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爹說過,只要拿着信物來找南星洲,他就會收我為徒。”
大殿上,不過十歲出頭的小少年拿着如他手腕一般大小的寒玉玉環,縮着腦袋,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在上位三人的打量下越發低垂着頭,怯生生的。
江虞踏入大殿時,正巧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師弟。”謝問澈言簡意駭,“這位自稱是徐家村的後人。”
腦中忽然“叮”的一聲:【觸發支線劇情:徐家村。記憶傳輸中。】
一片混亂的記憶之中,只有最後幾個字清晰可聞。
“師兄,若以後有徐家村的消息......直接喚我便是。”蒼白虛弱的聲音宛如大病初愈,連呼吸都輕的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
江虞來到少年面前。
十歲的孩子瘦小得可怕,單薄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卻堅定地擡頭看着他。眼睛明亮,仿佛有光。
是南星洲會喜歡的樣子。
可是,也恰好是他最不喜歡的樣子。
“仙師——”少年諾諾出聲,像是鼓足了勇氣。
江虞負手在後,對着謝問澈道:“那确實是師弟的玉環。”
小少年眼睛一亮。
但下一句話無疑把他打入深淵。
“但我并未許諾收其後人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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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虞轉向少年:“三百年前,你的先祖于我有恩,故贈予玉環供其換取錢財。也許是代代口耳相傳之下,出了差錯。”
“才不、不是......”小小的少年眼眶馬上就紅了,裏面蓄滿了淚水,“才不是呢,我爹說過,說會有仙師收我為弟子的......我爹娘都去了,最後的遺願就是讓我上一劍宗......”
謝問澈坐在主位上,把鬧劇收入眼底,一言不發。
這時,客位上的女子突然出聲:“南仙長,往日的真相如何不可知,既然這孩子如此可憐,那不如收他為弟子又如何?”
江虞神色不變,聲音淡淡:“谷長老,我一劍宗的事不勞外人插手。還是......”
“長老還望晚輩上門切磋一番?”
谷幽蘭手中茶水一抖,險些潑翻在地。臉上笑意險些挂不住,但還是硬撐着:“我只是看這孩子無父無母怪可憐的,拿着信物千裏迢迢而來,被南仙長一句‘不是’生生打破了希望......又或者,”谷幽蘭眼裏劃過一絲幽光,“由我把這孩子帶回天山門。”
“不可。”
谷幽蘭興奮起來:“你既然不可給這孩子一個未來,也不讓他選擇‘更好’的去處,南仙長做人也未免太過霸道了吧!”
谷幽蘭聲音越來越大,仿佛抓到了什麽把柄一般興奮。
當年太清真人飛升,謝問澈繼任掌門之位時,內憂未平,外患又起。其中最大的外患就是距離一劍宗最近的天山門。一劍宗這修界第一大宗的位置坐得太久太久,好不容易太清真人飛升,年輕的大弟子繼任,一時之間,豺狼虎豹蠢蠢欲動。謝問澈光是應付門內居心不良的長老就已經焦頭爛額。
秋月邊是個不喜拘束的性子,卻也為了師哥主動請纓了執法長老的位置,震懾衆人。
南星洲什麽也沒說,提着一把劍,上了天山門。
年輕弟子皆傷,而後是長老,再到掌門,一襲白衣浸透了血色,聲勢浩大,直直驚動了天山門的隐世修行的長老,那時,南星洲已無力再戰。
幸而謝問澈及時請了宗門內老祖出關。
兩個宗門老祖直直對陣,一時之間有些尴尬。且不說劍修跨級作戰的變态能力,再說兩個宗門老祖級別的人物對上,若不是死仇,沒人願意開戰。
謝問澈是個白狐貍,三言兩語把自己師弟的行為打成了“少年人意氣用事,不過切磋而已”。
天山門自知不敵,看着門內傷殘的大半弟子,咬着牙把血往口裏咽,應下了“切磋”的說法。
自此,南星洲一戰成名!
修界第一劍修的名號也是那時而來的。
但也因此,一劍宗和天山門結下了仇怨。雖然不能直接撕破臉皮,但冷嘲熱諷火上添油什麽的從不缺席。
更何況她好像發現了南星洲的“弱點”!
那個孩子!
在谷幽蘭的刻意引導上,少年果然對南星洲産生了質疑,他爹娘已死,如今死無對證,任憑南星洲怎麽說也沒辦法反駁,說不定他就是不想收自己為徒!
江虞聲音很淡,他直視着少年:“你根骨不佳,靈根雜亂,心志不定,修道無天分,修劍易入魔,既然如此,也要入修行之路嗎?”
少年沒聽懂什麽意思,但眼前一亮:“仙師這是肯兌現承諾了嗎!”
江虞皺眉:“我說過,我從未留下收徒諾言,若你入宗,只能從外門雜役弟子做起。”
“我不要。”少年大聲反駁,目光殷切地看向看好戲的谷幽蘭,也許是察覺到有人幫他撐腰了,聲音竟然也大起來了。
谷幽蘭向少年露出安撫的笑意,“南仙長,孩子還小誰知道讓日後的造化會如何呢?只看靈根未免太多片面。”
少年眼前一亮,連腰板也漸漸挺直了。
江虞暗嘆一聲少年傻,這話只能騙騙什麽都不懂的凡人罷了。谷幽蘭只是拿他當出氣的工具罷了。
他回頭望了一眼謝問澈。
謝問澈注意力放在茶盞上,似乎殿內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但江虞知道,這就是你只管做,師兄幫你兜着的意思。
江虞心裏一陣暖流。再次面對少年,心裏已經有了數:“本尊以心魔起誓,”
“噔——”謝問澈手中的茶盞放下,靈力包裹着聲音,響徹整個大殿,聲音清潤溫雅:“區區一個凡人,怎麽用得師弟立誓。”
謝問澈眉眼清疏,仿佛一個凡人并不放在眼底:“既然這少年不願遵守我一劍宗的規矩,為何不成人之美,交予谷長老教導。”
“只不過,”謝問澈輕笑,如白色狐貍般算計:“這孩子不甘心做一個雜役弟子,想必谷長老必會盡力為他達成願望,收為親傳弟子教導吧。”
谷幽蘭瞬間變了臉上,本來只是看好戲,卻不料引火燒身。
少年遲疑地轉過頭,眼底充滿希冀地看着谷幽蘭。他不知親傳弟子在修界意味着什麽,但他知什麽叫做“雜役”。
謝問澈笑得如春風拂過,落在她的眼底卻是狐貍奸計得逞的笑容。
谷幽蘭臉黑了大半,若是普通的一個弟子收也就收了,能打一回南星洲的臉可是天山門上下的夢想!
可偏偏是親傳弟子!
修界的親傳弟子,或多或少都會繼承師父的衣缽,出去丢了臉,丢的也都是師父的面子!
偏偏謝問澈不肯放過:“還有,既然這少年一開始就是找上我一劍宗,與宗門也有是緣,師弟可能會多次到貴門探訪,希望長老能夠包容。”
這就是明晃晃地威脅,要是你對這少年不好,就有借口生事了!
谷幽蘭氣得七竅生煙,連手中的茶水都險些打翻在裙上,偏偏還要和謝問澈陪着笑:“那怎麽能,這少年一開始的目标便是南仙長,本長老就不奪人所好了。”
“目标”這兩個被咬得清晰,像是故意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的。
本來想着逼南星洲收下這名弟子給他找不痛快的,但計劃夭折,那就給他上眼藥吧!
這弟子,絕不能讓南星洲收的痛快!
至于在南星洲等人心裏埋下懷疑的種子後,這少年的命運如何,就不關她的事了。
在謝問澈的操作下,事情就被三言兩語地定下。江虞最後問少年:“你可願成為外門的雜役弟子?或者賣了玉環換取錢財,在凡間好生安置?”
少年是個野心大的,但他也知道面前只有一個選擇了。他咬了咬牙:“我想修行,望仙師成全!”
江虞點點頭,還未開口,一直在角落當透明人的秋月邊開口:“我峰還差一個雜役弟子,這少年交給我吧。”
江虞略顯疑惑地皺了皺眉,他記得師姐一向不喜歡人侍候。
但眼下的事解決了,谷幽蘭此來肯定不是專門來為他使絆子,肯定另有要事與謝問澈商議。江虞也就先行離去。
待出殿不久,秋月邊追出來,又給了他一個爆栗。
“師姐——”有些委屈。
“哼,我看你閉關幾天把腦子都給落在山洞了,什麽人也敢收!”
江虞怔愣,才想起自己肚子裏還揣了個小的。秋月邊主動把人收去,也是為了他着想,他......确實不想讓人察覺到孩子的存在。
起碼在劇本走完之前,這個孩子絕不能讓人發現。尤其是季雲戈。
秋月邊見四下無人,揮手施下隐身加隔音的禁制,問:“這孩子真的是徐家村的後人,可你不是說——”
江虞搖頭,“自然不是。”
“徐家村——”,江虞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悠遠,仿佛在那一瞬,真的成為了南星洲,“我斬斷了他們的仙緣,他們的後代,絕對不會與修界有任何的牽扯。”
當個凡人,平安喜樂。
失去仙緣的同時,也意味着與當初的魔族再無瓜葛。萬物守恒有失有得,失去了修仙的機緣,卻永遠不必擔心魔族的報複。
當初的陸家村如此,徐家村,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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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什麽毛病,好好的日更喜歡偷懶。
第二天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