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說不的方式
三天後,田小蕙剛好有個手術,徐曼讓田小蕙什麽都不要管了,接小磊回廣州的事由她負責。田小蕙之前曾提過,要不要聯系楊廣志或周麗娟,讓嬌嬌跟小磊一起玩一下,這樣徐曼可以借機看看女兒,徐曼說這次就算了吧。徐曼打電話給丁建軍,跟他約定好交接的時間和地點。經田小蕙提醒,她還打了個電話給田小勇,說她去古鎮接小磊時,要不要順便把他的女兒一起接回來。這個電話令田小勇感到十分意外,他馬上說:“那太好了,不知道你什麽時間接他們回來?”
“我中午之前會去古鎮,回到城區大概午飯時間吧。”徐曼答。
“行。我訂個餐館,正好請你和兩個孩子一起吃餐飯。”田小勇提議。
“不了。不必那麽客氣,勇哥。到時我直接把你女兒交給你,然後送小磊回廣州,要趕時間,來不及坐下來吃飯。”徐曼說道。
見到田小勇時,田小勇從麥當勞打包了兩份快餐給徐曼和小磊,徐曼說了聲謝謝,甚至沒來得及下車。因為田小勇讓她不必勞動,他自己打開車門接下了女兒。車子一離開,田小勇懊悔不已,責怪起自己太殷勤,動作太迅捷,以至于根本沒看清楚徐曼的臉龐,只覺得陽光下的徐曼更加俏麗更加楚楚動人。田小勇想不到這麽快就又能見到徐曼,只有他女兒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愉悅。她聽到父親跟她說:“乖女,爸爸沒給你打包麥當勞,是想問你愛吃什麽?盡管告訴爸爸,爸爸帶你去吃。”
小磊并沒有在意徐曼代替媽媽接送他,聽說媽媽做手術就不追究了,這孩子可能早就熟悉了醫生家庭的生活方式。等他小嘴吃光了漢堡薯條、喝光了大杯可樂,徐曼差不多駕車到了廣州。見到丁建軍,徐曼下車跟他講了講小磊的情形,就打算打道回府。丁建軍問午飯吃了沒有,小磊馬上搶答:“我吃了,阿姨沒吃。”但徐曼婉拒了丁建軍的盛情邀請,說自己一點也不餓,說話中喝完冷的麥當勞咖啡。臨走時,丁建軍問道:“徐曼,小蕙跟我說起過楊廣志,他不讓你認女兒這事做得太絕。既然回中山了,你打算怎麽解決這個問題?”徐曼回答,看将來情況再說吧,謝過了丁建軍的關心,就駕車返程了。
第二天,田小蕙在醫院裏接到田小勇的電話,說周末要請她和徐曼吃飯。田小蕙跟堂兄說話歷來不要客套,“小勇,你抽什麽風呀!這不剛一起吃過飯嗎?怎麽又要吃飯。”
“小蕙,我沒想請你吃飯。你看,我麻煩客人幫我接了女兒,多不好意思,吃個飯表示一下。”田小勇解釋道。
“沒想請我吃飯,你給我打電話幹嗎?你想請誰找誰去呀!”田小蕙不客氣地說。
“小蕙,你別這樣小雞肚腸好不好?我跟徐曼又不熟悉,怎麽好貿貿然地請人家吃飯呢?”
“不熟悉嗎?你不是已經請過人家一次了嗎?”
“田小蕙!我看你是從小霸道慣了。”說完這句,田小勇馬上意識到有求于人,口氣又軟了下來,“好小妹,我的親堂妹,你給勇哥一個面子好不好?你就幫我安排一下啦。”
“嗯。這還差不多。不過這樣,小勇,最近徐曼很忙,總部要來人參加他們分支機構開業儀式,周末肯定不行。再說吧。”田小蕙說道。
“那行,小蕙,你記得這件事呀。過幾天我再打電話給你。”田小勇只好退讓。
“過幾天呀?小勇,你別催命似的。過兩周再說!”田小蕙像是發布命令。
放下電話,田小蕙心裏念叨:“不好辦,看來堂兄真是對徐曼上心了。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可怎麽辦?”因為堂兄惦記的人是徐曼,絕非事不關己,所以田小蕙自然顧慮到徐曼,不僅浮想聯翩:“要是徐曼不是……那嫁給小勇還有點合适。也不對,合适什麽呀!徐曼哪裏會看得上他?只能說,田小勇要是能娶到徐曼,算我們家祖墳冒青煙。不行不行,就算徐曼不是拉拉,我也不能讓徐曼嫁給小勇。話說舉賢不避親,可你瞧田小勇貪圖美色那淺薄德行,他‘賢’在哪裏呀?是,他現在踏實多了,工作幹得不錯,也像個過日子的人,可就他那粗俗樣子,一點高雅情調都沒有,徐曼跟他過日子?”此刻田小蕙腦海裏浮現出徐曼床榻上纏綿悱恻而又情致盎然的樣子,“這,這這,簡直是暴殄天物!”光是想到田小勇那樣一個男人染指徐曼,田小蕙就感覺到一陣惡心。她像是要把自己從噩夢裏拯救出來似的,“呸!呸!呸!謝天謝地,這樣的事根本不可能發生。好在徐曼是拉拉,別說是田小勇,任何男人對她來說都是絕緣體。其實,我根本不用擔心男人。”田小蕙這才發覺,在原本無需擔心的地方,自己還有一份擔心在裏面。
“現在好了,啥事情不用擔心男人,擔心就少了一半。”田小蕙又一轉念,“恐怕還不止一半。男人太可怕了,因為男人太貪婪,他們不僅要女人,還要整個世界。什麽女人到了男人手裏,他們也不過新鮮一陣。丁建軍啥樣子就不說了,那個道貌岸然的楊廣志也好不到哪裏去。對徐曼好像是難舍難分,結果怎麽樣?離婚沒幾天,還不是立馬再找一個女人。看來男人就是一條貪食蛇,根本上是無情的動物,我算看透了他們,跟男人一起生活,還不夠整天提心吊膽的呢!”沒有人提示田小蕙,起碼女人的半邊天也是一個競争性的世界,清除掉全部男人,畢竟還剩下一半的擔心。而且事實上,猶如弗洛倫蒂諾在女人堆中摸爬滾打一生所體驗到的那樣,“在秘密冒險方面,女人和男人一樣:同樣的狡詐伎倆,同樣的心血來潮,同樣的沒有絲毫愧疚的背叛。【注1】”但田小蕙只愛徐曼,只要她不擔心徐曼,也就無需擔心其他女人。也許田小蕙是對的,至少她是聰明的。如果說需要替徐曼擔心的話,那麽她目前不得不考慮,如何幫徐曼擺脫掉這個男人世界的不速之客。“你說,這件事該怎麽處理才好呢?”田小蕙繼續思量,“田小勇不是別人,他是我堂兄,像他強調的那樣,還是親堂兄。狗屁!堂兄還有不親的嗎?可是,我能有什麽辦法呢?田小勇呀,田小勇,你看上誰不好,非得看上徐曼!不過話說回來,還算你小子有眼光,我要是一個男人,也肯定是非徐曼不娶。不對,不對。我被田小勇這個壞人給攪糊塗了,我用得着是男人嗎?我要真是個男人,那還非誠勿擾了。也不對,誠也不行。不是誠不誠的問題。幸虧我不是男人,否則我就成了絕緣體,跟徐曼無緣了。光憑這一點,我看做個拉拉就沒什麽不好。對了,我知道怎樣跟堂兄說了,我就告訴他:‘小勇,作為親堂妹,我不是不願意幫你。說真的,我很願意幫你。可是我愛莫能助呀。要不,你去做個變性手術……’不行,不行。哪裏能這樣跟小勇說呀!哎呀,煩死了,不知道該怎麽辦?算了,不想了。等回家跟徐曼商量下再說吧。”
當天晚上,田小蕙跟徐曼親熱的間歇中,問了一句:“徐曼,今天小勇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沒有呀。”徐曼答。
“哦。他倒還知趣。”田小蕙說。
“啥事呀?”徐曼問。
“中午他給我打過電話,要請你吃飯,感謝你接他女兒回來。我跟他說你最近很忙,過兩周再說。我看他是找借口接近你,他知道你離了婚單身,顯然是追求你的意思。”田小蕙說道。
“小蕙,”徐曼把頭埋在田小蕙的懷裏,撒嬌地說:“我是你的寶寶,保護我不受外敵侵犯,是你的職責。況且田小勇還是你的堂兄,怎麽把他擋回去,我不管。”
“侵犯你什麽呀?”田小蕙一只手伸到徐曼的私/處,“侵犯這裏嗎?”
“你好壞呀!小蕙。”徐曼找到田小蕙的那只手,在手背上掐了一下,“不光是那裏,還有這裏。”說着把胸脯緊緊貼向田小蕙。
“那你的意思,”田小蕙故意逗弄徐曼,“其他地方可以了。”
“哪裏也不行!祖國的好山河寸土不讓。”徐曼嬌羞萬狀。
“我哪舍得呀!” 田小蕙順勢而為,“來吧,徐曼寶寶。再讓我好好巡視一下祖國好山河。”
直到汗津津地洗了澡,再次躺下,田小蕙才認真地說,“徐曼,我想了一個中午,腦袋快想破了,沒想出個退敵良策。我可以打前鋒,你總得坐鎮指揮吧。你也想一想,弄個計策給我才行。”
“嗯。不過,小蕙,你肯定田小勇有那個意思?”徐曼問。
“肯定錯不了。”田小蕙說。
“如果真是那樣,截斷巫山雲雨,宜早不宜遲。”徐曼給出了原則性意見。
“這個我知道。問題是如何截斷呀?”田小蕙問道。
“要是小勇再打電話邀請我們吃飯,你直接跟他說,舉手之勞的事不足挂齒,沒必要破費。要是有其他意思,也別遮遮掩掩,自家人可以明說。他要是直抒胸臆,你就跟他說,讓他直接約我,我跟他攤牌。”徐曼說道。
“你這是讓我踢皮球呗。問題是你怎麽接波?到時候跟他怎樣說?”田小蕙又問。
“這個,我還沒想好。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徐曼答。
“不行,不行。徐曼,你沒想好,我不能讓你以身犯險。”田小蕙不同意。
“什麽叫以身犯險?你擔心什麽呀!難道他還把我吃了?”
“那倒不至于,我也不是擔心這個。我就覺得你也不太好跟他怎麽說。以你的性格,你肯定不願意敷衍他,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例如說什麽暫時還沒考慮結婚呀,要不就是跟他不太合适呀,要不就謊稱自己已經有了對象呀,這些話我估計你都說不出來。你告訴我,那你還能咋跟他說?”
“小蕙,你真是了解我。雖然我沒想好怎麽跟他說,但的确不會敷衍了事。真正的困難在于,在我們不是非得向任何一個男人表露身份時,是否就不存在合适的方式,能夠讓他們放棄非分之想?哦,我糾正一下。說人家非分之想是不對的,愛一個人不是非分之想,甚至讓人家知難而退都不合适。先不理啥說法了,我總覺得合适的方式一定存在,只是我們還沒有想到。而且,這個問題不單是面對哪個男人的問題,而是面對所有人的問題。小蕙,你想過沒有?假如有一個拉拉愛上了你,而你愛的人是我,你該怎樣對她說?因此,這不是身份問題,而是愛與不愛的問題。對一個向你示愛,可惜你并不愛他或她,那你要怎樣拒絕?”
田小蕙一下子想到了吳曉蘭,但沒有說出這個經驗。因為她知道,任何問題都是她和徐曼共同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引自馬爾克斯《霍亂時期的愛情》,楊玲譯本,南海出版公司,2012年第一版,39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