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包看他倆。

“也……沒什麽,接兩個人,回家。”

亮亮眨眨眼,不知道氣氛怎麽就沉重了。趙啓平也莫名其妙,覺得有小孩子在,不要這麽深沉,笑道:“好的好的,你的親戚?我得打扮打扮。你家海外親戚真不少。從哪兒回來的?我也好知道跟他們聊什麽。”

好半天,譚宗明回答:“不用準備。”

“啊?”

“他們……沒法聊天。”

趙啓平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馬上和亮亮玩兒起來。

到達佘山,亮亮很高興:“哇,好大好漂亮!”

趙啓平看着他笑:“經常來玩兒好不好?”

亮亮興奮點頭。

管家先生出來迎接,看到車上下來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孩。小男孩背着大耳朵阿貍包,雙手捏着一頂小黃帽,站在管家先生面前仰着頭看他:“爺爺好。”

管家先生有點局促。譚家宅自譚宗明成年之後再沒有小孩子的聲音,他深居簡出很少見外人。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兒對着他笑。

“你好。”管家先生微微彎下腰,伸出手:“歡迎你的到來。”

亮亮握住管家先生的手:“謝謝爺爺。”

譚宗明一直心事重重,跟在後面。似乎忍不住一樣,低聲道:“爺叔,他們明天要回來。”

管家腳步一頓,表情沒有變,笑得很溫柔:“幾十年了,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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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宗明心裏一酸:“爺叔……”

管家先生步履穩健,牽着亮亮往院子走:“該回來的,總要回來。該團聚的,一定團聚。”

趙啓平站在譚宗明身後,摩挲他的背:“老譚,心裏不舒服?”

譚宗明苦笑:“你也不問明天要迎接什麽人。”

趙啓平溫聲道:“你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你的友人就是我的友人,是不是?”

譚宗明抿着嘴,緩了緩:“有件事我沒跟你說實話。”

“嗯?”

“我找過我外公。年輕的時候。”

趙啓平揚起眉毛:“找到了嗎?”

譚宗明嘆道:“沒有。有人跟我講,不要找。”

趙啓平無話可講,只能摩挲譚宗明的背。

“哪怕是個墓碑,我想同他講,姆媽很想他。”

管家先生在開着繁盛小花兒寧靜的花園裏招待亮亮。亮亮喜歡鮮榨出來的葡萄汁:“好像酒哦。”

管家先生輕笑:“你想喝葡萄酒嗎?”

亮亮嘆氣:“爸爸不讓喝。”

他小口小口地喝酸甜的果汁。時間在馥郁的花香裏柔軟地放慢,又安詳,又美好。

安安穩穩的。

就可以了。

管家先生微笑着看亮亮喝果汁,喝得臉上都是。

趙啓平找了個安靜地方給李熏然打電話。

“卷警官,嗯李警官,我有事情想找你。是的,所以我打電話打擾你,不好意思。你現在忙嗎?”

……我聽見了。李熏然拿着手機呲呲牙:“哦,不忙。什麽事?”

趙啓平很平靜:“約個時間吧,好吧?真的很重要。”

李熏然正色:“好吧。我們約個時間。”

禮拜一趙副主任開了會,請了假,上了譚宗明的奔馳商務。趙啓平難得穿了正裝,西裝革履,很有老派紳士的氣質。譚宗明有非常多的話想跟他講,可是不知道從哪裏講。老虎表,明公館,青少年活動中心,那封信。幾十年的故事,太長太長。

趙啓平默默坐在車後面。早上譚宗明難得起得早,拿着條領帶對着穿衣鏡沉默。他上前幫他打領帶,譚宗明苦笑:“講不清楚怎麽辦。”

趙啓平認真地打結:“那就不用講。”

“我只是偶爾興起,沒想到翻來翻去翻到自己家了。”

趙啓平打好領帶,整理領子:“咱們的時間很長。你慢慢想,慢慢講,我就慢慢聽。”

譚宗明擁抱他:“謝謝。”

趙啓平很快就明白譚宗明說“他們沒法聊天”是什麽意思。

兩壇骨灰。

走的是民間殡葬渠道,從法國來的。标牌上沒有中文名字,只有外文注音。兩位的姓是大寫的“AN”,趙啓平看了一眼,安?

一位的生卒年份是1905-1971,另一位的生卒年份是1913-1983。譚宗明肅着臉,一個表情沒有。趙啓平卻覺得他其實很激動,他不停地攥拳又張開。趙啓平站在他身後,悄悄地牽起他的手。譚宗明握着趙啓平纖長的手指,努力平複心情。

跟着來的法國人講法語,秘書小姐在一邊翻譯。兩位的遺願是歸葬家鄉,但是不少客觀原因導致現在才實現。譚宗明感謝法國的殡葬公司。翻譯小姐打扮得很肅穆,一身黑。她事後對趙啓平解釋,她也不清楚怎麽回事。但是看法國人的意思,雖然走的是民間殡葬渠道,操作的卻是中國官方。

趙啓平只是笑。

無論多少往事,無論往事裏多少糾纏,總而言之,是回來了。

回來就好。

二重賦格 33

33 小趙醫生曰:最可怕又最仁慈的是什麽?時間。

按照行程譚宗明請法國護送人員吃飯,他們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返回法國。譚宗明一直一言不發,趙啓平和幾個法國人聊了聊。

這兩壇骨灰的主人生前托請了律師事務所,遺願是回歸中國,但各種原因,一直沒有實現。律師事務所每年支付寄存的墓園一筆看管費用。這麽多年下去,當年的托請費用已經不夠了。最近中國官方啓動了一些政策,迎接“特殊”人員遺骸回家。

法國政府睜一眼閉一眼,同意走民間渠道。

這算是官方之間的默契。

這幾個法國人已經送了好幾位了,挺有經驗的。其中有個高個子男人,三十來歲,典型高盧人長相,很健談。他和趙啓平聊得有些投機。這位先生有個中文名,叫“明天小”。

趙啓平看着這名字真是百感聚集啥也說不出來。

明天小先生很寬容:“我知道,我知道,這個名字在中國人看來一定很怪誕。你可以笑的。”

趙啓平咳嗽一聲:“對不起。”

明天小是個很英俊的男人,有一對善良的大眼睛:“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我一句中文都不會還有個中文名。我的祖父當年是法租界的巡捕。嗯,也許這樣講會讓你不開心。”

趙啓平微笑:“這是歷史,我們都知道。”

明天小點頭:“我的祖父是巡捕,但是他不壞。當年他屬于中層管理,幫過很多共産黨。據說他其實也是共産黨。但是到他去世,對租界裏的事情幾乎不講。我父親是他最小的孩子,出生在租界。祖父最好的中國友人幫我父親起了個名字,叫‘明天’,說在中文裏這代表希望。”

趙啓平輕嘆:“祖父們,都有很多的秘密。”

明天小抿抿嘴:“他們的歲月,我們無法想象。”

趙啓平拍拍他的肩:“總之……謝謝。”

明天小撓撓頭:“我想看看這裏。一九四三年法租界撤掉,祖父回法國之後一直郁郁寡歡。他老人家去世啦,願他安息,我正好替他看一看。”

譚宗明把一應事務都交接清楚,後勤處在墓園的辦事人員打電話通知秘書小姐,一切準備好,随時可以下葬。

接下來,法方人員不再跟随。譚宗明和趙啓平一人抱着一個巨大的白色減震盒坐車去墓園。譚宗明抱着減震盒輕聲道:“你跟那個法國佬說什麽呢。”

趙啓平看他一眼,軟綿綿地笑:“嗳。你吃醋。”

譚宗明把減震盒放在腿上,雙手認真地扶着。趙啓平一直不問他們都是誰。譚宗明覺得如果要解釋,得找個好的時機。他要向趙啓平鄭重講一個從頭至尾的故事,結局有遺憾,但很圓滿。

墓園的墓地已經準備好。高級墓園,兩個并排的雙人墓穴。一個是空的,一個已經立起墓碑。

墓碑上是空白的,什麽也沒刻。

譚宗明打開減震盒,将骨灰盒捧出,半跪着放入墓穴。趙啓平學着他,打開減震盒,捧出骨灰盒,半跪着放在旁邊。

“素未謀面。很高興見到你們。歡迎回家。”譚宗明低聲道。

“你們好,歡迎回家。”趙啓平輕聲細語。

回程,趙啓平終于忍不住:“怎麽碑上沒刻東西?”

譚宗明笑:“那個法國佬沒告訴你?他們的遺願。一是回中國,二是要合葬,三是萬幸前兩個都能實現的話,碑上什麽都不刻。他們本來就沒有名字,埋入故土,就已經可以安息。”

“那……旁邊的雙人墓呢?”

“還沒有團聚。啓平,還沒有團聚。我們都在等待。”

趙啓平握住譚宗明的手。

晚上回到晟煊,譚宗明狠狠地親吻趙啓平。趙啓平咬回去,咬得譚宗明的笑聲在胸腔裏共振。

“啓平,你知道嗎,有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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