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很好。”鄧玲兒臉上的溫度降下,“其他人可還有發現?”
“......有。”
有了第一人的質疑,其他疑點也逐漸浮現出來。
“根據守山門的弟子所說,當初來宗門求援的人是個半大的少年,詢問他發生了什麽,說來說去也只有他的阿姐要被選去當祭品。可沒有村長說得如此詳細。”
“村長的話有幾分真假不得而知,但那少年顯然不是一個村子派出來求援的信使。極大可能......是他自己跑出來的。”
若真的是一個村子的求援,向一個仙門求助的措辭不說誇大賣慘也好歹要條理清晰,哪會像那個少年一般颠三倒四,反反複複就那麽一句話。
江虞:“那那個少年何在?”
“暫且留在宗門照看。”
關鍵人物竟然不在?
江虞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古怪起來。
他好像知道這場歷練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既然已經猜到這場試煉的內情,江虞自然是不可能再參與進去。
帶飛是不可能帶飛的,只能劃劃水。
所以在鄧玲兒提出上山探查時,江虞拒絕。
并且振振有詞:“若我們都走了指不定會讓人起疑,我留在這裏迷惑他們。”
其餘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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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師姐對你很失望。
鄧玲兒不再強求,面對學渣最後的底線就是要在教室裏面好好呆着。
江虞乖巧點頭,發誓:“絕對不亂走。”
然而一盞茶的時間,茅屋已然沒有人影。
腳印一直從內室通向大門,而後變得淩亂。
此時,江虞正蹲在井底,和一衆怨靈排排坐。
就在剛才,他準備睡覺時門外突然傳來動靜。江虞展開神識,意外地發現來人竟然是梨花?
“小仙長......”
慘敗的月光下,梨花笑得勉強,那面色看起來竟然比月光還要蒼白上幾分。
“怎麽.......”
話音未落,一股惡寒從順着脊梁在頭皮炸開,轉身之間,梨花的丈夫拿着榔頭狠狠揮下。
一擊命中!
陸虎露出得逞的獰笑,仿佛已經看到江虞後腦破洞的場景。
然而——江虞不動如山。
甚至有點癢癢。
抱歉,修士的體質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
眼見陸虎的笑容逐漸消失。
電光火石之間,江虞想起還在暗中調查的師兄弟,拿出自己多年身為炮灰的巅峰演技,眼裏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不可置信以及被背叛的憤怒!
仿佛在指着他們的恩将仇報。
伴随着塵土飛揚,江虞“倒”在地上。
陸虎心裏已經起疑,伸出腳重重地往江虞腹部踹去。
“咝——”
陸虎倒抽了一口涼氣:“怎麽這麽硬!”
又把江虞翻過身來檢查,後腦勺幹幹淨淨,別說口子了,連個腫塊也沒有。
“這就是修士嗎?”陸虎陰陽怪氣,指揮着自己婆娘,“愣着幹什麽,他只是暈過去了,把他扔到祠堂後面的井裏。”
“到時候,就算他是真的神仙也別想活命!”
陸虎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這口井幹枯了許久,按照其地理位置,應當是口好井,井水清冽甘甜,取之不盡。
但誰也說不清它到底是什麽時候幹枯的。
也許當第一個孩子被抛下去時就已經有了跡象。
陸虎推開院子的門,當紅色的木栓被抽下來的那一刻極度陰寒的怨氣撲面而來。
陸虎面色如常。
面對妖魔既無懼怕也無敬畏。
熟練地把人扔進了井裏。
在人影墜入的那一刻,井底的黑色仿佛活起來一般湧動,爆發出尖銳的叫聲。
那是對新鮮血肉的興奮!
漆黑的影子攀附在井壁,敏銳地捕捉到下落的白色身影,枯竹般削瘦的雙腿一蹬,挂在江虞身上。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張嘴就咬!
江虞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一點也不慌,
毫不留情的踩上它的五官,猛蹬了幾腳。
動作之間,江虞已經掉到了井底。
身下閃爍着靈光,緩慢地降落。
好歹他也是個修士,怎麽可能被摔得五腳朝天。
可下一秒江虞就笑不出了。
這也許不是個井。
是亂葬崗。
井口之下,是格外開闊的空間。
目光所見之處,皆是密密麻麻的黑影,鋪陳了整個井底。猶如附骨之蛆。
“嘻嘻嘻嘻——”
驟然之間,這些黑影爆發出尖銳的叫聲。接着在同時湧動,鋪天蓋地地朝他爬來。
江虞感受到了,他們在興奮。
——從上頭落下的血肉被善于攀爬的同伴吞噬在半空中,從未見過如此完整新鮮的獵物。
不巧的是,江虞落下時壓在身下的就有一片。
正在锲而不舍地啃食着他的法衣,一旦破除了這層禁制,他們将肆無忌憚地享受食物。
江虞冷笑一聲,就這?
一手一個小可愛,掄起來扔砸在井壁,啪地一下又落下來。
小可愛們锲而不舍地想要爬回來,然後,他們在獵物身上感覺到了極度可怕的氣勢!
似乎能在下一秒把他們燒成黑灰!
江虞捏着一張五雷符,分外嚣張:“來呀,互相傷害呀!”
嘗試伸出小爪子的怨靈猛地被萦繞的紫電纏上,頓時被電了個酥麻,渾身散發着燒烤的香味。摔回了怨靈堆裏。
“哇——”
小小的黑影驟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刺得江虞險些神魂不穩。
接着,貌似傳染一般,無數個小黑影開始哭泣。
真正的萬鬼同哭。
江虞的腦海像被針紮似的頓痛,忍着痛意給自己下了個隔音的緊制,才緩過來。
江虞沒想到會被哭聲折騰得不輕。
緊制在井底微微發亮,讓江虞看清了這些小黑影的真正面目。
都是嬰兒的怨靈。
從剛出生到一兩歲不等,小部分看不清身形,應該是最初被扔下來的那幾個,直接落在井底摔得身形模糊。
大部分有了前輩的墊底,還保持着生前的樣貌。正好讓江虞看出了他們的畸形。
大頭,小腳萎縮,六根手指……
一些外表看起來正常的實則雙目呆滞,極有可能是個癡兒。
一個念頭荒唐浮現。
——這些,都是近親繁育而來的孩子。
想要聚集數量如此巨大的天殘嬰兒不是易事,但如果他們本來就是這個村子的産物呢?
村民因為某種原因而近親生孕,誕下越來越多的殘疾孩童,就在整個村長被陰雲籠罩之時,他們發現與外人結合就能生下正常的孩子。所以才有了秋夕。
追根溯源,讓他們最初選擇近親結合的原因是什麽?
江虞探查過他們只是普通的百姓,不存在保持血脈一說,那麽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整個村子都在保守某個秘密!
這個秘密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去母留子。古怪的八月八迎親,村子的封閉以及村長的絕對掌控,最後是……這場歷練的實質。
江虞長舒了一口氣。
這回歷練的弟子可會被折騰得不輕。
至于他,還是乖乖茍在這裏,就等歷練結束後跟着回宗門。反正任憑他們挖地三尺,也絕對找不出江虞這個人。
思忖間,頭頂月光黯淡下來,整個世界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江虞從思緒中抽身而出,略帶懵懂地擡頭。
不對勁!
這時他才驚覺耳根子一片清淨。
原本還因為他半吊子法術而似有若無的哭聲消失得悄無聲息。
怨靈眼裏汪汪,把拳頭塞進嘴裏,還一邊打着小嗝。
害怕極了!
上方的空氣驟然劃破,卷起呼嘯的風聲,有人影在眨眼間落下!
江虞眨了眨眼,由于光線的驟變而泛起薄薄一層水霧。
怨靈無聲地退避三舍,動作迅猛,比捕食時還要快上三分。
季雲戈看着江虞揉了揉眼睛,傻傻地往前朝自己走了兩步,似乎在努力地辨認來人。
心裏本來就不剩多少的怒火頓時被洩得一幹二淨。
季雲戈好笑地朝江虞說:“過來。”
江虞聽出聲音裏的笑意,迅速地辨明是是敵是友,愉快地又往前走了兩步。
但是……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
“……季雲戈!?”
江虞驚恐萬狀,如果他有尾巴,此時早就炸起,直挺挺地豎着。
江虞一蹦三尺遠,用更快地速度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江虞惡人先告狀:“季仙長這麽閑麽?老是跟着我做甚!”
季雲戈不止一次見識到江虞倒打一耙的功力,但這回……
季雲戈唇角微微勾起,不緊不慢地取下腰間的令牌,注入靈力。
漆黑的井底,兩塊腰牌發着光,遙遙相望。
江虞腦子一抽,條件反射伸手捂住那點淡光。
光芒頓時被掩蓋得一幹二淨。
但該看見的早就被看完了!
那麽黑的地方亮得跟個燈泡似的眼瞎了才看不見!
江虞生起氣來連自己都怼。
鹹魚又無賴地嘴硬:“你對我的腰牌幹了什麽!”
只要我髒水潑得夠快,毒打就追不上我!
季雲戈望着江虞死鴨子嘴硬,話頭一轉,“你手上的五雷符從何處來的”
江虞警惕,季雲戈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俨然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話多必錯。
江虞深谙撒謊之道,絕對不能讓對方牽着自己鼻子走,拒絕接過話頭并且迅速倒打一耙。
“與你何幹!”
“多管閑事!”
季雲戈笑,眼底的戲谑之色紮得江虞坐立難安。如芒在背。
“一劍宗皆是劍修,唯一的雜修門派是千裏之外的天山門。”
季雲戈點點江虞的服飾:“入我門派,盜我腰牌,手裏拿着的卻是他門的法寶。”
“真當是——”
“其心可誅!”
轟!江虞猝不及防被一頂大帽子扣得暈暈乎乎。
接着悲催地發現男主他說到真他媽有道理!
季雲戈踱步走來,似笑非笑。
江虞欲哭無淚,仿佛預見自己血濺三尺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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