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掬月姓姚，劉釵姓劉，姚家是京城大家，劉家亦是世家。兩家人是鄰居，也是世交，劉釵長了柔嘉十歲，他在柔嘉尚在襁褓時便抱過他，後來柔嘉長大了，更是成了劉釵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柔嘉是家裏最大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子，文武過人、思見皆新的劉釵自然而然成了他的人生範例，他叫他兄長，他讀他讀過的書，用他用過的劍，在十六歲那一年，他第一次不顧母親的反對，入職了劉釵所在的夜衛間。
“兄長！我成了和你一樣的夜衛，你開心不開心！”
春夜的山蒼蔥熱鬧，蟲鳴乘着微風從游人身邊經過，又走遠。
這日是柔嘉生辰，又是他成為夜衛的第一日，他一白天都用極力控制卻難以遮掩期盼的眼神巴巴等着劉釵有所表示，可劉釵就好像完全忘記了這件事似的，面色如常地同他打招呼：“柔嘉？你有事嗎？我看你在這裏來來回回好久了。”
“啊，沒有沒有，我就到處走走，我看這夜衛間新奇得很！”
柔嘉很是失落，晚飯也沒吃，早早回了屋子休息。他被安排在了與劉釵同一間的住所，可今日劉釵回來得很晚，他聽着腳步聲漸進，賭氣用被子遮住了腦袋。春日的夜間已經回溫，柔嘉很快就悶出了一頭汗，他憋屈地再次将腦袋露了出來，正正對上劉釵那張離得過近而顯得格外龐然的臉，他一手夾了個酒葫蘆，一手指向柔嘉的鼻尖：“我還想着你能憋多久呢！”
柔嘉的臉有些泛紅，所幸在火光中不那樣分明。他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再次将頭埋回被子裏，卻被劉釵彈了下腦門：“快起來！我緊趕慢趕做完了任務提早回來可不是看你睡大覺的！”
柔嘉撐起身，詢問道：“去哪裏啊？”
一件披風罩住了他。
“咱們去山上玩。”
啊，他還是記得的——柔嘉看着眼前未曾見過的夜景，感慨着。
“柔嘉。”劉釵打開酒葫蘆遞了過來，聲音低沉而溫柔，“願你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柔嘉卻故意使壞：“喲喲喲，就拿口酒打發我了！”
劉釵臉色一沉，看起來有些生氣。柔嘉一下也慫了，小心翼翼湊過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挽救一下。劉釵看準時候，一把将他掼了過來，用一只胳膊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使勁□□着柔嘉頭頂的頭發：“好家夥！真是長大了！敢跟兄長講條件了！”
柔嘉也咯咯地笑，他伸手撓劉釵癢癢，劉釵卻得意道：“你哥我可不怕這個，随你撓！”
“哈哈哈哈哈……”柔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兄長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劉兄，劉大人，快放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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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鬧似乎比做正經事更累，不多時，兩人紛紛躺倒在山頂柔軟的草地上。發着藍光的蟲子從他們的身側翩翩而起，月亮正挂在他們的頭頂，柔嘉伸出右臂，自下而上張開了手。
“今天的月亮離我們真近啊！好像一探手就能抓住似的！”
劉釵将手撐在身後，擡起上身，先看看月亮，又轉頭看看一臉神往的柔嘉。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柔嘉尚未反應過來，已被劉釵拉坐起來，下一刻，一對冰涼的月輪刃被放進了他的手中。
雙刀？柔嘉不明所以，是因為它長得像月亮嗎？
劉釵朝他玄乎地笑了一下，一手撥開酒葫蘆，将剩下的酒都傾倒在月輪刃上。酒在刀側上跳躍，濺濕兩人的衣服。
“你做什麽呀！”
劉釵不語，托着他的雙手移動着，最後停在一處，便神采飛揚地朝他擡了擡下巴：“看，抓到了。”
柔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對藏在刀身酒面的月亮就那樣跌入柔嘉的眼中，他們那樣明亮，穩穩停在自己的手上。
“掬酒而得月。”劉釵的雙眼同樣明亮，“就叫它掬月吧！怎麽樣？”
柔嘉笑笑：“你的武器自然你說了算。”
“不。”劉釵将一對掬月向柔嘉這一側推了推，“這是送給你的。”
“給我的？”
“這是我很早之前就準備好的，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給你，夜衛都該有件屬于自己的武器。”劉釵的聲音突然莫名有些沉重起來，“柔嘉，其實我不知道你今天的選擇是否正确。”
柔嘉想要争辯，卻在劉釵眼神的示意下，将意氣之語咽回腹中。
“我當年決定當夜衛，其實是不願被家裏管得太緊，并沒有當年夜衛建立之時的豪情與熱血。你知道我骨子裏其實有些離經叛道，我不願爹娘傷心，也不願聽他們唠叨，所以才躲到夜衛間的。可你不一樣，你一直是個好孩子，懂事、和順，我擔心你只是習慣性跟着我的腳步走，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想要什麽。”
“我明白的。”柔嘉嗫嚅着，在劉釵看來并沒有什麽底氣，“我喜歡什麽，想要什麽，我一直都明白的。”
劉釵嘆了口氣，沉重無比。
半晌，他突然釋然地笑笑，用溫熱的手理了理柔嘉有些淩亂的碎發：“無妨，你還小，以後改主意不想做了退出就是。”
柔嘉點了點頭，随後将手掌攤開，擺在劉釵的面前。
“幹嘛？有了掬月還不滿足？”
“刀鞘呀！”柔嘉撇了撇嘴，“哪有送人一對刀不連帶着送刀鞘的！”
“呵，我的刀，不需要刀鞘。”劉釵一邊說着，一邊取過掬月，将雙刃對準一合一轉，兩者便嚴絲合縫扣在了一起。柔嘉驚嘆着取過掬月，想将它們拆開，卻未能如願。
“诶？”
“哈哈哈哈哈……”
劉釵笑着，又将掬月逆向一轉，兩把刀又老老實實的分別躺在了他的手裏。
“哇！”柔嘉睜着鹿一般的眼睛，看着劉釵将掬月玩兒出了花樣，那模樣就想剛出家門的小孩子看見了做糖人的師傅一般。
“掬月是隕鐵做的，有磁性，要順着這個方向才能拆合。”劉釵終于玩兒夠了，認真解釋并囑咐道：“你用着得注意些，若是摔壞了哪一個，那磁性就變了，別說合在一起，離得近了都是要互斥的。”
柔嘉寶貝地捧着掬月，開始拆解摸索。
我肯定會小心的，
這可是兄長送的掬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