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從秦楓和簡粒一起被簡主任抓包後,兩人就成了一條賊船上的好朋友。
一次聊天,簡粒壯着膽子問他:“那天我走了之後,小混混沒把你怎麽樣吧?”
秦楓大手一揮,對着空氣比劃了兩下,說:“沒有。我把他打跑了。”
“什麽!”簡粒瞳孔震動,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還沒自己高的小豆丁,她的眼裏又多了幾分佩服,“你竟然這麽厲害!真看不出來。”
對秦楓遭遇略有耳聞的陳小玲翻着自己腦袋裏的小詞典說:“這就叫狗急跳牆,兔子急了也咬人。”
“你才是狗!”秦楓毫不客氣地反駁她。
陳小玲雙手叉腰,“這只是個比喻,你懂不懂呀!”
簡粒看到兩人要掐起來了,趕緊插嘴解圍。
她攬着秦楓的肩膀,說:“以後我們可就是有過命交情的兄弟啦~”
秦楓對她的這個說法很不滿意,他歪過腦袋,“過誰的命?”
簡粒手依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嬉皮笑臉地說:“你的。”
說罷,她又對班上其他小夥伴介紹道:“大家都是同班同學,你們不用躲着這只小狗狗。”
簡粒邊說邊揉了秦楓的小卷發。
因為一腦袋的自然卷,她只是這麽輕輕一揉搓,他的頭發就成了亂蓬蓬的雞窩。
秦楓這次倒沒反駁她,只是‘嗤’地笑了一聲,故意做出一臉嫌棄地拉下了她的手。
簡粒在班上的人緣極好,有了她的幫忙,秦楓很快就融入了新班級,同學們也不像之前那麽怕他了。
交了新朋友的秦楓不再是一個人,他的話漸漸多了起來,陰郁的眼眸沾染上童真的笑意。
簡粒的好人緣不僅是在同學間,也在媽媽工作的養老院。
媽媽是X市一家養老院的看護醫生,因為工作關系,她的周末也奉獻給了養老院。
養老院的老人們平時都很少出屋子,可每逢周末,簡粒一來,他們紛紛要求護工推着輪椅,帶他們去院子裏曬太陽。
在這個有些沉悶的地方,簡粒如同一束陽光,照亮了老人們的生活。
簡粒也很喜歡去媽媽工作的地方,因為爺爺奶奶們總會給她留一堆好吃的。
恰逢周末,簡粒背上小書包,拉着媽媽的手來到養老院。
這一次,她是來感謝爺爺奶奶們給她投票,讓她拿到了小标兵的獎狀。
她特地穿了南光小學的校服,還戴上了‘小隊長’的袖标。
爺爺奶奶們看見簡粒的新袖标,紛紛豎起大拇指稱贊。
“小粒兒,很争氣阿!”
“哎喲,小小年紀就當了隊長,長大一定不得了。”
“來來,讓奶奶好好看看這個袖标。”
簡粒昂着頭,帶着袖标的右手護在胸前,她雄赳赳氣昂昂地在老人們面前走了一圈。
老人們的誇贊将她誇得心花怒放,若不是媽媽及時拉住了她,她真的要飛上雲端了。
媽媽拉着她的手,說:“學校還有中隊長、大隊長在她頭上呢。”
簡粒癟嘴:“我也可以争取的嘛!”
“好了。好了。媽媽要工作了,你在這裏陪爺爺奶奶說說話,不要亂跑,知不知道?”媽媽摸了摸她的腦袋。
媽媽準備離開時,忽然從前院走來一個阿姨。
她穿着護士服,拿着裝藥的小托盤走進小花園。
這個阿姨簡粒沒見過,她長了一雙笑吟吟的眼睛,上揚的嘴角還帶着兩個小梨渦。
和善的微笑讓簡粒少了幾分戒備。
她拉了拉媽媽的衣角,悄悄問:“這個好看的阿姨是誰呀?”
媽媽還沒說話,那個阿姨走過來,蹲下身子,伸在簡粒面前的手掌一翻,像變魔術似的手心就多了一塊糖。
懂事的簡粒沒有拿,而是先看了看媽媽。
得到媽媽的點頭允許,她才拿過糖果,然後甜甜地說了一聲:“謝謝阿姨。”
“不客氣。”阿姨摸了摸她的腦袋,“趙醫師,這就是你的女兒簡粒吧?”
簡媽媽按着簡粒的肩膀,将她推到面前,說:“叫林阿姨。”
“林阿姨好。”簡粒奶聲奶氣地說。
林阿姨笑了笑,“你是南光小學的?幾班呀?我兒子也讀南光小學。”
“阿姨,我是三年六班的。”
“噢?”林阿姨嘴巴微張,笑容更甚,“巧了,我兒子也是。”
“咿?”簡粒歪着腦袋,她盯着眼前這個好看的阿姨,将她的臉蛋和班上的同學一一比對。
可惜,她将班上的同學都淘汰了一圈,也想不出誰和她有相似的。
林阿姨見簡粒似乎是想不出答案,主動提示道:“我兒子是今年才轉到你們班上的。”
“秦楓?!!”簡粒驚了。
這是什麽狗屎的緣分,秦楓的媽媽和自己的媽媽是同事??
簡粒又擡頭看了一眼林阿姨,在她的提示下,簡粒發現這個阿姨和秦楓眉眼間确實有相似之處。
林阿姨說着,朝身後招了招手。
前廳跑過來一個同樣穿着南光小學校服的男孩。
他站在媽媽身邊,低着頭安安靜靜的。
簡粒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他那頭标志性的卷發總是亂蓬蓬的。
簡媽媽看着眼前秀氣的男孩,客套地誇獎,“哎呀,小帥哥呀。”
“哪有。”林阿姨揉了揉兒子的頭發,嘆道,“唉,男孩子不聽話,要是他能像小粒兒一樣懂事就好了。”
“男孩子嘛,都淘氣。”簡媽媽附和了一句。
簡粒聽着林阿姨對秦楓的評價,不是很滿意。
她皺緊眉頭,本着禮貌的态度沒有打斷大人們的談話。
幾番客套過後,她才揚起臉,插了一句:“秦楓在學校表現挺好的。”
“是嘛。”林阿姨捏了捏簡粒的小臉蛋,“還幫我們小楓說話呢。看來你們關系很好呀。”
“嗯!”簡粒松開媽媽的手,轉而去拉秦楓的手,她一臉自豪地向爺爺奶奶介紹道,“這是我的好兄弟!”
此話一出,逗得老人們大笑。
原本林冉還擔心帶兒子來養老院,他會不聽話,現在一看有簡粒在,她大可放心。
她又囑咐了幾句,才和簡媽媽一起走向她們的各自的工作崗位。
簡粒等大人們一走,立刻撕掉自己乖乖女的标簽。
她從兜裏掏出一副撲克拍在石桌上,她對王爺爺說:“爺爺我們繼續玩呀?不過這次,您可不能偷偷藏牌了。”
王爺爺戴上老花鏡,坐到石凳上。
他和簡粒一人一張地抽着撲克牌,他嘴上應着簡粒的話,手裏卻将一張‘黑桃3’藏進了袖子裏。
眼疾手快的簡粒一眼就發現了端倪,她揪着王爺爺的袖口說:“爺爺,你和小學生玩牌都耍老千啊!”
王爺爺将牌拿出來在手裏放好,頗為抱歉地說:“哎呀,習慣了習慣了,哈哈。”
因為兩個孩子的到來,養老院裏難得一片皆是歡聲笑語。
簡粒陪老人玩了一會撲克牌,她看見一個奶奶總是拿着水杯坐在一旁長籲短嘆。
她放下撲克牌,走過去問:“奶奶您怎麽了?”
奶奶笑了笑,從兜裏掏出一塊糖來,遞給簡粒。
簡粒搖了搖頭,沒有拿。
“拿着吧。奶奶不能吃糖,嚼不動了。”奶奶将糖塞進簡粒手裏。
她摸了摸簡粒的腦袋,又用手比劃了一下她的身高,感慨道:“我的孫女呀,就和你一般大。”
“那她怎麽沒來看您?”
一句話好像戳到了老奶奶的痛處,她又笑了笑,卻不再回答簡粒的問題了。
她那笑容裏摻雜了酸楚和一絲尴尬。
簡粒也意識到了自己似乎是問了不該問的,她連忙轉移話題,指了指奶奶手上的玻璃杯說:“奶奶給我吧,我去給您添點水。”
“好,那麻煩你了。”
簡粒拿過杯子,蹦蹦跳跳地走向前廳去找護工阿姨。
可是她走了沒兩步,就踩到小石子,她整個人都滑了出去。
手上的被子因為沖力也飛出去了,玻璃杯在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落在花壇邊,砸了個粉碎。
玻璃杯破碎的巨響引來了老人們的注意。
一個腿腳靈活的爺爺及時拉起簡粒,才使她沒有受傷。
秦楓聽到響動也跑了過來。
他關切的話還沒問出口,循聲而來的媽媽先揪住了他的衣領。
剛才還文文靜靜的林阿姨此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她揪着秦楓的衣領,一直把他拉出了人群。
她沒有多問,指着秦楓的教訓道:“為什麽你就不能聽話一點?爸爸媽媽的工作都這麽忙,還要管你和哥哥。你就不能學學小朗,讓媽媽省點心嗎?怎麽又不說話了?說呀,是不是你去拿別人的東西了?”
這件事和秦楓一點關系也沒有。
簡粒本以為他會和秦媽媽解釋清楚,沒想到他竟然一言不發,只是低着頭任由秦媽媽責罵。
秦媽媽見秦楓不說話,更加生氣了。
她不明白,同樣是自己教育出來的兒子,為什麽秦楓和哥哥會差那麽多。
秦朗一樣是這學期才轉到南光中學的,可他第一次考試就拿了第一名。
還參加了學校不少社團,是市裏的十佳中學生。
從小,秦朗成績優異,性格随和外向,人緣極佳,老師同學都誇他。
而秦楓完全和哥哥相反,他內向沉默,不愛說話,每次家長會老師都提醒秦媽媽要多和關注秦楓,說他和班上的小朋友關系都不好。
偶爾秦楓還鼻青臉腫、渾身髒兮兮地回家,本就疲于工作的秦媽媽根本無暇顧及他,單是看到他的髒衣服就氣不打一出來。
他越是沉默,秦媽媽越是生氣。
她用指頭戳了戳秦楓的額頭,嚴厲地問:“知道錯了嗎?!”
簡粒見狀,趕緊走過去,主動認錯:“阿姨,不關秦楓的事。是我。是我拿奶奶的杯子去接水,但是不小心打翻了。”
簡粒的話說完,幾位在場的爺爺奶奶也替秦楓辯白道:“對呀,和小楓沒有關系。”
秦媽媽聽了,臉上閃過一絲尴尬。
不過,她很快又換上了最初那個和善的笑容。
她瞬間平息下怒火,笑吟吟地摸了摸簡粒的腦袋,語氣柔了三分,關心道:“那小粒兒有沒有割傷呀?”
簡粒将自己的兩只手在她面前攤開,“沒有呢,謝謝阿姨關心。”
秦媽媽笑了笑,又誇了一句:“小粒兒真乖,好了,和小楓去玩吧。”
她至始至終沒和兒子說一聲抱歉,就這麽起身拿着掃帚去收拾花園旁的一堆玻璃渣子。
被媽媽誤解的秦楓臉上也沒流露出多少難過,仿佛這一切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看着媽媽默默收拾的背影,眼神冷漠。
簡粒側過臉,小聲地問:“哎,你媽媽是學過川劇嗎?”
秦楓只有看着簡粒時,眼睛裏才多了些色彩。
他搖頭,認真地回答:“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她會變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