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路上尋找愛
這一夜,兩個人睡得十分香甜。早晨醒來,徐曼和田小蕙感覺神清氣爽。枕邊的會意一笑裏,透露出嶄新的共識:看來性/愛不僅抒發愛情,而且明顯提升睡眠質量。
“徐曼,今天我們出去走走好嗎?最近幾年城區邊上建了好幾個天然公園,一到周末和節假日,駕車出游的人挺多的。”田小蕙忽閃着大眼睛,提出了建議。
“好的。要不出去喝個早茶?然後就去呗。”徐曼積極響應。
“哪裏還有早茶!”田小蕙說道,“你不知道,現在飲茶的地方十點前都不開門了,我看還是在家吃吧。早餐我來弄,你先梳洗打扮一下。”
吃了早餐,等坐上了車,徐曼才問,“小蕙,我們去哪裏呀?”
“田心公園。桂南村邊上,沒多遠,我一腳油門就到了。”田小蕙答,二十幾公裏對她來說不算遠,轉眼間車子便駛出了小區。
“小蕙……”徐曼只是呼喚一聲,沒有繼續說話。
“我這可是開着車呢!徐曼,你這嬌滴滴的,我受得了嗎?”田小蕙瞄了一眼副駕位置上的徐曼,車速照常。
“小蕙……”徐曼又來了一聲。
“故意的是吧?有啥事,說。”這次田小蕙看也沒看徐曼。
“我就是想呼喚你的名字。人家心情好,不行嗎?”徐曼說。
“行,行,行,我的大小姐。”田小蕙也是心情大好。
“小蕙,我太喜歡你的名字了,”徐曼問道:“這是誰給你取的名字?”
“說起我的名字,還有一點故事可講。”田小蕙說,“我母親因為輸卵管堵塞,結婚後好多年都要不成孩子,等做了手術疏通,好不容易懷上了我,已經沒人在乎生男生女了,我一出生,整個家族都歡天喜地的。據說出生時,我即刻就睜開了眼睛,特別大特別亮,人人見了都稱奇。然後就有人神叨叨地跟我父親講,這個孩子不一般,不能随便起名字。結果直到我滿月了,還沒起好名字,也沒上戶口。”
“那後來怎麽起了‘小蕙’這個名字呢?”徐曼着急地問。
“你聽我說呀,”田小蕙繼續敘述,“原來七拐八拐地托了人,求北京的一個中山籍文化名人賜名,一直等回信,才拖了那麽久。”
“難怪!”徐曼接着說,“不愧是文化名人,這個‘蕙’字選得極好。你一定知道,中國蘭古代稱之為‘蕙’,有愛蘭者必愛‘蕙’的說法。”話及此處,徐曼不禁想起吳曉蘭,忽然間領略了由蘭及蕙的命裏歸途,在幾乎無法察覺的停頓瞬間,她仿佛只是喘了口氣,“蕙蘭也叫九子蘭、九節蘭、夏蘭,蕙蘭花是國家保護的珍稀物種,原分布在南嶺以南、南嶺和西南一帶。”
“徐曼,想不到你對植物還挺有研究。”田小蕙忍不住點贊。
“我哪有什麽研究。因為喜歡你的名字,所以特意上網看的。”徐曼說。
“還有什麽?繼續說給我聽。”田小蕙要求。
“有一個成語與你的名字有關,叫‘蕙質蘭心’,引自北宋詞人柳永的《離別難》:‘有天然蕙質蘭心,美韶容,何啻值千金。’現在用‘蕙質蘭心’形容女子心地純潔、性格高雅。”
“哇,徐曼,如此高潔,我田小蕙何以擔當?”
“你是嶺南人,又氣質如蕙,我認為恰如其分。”
“你這是讨好我吧?”田小蕙覺得。
“不。小蕙,我真的這樣認為。要說讨好,光是你的名字,也值得我愛你一生。”徐曼說道。
“徐曼,我要感動死了!你這樣的蜜語甜言,真是踏破天地。”這時田小蕙已經将車開出金字山隧道,駛上了城桂公路。
“不過,小蕙,這兩天我們是不是有點……”徐曼開了個頭,又不說話了。
“你是想說我們有點放縱自己,擔心玩物喪志吧?”田小蕙猜測道。不等徐曼回答,接着又說,“我可不同意啊。昨天上午我還做了一個手術呢!”
“呵呵呵……”徐曼獨自笑了起來。
“笑啥?我說錯了嗎?”剛好遇到一個路口,田小蕙剎車停下,見徐曼笑個不停,就用手去扯了一下徐曼。
“呵呵呵……你太搞笑了,小蕙。”徐曼還是笑。
“我一心一意開車,帶你出來玩,怎麽就搞笑了?”田小蕙啓動車輛,繼續前行。
“小蕙,我是笑你說的那句話。你告訴我,啥叫‘玩物喪志’呀?”徐曼問。
田小蕙沒想到,自己随意用的一個成語被徐曼抓住了雞腳。想了一下,覺得這個詞确實使用的不太妥當。兩個人沒網購,沒逛街,沒打游戲,大不了看場電影而已,至于熱火朝天的室內活動,那也不能叫玩物呀?
“不帶這樣的,徐曼。誰像你們律師呀,咬文嚼字的,我是學醫的,理工女一枚,本來就不擅長文科那套東西!”田小蕙為自己辯解。
“這麽說就不大客觀了。小蕙,我得跟你說道說道,正好你負責開車,我負責解悶。首先,現在我們律師行業內理工出身的人越來越多,你知道為什麽嗎?中國這三十年變化太大了,不像過去,律師發揮不了多大作用,計劃經濟鐵板一塊,社會生活千篇一律,除了刑事犯罪和鄰裏糾紛,就沒多少官司上的事,案件本身涉及的專業領域也不像現在這麽錯綜複雜而且日新月異,比如說醫療糾紛這種案子,如果代理律師對醫學一竅不通,對案子涉及的醫療程序、操作規範和技術标準毫無概念,你說這個官司他還怎麽打?”
“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有些道理。”田小蕙表示。
“再比如說知識産權這類案子,”徐曼繼續展開論述,“多數涉及到高科技行業,理工出身的律師駕輕就熟,反而比政法科班出身的律師更有優勢。武漢打知識産權官司最出名的律師叫馬志剛,華中科大畢業的,工科碩士的底子,我要是當事人,我也願意把案子交給這樣的人呀!對了,我的助理提起過,說這個馬志剛曾經追求過蕭楚男,你還記得蕭楚男吧?我們衡量律所的主任。”
“記得。她跟你來中山時,我見過她。”田小蕙馬上發生了興趣,“我說徐曼,聽起來馬志剛跟你們蕭主任旗鼓相當,蕭主任又一直未婚,他們咋會沒成呢?那個馬志剛是不是離過婚呀?”
“沒有。馬志剛也未婚,據說到現在還沒結婚。記得跟你說過,蕭主任這人挺強勢的,一般男人入不了法眼。不過馬志剛那也是行業翹楚,他們二人要是能成,絕對稱得上強強聯合,武漢律師界非得為之一振。”徐曼說道。
“有點可惜了。”田小蕙表示。
“嗯。不過也不是非得嫁馬志剛,我是希望蕭主任能找個好男人,結婚生子,多一份生活的幸福。從法律角度看,婚姻也是一種合約。假如條件适合,門當戶對,肯定有利于婚姻關系的穩定和維持。但要婚姻幸福,恐怕主要取決于找對人,心心相印才行。”徐曼被田小蕙的插話引導到談婚論嫁上,一下子意識到了,便懸崖勒馬,“好了,小蕙,我要繼續說回原來的話題。前面說的那些算是‘首先’,現在說‘其次’。”
田小蕙笑了起來,“這得怪你自己,你離開中山好幾年,欠了我多少話。搞得我們現在說起話來颠三倒四的,先說個‘不僅’,差點忘了‘而且’。說着說着,就弄出個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來。”
“好呀,小蕙。還妄稱自己理工女一枚,你這都出口成章了!”徐曼立即反擊道。
“快說你的‘其次’吧,都快到桂南村了,不然的話,猴年馬月讓你找不到其次!”田小蕙呵呵了。
“其次就是要批評你。什麽文科理科?雖說隔行如隔山,但宇宙萬物莫不一統為道,道就是道理的道。難道理工女就不用講道理了?照我看,理工科更講究道理。我們律師現在都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向你們理工科靠攏,這樣代理訴訟才不會講外行話,咬文嚼字讓人挑不出毛病。這兩天你跟我說了許多有見識的話,令我刮目相看。你那種高屋建瓴和簡潔透徹,豈是随便一個文科生就能達到的境界?”
“哎呀,徐曼,其次不是要批評我嗎?”田小蕙喜滋滋的。
“我批評的,是你的态度。不能認為文科生才講究遣詞造句,而理工的人就可以信手拈來。”徐曼說道。
“我哪有信手拈來呀?”田小蕙還想抵抗。
“沒有嗎?那你跟我解釋一下,啥叫玩物喪志?”說了一路的話,徐曼這才回到話題的源頭。
田小蕙恍然大悟,“徐曼,你揪住我的小辮子不放呗?還不是因為你吞吞吐吐,我急了才口不擇言。你說什麽來着?說這兩天我們是不是有點——到底有點什麽呀?”田小蕙把皮球踢回給徐曼,此時車子正經過田心橋,行駛在一條濃蔭綠道上,馬上就到達目的了。
“哇,小蕙,這個地方好漂亮呀!你說的公園就在這裏吧?”徐曼問。
“是的。你沒看到已經有不少車停在路邊了嗎?我們把車開到公園門口停車場去,應該還有空位,我估計那些人為了節省停車費才把車停路邊。徐曼,你快說有點什麽呀?別搞得開了一路車,還沒聽你把話聽完。”田小蕙說道。
“嗯……”徐曼故意拖延幾秒,“我是想說,這兩天我們是不是有點沉迷于女色呀?”
“啊!”田小蕙臉上寫了一個大大的驚訝。“好你個徐曼,剛才主張無論文科理科都得講道理,說話要斟酌,用詞要準确。有你這麽說我們兩個女人的嗎?”
“不然呢?”徐曼答,且問。
田小蕙反而被問住了。經過二十四小時愛情的洗禮,她意識到她跟另一個女人的志趣相投、唇齒相依,她已經站到了人生分水嶺的另一邊。或許,丁建軍曾經憑借一己之力,無意中成為男人的一般等價物,被田小蕙徹底從她的世界裏删除,在她轉身之際,身為女性那種抽象的需要,又從迎面撲來的具體的愛裏,獲得了充盈的滿足。她來不及做更多的思索,也來不及鑒定自己的真身,但沉湎其中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田小蕙不愧為田小蕙,稍微停頓後,就接上了話題:
“徐曼,我們歷經滄海走到一起,兩天的纏綿怎麽算得上沉湎呢?兩個人結婚還有個蜜月呢。我們的蜜月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小蕙,你說的對,你才是對的。但我想說,我們不要蜜月,因為蜜月根本不夠,我們要的是甜美的一生。這兩天,我們是有點沉湎。只是兩天,只是有點而已,根本不夠呀!我還想更多地沉湎于你,迷失在你的美色之中,陶醉在你的愛情裏。我愛你,小蕙。”徐曼動情地說。
田小蕙找到了一個停車位,停下車,側過臉朝向徐曼,認真地說:“徐曼,你一樣讓我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