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給她洗腳

◎唇瓣飛快貼上一抹熟悉的溫熱◎

院子裏外站着滿滿當當二十餘人, 個個長得兇神惡煞的,塊頭很大, 油紙傘撐在頭頂, 密密麻麻地一眼望不到頭,看上去氣派威風的很,擠在一塊, 讓旁人都快無落腳之地。

屋主是一對年紀稍大的老夫妻, 帶路的那個小夥子是他們的兒子,二人精神抖擻, 一見到他們就熱情地迎了上來,見他們要給錢假意推辭了幾個來回,便“不情不願”地收下了。

布滿皺紋的臉上盛滿笑意, 把錢收好後,就幫忙在院子裏做飯。

“寒舍簡陋, 還望諸位不要嫌棄。”老婦人幫着搬柴火, 本來她是想幫着炒菜的, 可是掌勺之人卻根本不要她幫忙,眼神格外冰冷, 跟刀子一般差點将她吓得丢了手中的柴火。

“自然不會。”秦旭給身側之人一個眼神, 後者立即去幫忙搬柴火,“我們自己來就好, 您去歇着吧。”

出門在外,事事都需要謹慎小心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夥食最好是由自己人全權掌控為好。

老婦人見狀, 也不再勉強, “欸”了聲後就離開了廚房。

房屋是由茅草和泥塊組成的, 屋子不大隔音效果也不好,聶晚昭側耳聽着外頭的對話,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衣裙被人扯了一下,她回頭朝着始作俑者看去。

沈黎安脫去外衣鋪在床上,寬大的衣物将不大的木床蓋的嚴嚴實實,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粗壯的手臂,掀眼和她對視一眼:“過來坐好。”

“哦哦。”聶晚昭收回思緒,将視線從屋子裏唯一的擺件——木雕老鷹身上收回,乖乖地朝他走過去。

屋子裏的椅子都被搬了出去給其他人坐,現在只剩下一把,也被沈黎安坐了去,聶晚昭只好坐在他臨時收拾幹淨的床榻之上,屁股底下是他還尚且帶着餘溫的外衣,再往下是原先就鋪好的稻草和墊被,外衣上頭則是他們自己随身攜帶用來蓋的薄被子。

因為尚處在夏末,盡管刮風下雨,天氣也還算不上冷,一床薄被子就足夠了,再加之晚上有沈黎安這麽一個燙手的火爐睡在身側,怎麽着也不會凍着她。

等她坐好後,沈黎安把椅子往她那邊拉了拉,距離瞬間被拉近,而他的腳邊是一盆剛打好的熱水。

“擡腳。”他伸手碰了碰她的小腿。

“我自己來就好。”聶晚昭不自在地将腳往裏收了收,不想要他伸手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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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過來,鞋面被打濕浸透襪子,鞋底上還沾滿了厚厚一層黃色污垢,就連裙擺都濺滿了泥巴,看上去屬實不太雅觀。

關鍵是,鞋襪打濕後,再加上走動出汗,多多少少會有些味道。

她不願被他聞了去,失了形象。

沈黎安眼眸沉沉,凝神望了她一會兒,一只手虛虛搭在她的大腿上,旋即朝着她淡淡一笑,直接點破了她的小心思,道:“怎麽還害羞了?怕為夫嫌棄不成?”

“夫人放心,為夫絕不嫌棄。”

他唇角微微上揚,弧度有點壞壞的感覺。

就算他這麽說,聶晚昭還是過不去心裏那個坎兒,低頭看向自己幾乎看不出是藕粉色的繡鞋,堅定地搖搖頭:“你不嫌棄歸不嫌棄,我就是單純地想自己洗不行嗎?”

沈黎安聽罷,指尖輕輕撥動了下她垂下來的秀發,語氣低沉又溫柔:“你當然可以自己洗,夫人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對的。”

“只是為夫想幫你洗,想借此在夫人面前好好表現,夫人不給為夫這個機會嗎?”

“再不洗,水可要涼了。”

男人俊美的輪廓分明,一雙宛如暗夜的星眸,冰冷明澈中略帶幾分柔情,笑容暖暖的平和了清華冷峻的氣質,仰起的頭将緊繃的脖頸勾勒出迷人的曲線,凸起鮮明的喉結和一抹淡色的紅痣讓人移不開眼。

聶晚昭一噎,一時無言以對。

唔,他犯規,居然用美男計。

趁她愣神之際,他探出手握住她的小腿,力氣之大讓她反抗不得,哪怕晃動雙腳,也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乖一點,又不是沒洗過。”

他的話和行為讓她立馬回想起尚且還在京都時的那次,他的态度也是如這般強硬,那會兒她還在心裏暗自猜想他是有特殊愛好的怪人。

話音甫落,緊接着便是繡鞋掉地的聲音,一雙沾了泥水而顯得發黃的白色襪子展現在兩人中間,聶晚昭的臉上劃過一絲難堪的緋紅,試圖通過蜷縮腳趾來掩蓋事實,然而這些小動作都只是欲蓋彌彰,徒勞一場。

她幹脆破罐子破摔。

“你可真固執,等會兒熏死你我可不負責。”說着,她故意把泡得發白的腳往他鼻子下面湊了湊。

沈黎安沒有往後退開半步,只是伸手捉住她亂動的腳,睨着她的反應胸腔漫出幾聲笑:“不負責可不行,熏死了記得給我收屍。”

聶晚昭怔忡了一瞬,悄悄去瞥他的神情,依舊是那副清冷平淡的模樣,未見絲毫的嫌棄和厭惡,反而主動将她的腿拉近更多,搭在自己的大腿上,骨節分明的手麻利地給她脫襪子。

似乎是察覺到她探究的目光,耷拉着眼皮懶散地瞧了她一眼,勾唇朝着她挑逗地挑了挑眉。

她不說話了。

耳畔發燙,別過臉任由他忙活去了。

熱水的溫度把握的剛剛好,舒服地泡了一會兒後,他替她擦幹淨腳上的水珠,換上新的鞋襪。

伺候好她後,他才去重新換了盆水,動作迅速地将自己也收拾好,根本不給聶晚昭“表現”的機會,甚至連替換的襪子都沒讓她幫忙拿,自顧自地做好一切。

簡直不像一個病患。

等他們折騰完,秦旭那邊也将飯菜做好送了過來。

沒有專門用來吃飯的桌子,飯菜都被裝在一個碗裏,衆人都只能捧着飯菜站着或蹲着吃。

護衛們實行輪班制,輪流站崗輪流吃飯,因着馬車的位置和村莊有些距離,還有幾個人留守在道路旁,需要人給他們送飯。

院子裏頓時就少了很多人,通過矮小的土牆還能看到外頭伸長腦袋來湊熱鬧的村民,畢竟村莊常年沒出過啥新鮮事,來外人也算得上是一樁,更何況是來這麽多。

大鍋飯屬實算不上好吃,但是經過了和聶知烨一起餓肚子的那段時間,聶晚昭方才知道糧食的來之不易,內心有些想法也受到了影響,再也無法像之前那般不喜歡便不吃,或者說弄上一桌子的佳肴然後只吃小幾口。

聶晚昭捧着飯菜坐在椅子上,這樣的方式吃飯于她來說還是不太習慣,小口吃着顯得有些拘謹,但是一碗飯也被她吃得差不多了,邊吃邊時不時看一眼面前早就吃完飯的男人,眼神裏透着一股毫不掩飾的嗔怪之意。

沈黎安環胸靠着牆懶洋洋地站着,受不住她這樣直勾勾的眼神,撓了撓額角裝作看不見。

等她吃完放碗後,才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用帕子給她擦嘴,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蹭着,無可奈何地輕嘆一口氣:“你還真想幫我洗腳不成?”

“為什麽不可以?”她的唇時不時被帕子堵住,口齒不清地反駁他的話。

他都幫她洗了,理所應當的,她該禮尚往來一下,給他也洗洗。

“當然不可以。”

“有些事情該我做,而不該你做。”

“可是這不公平,也不合理。”聶晚昭不禁皺眉。

她從未聽說過男子在女子面前該如何如何,她聽得最多的就是女子在男子該如何如何,一道道枷鎖栓得人喘不過來氣,盡管那些說辭令她心生不适,但是她從未覺得不對。

因為這是老祖宗千古流傳下來的傳統,周圍人都是如此過活,從無例外。

“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做到公平的。”

聶晚昭眨眨眼睛,捏了把他的臉,故意和他唱反調,拿沐夫人教導她的關于女子的三從四德來壓他:“可是伺候丈夫不就是妻子的職責嗎?”

“聽話順從,打理照料好丈夫的一切,這才是女子為人妻子的樣子。”

“做妻子什麽樣?成天在男人面前唯命是從,卑躬屈膝嗎?我不需要這樣的妻子。”

“我希望你做你自己,不用為我做什麽,不要再因為我……”沈黎安說到這兒的時候,突然頓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格外複雜,随即伸手将她緊緊摟進懷裏。

良久後,方才落下意味深長的後半句:“不要再因為我而有所損失。”

他的語氣甚至帶了幾分顫抖的激動,其中蘊含着聶晚昭看不懂的悲傷,這句話就像是透着她說給另一個人聽……

另一個人?

這個認知讓聶晚昭僵住了。

她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一張燦爛如花的臉。

沈黎安抱着懷中的人兒,害怕得渾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彼此相貼的一瞬間差點讓他以為又回到了前世的那個雪天,壓制住的情緒将近傾巢而出,緊要關頭僅剩的理智将他拉回現實。

重生這種說法她會信嗎?跟她一字一句訴說他們的故事她會信嗎?

不,她不會。

又或者說是他不敢,不敢去賭。

“昭昭?”

“嗯?”聶晚昭回神,愣愣看向他。

沈黎安調整好外溢的情緒,探手摸了摸她的半張臉,柔聲問:“你怎麽了?呆住了?”

聶晚昭抛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對上他的視線一本正經地勾唇,銀鈴般的嬌俏笑聲随之響起,揶揄道:“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既然你有如此高的覺悟,那麽以後家裏的事由我全權做主,你可不許有任何怨言。”

“夫人發話,我自然不敢有絲毫怨言。”

言辭懇切,不似作假。

身随心動,聶晚昭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他的嘴軟軟的,觸感很好,蜻蜓點水般相碰一瞬,她本來只想淺嘗辄止,腦袋卻被摁住,唇瓣飛快貼上一抹熟悉的溫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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