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1)
李初九從自家櫃子裏翻出的這本書封面已泛黃,還帶着一股子黴味。正是清明前後,萬物複蘇,華市唯一的一條河也已冰消河開,從李初九的書房窗戶看出去,剛好能看到光禿禿的夾堤柳。
華市作為北方十八線小城,經濟上并不繁榮;好在生活節奏夠慢,慢得李初九時常有一種時間就要靜止之感。
她合上書,有點頭疼。
手機在這時振鈴起來,李初九瞄了一眼來電顯示,不想接電話。她現在有點怕穆子的名字在來電顯示上出現,曾經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可最近關系卻幾近崩盤。
把帶着黴味的書随手扔在一堆雜七雜八的書籍裏,李初九心情很爛。她漫無目地刷了會x音,又爬上圍脖去看閻景動态,她關注的幾個大粉作圖打榜花癡一條龍,李初九突然有點恹恹的,提不起興致。
論壇裏還在撕x,老生常談的話題——流量該不該談戀愛。李初九一路爬樓,眼看着追星女孩們從争論到研讨美食。
她有點餓了。
天色将晚未晚,一痕山色接連泛着魚肚白的河水,搭配着光禿禿的樹杈,倒是別有一番情致。
她穿上外套,打算去夜市轉一圈,順便填飽肚子。
小城最大的優點是——近。無論你從哪兒走到哪兒,都很近。當然,即便有點遠,李初九也不會開車。
她步行走到了華市夜市,轉了兩圈,點了一份烤冷面,一串毛蛋,撿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來,邊吃邊刷圍脖。
閻景剛剛發了張自拍,底下點贊無數,還有一溜品牌跟着轉發。他最近路線走得很穩,商業價值很高,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紅,如果不出差錯應該可以說一句前途無量。李初九對他絕對的始于顏值,至于到底是不是終于人品?山高水遠,她又沒見過真人,也沒深.入了解過,哪裏知道那麽多。
總之得快樂時且快樂,等到哪一天他不能再給李初九帶來快樂了,下一個弟弟更乖。
毛蛋的料撒多了,有點鹹,李初九要了一瓶啤酒,邊吃邊喝邊刷帥哥。北方晝夜溫差大,白日裏還熱情如火的天氣,晚上就寒風刺骨。
她攏了攏衣服,覺得今晚的天氣格外陰冷。
還不到暑天,夜市裏沒有什麽人。李初九坐的又是這燒烤攤子最靠邊的一張椅子,之前她沒發現有什麽不妥,如今小冷風一吹,她手腕上的千妖結就閃了閃。
李初九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喝多了。
腳邊有什麽東西毛茸茸地不停蹭她褲腿角。李初九酒精上頭有點暈暈乎乎的;她低頭瞧,就見腳邊有一條小白狗。
那應該是條田園犬,或者稱為串串,很瘦,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緊李初九手裏的半串毛蛋;不時舔嘴巴,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餓了?”李初九勾頭看着那條狗。狗很小,可可憐憐的不停向她賣萌,想來是條流浪狗。
她把毛蛋從扡子上撸.下來,一點點掰碎,扔在腳邊。
小狗大概是餓得狠了,狼吞虎咽地吃完,兩只前爪趴住李初九的膝蓋,一雙眼依舊盯緊她。
“我也沒有了。”李初九朝白狗攤手,小狗這才放下爪子,在李初九面前躺倒,翻了肚皮。
李初九曾經養過一條狗,知道這是在向她示好。她俯下.身輕柔地撫.摸白狗的肚皮,末了朝那白狗說道;“走吧,我也要回家了。”
她站起身來攏了攏衣服,最後朝白狗揮了揮手,抄近路回家。
天更冷了,風一陣緊似一陣,把地上的廢紙屑和垃圾卷起。四周很靜,這條近路兩旁的店鋪早已上了閘板,眼下只有兩排路燈延展開去,在靜谧的夜色中,顯得孤零零。
加快了腳步,李初九覺得今晚的天氣很不正常,她有種隐隐的擔心,希望不要是真的。
越走越快,就在眼看着拐出街角的時候,李初九眼角餘光瞥見一家賣運動鞋的店鋪門前、甬路上蹲着個小孩。
那小孩穿着一套白色運動服,手裏也不知拿着什麽東西,正在地上寫寫畫畫。
李初九已經走過去了,還是猶豫了一下停住腳步。她深吸口氣折回來走到那小孩面前,四下打量确定沒有大人陪同,便俯身問那小孩,“小朋友,已經很晚了你怎麽還不回家呢?你家大人呢?一會他們找不到你會擔心的。”
說話的當口李初九目光下移,就看到了那小孩手裏拿着的東西;那是一根骨頭,白花花的人骨;看長短應該是指骨,被小孩拿在手裏就像拿着一支筆。他面前的甬路上已經寫出了幾個字。
李初九文化水平不高不低,但任由她怎麽看都看不懂那些字是什麽。而小孩已經慢吞吞地擡起頭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緊她。
他朝她笑了笑,滿口牙潔白尖利。而一張童稚的臉上,眉心一枚紅痣。
李初九心咯噔一聲,渾身的汗毛瞬間炸起;而手腕上的千妖結急速閃了幾下,重歸黯淡。
完蛋,這是白狗煞!打不過啊。
李初九退了幾步,蹲在地上的小孩已經站起身來,用他那雙又圓又亮的眼睛盯住李初九,童聲童氣地說道,“姐姐,我沒有家。姐姐不是說回家麽,我可不可以跟着姐姐一起去。”
李初九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努力假笑,悄悄後退,“不,不好吧。說起來姐姐和你素不相識,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她悄悄摸兜,
符紙沒帶,銅錢也沒帶。
摸脖子,在家洗澡的時候摘了項鏈,然後就去看那本破書,忘記戴了。
娘的!
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李初九心裏罵罵咧咧,臉上卻繼續笑嘻嘻,“咳咳,總之,那個小朋友,我的家是我的家,你的家是你的家,你不能回我的家,就像我不能去你的家一樣。不如這樣,咱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邊說話她邊腳上發力,三十六計走為上,李初九腳底抹油打算開溜。
小孩沒動。
李初九跑得風馳電掣。
她對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曾經是華市短跑冠軍的李初九自信只要讓她先跑十米,華市就再也沒有人能夠追得上她。
然而李初九忘了一件事。在她跑出去十幾米以後,她不幸地聽到了耳後的風聲。
該死,這小子會飛!這也不按套路出牌啊!
李初九心底問候了狗小子一萬遍,腳步加快,嘴裏嗷嗷叫着沒命地朝前跑。無論誰去誰家,對于她李初九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耳後風聲更近,裹挾着一股子難聞的腐臭味。李初九甚至已經感覺到爪子破空後卷起的氣流。她頭一縮,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卻見眼前寒光一閃,一物貼着她頭皮過去,接着便是一聲慘叫。
還不等李初九做出反應,一道人影已經在半空中掠過去,穩穩當當的落了地。
他結法印,悠悠念誦口訣,地上的小妖發出一連串慘叫,現了原形。
李初九探頭瞧,果然是先前那條白狗。只是它此刻被一柄長劍貫.穿,看來必要魂飛魄散了。
李初九搔了搔頭,動了恻隐之心,但人家初衷是為了救自己,因此她也不好多說。原地愣着,過了好半天李初九才反應過來。
她磨磨蹭蹭走過去,幹着嗓子說了句:“謝謝帥哥。”
那人手腕一動,白狗身上的長劍已經回了他手。他單手持劍,緩緩轉過身子來;夜風中黑順毛妹妹頭,眉目如畫,白得像雪花。
有點眼熟。
李初九偷偷咽了口口水,她覺得她和所有帥哥都眼熟。只是,今天我到底走了什麽桃花運?這人哪是帥哥啊,他簡直是人間極品,超級無敵大大大美人。
大大大美人朝李初九笑了笑,“四陰血?”
“呃?”李初九撓頭。
“荒山派?”大美人問。
“呃?什麽黃山?黃山我去過,正所謂——喂喂,你別走啊,我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李初九望着大美人倒提長劍夜風中遠去的背影,收斂了之前裝傻充愣的笑。她瞧一眼地上早已化成一灘水的白狗屍.體,嘆了口氣。
悻悻地回到家,把衣服鞋子随便一甩,再把自己扔到床上,李初九又爬起來拿手機。
她先看短信,沒有穆子的電話或者信息;再翻圍脖,就見自己關注的大粉們都在轉發同一條博,那是一個品牌商的活動博——本月9日,著名流量小生閻景将在長市時代廣場舉行品牌新品見面會。
李初九退出,又點進;重新看了一下,的确是長市。
她的心好一通亂跳,長市和華市不過是一個半鐘頭的車程,自己追星三年,也該線下見一見活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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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市是李初九所在省份的省會城市,雖然車程不遠,但這裏可比李初九那個人口不足20萬的180線縣級市大得多,也發達得多。
李初九就像個真正第一次進城的土二迷糊一樣,先是在車站被黑出租狠狠宰了一把,接着又差點走丢,當她歷盡千難萬險終于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她仰天長嘆,“我愛我的家鄉。”
時代廣場在夜幕中靜靜聳.立,直達天際,商場門前一群跳廣場舞的大媽齊刷刷看向李初九,在這萬衆矚目中李初九只好一吐舌頭,将後話全都吞回去。
活動是9號,但路癡李初九平時很少出門,以防萬一她提前一天到達長市。只是經過一番折騰如今天色已晚,李初九在見到活的帥哥之前,總得先找個地方落腳。
這點她犯了難。
對于長市她李初九兩眼一抹黑,壓根哪哪都不知道,現在又這麽晚了,她總不能露宿街頭吧。
李初九突然有點想穆子,要知道之前為數不多的幾次出遠門都是穆子同行,她會将一切都安排好,一丁點都不用李初九操心。只是丫的哪都好,但性格太強勢,李初九偏偏又是個認死理的,因此最近她倆關系越來越僵。
迎風晃了晃頭,李初九決定把穆子連同這惱人的春風一頭抛在腦後。她打算就近找個快捷酒店入住,反正怎麽也是将就一宿,她李初九不在意住宿條件如何,只在意閻景真人到底是不是大帥哥。
這就像網戀奔現,李初九竟然說不出的緊張。
“悠悠,寶貝就住在時代廣場,聽說是主辦方安排的。”
“真的假的?北北,你可別騙我,行程啥的可不是咱們這些小粉絲輕易就能知道的。”
“千真萬确,我要是說假話我這輩子都見不到閻景。聽說他正好在長市拍廣告,今晚就不回劇組了,免得來回奔波。”
突然傳來的說話聲吓了正發呆的李初九一跳。她本也不是多管閑事喜歡聽牆角的人,但是這些話音裏夾雜的幾個關鍵詞被李初九瞬間捕.捉到了。
閻景,時代廣場。嘿,帥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還去哪住啊,就是這兒了。
李初九喜上眉梢。她忙找說話的人所在,見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走向她。
認親?不認?李初九有那麽一絲絲猶豫。
她眼看着三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姑娘就要擦肩而過,低頭瞧瞧自己,出門也沒想着好好打扮一下,如今衛衣牛仔褲,再加上30的“大齡”,實在有點不好意思說自己也是追星女孩。
姑娘們已經走過去,其中的矮個子姑娘突然回頭,她拉住了其他兩個姑娘,三個人嘁嘁喳喳一陣,便笑呵呵地走回來。
矮個子姑娘指着李初九的衛衣,“閻景同款,一家人?”
事已至此李初九也不适宜繼續扭扭捏捏,于是便大方點頭,“你們也是來參加明天活動的?”
矮個子姑娘特別熱情地挎住李初九胳膊,“是啊是啊,活的啊,見一次少一次,怎麽可能錯過這機會。”
李初九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細品這矮個子姑娘說得好像也沒錯,“倒也是。那個,很晚了,你們有地方住麽?”
“你沒地方住麽?”
“沒有,我剛下車,還沒找到地方呢。”
“別找了,都是一家人咱們住一起還方便。”矮個子姑娘神秘兮兮地湊近李初九,壓低了聲音,“這事我只告訴你你千萬別說出去,今晚咱們就能見到小閻啦。”
“呃,不是明天?”李初九故意眨眨眼,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矮個子姑娘一臉興奮,“據可靠消息,小閻今晚就住在時代廣場。哎呀,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他會不會早就來了,哎呀呀呀,不要啊,那樣就看不到他了。”
“8點,他應該沒有那麽快收工。”李初九看了一眼腕表。
“原來你也知道他今天拍廣告啊。私.生?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矮個子姑娘和其他倆姑娘對視一眼,盡皆了然于胸架勢。
李初九在心底裏暗暗嘆口氣,編了個瞎話,“當然不是私生,咱們閻圈明令禁止私生粉啊。不過小閻在拍廣告這事好幾個群都知道。”
仨姑娘互相對視,之前掩飾不住的緊張神色終于輕松起來,“那就好,我們也怕認了私生。走吧,咱們去大堂等着,估計小閻也快收工了。”
李初九也松了口氣,她暗暗打量仨姑娘,她們看起來至多20歲,興許更小。想想自己以.30的“大齡”追星,也的确夠沒正溜的。
這次線下見了面也算了結心願,之後我會好好收妖,振興李氏一門。李初九在心底發誓,跟着仨姑娘一同向時代廣場走去。
時代廣場一共18層,按說樓層數十分不吉利,可卻在投資商的手裏越做越大,名氣也越來越響,即便李初九這種土二迷糊也知道長市最好的就是時代廣場。而時代廣場一到四樓都是商鋪,5樓開始是住宿部,其中又分貴賓區和普賓區,貴賓區加上普賓區一共五層。至于剩下的那些樓層到底作何用途,李初九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其餘樓層從來沒有人上去過。
“聽說這裏曾經是個風.水.局,當年挖地基的時候還挖出來一條龍——”矮個子姑娘十分能說,自打她們在大堂坐好就說個不停。
“北北你又騙我們,怎麽可能有龍,以訛傳訛罷了。”高個子大眼睛姑娘插話,末了還看向李初九,“你說對不對,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呢?”
“李初九。你們呢?”
“我叫北北。這個,高個子大長腿大眼睛的是悠悠,還有這個白孩子是小雪。”北北比比劃劃的指着身旁倆姑娘。
“哦,幸會幸會。”李初九笑了笑,問北北,“我也聽過這傳聞,但我更趨向于所謂的龍是巨型蜥蜴,估計古人知道的物種少,就把蜥蜴當成龍了。”
“蜥蜴?古代有蜥蜴麽?”悠悠說話細聲細氣,文雅得很。
李初九尴尬地撓了撓後腦勺,這問題她沒法回答她們,其實她只是想借此機會拉近她和姑娘們的距離。
“中國古代有蜥蜴,在《戎幕雜記》中提到過:茅山龍池中,其龍如蜥蜴,”一直沉默寡言的小雪開了口,李初九感激地看向她,朝她笑了笑,正打算說點什麽就聽北北壓低聲音,急促地說了句,“來了。”
李初九忙望向門口,果然就見從旋轉門裏走出來幾個人。當先的是閻景的經紀人王姐,接着是女助理,男助理,化妝師。而跟在一行人身後的那個人穿着黑白兩色棒球服,黑內搭,黑褲子,小白鞋。戴鴨舌帽,黑口罩。
雖然全身上下擋得嚴嚴實實,但露出口罩外的皮膚欺雪賽霜,肉眼可見的吹彈可破。
不是大明星當紅炸子雞頂級流量閻景,還能是誰。
北北率先沖過去,邊跑邊掏出手機,打開了攝像功能;另兩個姑娘看一眼李初九,李初九忙搖了搖頭,她倆便也一溜小跑的向門口去。
李初九獨自坐在大堂的長條沙發上,有點傻了。雖然只是看到一點點,但大明星就是大明星,那風姿那氣度,把他扔人群裏就算披着麻袋也是最耀眼奪目的。
她瞬間就慫掉了,別說上前,眼下只覺得腿軟。
大堂裏本就七七八八散坐着一些姑娘,這一刻都沖過去把閻景團團圍住,小助理們有點慌了,邊擡手擋住不停閃着的閃光燈,邊奮力撥開人群,“讓讓,讓讓——”語氣有點不好。
閻景腳步不停,圍着的姑娘們和他保持一定距離,邊走邊退。他眼眸低垂,好像在專心看路,突然低低說道,“小心。”
只是兩個字,卻可以聽出無限溫柔來。
姑娘們立刻爆發出振聾發聩的尖叫,嗷嗷的叫着就差撓臉了。李初九眼看着被衆人簇擁的閻景從身邊走過,進了電梯。
“哥哥再見——”
“哥哥辛苦了。”
姑娘們拼命朝電梯裏揮手,進了電梯的閻景彎了彎眼睛,似乎笑了。
“他笑了耶。”
“嗷嗷嗷,好好看,我這輩子都是哥哥大腿挂件。”
“寶貝穿沒穿秋褲啊?會不會凍到?哎呀,晚上一定要蓋好小被子呀。麻麻幫寶貝掖好小被角。”
姑娘們還在興頭上,邊認親邊花式發花癡。坐在長沙發上的李初九揉着太陽穴,眼皮子直跳。
剛剛閻景他們一行人經過李初九身邊的時候,她手腕上的千妖結居然閃了閃。
一定是我看錯了。李初九不停安慰自己,北北她們已經興奮地跑過來,拉着李初九給李初九翻看手機裏的視頻片段。
李初九只看了一眼,就渾身發冷說不出話來。
視頻裏的閻景雖然一張臉被口罩遮擋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可他的目光卻正看着一個方向,而那個方向就是李初九坐着的長沙發。
換句話說,就在剛才那片混亂中,閻景的目光居然穿越人潮,鎖定了李初九。
巨龍
閻景的眼睛非常好看,不誇張的說真真當得起一雙盈盈秋水目,曾經評選娛樂圈最漂亮的眼睛,閻景的眼睛當選為第一名。也曾經有人如此評價過——被閻景那雙桃花眼鎖定,你三魂七魄也就丢了。
李初九可不是個自.戀.狂,她當然十分清楚以自己的相貌大明星閻景絕對不可能對自己一見鐘情幾番傾心從此除去巫山不是雲生生世世死死生生非你不娶。
那麽他為何要那麽看着我呢?
李初九不停揉着太陽穴,只覺得頭越來越疼,她已經聽不清北北她們又在說什麽,只是覺得渾身發冷。
按理說被閻景這雙漂亮的桃花眼勾一下應該是很美好的,可為何自己偏偏有種說不出的不妙之感呢?
“走吧。”北北拉着李初九,帶她進了普通用戶電梯,李初九一路任憑北北她們仨姑娘帶着,失魂落魄地走到了普區的501室,進了屋李初九也沒心思打量房間到底好不好,她只是控制不住地瞄手腕上的千妖結。
它沒有再閃過。
“你怎麽了?臉白得很。”北北湊過來,關心地問李初九。
李初九強作笑意,搖頭,“沒什麽,就是突然有點頭疼。”
“我看你一直在看這條紅繩,它有什麽說法麽?”北北問。
李初九不自覺地摸了摸千妖結,不知該怎麽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個普通的金.剛.結,辟.邪的。我媽說我從小骨頭輕容易招惹些不幹不淨的,戴着這玩意其實就是求個心安。”
她放下雙肩包,翻出了洗漱用品。
“哎呀,讓你說得後脊梁骨毛毛的。我還沒說完呢,當初時代廣場地基挖出一條龍,用那麽長那麽長的大鎖鏈鎖着。據說施工方破壞了風.水.局,驚擾到了龍王爺他老人家。你說邪門不邪門,在挖出鐵鎖龍王以後就連着下了一個多月的大雨,差點發了洪災。”
“北北你又封.建.迷.信。人們破壞環境,那是大自然在報複人類。”小雪說。
“你倆說得都有道理,別吵架,咱們都是一家人。當年的事我也知道一點,據說後來時代廣場的10到18層就一直空着,那是給龍王爺的親戚住的呢。”悠悠說。
已經在洗漱的李初九終于忍不住插話,她滿嘴泡沫,問道:“你們才多大,怎麽好像什麽都知道?”
三個姑娘以看着外星怪物的目光齊刷刷瞧向李初九,“三年前的事啊,我們都已經上大學了,怎麽會不記得。倒是你,外星來的吧,好像什麽都沒聽說過。”
李初九吐出嘴裏的泡沫,尴尬地笑了笑,“實話實說,我有病。”
“有病?”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停的忘記過去,不是全部抹掉記憶的那種,只是記性越來越差。”
“那你去看過病麽?是不是阿爾茨海默症啊?”小雪問。
李初九嘩啦嘩啦放水洗臉,“不是。醫生也素手無策,說是看不出大腦有毛病。總之不耽誤正常生活,這麽多年我也早就習慣了。我只是怕有一天早上我睜開眼,就再也不認識曾經的朋友了。”
對于順口胡說這件事李初九有那麽一點點內疚,但是她早已習慣了不對陌生人剖析內心;即便因為同一個人而臨時認的親,歸根結底也不過是陌生人。
今天愛火濃烈,也許明天就回踩,形同陌路。
李初九拉上了簾子,“實在對不住,我今晚頭疼得很。我先洗澡了,一會先躺下睡;祝你們今晚都夢到小閻。”
“嗯嗯嗯,一定會夢到的。”
“得了吧,小閻已經在我被窩裏了。”
“幾個菜喝得你啊!但凡就着點花生米——”
姑娘們的笑聲從屋子裏傳過來,穿透了半透明的簾子;簾子上挂着水珠,霧蒙蒙的水蒸氣裏李初九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9號快點來吧。
9號。
大早上李初九就被姑娘們嘻嘻哈哈的笑鬧聲吵醒了,暗嘆聲到底年輕活力十足,李初九賴在床上不起來。
“嘩啦。”厚重的窗簾被北北一把拉開,洩.進了一室的陽光。
“太陽都曬到屁.股了還不起床,大懶蟲快起床。”北北笑呵呵地喊李初九。
她背對着陽光,看不清她的臉,正對着陽光還賴在床上的李初九眯起眼睛,看着陰影裏的姑娘。
安安穩穩的一夜,什麽都沒有發生,也許是我太敏感了。
李初九暗自松了口氣。
她已經記不得昨晚到底是幾點才入睡的了,她只記得她一直在黑暗中聽着姑娘們的鼾聲;很有規律,起起伏伏,讓她覺得自己是真實的活着的。
“快起床打扮一下,一會去見小閻總不能蓬頭垢面吧。”悠悠也站進了陰影裏,說話依舊細聲細語。
李初九揉了揉眼睛,起床。努力回憶,她不敢相信昨晚居然沒有做那個夢,那個可怕的夢魇是不是終于放過她了?
姑娘們熱情地幫她化妝,又從自己的行李箱裏挑出一大堆裙子攤在床上,北北從裏面拿出條碎花長裙,對着李初九東比西比。
李初九看着長裙把頭搖成了撥浪鼓,“hold不住hold不住,我還是穿我的同款衛衣吧。”
“那可不行,我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了,你不可以這麽潦草的。”北北堅持。
李初九眼看争不過,最後在床上攤開的一大堆裙子裏撿出一件白襯衫和一條黑色文藝風長裙,“就這個吧。”
“好吧,随你吧。”北北洩氣地拿着手裏的碎花長裙,不死心,“你真的不試試?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啊,穿起來好溫柔好溫柔的。”
“不了,你看我這樣子也和溫柔沾不上邊。”李初九呲牙裂嘴。
她換上了裙子,姑娘們又把她的馬尾放下來,仨姑娘站成一排對着李初九一頭長發啧啧個不停,“這頭發太漂亮了吧。小姐姐你平時為什麽不打扮一下啊,你瞧現在這樣多好看。”
北北還誇張的雙手緊握,“小姐姐,我可以。”
李初九給了她一個爆栗,笑道,“走吧,人一定很多,咱們早點去占據有利地形。”
“哎呀,糟了糟了,咱們不會去晚了吧?我要離我的男朋友最近。”北北調皮地眨眼睛。
四個人下了電梯來到一樓,見活動處四周已經被圍了起來;而從一樓到四樓人山人海,大家井然有序地站着,前排是無數保.安。
“這陣勢,安.保好多!”李初九咋舌。
北北狂點頭,一臉欣喜,“那是,咱家男孩子是當前最紅的男流量,據說商場動用了五百個保安呢。”
說話聲中就見本竊竊私語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李初九一頭霧水地看過去,什麽都沒看到;接着她就聽北北在她耳邊既興奮又失落地說,“剛剛小閻從那個電梯裏出來了。好可惜我們站的位置看不到,錯過了!啊啊啊,終究是錯付了啊!”
李初九哦了一聲,不由瞄一眼手腕上的千妖結。
它像是死了一般,別說閃,整個顏色都很暗沉,呈現出一種沉悶的暗紅色。
看來是我多想了。李初九長舒了口氣,跟着衆人一同等換衣服的閻景。
十分鐘後閻景再度出現,這次他已經上好了妝發;一身白衣的閻景讓李初九很想發揮一把,說幾句酸不溜丢的詩詞;然而她又覺得任何詩詞都無法描訴出閻景的萬分之一美貌。
李初九曾經以為隔着熒幕上見到的閻景是極度美貌的,沒想到他真人竟然比任何視頻任何照片都要美上一百倍。
粉絲們也被閻景的美貌度震驚了,歡呼聲喝彩聲此起彼伏,最後彙聚成了一股子聲音浪潮,“閻景,閻景,閻景——”
好像只是叫着他的名字都可以得到極大的精神滿足。
閻景從女主持人手中接過了話筒,“我聽說大家來得好早,一定沒有吃飯吧?”
有粉絲哭了。
閻景繼續說,“謝謝大家長久以來對我的支持,我一定會努力拍出好的作品來回饋大家——”
這話要是換了別人說也許會覺得太疏離太官方,偏偏經由閻景的嘴說出來格外的情真意切;再加上他聲音溫柔,目光真摯,眼中甚至還有霧蒙蒙的水汽;李初九一時也有些看呆了,聽呆了。
北北早已泣不成聲,雙手緊抓着李初九的胳膊,不停的重複,“他太好了,他太好了——”
她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的指甲已經抓.破了李初九的皮膚。
李初九的白襯衫袖子是挽起來的,如今一條胳膊被北北.蹂.躏,她眼看着血一點一點從破了的皮膚裏滲出來,不由暗道聲糟糕!
幾乎同時,就見二樓一個人影閃電般掠下來,老鷹抓小雞似的一把揪住北北後脖領子,帶着她淩空飛起。
李初九暗嘆一聲,看來該來的還是來了。
人群發出驚呼,接着開始出現擁擠。她們哪見過這陣勢,一時間驚呼慘叫着推推搡搡,任由下去必然會出現踩.踏.等重.大.事.故。
李初九從裙子兜裏掏出符.紙,這次她沒忘記帶,當然早上選這條裙子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它可以藏住李初九需要藏的東西。
将符紙淩空一抛,李初九迅速結法印,“噗”的一聲半空中的符紙炸成火花,本.騷.動的人群突然成了一幅靜止畫面。
李初九這一系列動作足夠快,但抓着北北後脖領子的小妖速度更快,只是這一眨眼的功夫小妖已經帶着北北迅速向穹頂飛去。
4樓的穹頂也就是5樓的地板。咋地,你還想一路撞開層層樓板,飛向藍天懷抱啊?你咋不和月亮肩并肩呢。
生氣歸生氣,其實李初九知道,一路向上的确可以到達時代廣場唯一的生門而逃出生天,這小妖聰明着呢。
只是她知道也沒用,她又不會飛,不可能一躍而起和小妖來個飛馳人生。
可也不能袖手旁觀。李初九反應快,她雖然不會飛,但是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人類會使用工具。
電梯!
李初九快速沖向電梯口,半路覺得裙子太長磕磕絆絆;“嘶拉”一下撕了半截裙子,李初九讓它變成超短裙。
幸虧裏面穿着運動短褲,不至于走.光。
她腳踩風火輪似的沖向電梯口,在經過靜止的人群和活動區裏靜止的主持人、靜止的閻景身邊的時候,
李初九眼角餘光瞥見,一動不動的閻景似乎朝她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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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性将還未完全反應過來的李初九向前推,時間緊迫性命攸關,她的确沒有功夫細琢磨到底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雖然她李初九這三十年來可以說是一事無成,但對自己的定身術還是很有信心的。除非閻景不是人,否則不可能對她的術法免疫。
呃?不是人?這念頭在李初九的腦子裏閃過。電梯已經來了,她決定坐着電梯直接達到頂樓,然後在天臺來個守株待兔。
她不信就憑那小妖可以快過高科技。
電梯門關合,李初九在電梯裏調整好了呼吸頻率,她看着樓層指示燈,17 ,18。
電梯門開了。
一股冷風灌進來,激得李初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深呼吸,走出電梯,目光迅速環視四周。這裏是一處極度空曠的空間,顯然荒廢很久,黑漆漆的走廊裏隔一米多有一盞頂燈,燈光忽明忽暗,似乎電壓不穩。
李初九朝走廊深處走去,在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