞消息來得越快,突然有一天,素錦急慌慌的回來跟她說,風王逃離長安,被相爺派人在青州附近找到,并抓回了他的王妃,現就禁在相府裏。

“什麽?”她被這消息驚得跳起來,他逃離失敗,被父親找到了!

并且,他居然還有了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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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消息無論哪一個都讓她揪心抓肺,她要去找那“王妃”看個究竟時,卻根本出不了自己的屋子,而大婚的日子,已經到了眼前。

她再顧不得,便打算在大婚前夜逃走,然而,卻被十七自己撞了過來。

十七的到來解了她心裏的那兩個結,一,十七不是什麽風王妃;二,容沖沒死!

她帶着這份驚喜釋然遠走天涯尋找容沖,當她在燕國太子府終于看到活生生的容沖時,喜極而泣。

但容沖除了忙,依舊愁眉不展,偶爾回來也是眉頭緊鎖,她不解,問他時,他也不說,最後依舊是他身邊的侍從告訴她,“太子爺憂心皇上和皇後娘娘的病,想着如果能接回公主,皇上和皇後娘娘一高興,只怕身子定就好了也說不定。”

她問容沖,“你是不是想接回玉貴妃?”

容沖點頭,“要去接的,我無論如何一定會接回皇姐回來見父皇母後一面的!”

他拉着王玥的手,“我已經安排好,不日就啓程,你在太子府裏好好呆着,等我回來。”

王玥大驚,“你要親自去?長安可是龍潭虎穴,你費盡千辛萬苦,好容易才脫身回到邺城,現在我父親和皇上都想着法兒的想再把你抓回去,你怎能還自投羅網呢?”

容沖卻咬定了牙,非得親自走一趟,“長安我熟悉,那邊的死士也只認我和皇姐,所以我一定要去。”

王玥無奈,只得堅持陪着他回長安去救玉貴妃。一路上也多虧她,方能順利避開大秦朝廷的兵馬。回長安的路上,她還遇到了正打聽尋找她的素錦巧玉,主仆三人十分歡喜,主仆三人關上門詳談別後詳情,素錦繪聲繪色的說着信王府裏的經過,容沖推門而進,黑着臉問被她們逼着替上花轎的女子是誰?

王玥吓了一跳,只得将那一場變故盡量輕描淡寫的說了一遍,她只說十七是被父親抓去的,卻不提以為她是風王妃的事兒,說完她道,“沖哥,怎麽,你認識那女子?”

“如果我猜得不錯,你父親抓的這個女子救過我的命,”他臉色發沉,一甩袖子出門。

幸好沒有讓他知道她命素錦巧玉給十七下毒的事兒。王玥一邊拍着胸脯慶幸,一邊歡喜,原來那女子真的救過他的命,如此,那十七所說她只是救過他的命,再無其他也是不假的了。

可是她萬萬想不到,就在她一心認定容沖的心裏只有她的時候,那個叫十七的突然又冒了出來,并且,沖哥居然承認他喜歡她!

這怎麽可能?

這怎麽可以?

王玥無比憤怒,容沖,我們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這麽多年來我幫你打探消息,為你盜取通關令符,為你悔婚抛家棄父遠走千裏,你居然說你喜歡別的女人?

容沖,你到底是已經變了心?還是你對我的情意,其實一直都只是虛與委蛇的欺騙?

王玥看着一地的碎瓷片,淚水磅礴……

十七并沒有聽從容沖的要求而留下,她告訴容沖,若自己此時失蹤,只怕會連累玉貴妃,因為,皇後知道玉貴妃曾經救過她,若自己突然不見了,皇後只怕會就此事做文章,借機對玉貴妃不利!

碧水橋之變 一

碧水橋之變 一

箭已經在弦上,不得不發,容沖再怎麽擔心不願,也擰不過十七。

他瞟了眼翠蘅,語氣平淡得聽不出喜怒,“柳全忠幫了孤不少忙,待孤事成後,會帶你們回燕國,那時柳全忠會在孤麾下任職,你呢他日也少不了能做個主子夫人的,總好過在信王府一輩子當奴才,但前提是,你要照顧好十七。”

他這番話其實極有誘惑力,做奴才的看人臉色小心卑微,但凡主子一個不開心,自己随時随地就丢了命,便是外面的平頭百姓都比她這被人奴役的奴才強,更何況是能翻身自己當主子夫人!

更何況,她若向楚桓告發十七的真實身份,柳全忠就第一個讨不了好兒去!

翠蘅被在一逼一誘,哪裏還有其他選擇,她撲通跪倒,以頭頓地道,“主子對翠蘅有救命再造之恩,便是太子爺不擡舉奴婢夫妻,奴婢夫妻也是要豁出命去護着主子的,太子爺請放心。”

容沖點點頭,取出幾張銀票交給她,“你讓柳全忠找個由頭,将你們的一家老小都送出長安,找個隐僻的地方先安置了,等事兒完後,再一舉将他們接去邺城。”

銀票的數額極大,足夠他們一家買房買地安逸的過下半輩子,翠蘅猶豫着不敢接,被十七拿了塞到她手裏,“這些錢是讓你們安置家裏人的,否則一家老小都在長安,真要有個什麽,豈不是……,”說到這兒,十七臉兒一白,咬牙道,“翠兒,你放心,即便真有什麽,我也一定不會開脫了你。”

翠蘅的眼眶倒紅了,“主子快別說這樣的話,奴婢的命是主子救的,就算為主子死了又能怎麽樣呢?奴婢這輩子就認定您這一個主子了,天涯海角奴婢都跟着主子去。”

十七知道翠蘅這話是真心的,她攏一攏翠蘅鬓邊的碎發,“我以前總擔心身份敗露後會連累你們,所以才将香蓮給貶去了花園,正琢磨着要找什麽樣的借口來發落你,可巧兒就趕上這事兒了,這樣也好,今後咱倆就別提什麽主子奴才的,我也并非是什麽主子,咱們今後就做對同甘共苦的姐妹罷!”

“不,主子就是主子,奴婢不敢僭越,”翠蘅邊流淚邊固執的搖頭。

十七嘆口氣,知道翠蘅也是個倔性子,也就不再說什麽,她回頭向容沖告別,“時候不早,我該走了。”

容沖依舊皺着眉頭,半晌才極勉強的,“好吧,”他貼着十七的耳邊提醒,“信王府裏有我們的人,他們會保護你。”

顯然,他并不怎麽信翠蘅。

十七心裏暖暖的,她笑着點一點頭,卻聽內院不停傳出尖銳刺耳的摔砸哭罵聲,十七皺一皺眉,向內院瞄了一眼,再看看容沖,便一言不發轉身。

“十七,”容沖自背後将她一把攏入懷中,俯在她的耳邊低聲道,“十七,你信我!”

他并不說讓她信他什麽?只說,你信我!

十七身子一僵,半晌,終于嘆了口氣,點一點頭。

他戀戀不舍的松開她,牽了她的手一直送到門口,這才依依難舍的看着她離去。

一路上,十七都陰沉着臉不說話,翠蘅此時已從驚吓中緩回了些,她看看十七的臉色,心裏就有些明白了,忍不住問,“主子,您是不高興太子爺有了王……王姑娘嗎?”

翠蘅其實覺得有點亂,自己家的王妃其實不是王妃,而是王妃的那個,又顯然也不能算是自己家的王妃了,那到底誰是自己家的王妃誰又不是呢?

十七被翠蘅說中心事,臉兒一紅,卻搖頭,“不是。”

翠蘅扶着十七一邊走一邊低聲開導,“這男人呢三妻四妾是正常的,您看王爺還不是有那麽多的姨娘夫人!何況是太子爺呢,回頭等太子爺登了基做了皇上,那時三宮六院更是少不了,但只要太子爺心裏有主子,就誰也蓋不過主子您去,主子您就別擔心了。”

十七被她這一番話說得又好氣又好笑,點頭道,“是啊是啊,回頭你做了主子夫人,你柳大哥納再多的妾也沒關系,左右是蓋不過你去的,對吧!”

“他敢!”翠蘅卻一下子豎起了兩道好看的柳葉眉,“敢納妾我打斷他的腿。”

“噗。”

“主子,”翠蘅這才回神,不依的跺腳。

十七不再笑,她想了想,對翠蘅道,“那王姑娘明顯是鐵了心不願意嫁給你家王爺的,否則她不會逃婚,更不會讓她的丫鬟對我下毒以圖讓人以為她死了。她這樣斷絕自己的一切退路,只為留在阿沖的身邊,足可見她愛阿沖有多深,其心腸有多絕,這樣的人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的,我們以後要小心。”

翠蘅忙點頭,“嗯,她太狠毒了,說話間就對人又打又殺的,哪有主子您的半點良善,咱們是要防着她點兒,”說到這兒,她又皺眉,“她這樣狠毒的人,太子爺怎麽會喜歡她呢?”

十七已低了頭,她想起容沖剛剛的那一句,“你信我!”

在此之前,他對她說過自己絕不會娶一個害了他家國之人的女兒,他告訴他那玉牌只有一塊,已經給了她,已再無第二塊玉牌給別的女人!

他要她信他,但她卻還是有點想哭,從認識他到現在,她被他出賣過,傷害過,掰斷手指過,可每一次她都沒有現在委屈,他讓她信他,她其實是願意信他的,但王玥親熱的挽着他的胳膊甜甜叫他“沖哥”的情景總在眼前晃,她突然發現原來他的身邊還是會有其他女人的,她并不是他的唯一,他也全不是她所獨自擁有的。

翠蘅的那一句“三宮六院”更是戳在了她的心上,是呵,他是堂堂大燕國的太子,未來的燕國皇帝,不管是做太子還是登基當皇帝,又哪怕他只是那風王,他的身邊也不可能少得了姬妾美人,她怎麽可能是他的唯一!

而她雖生長在鄉野,身邊所見的鄉鄰們卻從來都是一夫一妻,乃至于在她的腦子裏,一個男子就應該只有一個女子,那妻妾成群的事兒都是豪門大戶人家才有的事兒,離她太遠。

但當她無意中闖進這個本來離她天差地遠的世界裏後,卻發現原來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和事居然說來就來,自己不但見到,竟然還參與進去了。

她更是愛上了這個世界裏的人,但帶着另一世界的心的她,卻是無論如何也融入不進這個世界裏,她發現自己甚至不如翠蘅想得透看得開!

她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其他女人共同分享一個丈夫的,但容沖将來是皇帝,這一點無法改變,那麽,能改變的就只有自己,要麽接受,要麽,離開!

十七甩一甩頭,嘴角溢起一絲苦笑,她覺得,自己還是離開的好,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在這富貴場中長久逗留,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趕緊找到親生父親,并将之帶去母親的墳前,一了母親的生前遺願!

之後,便是找個隐僻的地方,安靜的過完自己這一生!

這樣一想,十七就笑了,本是和自己無幹的事,做什麽要煩惱。

她再次甩一甩頭,嘴角溢起一絲笑,手卻撫上胸口,總覺得,那裏有點疼!

太後終于在三七這一天出殡,誰也沒攔得住!

皇後為此氣得暈厥過去幾次,衆大臣裏有性子剛直的,勸阻不得甚至當堂撞了金銮殿裏的谏言柱,可楚楓卻以不忠不孝之名将這些大臣盡數拖出午門,餘者或阿谀奉承,或唯唯諾諾不敢多勸,大家都盼着王猛能出來說幾句話話,偏生宰相府大門緊閉,只說是相爺已病得起不了床,只能在枕頭上為太後磕頭了。

等楚桓趕回宮時,太後梓棺已經擡到儀清門,楚桓一身白孝一人一劍,橫立在儀清門外的碧水橋上,揚聲道,“若要太後三七出殡,除非梓棺從本王的身上踏過去!”

楚楓怒極反笑,“楚桓,你想幹什麽?”

“皇祖母大薨乃是國喪,萬沒有個三七即不再停靈之禮,寧王你執意不許停靈,到底是何用意?”楚桓一手持劍,一手怒指楚楓,此時烏雲遮日,狂風急至,楚桓一身孝衣伫立風中,長衣飛舞,他笑得凄厲,“老二,父皇猶自健在,你竟然就等不得這幾日麽?”

楚桓最後一句話說得極其明顯,楚楓一下子怒了,他幾步來到隊伍前頭,對楚桓怒聲道,“你說什麽?”

“哈哈哈,”楚桓迎風昂天大笑,“老二,你當真以為這天下人都是傻子麽?你不讓皇祖母的靈柩留在宮裏,無非是擔心會誤了你的大事罷!”

“楚桓,你胡說八道什麽?”楚楓面目開始變得猙獰,“父皇被陰靈沖撞病倒,你不說擔憂顧慮父皇的龍體,還在這裏胡言亂語,實在是大逆不道,來人啊,将他給本王拿下,關入天牢。”

周圍人面面相窺,禁衛軍們看看楚楓,再看看楚桓,不敢動也不敢不動,猶猶豫豫的抽出刀來圍上去,卻不知該不該動手?

碧水橋之變 二

碧水橋之變 二

就聽天空“咔嚓”一聲炸響,當年的第一聲春雷至衆人的頭頂炸開,大雨傾盆而下,楚桓以劍指天向楚楓冷笑,“老二,你看,天都怒了,你就不怕嗎?”

他不卑不亢不懼不怕的向衆禁衛軍大步迎去,向着禁衛軍身後的楚楓笑道,“你何須将我關入天牢,你應該将我亂刃砍死在這碧水橋上,然後讓皇祖母的棺椁踏着我這個孫子的屍骨離宮,或許,所有的一切的兇兆就全被我的死而化解,父皇的病也就好了呢。”

太後以黃花梨為棺椁,并三七出殡,本就已是天下之大不諱,若他一個庶出皇子再在太後出殡之時于碧水橋上斬殺皇嫡長子,便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天下人相信他楚楓不是居心叵測了,便是後面楚苻堅真是病死,也會被天下人認定是被楚楓為了篡位而弑父殺兄。

再無恥的皇帝,也不願意讓自己在天下臣民面前落下這樣的一個名聲,所以,楚楓絕對不會這樣做。

“你以黃花梨為大秦太後棺椁,不過是在試探大家的反應,試探你的監國玺印到底能不能震懾住前朝和後宮,這一輪試探你勝利後,你便得寸進尺,再持監國的玺印強行将皇祖母三七就出殡,你這樣做,一是為了在衆人的腦子裏加深你乃大秦監國的印象;二來,就是因為大秦有個規矩,皇帝駕崩,國不可一日無主,儲君可扶靈登基,但若有皇帝以外之人停靈宮中,則為兩孝加身,儲君只可議政,不得黃袍加身!老二,你今兒送了皇祖母出宮,明兒便是捧着黃袍坐等父皇駕崩了罷!”

“啊,”人群裏就發出陣陣驚呼,大家面面相窺後,卻都低下了頭,個個都屏住了呼吸,唯恐出氣的聲兒大一點就會被抓出去當炮灰。

楚楓也笑了,此時此地,他反而鎮定了,背着手步履從容的來到離楚桓幾步遠的地方,笑道,“我倒不知皇兄的嘴皮子居然也會有這樣利索的時候,今兒這番話,是誰教皇兄來說的?”

楚桓握劍的手緊了一緊,嘴角全是冷笑,“你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要誰來教嗎?”

楚楓的眼睛微微迷起,用只有楚桓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楚桓,你說你這是何苦呢?你從小就想跟我争,可是你拿什麽跟我争?就算你是嫡長子,可父皇根本不喜歡你,這麽多年來他一直不立你為太子!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傳位給你!所以無論父皇病不病,這江山終有一天都只能是我的,我根本不用耍任何手段,而你,也早該安心認命去做你的信王。”

說到這兒,他兩手一攤,“本王也不是不念手足親情之人,只要皇兄你識相,本王不會虧待你,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總是少不了你的,豈不是皆大歡喜?”

雨點急如鼓點般落下來,打在楚桓的臉上,楚桓以劍拄地,向楚楓道,“老二,你這話說差了,天下是楚家的天下,卻是父皇在當家,父皇想立誰為太子自有聖斷,你我都不該枉自揣測,你更不該認為一切都已是理所當然,所以就連太後大喪這麽大的事都擅自妄為,更意圖不軌,圖謀皇位,老二,你也太大膽了!”

“你放肆,”楚楓終于耐不住性子,他“唰”的抽出身邊侍衛的鋼刀,迎着暴雨指向楚桓,“皇兄,你廢話說得夠多了,你再不讓開,便是阻礙太後靈柩吉時出宮,其心當誅,就算你是皇子嫡孫,也是罪該萬死,本王絕不容情,你讓是不讓!”

楚桓只是看着他,不再說話,狂風暴雨中,他持劍而立的身姿毅然如磐石!

遠處宮城之上,有人扶欄而立,臉色黑沉如水,邊上一身形纖弱的女子低聲嘆息,“倒想不到大皇子竟然有如此節氣!”

“哼哼,”男子一甩袖子,“當真以為朕已死了不成!”

“皇上……”玉貴妃忙伸手去掩楚苻堅的嘴,眼裏浮起瑩瑩淚光,“皇上正是盛年強健的時候,萬不可說這樣的晦氣字眼,臣妾……臣妾聽着揪心!”

楚苻堅伸手将玉貴妃攏入懷中,眼裏盡是溫柔,“清漪,如今也只有你,是真的盼着朕好了!”

想到玉貴妃口吐鮮血倒在他懷裏的那一幕,楚苻堅猶自覺得心驚。

玉貴妃自服侍他以來,便有個習慣,但凡他在她身邊,所用的吃食茶水她都要先嘗一口,縱是初進宮時被麗妃陷害,她也不肯改了這個習慣。

楚苻堅是心疼的,他其實知道她這樣做的用意,一面固然是為了他的安危;一面,亦是不肯讓人有誣陷她的機會,誣陷她便是誣陷燕國,茲事體大,她怎能不豁出命去杜絕這個缺口。

但天長日久後,宮裏人便都知道了玉貴妃這一個習慣,真真是無懈可擊的,長年累月下來,倒也沒人再使這借刀殺人栽贓嫁禍的陰招了。

太後大薨,楚苻堅悲痛欲絕,每日裏能在他跟前說上幾句話的只有玉貴妃,他的吃食一如往常都由玉貴妃先嘗,他曾笑過她多此一舉,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這習慣,即便有人要弑君害他,誰還會蠢得在這方面想法子?

玉貴妃卻不以為然,正色道,“皇上想的焉知不是別人想的,有道是,最不可能的方法有時候最有用,臣妾還是不敢輕忽了。”

他輕輕搖頭,任由她去。

如此,當他眼睜睜看着玉貴妃口吐鮮血倒在自己懷裏時,他第一反應……反而是不信!

他不信居然真的被她說中了,有人真的就要在這看似全然沒有缺口的地方打開突破,若不是玉貴妃,口吐鮮血的人就是他!

太醫檢驗後回禀道,玉貴妃所中乃是一種極猛烈的毒藥,名叫雙蘭香,這是一種生在奇寒之地的奇毒,一株雙頭,一頭一花,一紅一白,屬性截然不同。每一株上的兩朵花若分開食用,都是補身養氣的聖品,但如果同一株上的兩朵花合而為一,便是致命毒藥!

太醫分別檢驗了他和玉貴妃的日常吃食和口裏的唾液,發現他們的吃食和唾液裏都含有大量的雙蘭花,這就是說,他和玉貴妃的日常飲食裏,每日都被人将雙蘭花分而投之。

他們之間若無交集,每日裏吃這個便會益體強身神清氣爽,但只要是血液或唾液稍有所融合,便立刻毒發,雙雙殒命!

楚苻堅立刻就明白了,他本就十分寵愛玉貴妃,至大病後,他厭煩皇後和麗妃為皇位的争鬥,更是每日都只宿在玉貴妃的景清宮裏,每日寵幸的也只有玉貴妃。

所以,那花雖分開食用無毒,但只要枕席之間一纏綿,就難免唇舌糾纏,那時兩人唾液一融合,便是雙雙一命嗚呼的。

而下手之人也是聰明,知道玉貴妃每日會替他嘗膳,所以平時不下手,一直忍到太後大薨,太後喪事何等大事,按規矩,皇帝是要帶領群臣在前殿主喪,而嫔妃則都要随着皇後在後宮守靈!只要他和玉貴妃不在一起,玉貴妃就不會給他嘗膳,更因為嘗了他的膳食再吃了自己的那一份而毒發,使得他們的計策露陷。

楚苻堅冷笑,這毒瞧着是沖他去的了!

是誰呢?

他正皺眉,卻見玉貴妃貼身的宮女月兒撲通一聲跪在了楚苻堅面前,戰戰兢兢的哭道,“求皇上救救我家娘娘,娘娘……娘娘這是被人陷害的啊。”

楚苻堅皺了皺眉,這不是廢話嗎?他自然知道玉貴妃是被人陷害的,難道玉貴妃自己毒自己?

月兒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只顧将頭磕得咚咚響,“皇上,奴婢家公主這是被人要殺人滅口呢,求皇上為奴婢家娘娘做主!”

她也是玉貴妃從燕國帶來的,自從玉貴妃發現秋兒有些不妥當,将秋兒處置了後,身邊就是她最得力的了。

楚苻堅卻聽着這話不對,頓時臉色一變,“你是說……殺人滅口?”

“是……是的,”月兒身子如篩糠般的抖,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是的,奴婢一直勸娘娘将那事兒回了皇上,但娘娘說茲事體大,皇上的身子又不好,再不是說那事兒的時候。奴婢整日裏心驚肉跳,唯恐出事兒,沒想到這就真的出事兒了啊皇上,嗚嗚嗚。”

楚苻堅的臉色黑了下來,他一拍桌子,斥道,“到底怎麽回事?你快說。”

“回皇上,”月兒便一咬牙,“半個月前,娘娘帶着奴婢去禦花園采露水,因着清晨露冷,奴婢就回去替娘娘取披風,留娘娘在一座假山前等,不想被娘娘聽見假山後有人在悄悄說話,說的是……是……”說到這兒時,月兒的聲音凄厲,臉如雪般的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說了什麽?”楚苻堅已經站起身子。

“……假山後面……假山後面的人在說二皇子不是皇上親生,”說完這一句話,月兒分明耗盡了全身力氣般,身子一軟,整個人癱了下去。

碧水橋之變 三

碧水橋之變 三

“奴婢自知說出來就是個死,但是為了娘娘安危,死亦無憾,”月兒渾身哆嗦着,眼淚嘩嘩而下,臉上卻有一股視死如歸,“娘娘當時整個人就傻了,她聽見假山後的人說,當年皇後娘娘無子,又不得皇上寵愛,所以只要麗妃娘娘生了龍子,皇上就有借口廢掉皇後娘娘的中宮之位,改立麗妃娘娘,但麗妃娘娘也一直不得有孕,為了早日當上皇後,就……就跟宮裏的一個侍衛……,後來麗妃娘娘很快有了身孕,想不到皇後娘娘這時候也有孕了,麗妃娘娘幾番想去掉皇後娘娘的肚子,偏皇後娘娘的肚子硬氣的很,不但龍種穩固,還在麗妃娘娘前面生下嫡子,麗妃娘娘無計可施,就索性派人在宮裏散布謠言,說皇後娘娘所生之子不是皇上親生,硬生生把自己的事兒栽到皇後娘娘身上。”

想是話已經說了出來,月兒反而不怕了,她停止了腰深吸了口氣,又接着道,“當時另一人就不信,說這樣的事兒太荒唐,只要皇上驗證血脈,就會真相大白,那時不但陷害不了皇後娘娘和大皇子,只怕皇上還會要連二皇子的血脈一起驗證,那時麗妃娘娘就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适得其反。但之前的人就得意的笑了,說麗妃娘娘早料到了這一點,早早就讓人悄悄兒的在二位皇子奶娘的吃食裏下了東西,二位皇子吃了奶娘的奶水後,會改變血脈的相溶性,并且一生都不會再恢複,是以麗妃娘娘巴不得皇上去驗證二位皇子的血脈,那時親生的就會變成不親生,不親生就會變成親生,皇上必定會毫不猶豫的廢掉皇後娘娘的後位,立她為後,二皇子也會成為太子。那人還說,若不是太後阻止,麗妃娘娘早就得遂心願了。”

楚苻堅面無表情的聽着,握住椅子扶手的手背卻已暴出青筋,他看着月兒,語氣極淡,“嗯,還有呢?”

月兒轉頭看一看錦簾緊閉的內殿,面色哀傷,“娘娘當時早被這樣的話給驚得呆了,一時竟了忘記危險,就聽那人接着說,皇後娘娘就依仗着自己是太後的嫡親侄女兒,所以才能夠穩居後位,這會子太後終于去了,皇後娘娘沒了依仗,也是日落西山的光景兒。皇上又寵愛二皇子,只要皇上駕崩,皇位穩穩當當是歸二皇子去坐的。所以說,他們的事兒雖然大,但只要拿着這個事兒去麗妃娘娘跟前一提,麗妃娘娘和二皇子就肯定會幫他們,他讓另外那人不要擔心,說有麗妃娘娘和二皇子在,再大的事兒也不是事兒。”

楚苻堅皺了皺眉,“他們又有什麽事兒?”

月兒搖頭,“娘娘說,沒聽他們怎麽提,聽語氣這兩個人本是親戚,在宮外的家人像是犯了人命案子。娘娘聽得身上陣陣發寒,恰巧奴婢取了披風來尋娘娘,悔不該遠遠兒的叫了娘娘一聲,結果驚得了假山後的人,娘娘想避開已經來不及了,被假山後的人給瞧了正着,據娘娘說,她當時和假山縫隙裏的一雙眼睛對了個正着,假山裏的人是看見了她的,但她卻只看到一對眼睛,瞧不見他的臉兒。”

“是親戚?宮外還有家人?”楚苻堅的語氣裏依舊聽不出喜怒,卻看了看一邊的貼心太監王良,王良也不說話,只躬一躬腰,就轉身出了大殿。

“嗯,後面怎麽樣了?”楚苻堅手指輕叩桌面,語氣淡得像是在茶樓裏喝着茶聽着別人的閑話。

月兒搖頭,“當時娘娘跌跌撞撞的迎着奴婢跑過來,一頭就倒在了奴婢的懷裏,奴婢當時唬得失了魂,只以為娘娘身子弱大清早的受了風涼犯了病,一疊聲的叫人,早起灑掃的太監們立刻很快來了好幾個。後來細想,若不是當時來了人,就憑奴婢和娘娘二人,只怕當時就要遭了他們的手了。”

“原來,你們娘娘半個月前的那場病,竟是為的這個?”楚苻堅想起半月前的一個早上,玉貴妃被月兒帶人哭着喊着的擡回來,心裏已是信了大半。

玉貴妃性子清淡自持,極其的淡薄而又穩重,跟了他的這十年,從不曾參與皇後和麗妃的勾心鬥角,亦從不曾依仗着他的寵愛在他面前挑撥生事過。她就像景清宮外的竹子,清雅又脫俗,從不理會別人的眼光,更從不摻合別人的熱鬧,就那麽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着她自己的日子,淡然而又世外。

他喜歡她這樣的性子,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皇後和麗妃激烈的争奪中,讓他能擁有一片毫無壓力全無煩惱的空間,她不嗔不怨不哭不鬧,這樣的她,他願意為之強力的單獨開辟出一座城堡來,在這兇險的後宮裏護她一生平安!

他深知唯一能讓她動容的就只是她弟弟的平安,為了她那個弟弟她連命都可以不要,所以若說她要耍心機挑撥後宮,早就在前十年裏為救容沖她就會這樣做,如今容沖已逃離長安,而這件事無論他是選擇楚桓

佳人怨:美男是個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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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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