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粘人
◎乖乖等我回來(想他)◎
劉頌恩接着嗤笑:“你真是越活越回頭, 居然淪落到去巴結一個宦官走狗。”
剛準備說話就被人打斷,對方語氣還那麽沖, 張靖廷挑起眉, 轉過身去,想看看是哪個這麽讨人厭,還沒眼力見。
一看是自己多年的老對頭劉頌恩, 張靖廷更加煩躁, 斟酌用詞正想怼回去,就有人替他說出了他想說的。
“喲, 這話酸得哦,老遠就能聞到味兒了。”
這話一出,周圍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齊刷刷朝着說話之人看去。
江卿舟從殿外門跨進來,臉上的表情着實難看, 接下來幾乎是不帶停歇地反諷回去:“沈指揮可是我北朝難得的棟梁之材, 近幾年立了的功怕是比你吃的飯還多, 怎麽就做不得高枝了?反觀劉大人您呢?可做出了什麽政績?可做得了那高枝?”
江卿舟,翰林院侍講學士, 從五品。
他和沈黎安以前是同窗密友, 只是江家和沈家婚事告吹之後,兩人的關系也急轉直下, 沒想到今日還會為了沈黎安挺身而出,倒是一件稀奇事。
慢他一步而來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溫禹行,現任翰林院編修,正七品。
憑其文采得沈黎安的岳父永寧侯賞識, 引薦給當今的翰林院院士沐清硯, 被其榜下捉婿, 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
說起來,這兩人都與沈黎安淵源不淺,尤其是後者,他與沈黎安同為青年狀元,又都是長相俊朗的美男子,自會被人拿來比較。
溫禹行的風姿樣貌雖不及沈黎安,卻也算得上是溫潤美男子,一躍成為皇城衆少女的夢中情人,最主要的是他不像沈黎安半途走了歪門邪道,可是根正苗紅的讀書人,自然更受文人所喜所推崇。
劉頌恩被江卿舟說的臉色大變,一會兒黑,一會兒紅,一會兒青,偏生他說的句句在理,他是沒做出個什麽政績,可也輪不到他個小輩來指指點點。
他僵在原地一時半會也說不出什麽話來,若是反駁又沒底氣,最後硬生生只憋出了一句:“江侍講,你還真是讀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誰教你這麽跟長輩說話呢?”
江卿舟是出了名的嘴毒不怕死,并不是很介意被他安上這麽個罪名,唏噓道:“劉大人除了為老不尊,也就只會拿年齡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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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殿外禁止喧嘩。”
一道尖銳的嗓音瞬間遏制住愈演愈烈的局勢,衆人頓時噤聲。
皇上身邊的主管太監黃玉掃視一圈在場等候的官員,鎖定了談論中心的人物,上前兩步側開身子,朝沈黎安做了個請的姿勢,面容極為和善,“沈指揮,陛下宣您進去。”
沈黎安應聲,跟在黃玉的身後往裏頭走去,和江卿舟擦肩而過之時,壓低聲音朝其致謝:“卿舟,多謝。”
江卿舟瞳孔瞬間收縮,愣怔地望着往裏頭走的那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兩人有多久沒說過話了,久到他都記不清了。
眼眶紅潤,差點不顧形象地落下淚來,喃喃出口的嗓音裏都帶了些狼狽的哽咽:“不用謝,阿黎。”
沈黎安迎面撞上五皇子宋禹禮,向他見禮,本欲擡步擦肩而過,卻被他叫住:“沈指揮,去邑同這一路,明裏暗裏定有不少埋伏,就有勞了。”
似是沒想到他會在此說出這種話,沈黎安先是一怔,随即肅然道:“五皇子說笑了,北朝治安有序,又怎會有那等狂妄之徒。”
“若是有呢?看不慣我的人,可多了。”
前陣子洪武街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五皇子有此顧慮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話中看不慣他的人指的是誰,就有待細琢。
“那微臣定當拼死護五皇子周全。”
興許是看出他的敷衍官方,宋禹禮一反常态地譏諷道:“好聽的話誰不會說?”
沈黎安只是笑笑,面上還是表現得體,“信與不信,皆在殿下。”
“罷了,與沈指揮說這些無用的做什麽,你先進去吧。”
沈黎安從勤政殿出來,沒着急出宮,轉道往東華門而去。
穿過東廠層層限制,才入了蕭钰平日裏辦公的屋子。
“蕭掌印。”
蕭钰沒有看他,側臉蒼白如玉,指尖夾着一根細棍,尖頭那側安置了一些軟毛,逗弄着籠中毛色鮮豔的鹦鹉,神情沒有任何的松動,開門見山:“杜老的案件,交由誰處理?”
沈黎安立在他身側,如實回:“陛下将此事交給了大理寺少卿付霄雲,由錦衣衛協助辦理。”
“付霄雲……是個難纏的年輕人呢。”他的氣場過于冷然,說這話時聲音尖細,獰笑間仿佛帶着隐隐的殺意,令人毛骨悚然。
末了,他稍稍側目看向沈黎安,眼眸一眯,“你派過去幫忙的人可靠得住?”
“定無差錯。”
沈黎安向來話少,做事卻不含糊。
蕭钰轉過身來,兩人身量相差無量,平視間饒有興致地盯着他的臉,一雙寒潭般的眼眸透着一股子莫測高深之色:“什麽時候出發邑同?”
“定在三日後。”
“儲君之位遲遲未定,難免有損國本,經過上次一事,五皇子離京了也好,他在京都一日就動搖陛下一日……”
“五皇子身子羸弱,想必經不住這一路的折騰,途中若是出了什麽差錯也不可知,沈指揮可要将人護好了。”
尤其咬重了“護”字,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在他的話說完,籠子裏的鹦鹉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不斷重複着蕭钰話中的兩個字:“儲君,儲君,儲君……”
沈黎安眼眸微深,垂眸,“明白。”
等送走了沈黎安,蕭钰放下逗鹦鹉的細棍,喚來了身邊伺候的小太監,漫不經心邊擦着手邊吩咐:“這鹦鹉聒噪,殺了喂狗吧。”
小太監擡眸望去,鹦鹉耷拉着腦袋倒在鐵籠裏,那模樣像是被人硬生生扭斷了脖頸,哪裏還活着,他不敢多看,連忙答應,彎下身子提着鐵籠出去了。
鹦鹉是蕭钰養了小半年的玩意兒,平日裏沒事就愛逗着玩,說不要了就不要了,還是用如此殘忍的法子……
蕭掌印,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怒無常。
“怎麽就這麽急啊……”
聶晚昭替他整理着衣領,磨蹭了又磨蹭,憋在心底的千言萬語都來不及說,只能化作一句不痛不癢的抱怨。
沈黎安乖乖站着,任由她将自己的領子翻過來又翻過去,聞言柔聲安撫道:“上頭的指示,我也沒辦法。”
她輕哼一聲,沒話找話:“這麽急,你可将需要帶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就慕言背的那兩個小包袱怎麽夠?可還要再給你多備些銀子?”
雖然他早就說過這些不需要她來操心,她也就沒插手,但出門在外,多準備些銀子總歸是沒錯的。
她掏出自己腰間別着的粉色芙蓉花小荷包,拆下來遞給他:“這些,就當是我給你的私房錢吧。”
沈黎安接過,盯着上頭毫無長進的繡功,不由失笑:“你最近怎麽這麽粘人?”
不光今日,前兩日都是如此,自從知道他三天後就要離京後,就一直很粘人,只要得到他回府的消息,就立即趕過來迎接他,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在他身邊跟着。
“我哪有?”聶晚昭不由心虛。
這兩天她找尋了無數個機會,還是沒那個勇氣去試探他的心意,有些話還是等他從邑同回來之後再說吧。
姑且就當作是看在他為她找大夫的面子上,對他好一丢丢罷了。
“主子,該走了。”慕言牽着馬,出聲提醒道。
“……萬事皆要小心。”
最後,聶晚昭道。
沈黎安摸了摸她的發頂,在其上落下一吻,語氣分外溫柔:“乖乖等我回來。”
得到她的點頭回應,沈黎安方才接過慕言手中的缰繩,踩着馬踏翻身上馬,盯着她看了許久,沒再說什麽,駕馬而去。
聶晚昭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卻還是忍不住沖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喊道:“早些回來。”
馬蹄聲停歇,沈黎安坐于馬上,扭頭看過來,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不期而遇,像是交揉的微風,說不出的纏綿不舍,
他勾唇,如她一般提高了聲量:“好。”
晴空萬裏,微風不燥。
陽光灑向高大的樹木,在樹下投落下大片斑駁的葉影,樹枝間傳出陣陣并不擾人的蟲鳴,夏日的氣息撲面而來,一株株花樹迎風綻放,一朵朵五彩斑斓的花苞布滿枝頭,花香四溢滿園。
趁着天氣好,仆婦侍女們忙着将攏翠軒重新打掃換新,因着夫人極愛芙蓉,一盆盆開得正豔的各色芙蓉花被擡進園中。
人來人往,卻安靜得只聞蟲鳴聲。
園中的陰涼處,坐了位身着杏白煙紗散花裙的墨發美人,上繡芙蓉暗紋,一頭青絲用芙蓉流蘇淺淺挽起,風姿綽約,容貌極美,腕上白玉镯襯出如雪肌膚。
“沈黎安走後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聶晚昭每說一天就要薅一片樹葉,一片又一片。
眼瞧着面前本來枝繁葉茂的小樹都要被她薅禿了,綠茗急忙把盆栽從她面前搬開,制止了她孩子氣的動作。
這盆薅不了,她也沒生氣,默默換了個方向,繼續薅另一盆。
綠茗嘴角抽了抽,姑爺才離開十天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走了一年半載呢。
綠茗指着地上光禿禿的一排盆栽,無奈控訴:“夫人,你都薅禿四盆了。”
聶晚昭捏着葉片的指尖一頓,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不其然,四盆綠植除了枝幹啥也沒剩。
她呆愣地眨巴眨巴眼睛,随後像是被驚醒一般撒開手,“我這不是無聊嗎?”
“無聊?依奴婢看,小姐這是想姑爺了吧?”綠茗向來心直口快。
聶晚昭就像是被人戳中心事一般,頓時變得驚慌失措,“我才沒有,你不知道可不要胡說啊。”
綠茗知道,她才不會承認呢。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1-26 23:57:02~2023-01-29 03:02: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巴拉巴拉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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