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2)
遠的走廊盡頭有一線光,如果猜得不錯那裏應該有通向天臺的樓梯。
“當當當。”走廊兩旁有許多房間,每間房的房門都緊緊關閉着,李初九一路走過去,突然産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
這裏,怎麽那麽像十八層.地.獄。
她立刻搖頭,不想自己吓唬自己。如果這裏是地.獄,那麽這麽安靜,是不是地獄裏如今人員緊缺啊?如果這裏是地獄,那麽這些緊閉着房門的房間裏住的又是什麽“人”。
她的腳步聲很輕,輕到幾乎聽不到。但走廊裏除了她的腳步聲還有另一種聲音一直回蕩着。那響聲就像在她看不到的某個地方有一架大鐘,此刻鐘擺搖動,發出陳舊的令人牙酸的動靜。
這地方處處透着古怪。
李初九又想起北北講的那個傳說。
北北,也不知道可憐的姑娘如今吓成什麽樣了。
李初九已經走到光亮處,果然那裏有一條繼續向上的小樓梯。她再度深呼吸然後踏上樓梯,逐級上去。
眼前一片大亮。
剛剛走廊裏不穩定的光源和壓抑的環境令李初九的眼睛和心靈都受到了重大的傷害,如今乍然見了久違的大太陽李初九差點沒哭出聲來。
在天臺上迅速走動,李初九看好了方位,從白襯衫口袋裏掏出幾枚銅錢;她單手掐訣,念咒,将銅錢淩空一抛。
銅錢在半空中旋轉後依次落地,各個直立,在天臺正中的生門形成一個包.圍.圈。
只要那小妖從生門出來必定會進我這天羅地網。李初九雖然法力不咋地,難破煞星,但對付個把小妖還是沒有問題的。
現在李初九剩下的就只是等待了。
她從兜裏摸出一根棒棒糖怼嘴裏,找一處隐蔽的角落坐下來,耐心等待。
太陽很大,澄藍的天穹如被水洗,今天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這一番折騰已近中午,雖然是北方,但清明前後節氣已到,中午頭很熱。李初九坐在大太陽底下不由有點心煩氣躁,幸好小妖十分體貼正在守株待兔的李初九,沒讓她這種等待持續太久。
“嘩啦啦。”李初九就聽銅錢齊刷刷的發出響聲并原地顫.動不停。接着銅錢圍成的包.圍.圈內一陣金光乍起,“砰”的一聲,抓着北北後脖領子的小妖已經撞開生門,飛了出來。
按照李初九的計劃,小妖撞開生門後應該随即被銅錢形成的天羅地網困在其中。
然後她李初九大踏步走過去,先慷慨陳詞一番,再嚴.刑.逼.供小妖到底隐藏何等禍心,做完一切就将這只小妖也收進手腕上的千妖結中,救出北北,将北北和時代廣場的所有人洗掉記憶。
最後自己從容不迫的回到人群中,繼續完成追星活動。
李初九這計劃安排得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如意算盤被她打得叮當響。可她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沒有按照計劃來。
正所謂計劃沒有變化快,李初九最大的疏忽就是——低估了小妖。
當銅錢“叮鈴咣啷”亂響,接着生門被小妖撞開的時候,李初九終于看清了這作禍的小妖的本來面目。
她嘴裏的棒棒糖“吧唧”一下掉地上,摔成了八瓣。
她李初九活了這麽大,實在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見到真龍。
的确,那是一條龍。
一條真正的龍。
剛剛在一樓的時候事發突然李初九只看到眼前人影一閃,北北已經上了天。她本以為這只是尋常的小妖,自己做個天羅地網就可以輕松解決,但是李初九忽略了一點,既然在擁擠的人潮中這妖精能夠隐藏蹤跡,那麽它一定非比尋常。
或許現在不應該繼續稱呼它為妖,龍自古以來都是神。
既然是神那可就不歸李初九管,而且就憑李初九也不可能制服得了有神力的神,無論這神是不是抓大姑娘的犯.罪.分.子。
果然,李初九的天羅地網只是極短暫的發揮了一下作用,案.犯.龍 龍爪子抓着北北,輕易的沖開了天羅地網,接着來了個引體向上打算一飛沖天。
“嘭嘭嘭”銅錢一個接一個的爆.裂開來,天羅地網瞬息間瓦解。見此情形李初九汗都下來了。北北是個熱心腸的好姑娘,即便沒有閻景粉絲這層關系,她李初九也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李初九一咬牙發了狠,一把拽下脖子上挂着的項鏈,那上面拴着把銀質小.匕.首,半截拇指大小,如今在李初九手裏閃閃發光煞是可愛。
李初九迅速念動口訣,小.匕.首迎風而長,很快就成了一把短刀。她雙手持短刀,腳底發力,人已經離弦劍似的沖了過去。
她雖然不會飛,但是跑動的速度非常快,就在案.犯.龍整個身子沖向藍天,就連尾巴都已經離地一米多遠的時候李初九趕到,她用盡全身力氣把短刀“噗”的一下插.進了案.犯.龍的龍尾巴上。
案.犯.龍渾身劇.烈.扭.動一下,不減速繼續投向藍天懷抱,李初九雙手持短刀使勁往下一扯,硬生生将那條龍的身子往回拖了半米。
案.犯.龍哪肯就此認輸,巨.大的身子再次扭.動,李初九只感到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拉.扯,她想要雙腳抓.牢.地面,奈何這天臺上太過光滑,她壓根就無法着力。
李初九一咬牙來了個千斤墜,人往地上一趴,手上的短.刀死死的插.在巨.龍身上,她是打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主意。
今天要是放走了這條龍,她李初九上哪尋人去。
李初九畢竟只是個凡人,又是個女生,力氣怎麽可能大得過一條擁有神力的巨.龍。
巨.龍尾巴抖.動,将李初九帶上了半空,東甩,李初九就被甩向東;西甩,李初九又被甩向西;這樣甩了幾個來回李初九覺得渾身都要散架,腦袋裏一團漿糊,十分想吐。
她陷入了僵局,松手,眼下她被巨龍帶到了幾米高的半空,她可不會飛,也沒長翅膀,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恐怕夠嗆。
不松手,她李初九又不是鋼筋鐵骨,再甩幾下就真的零碎了。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這奇異的景象一定會大為吃驚。可惜李初九的定身術在時代廣場周圍百裏形成了結界,所以李初九這番勇鬥巨.龍的英.雄.形象沒有人有幸欣賞到。
“啊啊啊,我李初九要光榮了,走過路過的神仙都停停步給我做個證,我可不是膽小鬼。”李初九本着不抛棄不放棄死豬不怕開水燙破罐子破摔的精神被巨.龍當鐘擺甩來甩去,大呼小叫。
反正也沒人聽得到,就算她哭鼻子也不會有人笑話。
娘的,生死關頭就算哭鼻子也不丢人吧。
“你會不會哭哇?”
有一把聲音清清朗朗的在李初九頭頂上響起。李初九努力朝聲音的方向看,就瞧見了離她不遠的半空中,禦劍而立的大大大帥哥。
那個白狗煞的夜晚李初九見過他,也見識了他的飛劍,眼下豈不是大救星來了!
李初九喜出望外,差點沒樂得出了鼻涕泡,“不哭不哭,喂喂喂,你別愣着,救人啊。”
帥哥亭亭然站在長劍上,長劍在半空中保持着勻.速.小.幅.度的晃.動,看起來十分像搖籃。
“救我啊。”李初九騰不出手來,否則一定要指着自己的鼻子,告訴大大大帥哥,“這,這有個大活人就要被甩成零部件了,你還看什麽熱鬧啊。”
大大大帥哥,“我為什麽要救你。”
李初九不生氣,帥哥說得沒毛病,于是她嘶聲力竭地大喊,“我給你錢,你開價。”
這帥哥應該是同行,那麽一定會收費。雖然這對于窮鬼李初九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有命在一切都好說。
大大大帥哥,“我為什麽要錢?”
呃?李初九有點想翻白眼了,什麽鬼,我哪知道你為什麽要錢?你要是不要錢就請快點發揚雷鋒精神,要不就快點滾,這樣袖手旁觀不太好吧。
但這些話李初九并沒有說出來,她已經被巨.龍甩得七.葷.八.素,就像剛坐了十次過山車,此刻只要一開口李初九恐怕會立刻吐出來。
大大大帥哥抱膀兒又看了十幾秒鐘,然後蹲下.身子,圪蹴在長劍上,“四陰血?”
李初九努力點頭。
大大大帥哥,“荒山派?”
李初九奮力搖頭。
這倆問題在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已經問過一次,只不過當時李初九裝傻充愣混了過去,如今這緊要時刻他又問。
娘的,趁人之危,有機會一定要你好看。李初九在心底暗暗發誓。
大大大帥哥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紫金葫蘆,結法印,紫金葫蘆飛到半空。
一股金光将巨.龍籠罩,巨.龍迅速縮小,李初九和北北雙雙掉落,帥哥随手甩出一塊方帕,方帕見風而長接住了李初九和北北,拖着她們穩穩當當的着地。
金光愈發強烈,被金光.裹.挾的巨.龍鑽進了紫金葫蘆裏。
帥哥将葫蘆口.塞.好,重新放回懷裏。居高臨下地看着驚魂未定的李初九,“就是你啊。”
他的語氣和神态讓李初九可以腦補出一本80萬字的修仙歷劫文,丫的,帥哥你是從遠古時代來的吧。
但李初九什麽都沒說。
她一勾頭,“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末世
這一通吐直令李初九差點吐出膽汁。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初九才擦了把眼淚,停止了嘔吐。
她這才想起找那趁人之危的帥哥,然而天大地大哪還有大帥哥的影子。不過走掉也好,神神叨叨的,李初九怎麽知道他是不是秀逗了,大腦有問題。
她檢查自己的傷勢,屬實有點慘。今天早上在北北她們的慫.恿.下她穿了裙子,如今長裙變成了超短裙,而超短裙也因為剛剛和巨.龍.激.烈的搏.鬥而變得成了可憐的破布,破布挂在身上,七零八碎的樣子實在可以稱得上本年度最新款。
雙腿上都是擦傷,胳膊也破了皮,幸好手腕上的千妖結擋住了血氣蔓延,沒有引來別的妖精,否則她李初九今天別說救人逞英雄,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成問題。
捉妖是個力氣活,李初九每一次都有深刻的體會。她覺得自己現在能吃下一整頭牛,而渾身每一處都痛,再看一頭秀發,已經被汗水、塵土混合物黏在了一起;一撮撮,一撮撮。
據說這種發型有個時髦的稱號——髒辮兒。
李初九以手作梳撓.扯了幾下頭發,終于放棄。她雙手撐住膝蓋,渾身酸痛地站起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閉着眼睛也不知是昏過去還是睡着了的北北。
可憐的姑娘。
北北的旁邊那塊方帕還在,這可是件神物。李初九在看到方帕的一瞬間雙眼放光,要不是老胳膊老腿實在不抗折騰,她一定要跳起來大聲歡呼。
想不到我李初九也有撿裝備的一天。
在腦海裏搜尋,李初九努力回憶剛剛大帥哥結法印時的嘴部動作,她想要推測出大帥哥念得是什麽口訣,然而無果。
李初九放棄。她彎腰撿起方帕,好生疊起來揣進兜裏,就算這帕子暫時使用不了,但是神器就是神器,說不定哪天感應到她李初九的誠意就自動跳出來認新主人了呢。
思及此李初九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眼下還不是徹底輕松的時候,18樓下.面還有一堆爛攤子,至于為何時代廣場會突然出現一條龍,到底這條龍和北北之前講的那個民間傳說有多大聯系,李初九暫時不想去琢磨。
當務之急她要先清除一幹人等的記憶,讓活動繼續下去。然後好好的洗個熱水澡,泡杯普洱,有條件的話,最好能美美的睡上一覺。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能夠美美的睡上一覺已經成了李初九的奢望。
你看過淩晨三點的街道麽?
長風穿過空曠的街道,延展開來的路燈一盞盞亮起又熄滅,熄滅又亮起。窗外的那條河河水也在沉沉的夜幕中成了死灰色。
很多個夜晚李初九瞪大了眼睛,從淩晨一點數到淩晨兩點,淩晨三點。她眼看着天黯下去又亮起來。失眠無疑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
有時候她可以睡着,但是那個可怕的夢魇一定會準時赴約,在夢中李初九放聲痛哭,傷心欲絕,她不知道為什麽那麽瘋狂,只記得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
但她敢保證,自己從小到大正常的上學,正常的生活,正常的長大;沒有出過車禍,更沒失憶過。
那麽,那種刻骨銘心仿佛昨日的痛苦,到底是怎麽回事?
長久以來李初九都想弄那個可怕的夢魇,當年她從太姥姥手裏接過千妖結的時候,她也同時接過了李家最後一個收妖師的衣缽。
注定會消失的李家人無法沖破那個跟随着每一代人的詛咒,更沒有人告訴李初九從小就跟随她的夢魇和那招妖的四陰血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的人生來就有背負,譬如,李初九。
深吸口氣,李初九覺得感性得都不像自己了。幹這行最怕感情用事,她到處摸,沒有找到棒棒糖。有點洩氣地結法印,李初九站在時代廣場天臺正中,念了一串訣法。
随着她念誦之音,時代廣場上空烏雲湧動,待到烏雲散盡,一輪大太陽高挂蒼穹。只有李初九看得到時代廣場方圓百裏的透明結界已被解開,此刻萬道金光灑下,樓裏被定住身形的人仿佛大夢初醒。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什麽都不記得。
活動區內,閻景手裏拿着話筒,聲音溫柔,“大家等了我這麽久辛苦了,一會活動結束都去吃點好吃的,長市有特色的小吃很多,大家可以結伴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啊啊啊啊,哥哥太好了。”
“嗷嗷嗷,寶貝——”
女主持人,“景哥好不好啊?”
“好。”
“你們會不會永遠愛景哥呀?”
“會!閻景,閻景,閻景!”
人潮爆發出最大的熱情,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閻景仰起頭來,一雙秋水橫波的眼睛望向時代廣場站滿了粉絲的四層樓。
粉絲們熱情而有秩序,她們濃烈的愛他感受得到。
他的目光環視着自己的粉絲們,嘴角挂着無比溫柔的笑;一張精致得仿若最完美藝術品的臉上,柔情無限。
這種角度,他的一身白衣,他漂亮的天鵝頸和大長腿簡直讓人發瘋。
躲在四樓最隐蔽角落裏的李初九傻兮兮地看着仰頭的閻景。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閻景小小的一團,就像需要保護的絕世珍寶。他正朝愛着他的粉絲們揮手致謝,微笑致謝。
閻景的目光穿過層層人潮,望向四樓的某處,那裏有一個躲藏着的髒兮兮的身影。
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天臺上北北醒轉過來,茫然地看着四周,撓頭;任憑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到了這裏。
時間在靜止後又繼續向前,沒有人記得李初九,她就像從來都沒出現過一樣。北北,悠悠,小雪,她們在活動結束後回到房間,看着幹淨整齊的床鋪,一點都想不起來昨天晚上曾經有個半路撿回來的姑娘同她們一起花癡過一個男人。
長市汽車站,已經洗過熱水澡重新換上衛衣牛仔褲的李初九背着雙肩包等車。
肩膀被人從後面重重地拍了一下,李初九吓了一跳,回頭,就見冤家死對頭,曾經趁人之危救過自己的大大大帥哥。
他今天穿着白色的牛仔外套,裏面是黑色的內搭,黑牛仔褲,小白鞋。依舊順毛妹妹頭,這次居然臭美地戴了一副黑墨鏡。
他的臉小小的,大大的黑墨鏡幾乎擋住了他大半張臉。大大大帥哥很香,也不知身上用了什麽香水,李初九覺得那更像是熏香。
大大大帥哥朝她咧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細貝齒雪膚紅唇,還真是個大美人。
李初九暗嘆一聲,又覺得不能因為花癡而忘了自己的立場,于是偷偷吞了口口水,梗脖子不搭理大帥哥。
誰知大帥哥居然先開了口,“我也去。”
李初九翻了個白眼,“你家裏沒人教過你說話別說半句麽?”
大大大帥哥認真地搖頭,聲音小小的,低低的,“沒有,我是個孤兒。”
“啊,對不起。”李初九沒想到觸到對方痛處。畢竟是救命恩人,雖然趁人之危挺讓人憋氣的,但她李初九可沒有恩将仇報的習慣。
大大大帥哥可憐兮兮地接着說,“我沒有家。”
李初九,“哦。”
大大大帥哥,“你得對我負責。”
李初九,“呃?”
大大大帥哥,“師父說男女授受不親,我既然已經看過你的身體自然你要對我負責。”
李初九一口老血差點沒噎死自己,這位主兒還真是秀逗了,這是看多了古早言情小說吧?見鬼的我對你負責,呃?什麽看過身體,又師父的。
李初九縮了縮脖子,覺得不能惹上這麽個麻煩;雖然他的确養眼,法力也的确高強,可惜是個傻的。
“呵呵,那個,這個,賬先記着,有機會折現。至于沒有家——你可以去收容所,而且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手有腳自己去賺錢娶媳婦成家。”
大大大帥哥很興奮,“我有你啊。”
李初九,“啊?”
大大大帥哥,“你的工作室專門接各種收妖單子。”
李初九眨眨眼,不置可否。
大大大帥哥,“我叫範清輝,師從不落山,師父這次讓我下山就是要找到有四陰血的收妖人。”
李初九目瞪口呆,腦袋一時有點轉不過來,覺得自己在看一本懸疑幻想類小說。
範清輝,“我腰細腿軟易推倒,今後跟定你了。”
李初九托着就要驚掉的下巴,控制不住地翻了個白眼,“什麽鬼?你這都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範清輝從兜裏掏出手機,迅速滑動,進入了一個app,指着一本小說,“就是這個,我從這裏學到的。對了,什麽叫腰細腿軟易推倒啊?”
李初九瞄了一眼——岸然,是那個著名的坑王,ta的文案上挂着這句話,沒想到被白癡帥哥學了去。
李初九忍着笑,“好話。”
車在此時來了,李初九排隊上車。範清輝緊跟着她,“那我以後多說,反正你要帶我回家。”
這話居然有點撒嬌的成分,李初九平生最怕帥哥撒嬌,于是只好嘆了口氣,回頭看帥哥,“行,但是我窮,不養白吃飯的,你到我家得幹活。”
“好,一言為定。”範清輝将墨鏡架在頭毛上,朝李初九綻開一個笑。
是個陽光少年啊。李初九在心底暗嘆一萬遍。
而此時她壓根想不到範清輝居然就這樣給她帶來了一單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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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開始下雨,雨點夾雜着雪花,越下越大,氣溫驟降,街上行人很少,偶爾過去一個也是裹緊了衣服低着頭急速地跑過。
已經過了清明,但華市好像還沒适應春天。
李初九沒有帶傘,她急匆匆的往家裏走,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看天氣預報,她穿的有點少,現在小冷風一吹只覺透心涼。
範清輝不知道跑哪去了,那小子少年心性,自打跟着她從長市來到華市以後李初九能抓到他影兒的時候就很少。
還說來幫我,回頭就扣你工錢不給你飯吃。
李初九恨恨的想着,沒注意到迎面過來的人,“砰”的一下與其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李初九彎腰撿起掉落的雨傘,那是一把漆黑的大傘,傘骨很棒實,上手沉甸甸的。
“沒事。”對方回了一句,嗓音低沉沙啞,就像剛熬了大夜并且抽了半盒香煙,然而這種獨特的嗓音卻別有一番味道。
李初九不由好奇地看了眼回話的人。
那是一個男人,看起來30歲左右,堅毅的一張臉,人很帥,個子很高。
按照一般言情小說的寫法這就是次完美的、俗不可耐的相遇,可現實不是小說,事實上那男人從李初九手裏接過雨傘後就離開了。
李初九當然也繼續往家狂奔,雙方并無興趣,沒有留任何聯系方式,甚至很快李初九就将這件事忘了。
如果她能預料到後來發生的事,那麽她一定會回到這一時刻先下手為強,将這個嗓音沙啞的男人塞到馬葫蘆裏,或者她的千妖結裏。
一口氣跑到家,李初九打開房門,享受暖烘烘的屋子的擁抱,華市還在供暖,北方就這點好,有暖氣的快樂大概南方人很難體會到了。
她幸福地吸了口氣,洗了個熱水澡後照例把自己扔床上,又起身在書桌上好一通翻騰,終于找到了那本封皮破損嚴重的書。
沒有書名,更沒有簡介,事實上李初九當初找到它的時候經歷了驚喜——疑惑——失落全過程。這不是她以為的武功秘籍或者族譜、回憶錄之流。
它興許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寫的爛小說,恰如夜市攤子上十塊錢買5本的垃圾讀物。
天歷二一一年——李初九剛讀了幾個字手機就在此時響了起來,她以為是範清輝那不務正業的小子,說話也沒好氣,“你還知道打電話啊?死外面去得了——呃?穆子?”
“李初九,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談談?”電話那頭傳來穆子的聲音。
李初九皺了皺眉,“談什麽?”
“小飯館生意不景氣,不全是我的責任吧?!李初九,你不覺得你應該過來看一看麽?這裏只有我們兩口子,當初也是你們說合夥做生意,也是你們說什麽都聽我兩口子的,可現在過河拆橋。別逼急了我,逼急了我們兩口子出去單幹,夫妻店自給自足更自在逍遙。為了店我付出了這麽多,可你呢?整天不是捧着你那些破書,就是神神秘秘的找不到人。李初九不是我說你,你30了,總該有點正事,不要整天矯情想些有的沒的——就像那個誰誰,要我說哪有什麽抑郁症,都是沒事閑的——”
李初九把手機離耳朵遠一點,覺得穆子的聲浪就要順着電話線沖過來,從她的耳朵裏一個字一個字的蔓延到她整個大腦裏,并刻上大大的——狼心狗肺李初九。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毫無疑問,穆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一旦開了頭,沒有一個鐘頭是說不完的。
然而你不可以挂電話,否則你就是天下第一狼心狗肺大爛人,忘記你最好的朋友曾經以及正在對你所做的無私奉獻。
李初九有點頭疼,心情也低落到了極點。電腦開着,頁面正是閻景的圍脖。
打開對話框,據大粉們說,閻景是關閉私信的。李初九突然有種沖動。
“我知道你的私信是關閉的,我實在太郁悶了,心頭苦無人可訴,今後就把你這裏當樹洞吧。”李初九夾着手機,在對話框裏打出了這行字。
對方如她所料毫無反應,這樣挺好,李初九暗暗想着,我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盡情吐槽,又不怕不幫我保守秘密的真正的樹洞。
她真的太苦悶了。都說合夥生意不好做,可天地良心,她從來沒想和自己唯一的好朋友扯上金錢關系。要知道人性是禁不起考驗的。
可事情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李初九和穆子她們就組了局,成了利益共同體。
“嗯嗯,我一定去。嗯嗯,嗯嗯——”李初九一邊答應着,一邊祈求上蒼快派個人來救救她。
“叮咚,叮咚。”上蒼派來救她的人到了。
“有人按門鈴我去開門哈,穆子,咱們有時間再聊。”李初九匆忙挂斷電話,關閉圍脖對話框,奔過去開門。
門開了,走廊裏空蕩蕩的,并無人影。
李初九撓頭,一臉莫名地進了屋,一眼就瞥見大馬金刀坐在沙發上的範清輝。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連帽衛衣,淺藍色牛仔褲。一雙長腿又細又直,衛衣肥肥大大,顯得他整個人都透着弱小可憐無助,當然,這也只是假象而已。
“你,你,我不是告訴你從門進來麽?”
“我敲門了,”
“可你又從窗子飛進來!這裏不是不落山,我就差提溜你耳朵告訴你了。”
“對不起,我實在有點等不及。”範清輝垂眸光,委委屈屈地扁嘴。他本就是個十分漂亮的小夥子,如今這樣雪膚紅唇眼泛淚光越發惹人憐愛。
李初九不由長嘆一聲,沒辦法,誰讓我是個不折不扣的顏狗呢。算了,帥哥做什麽都可以原諒。
“下不為例。”李初九說。
範清輝面色活泛起來,他笑嘻嘻地向李初九讨好,“小姐姐看起來不開心啊,不如來一包?”說着話就從兜裏掏出一樣東西來,攥在手裏。聲音軟萌甜,樣子超級乖,大眼睛忽閃忽閃,好看死了。
李初九被剛才那通電話攪擾出來的壞心情此刻都煙消雲散了,果然某位大人物說得對,刀山火海不可怕,最難躲的是敵人的糖衣炮彈。
“算你小子乖,再不學乖點就踹了你,反正下一個弟弟更漂亮更乖。”李初九笑着看向範清輝手裏的東西,瞬間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包香煙,她記得範清輝這臭孩子不會抽煙。
“哪來的?一點都不學好,才下山幾天就學着抽煙。抽煙對小朋友不好,回頭不要抽了哈。”李初九半是威脅半是恐吓,範清輝大眼睛忽閃忽閃,“可是,抽煙看起來好帥。”
“誰告訴你的。”
“這裏——”範清輝掏出手機登陸某文學網站,打開了一本小說,“就是這裏——那男人大概30歲左右,剛剛熬了大夜,再加上抽了足足大半包香煙,聲音越發低沉沙啞,透着說不出的xing張力。”
這描寫,啧啧,爛到家肉.麻到家了,還有點眼熟。
範清輝一臉純真地問李初九,“什麽叫xing張力?”
李初九差點被自己的吐沫淹死,見鬼的爛小說!難怪網絡文學行将沒落,有這種寫手——呃?是坑王!
李初九揉了揉眼睛,果然是她。坑王人如其名,行事作風也将其筆名付諸實際行動并堅持進行到底。說起來她是個鮮花與板磚齊飛的人物,很小衆,能gte到的就會愛不釋手,成為她的擁趸;get不到的,就會覺得這人寫的狗屁不如。
很不幸,李初九也是她少數的擁趸之一。
她迅速在心底忏悔了一下剛剛對自己偶像的不尊重,這篇文她沒印象了,應該是最近寫的,恐怕和之前許許多多的坑一樣,也是一個坑。
坑王,果然名不虛傳。
“叫什麽名字啊、”李初九盡量隐藏自己的情緒,不想讓範清輝那小子發現她也喜歡看這些不入流的愛情小說。
“《末世》”範清輝說。
“這名字不賴,寫末世的?吸血鬼?那個30歲的抽煙男人是個吸血鬼麽?”
“不知道,現在只有幾章,可我看了最後更新日期,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
“正常操作。”
“什麽叫正常操作?”
“和你說了你也不懂,領你去還太遠。”李初九拿起範清輝的手機,點開最後一章:
雨。撐着黑傘的男人站在街角,冷眼旁觀這個末世。信號燈亮起來了,他步履從容地穿過馬路,準确的和目标人物撞個滿懷。
今晚,他将進入她的夢中,成為她的夢魇,在這個末世,你願意交付自己的靈魂,和他簽訂永久的契約麽?
李初九突然有點毛毛的,她搓了搓胳膊,這才發現自己的胳膊上滿是雞皮疙瘩。她想起了傍晚時撞到的那個撐着黑傘的男人。
30歲左右,聲音沙啞,就像剛剛熬了大夜并抽了足足大半包香煙。李初九不敢往下想,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千妖結。
它明明靜得就像死了一樣,沒有一丁點提示啊。
而更令李初九頭皮發麻的是,為什麽坑王小說裏的情節居然會在現實世界出現?
她有點坐不住了,抓了個外套穿上,“走,陪我去找一個人。”
她記得坑王就是華市人,至于她的家庭住址,只要有心找一個人怎麽會找不到。
“去哪?”範清輝拿回手機,點了收藏全文,退出看文網站,這才去追李初九。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由于突然降溫,街道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李初九和範清輝禦劍飛行。
她必須在今夜入睡之前,找到坑王。
在飛劍上李初九發動了一點私人關系很快确定了坑王的具體家庭住址。還別說,因為飛得高信號好得不得了,唯一的缺點是範清輝那小子開劍不穩,飛劍一路穿雲破霧,晃裏晃當,到了地方李初九下飛劍第一件事就是幹嘔。
範清輝收了術法,方才還大得能站兩個人的飛劍此刻也就半截拇指大小,範清輝把它挂在脖子上戴着的銀項鏈末端。
這點倒是和李初九異曲同工。估計進入如今這個時代無論刀劍都只能這種辦法處理了,總不能青天白日的背着把長劍大搖大擺滿大街亂逛吧。
“小姐姐你怎麽了?”範清輝問。
李初九停止了幹嘔,直起腰來,“暈劍。”
她擡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