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天是星期天, 天上飄了點雨夾雪。

贏川昨晚通宵沒睡覺,早上八點開始補覺, 至于俱樂部剩下的那些爛攤子, 他厚着臉皮交給齊天去處理,其實是由大哥來幫着管理。

這一覺睡得特別沉,連續十幾個小時,似乎把近期丢掉的睡眠統統補回來, 而且沒有做一些雜七雜八的夢。

贏川是被門外的嘈雜聲擾醒, 幾聲犬吠, 四哥富有感染力的笑聲, 開門關門的聲音, 恍恍惚惚中好像還聽到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不是大哥, 也不是老五。

聽上去有點像.....邵煜銘?

贏川緩慢地眨巴兩下眼睛, 随後睜大, 盯着頭上的天花板出神一陣子。

即便客廳的兩個男人已經把說話的音量調到最低, 可仔細聆聽,贏川還是斷斷續續地聽到幾句。

邵煜銘是來送酒的, 一箱限産的人頭馬, 還有兩箱世界頂級的伏特加。

之前在酒吧答應贏川的事,邵煜銘從來沒忘。

“邵哥哥, 四點多啦, 留下來吃晚飯呀?”林正義遞出邀請,他也把贏川的話牢記在心, 上次三嫂來送新毛衣, 他就忘記邀請三嫂留下來吃飯, 這次不能沒禮貌。

邵煜銘笑了笑:“謝謝小義的好意, 或許贏川他不想見到我。”

“怎麽會呢?”林正義臉上露出困惑, “小川總交代我,要留客人吃飯的,這是禮貌問題,邵哥哥,你可別讓我犯錯誤啊。”

“還是不了,”邵煜銘看看腕表,“公司還有點事沒處理,我就不留下吃飯了,改天再來看你。”

“好吧。”林正義不太開心。

防盜門被打開,邵煜銘擡腳往外走,腳踩上臺階時,忽然轉頭問:“贏川他最近好嗎?”

林正義指了指身後,小聲說:“昨晚沒睡,小川總失眠。”

邵煜銘微微蹙眉:“怎麽會這樣?”

“大哥說...”林正義遲疑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小川有心事,大人的心事,我是不懂的。”

原本要走的邵煜銘聞言又踅回來,他進了門,順手把門關上。不是第一次從林正義和贏川嘴裏聽到過‘大哥’這個稱呼,想必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邵煜銘帶着點好奇和試探問:“大哥是誰?”

林正義把臉扭向另一邊,嘟囔着說:“就是家人。”

“好,我不多問,”邵煜銘不喜歡為難小孩,拍拍林正義的肩膀讓人放松,“這樣吧,我還是留下來吃晚飯,我想看看贏川的狀況。”

“好啊!”林正義一個激動就提高嗓門,随即捂嘴笑。

與此同時,卧室裏的贏川從床上爬下來,一搖三晃地走到衣櫃前,開始翻找能穿的衣服。

他睡覺不喜歡穿長褲和帶袖的睡衣,上身是一件寬松的白色體恤,下面是短褲。

當邵煜銘輕輕推開卧室的門,映出眼簾的就是兩條白得快反光的大長腿,贏川的腿有屬于這個年紀的纖細,但不單薄,該有的肌肉一點不少。

“不好意思。”邵煜銘看一眼就把門關上了。

贏川沒什麽反應,懶洋洋地打個哈欠,抓了抓翹起來的頭發,開始慢吞吞的往腿上套運動褲,用褲繩系了一個簡單的蝴蝶結。

“你怎麽來了。”他問外面的人。

邵煜銘站在門口,斜倚在牆上,道:“來送酒。”

贏川喜歡喝酒,而且很挑剔,既然對方好心好意地讓人搬上六樓,他再拒絕就顯得小肚雞腸。

他啞着嗓子說句:“謝了。”

邵煜銘偏頭,透過門上的玻璃,隐約看到裏面有模糊的人影在脫上衣,然後又看看廚房裏忙着做菜的林正義,心裏冒起了酸泡泡,說:“贏川,你跟小義在家就這麽随便,大白天的不穿衣服在屋裏晃,是不是有點不文明。”

“放屁,”贏川瞪一眼門口,“那是我哥。”

“睡覺也不穿衣服?”

“偶爾。”

邵煜銘笑着搖頭,沒再說什麽。

下一刻,穿着白色運動裝的贏川把門拉開,瘦高的個子立在邵煜銘面前,細軟的頭發蓬亂,看上去很好欺負似的。

幾天不見,邵煜銘有種錯覺,贏川好像長了點個頭,比他稍微高了些許,仔細一想 ,人家正值青春,長點個頭并不奇怪。

贏川說:“別擋路,我上廁所。”

邵煜銘讓開位置,視線在贏川身上轉了一圈,跟着人走到洗手間門口。

贏川回過頭,倏地淺笑:“邵總,來我家吃飯是有規矩的。”

“什麽規矩?”

“擦桌子,掃地。”

邵煜銘一愣,旋即笑開:“就這樣,還有呢?”

贏川指了指門口趴着的大黃小黃,說:“遛狗。”

“......”

這種事邵煜銘真是第一次幹,不過他沒有拒絕,左手牽着大黃,右手牽着小黃,一邊跟狗聊天一邊下樓去了。

贏川刷牙洗臉的時候都是笑着的,仔細想想,邵煜銘這個人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說話算話,能屈能伸,長得耐看,就是太花心了,典型的吃着碗裏瞧着鍋裏。

邵煜銘回來時,贏川已經把餐桌擦幹淨,上面擺了三雙碗筷。

這個家屬于老式的三室一廳,沒有奢華的裝飾,也沒有價值昂貴的家具,對于住慣了大房子的邵煜銘來說,除了新鮮感,他還感到一種陌生的溫馨。

廳室的角落裏擺着一個老式搖椅,看上去有些年頭,但被擦的一塵不染。

邵煜銘摸了摸搖椅的質量,然後走到陽臺,好奇心突然泛濫,東瞧瞧西碰碰,對陽臺的幾盤綠植很感興趣,看半天也沒猜出來是什麽品種。

“別亂碰。”

贏川像是幽靈一般,走路沒聲音,神不知鬼不覺便出現在身後。

邵煜銘把手縮回來,說:“沒碰。”

“這是嫁接的棗樹,”贏川解釋着,拿起旁邊的噴水壺往葉子上灑點水,“稍微不注意就容易死。”

“想不到你會喜歡盆栽。”

“這是我外公的樹。”

邵煜銘明白了,不再多嘴,但也沒走,靜靜地注視着贏川澆花的動作。

過一會,贏川把水壺放下,一擡頭,發現邵煜銘還盯着棗樹出神,那平靜安然的模樣與平時嚣張自大的形象不太符合。

贏川不由得想起那晚在康城別墅,幽暗的燈光下,邵煜銘帶着病輕輕地吻了他。

那一吻沒什麽特別,留給贏川的只是熱到發幹的觸感。

“看什麽?”邵煜銘沖他挑了一下眉毛,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不會才發現我長得帥吧。”

贏川不吱聲,默默地把邵煜銘從頭看到腳。

邵煜銘跟着他的眼神,也把自己從下到上地看了一遍。

“怎麽了,哪裏不對?”邵煜銘的臉上挂着不解和玩味。

贏川将視線定格在男人的眉宇間,用平靜的口吻說:“講實話,抛開性格和身份,我挺想跟你做的。”

邵煜銘聞言用手摩挲着下巴,點了點頭,然後笑起來:“你多久沒做了?”

“很長時間。”贏川別開臉看向窗外。

邵煜銘露出理解的神色:“總手确實不好,對身體也不好。”

“你呢?”贏川反問。

邵煜銘臉上笑容更深:“我也很久了。”

“我不信。”

說完,贏川一扭頭走出陽臺。

邵煜銘緊跟其後,壓低聲音說:“要不試試?”

贏川面無表情,沒有搭茬。

“年輕人就要勇于嘗試,像我這個階段已經找到自己的定位,很難改變了。”邵煜銘說的頭頭是道,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贏川信他個鬼話,嘴角扯出鄙夷的弧度:“邵總,男人至死是少年,什麽時候做出改變都不晚,何況你不老,才三十歲,更應該嘗試新鮮的東西。”

邵煜銘摸着腰,瘋狂為自己找理由,“哥這腰不行。”

“我技術很好。”贏川的語氣還挺認真,低眸打量邵煜銘的後腰,擠出一抹壞笑。

邵煜銘擺擺手:“我信不過你們這些小年輕的。”

“那就算了。”贏川表示無所謂,但心中滋生出的壞水有點收不住了,有種陰暗而危險的念頭交織在腦際。

外面的天氣逐漸變好,最後一道暮光從窗戶裏射進來,要比清晨的日光還亮。

林正義把飯菜準備妥當,招呼那兩個時不時鬥嘴的冤家。

和上次一樣,三人圍坐餐桌,贏川挨着四哥,對面是邵煜銘。

這次輪到邵煜銘為林正義夾菜,滿嘴巧話,一直誇林正義做的菜最頂級。

林正義高興的臉都紅了。

贏川看一眼禁不住調侃:“四哥,不喝酒臉就紅?就那麽喜歡邵總誇你?”

林正義臉頰更紅,點點腦袋:“是啊,你們愛吃,我就高興。”

借着話題,邵煜銘順勢提議道:“贏川,要不要來點洋酒?”

贏川下意識的想拒絕,忽然想到了什麽,肚子裏的壞水翻了翻,他把鼻子埋進碗裏,故作扭捏地說:“算了吧,我喝不太多,容易醉。”

一聽這話,邵煜銘果然來勁了,立馬起身去拿酒。

林正義小聲對贏川說:“天天說你很能喝的。”

贏川使了一個眼色,做出‘噓’的手勢。

林正義拍拍嘴巴,表示不會拆穿。

很快,邵煜銘拿着兩瓶伏特加回來,熟練地開了瓶,指着酒瓶上的度數說:“贏川,40度,你想喝多少?”

贏川說:“半杯就夠了。”

邵煜銘哈哈笑:“我陪你兩杯。”

“邵總,可別喝醉。”

“怎麽會,我天天應酬。”

林正義找來三個幹淨的杯子,為他們各自倒了半杯,給自己倒了一個杯底,當飲料似的兌果汁喝。

“家裏沒有蘇打水,邵總,咱倆就幹喝吧。”說着,贏川執起杯子在唇邊沾了沾,“确實是好酒。”

“你大點口,”邵煜銘得眼神充滿挑釁意味,“怎麽,害怕我把你灌醉?”

贏川笑而不語,心想,在酒缸裏泡出來的幾個東北人都喝不過我,就憑你?

“邵總,我敬你,謝謝你的酒。”

“來!幹了。”

時針在快速旋轉,約莫兩個小時後...

邵煜銘把頭磕在桌子上,旁邊擺着三個空酒瓶。

贏川在椅子上微微坐直,兩手托腮,湊到邵煜銘跟前,叫了一聲“邵總”。

邵煜銘閉着眼睛答應道:“嗯,你騙我..”

“邵哥哥不會有事吧?”林正義瞪大眼睛,伸手去碰一下邵煜銘的胳膊,回過頭問贏川。

贏川的身子往後倒在椅子上,擦了擦嘴說:“不會有事的。”

“那怎麽辦?”林正義看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不知所措地撓撓頭。

贏川把杯子裏的酒喝光,眼睛的顏色變得幽黑,目不轉睛地盯着邵煜銘,話是對林正義說的:“兩個選擇,你把他扔出去,讓他睡樓道,或者是把他交給我,你回屋睡覺,不管聽見什麽動靜都別出來。”

“那我選擇睡覺。”

林正義騰地一下站起來,一溜煙跑進卧室,還把門反鎖了。

這時候的贏川屬于半醉狀态,頭腦是一半清醒一半瘋狂,林正義見識過贏川發威的樣子,打心底的有點害怕。

贏川踢開旁邊礙事的椅子,站起身,來到邵煜銘的左側,碰了一下對方的額頭,“你行不行?”

“哎..贏川..”邵煜銘的舌根分明僵了,強行挽留要離家出走的理智,“我得..我得回公司了。”

“你這樣怎麽走?”贏川看人的眼神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邵煜銘擡起臉,揉了揉眉心:“幾點了。”

贏川掃一眼牆上的挂鐘,說:“才九點鐘。”

“咱倆喝的太快了,”邵煜銘嘟囔着道,“酒..不能這麽喝。”

“是你想灌醉我。”

“我的錯..”

邵煜銘感覺胃裏翻江倒海,手杵在桌子上想站起來。

贏川幫他一把,架着他的胳臂,一點點地挪向洗手間。

對于喝醉酒的人來說,這時候看見馬桶格外的親切。

邵煜銘維持着最後一絲體面,沒有撲過去跪在地上,扶着牆勉強站穩,頭對着馬桶,沖贏川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贏川不僅沒有出去,還悄悄地把門鎖上了。

他來到邵煜銘的身後,好心地扶住對方的腰,輕聲說:“可別摔倒,摔壞了我可賠不起。”

邵煜銘想吐卻吐不出來,剛剛只顧着喝酒,沒吃什麽菜。

“贏川,你這小子..”邵煜銘嘟嘟囔囔的抱怨,“你..心機重,故意的是不是。”

“你要是吐不出來,就別對着馬桶,你把身體轉過來。”贏川握住男人的胳臂,慢慢地把人拽到自己旁邊。

邵煜銘順勢倚靠在牆壁,費力地睜開眼睛,腦子有點迷糊,眼前是贏川那張過目不忘的俊臉,忽暗忽明,魅力卻未減一分。

就算喝醉了,邵煜銘還是存着一絲理智和思考,贏川把他帶進洗手間,關上門,絕對不是想照顧他那麽好心。都是男人,有些話不用直白的講出來也能猜個差不離兒。

邵煜銘的心跳開始加速,如擊鼓般一路敲到太陽穴。他喘勻了氣,很想笑,但實在笑不動了,像一個絕症病人似的問:“你想做什麽。”

贏川把臉湊近,眯着眼的表情有點詭異:“我說過,我有很長時間沒有...邵總,我才二十一歲,你也是從我這個年紀過來的,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感受,對嗎?”

前面一直在撒嬌,說到最後倆字忽然變得具有威脅性。

贏川這乖張的樣子,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邵煜銘開始尋找安全感,不自覺地把背部貼在牆壁,強行捋直舌頭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醉:“我理解,但是現在這樣,我一身酒味兒太掃興了,喂...你不會想乘人之危吧。”

“我沒那麽龌龊,不過...”贏川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一只手按住邵煜銘的肩膀往下壓,另一只手緩緩扯開那草率的蝴蝶結,語氣陡然發狠起來,“邵煜銘,你是不是以為我沒脾氣?你三番四次在我雷區蹦迪,不經過我同意擅自登門,還敢利用我四哥的善良套近乎,我今天必須給你點懲罰。”

話音落,邵煜銘已經被贏川按坐在地上,一睜眼就看到...

贏川發狠地捏住他的下巴,他感覺到疼,不得不張開嘴。

“好好表現,別讓我失望,邵總。”贏川居高臨下地看着男人,嘴角綻放出奪目的笑容。

時間漫長的似乎沒有盡頭,最後是怎麽從洗手間裏出來的,邵煜銘完全沒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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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正義把門鎖了。

後半夜贏川進不去卧室,倒在沙發上睡覺,邵煜銘躺在旁邊的地毯上,醉的不省人事。

破曉時分,客廳裏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邵煜銘是被宿醉的頭痛擾醒,慢騰騰地從地上坐起來,下意識地摸索着找手機。

手機沒找到,卻摸到了贏川垂下來的手。

他握住那只手,擡起眸子往旁邊看去。

贏川是胸口朝下趴在沙發上,胳膊耷拉下來,只露出半張臉,睡得還很香。

愣坐半晌後,邵煜銘才醒悟過來。

他喝醉,但沒有失憶,清楚記得昨晚贏川對他做了什麽。

他摸着自己的喉結,感覺嘴唇和嗓子一陣陣發緊,還有點火燎燎的疼。

若是換一個人,邵煜銘覺得自己會把對方剁碎喂鴨子,不過這個人是贏川,他不想那麽做。

他放開贏川的手,緩慢地站起身,朝着洗手間走去。

這天的天氣好,陽光射透了窗戶。

快到中午了,贏川才醒來。

他支起上半身,低頭瞅一眼沙發底下,沒有看見邵煜銘,再擡頭看看玄關處的衣架,基本上可以确定邵煜銘已經離開了。

屋裏靜悄悄的,林正義也在懶床。

贏川把腿搭在沙發背上,舒舒服服地伸個懶腰。

他望着天花板冥想一陣後,在茶幾上找到手機,點開一看,邵煜銘給他留了一條微信:【這回扯平了吧。】

贏川把手機放在胸膛,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在回味邵煜銘唇角的溫度。

他想,應該算是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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