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疼

◎昭昭,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寂靜的山林中, 人跑動時和樹叢枝條摩擦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就算被帶刺的莖條劃破了臉頰和身上也不停歇, 略重的喘息聲和參差不齊的腳步聲都彰顯着兩方人馬角逐的焦灼。

身穿深墨色錦袍的男人一個轉身, 手中的刀發出森然冷意,紅光一閃,一人已被割破喉嚨倒在地上。

眨眼間又一身着玄衣的男人加入戰局, 二人聯手對方已無回旋餘地。不多時地上已經躺了許多屍體, 只剩下幾個人氣喘籲籲舉着刀,像看魔鬼一樣看着其人, 手不停在抖,害怕的不敢上前。

沈黎安站于高處,衣袂随風飄飛, 解決掉身邊的最後一名刺客,收劍入鞘, 轉過頭, 稍俯身吐出喉中淤血, 随即用指腹快速擦去唇角沾染上的血色。

舌尖頂了頂腮,提腳踹開擋在身前的一具黑衣屍體, 淩厲的眼神睥睨着山坡下的殘局。

屍首遍地, 血濺成河。

算林家有良心,派了很多武藝高強的暗衛随行, 配合默契,雖折損了四五個護衛,但是幾個回合下來,對方漸漸落了下風, 已被一一解決。

可惜的是, 沒留下活口審問。

不過他大致也猜得出, 此舉是何人所為。

只因黑衣人中有不少,用的是兵營裏的招式。

林家護衛長命人察看黑衣人身上物件,如所料般毫無所獲,見沈黎安走下來,方才凝眉沉聲問:“沈大人,這些人該如何處理?”

與他擦身而過的側臉冷隽清絕,額間冷汗凝結成珠,毫無波瀾的黑眸卻隐隐藏着無限陰狠和森寒。

“扔這兒吧,自會有人善後。”

語氣淡淡,仿佛已洞悉一切卻慵懶猶如置身事外。

護衛長點頭,雖有好奇卻也沒有追問,他的任務是護送沈黎安安全入京,別的他不會多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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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護衛長欲言又止地瞥了眼前面的男人,以及那幾滴滲透衣衫滴落在地的血珠,很顯然,他的腹傷再次扯開,這一番打鬥下來,情況估計不容樂觀。

他一個旁人光看着都覺得十分痛苦駭人,而他卻只是用手按住腹部來緩解痛意,吭都不吭一聲,甚至能保持意識清醒,清俊的臉面不改色,冷冷吩咐:“走,和秦旭彙合。”

護衛長沉吟片刻,勸說的話咽回肚子,不由感嘆: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清點好尚存的手下人之後,護衛長默默記下折損名單,随即帶人擡步跟上。

沈黎安望了眼遮日的蒼天樹幹,清冷的眸子裏浮動着難掩的擔憂。

她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想必害怕極了……

聶晚昭一行脫離困境,便先暫時返回原地,卻也不可久留,誰知道對方還有沒有同夥,會不會殺個回馬槍。

秦旭讓她在馬車旁稍作等候,等他們收拾幹淨馬車裏該帶的物件和四散逃開的馬匹,立即就走。

原先熙攘的景象似乎是一場幻夢,受驚的人群早已四散而開,空蕩安靜得不像話。

馬車上插滿了箭矢,車簾不翼而飛,裏頭的裝潢一覽無遺,那筐她還沒來得及吃完的山莓零零散散倒了一地。

聶晚昭的裙擺褴褛成破碎的布條狀,腿腳上被灌木樹枝刮傷的位置隐隐作痛,尚且還未平複的心情致使她的心髒狂跳,對方才發生的事仍心有餘悸。

尤其是當看到賊人被一刀砍了首級,她腿一軟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直到現在手腳還是木的,難以想象他們是經歷了多少次這樣的生死關頭,才能做到現如今的鎮定自若。

今天這波人很明顯是沖着要他命去的,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身上還有傷,能應付得過來嗎?

她攥緊袖口,擡手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腦門,呸呸呸,盡往壞處想,他肯定會沒事的。

細碎的哭喊聲傳來打斷她的胡思亂想,惹得她不由側目看了一眼。

茶館的攤子破壞得慘不忍睹,煮茶的爐火滾落一旁,桌椅板凳掀翻在地,只餘一名無辜年邁的店老板邊擦眼淚邊收拾。

盡管自己的處境也算不得好,卻也見不得衆生苦難,她心生恻隐,想起自己的兜裏還有幾兩碎銀,剛想擡步給老者送去時,秦旭就已收拾好東西,叫她快些上馬離開此地。

聶晚昭望着那方向欲言又止,卻還是打算給了銀子再走。

秦旭順着看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掉轉馬頭從口袋裏拿出碎銀抛給老人,語氣格外和善:“我們夫人有心,老人家拿這錢好生休整一下茶館吧。”

粗犷嘹亮的聲音寬慰了她的心,心情也猶如沐春風好了許多,聶晚昭當即翻身上馬,跟着隊伍揚長而去。

很快便進入了綏化縣,四方交通中轉之地,較于其他縣,經濟更為富碩,人員流動也更為複雜。

秦旭留下兩人在暗處接應沈黎安他們,又提前派人來綏化縣踩點,因此他們很順利地入住了一家看起來較為正規的客棧,兵分兩路,靜待人歸。

二層客棧的窗邊,站着一個纖細嬌小的女子,身上搭了件較厚的嫩青色外袍,長發也未梳,就這麽潦草地披在身後,月光透過高處的枝葉恰巧灑落在她蒼白恬靜的臉上,未施粉黛,眼含焦急,楚楚可憐。

秦旭站在她的身後兩米的位置貼身保護,他一個刀口舔血的糙老爺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才能勸她去用餐休息,白日裏的那套破裙子定然不能穿了,草草換了套衣裙便站在這兒等候。

“還是沒有消息嗎?”空靈清脆的嗓音從窗邊傳來。

秦旭擡眼瞥去一眼,一張曬得黢黑的臉上卻慢慢浮現紅暈,當即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個動作就驚擾了面前恍若仙子的女子。

“是,還沒有。”他輕聲回。

聶晚昭指尖揉了揉眉心,心中焦灼萬分無處發洩,只好閉目養神。

其實她又何嘗不知呢,秦旭一直護在她跟前,若是有消息了她也定是第一個知道的,可是卻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問,既希望有消息,又不希望是壞消息。

為防意外客房的門并未上鎖,隔壁兩間客房都是他們的人,不過也防止引起騷亂和議論,只留了兩位武藝最高強的彪形大漢在外守護。

聶晚昭睜開眼,呆愣的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幾滴雨落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她略微回過神,攏了攏身上半敞開的外袍。

突然,外頭響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嘎吱”。

客房的門被人自外面推開。

聶晚昭猛地擡眼看向那道正被人包圍的身影,長睫微顫,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兩兩相望,她突然流出兩行清淚來,像是斷斷續續的珠串順着臉頰掉落在地。

沈黎安心中一凜,胸口狠狠揪作一團隐隐泛痛,慌張地往前走了兩步,正欲說些什麽,卻被沖過來的人兒撲了個滿懷。

聶晚昭的雙手緊緊環繞着沈黎安的腰身,手心裏沁出許多的冷汗,淚珠成河浸濕他胸前的布料。

“你沒事,你沒事……”微弱的啜泣聲裏混雜着連續不斷的三個字。

他擡起手輕拍着懷中人的背,異常小心地捧住她的臉,肩膀甚至在微微顫抖,“別怕,別怕……”

聲音低啞,若有若無的顫音:“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別哭了,沒事了沒事了......”

護衛長雖然不想煞風景,卻不得不開口提醒:“沈夫人,小心大人的傷。”

話音剛落,就覺身前之人的氣場驟然發生變化,就算他沒轉過身來,護衛長也感受到那駭人的氣息仿佛在對他的多管閑事表達不滿。

“我,我去看看大夫來了沒。”來的路上他就已留了個心眼,派了人去找大夫,此時剛好作為脫身的借口。

又受傷了嗎?

聶晚昭驚異擡眸,發現他的臉色确實十分難看,往下一看,腰腹間纏繞着的布料已然染紅了一大半。

“我沒事……”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你是鐵做的不成?”

那一雙晶瑩剔透的雙眸潤着水珠子,豆大的眼淚粘在卷翹睫毛上,顫巍巍的像是下一秒就會落下來一般。

聶晚昭罵完,拉着沈黎安往床榻的方向走去,等他聽話坐下後,扭頭吩咐秦旭幫忙準備等會兒會用到的熱水和帕子等東西。

“我現在就去準備。”秦旭也有些慌,不确定主子是否又增加了新的傷口,天色已晚,這個時辰只能去尋店家。

聶晚昭心系眼前之人,突然想起什麽,“怎麽不處理好了再來?”醫館的用具和藥材比這兒要完備得多。

“我怕你擔心,我晚來了這麽久你就哭成這樣子,再遲些可不得成了淚人兒?”

都這樣了,他居然還有閑情調侃她。

聶晚昭氣不打一處來,卻因為他慘兮兮的模樣再次心軟,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只能收起脾氣輕飄飄地瞪他一眼。

他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兩下,眼含歉意地擡眸望進她的眸子裏“抱歉,讓你擔心了。”

“你道歉做什麽?是那些人想要你死,你有什麽錯?”

“你可還記得我在臨瞿對你說的話,你答應過我的,不會輕易就死的,盡管很擔心,我也不怕,因為你一定會回來的。”

她那對浸在淚水中的眸子炯炯地望着他,那樣黑,那樣亮,訴說着無盡的憐惜和愛意。

沈黎安緊繃着一張臉,神色因為她的眼神幾番變化,整個臉龐都呈現出難以辨別的複雜之色,濃重如霧,一連抛出三個問題:“心疼我?怕我死?喜歡我?”

“前面兩個我很清楚,可是最後的問題我沒有把握,昭昭,你不說我便不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久哭讓她平日裏嬌軟的嗓音帶上了一絲嘶啞,更添幾分可憐,惹人憐惜。

“那你呢?”她驟然提高音量,抓着他胸前衣服的手逐漸收緊,輾轉幾瞬,又逐漸放松力道,帶着一絲不确定的語氣問:“你喜歡我嗎?”

他幾乎不帶任何猶豫,便打破了困擾在她心底的不安和疑惑:“喜歡,很喜歡。”

她的眸光掠過他的臉,眼睫眨了又眨,在他的話語聲中驀地泛起迷離的色澤,其中閃動着的,不知是驚喜,還是慌亂。

短暫的沉默過後。

“昭昭,那你呢?”他窮追不舍,向來極為冷靜自持的人少有的耍起賴來,大有她不點頭便将她揉碎進骨血裏然後一口吞掉的架勢。

沈黎安撩開她貼在臉頰上一縷長長的額發,眼眸一深,直接戳破那層虛虛實實的窗戶紙:“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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