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2

葉府

午後陽光充裕,尋常人都不願同火燒一般熱騰騰的太陽打照面,但大夫囑咐過懷有身孕的柳半君需多曬曬日頭對胎兒有好處,于是每日午飯後葉驚瀾都會陪着柳半君在自己的小院子裏坐上一會兒,院子裏有棵已經說不出多少年頭的桂樹,樹冠亭亭如蓋,斑駁的陽光鑽過樹叢照落下來溫度宜人,十分适合搬一把躺椅在樹下躲懶。

桂樹下柳半君靠在躺椅裏讀書,葉驚瀾陪坐在一邊,小心翼翼的抽走了柳半君手中的書,叮囑了句看一會兒可以了別傷了眼睛,見柳半君有些不情願的神色,葉驚瀾殷勤的将小桃備好的果盤遞到柳半君面前,“不如再吃些水果,我聽大夫說,多吃這些孩子生出來才好看。”

柳半君瞧見水果便覺得泛酸,擡手将果盤推開,葉驚瀾撿了個最小的葡萄哄着柳半君吃了,自己又拿起一邊備着的小錘子在石桌上砸核桃,柳半君笑着問葉驚瀾,“女孩子也就罷了,若是男孩子,要那麽漂亮做什麽。”

葉驚瀾逗柳半君,“這樣就算咱們兒子将來沒出息,還能靠臉吃飯。”

柳半君忍不住笑着罵他,“整日胡說八道。”

葉驚瀾繼續哄柳半君,“為夫是認真的,你看我朝三年便出一個狀元爺,哪位像你弟弟這般受人追捧了,這世道單單有本事沒有用,還得看臉,之前我不是同二崽子一起去了夏集,那如玉坊的姑娘瞧見他恨不得倒搭銀子扯着他去。”

說起葉悔之,柳半君忍不住多問了句,“太子同他的事解決了?”

葉驚瀾一面将砸好的核桃仁仔細收在事先準備好的青花瓷小碟子裏,一面答話,“太子應當是知難而退了,而且有季滄海護着,他素來性子穩妥手段硬氣,二崽子在他那兒沒什麽不放心的。”說到太子的話頭葉驚瀾正了正神色,握住柳半君的手,“明日我便要跟着太子去永州巡視,這一去估計要六七十日才能回來,到時候正趕上你要生産了,我只怕萬一有事情耽擱了趕不回來可如何是好。”

柳半君拉着葉驚瀾的手摸上自己已經顯懷的肚子,打趣的看着他,“孩子出來時候,難道你在府裏就能幫得上忙?若真有心,不如把孩子的名字先取好了,免得小東西出來我都不知道怎麽叫他才好。”

“名字我早就想好了的,”葉驚瀾輕柔的安撫了兩下柳半君的肚子,收回手尋了個樹枝在地上寫字,“宗譜上他們這輩名字中間應當是一個梓字,咱們的孩子無論男女一定都十分出挑,就算是女兒也要沿用宗譜,你素來喜歡海棠花,我想如若生了女兒,不如就叫梓棠,而生了兒子的話,便叫梓溪。”

“溪?”柳半君不明其中深意。

“至深至淺清溪,如今朝中頂用的将軍不過寥寥幾人,豐州一戰我只怕又會加官進爵,葉家到他那裏唯恐已是功高震主步履維艱,我望他是個既通透又能懷有城府的性子,如此方能平安順遂。”

柳半君不以為意的笑笑,“言之尚早,你切莫太過杞人憂天,不過溪字也很合我心意,便如此定下來吧。”

葉驚瀾将樹枝丢在一邊,陪了個笑卻仍有憂思,“只怕這趟永州回來接着豐州便要開戰,到時定然會是我帶兵南上,你剛生了孩子我卻不能陪在你身邊,我心中過意不去。當日成親的時候,我承諾過要好好待你,如今卻讓你這般受委屈。”

對于此事柳半君倒比葉驚瀾豁達,“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百姓辛勞連年賦稅,求的不就是安穩度日,你生在将門,國家勢危自然責無旁貸安國護民,如若你留在我這兒,可曾想過邊民才是天大的委屈,有仗你只管去打,府裏有我你不必擔心,你我夫妻本是一體,你盡忠我盡孝便是了。”

Advertisement

葉驚瀾望着柳半君感慨,“可惜你是女子,若身為男兒只怕成就早已高過我和季滄海,當年随着你外公在南面軍營的時候,那些兵士服氣你的遠比服氣我們倆的多。”

柳半君莞爾一笑,拿起一顆葡萄塞進葉驚瀾口中,“所以你就好好代為妻出征吧。”

葉悔之懶洋洋的敲敲院門,一臉不情願的跨進院子,“你們二位有沒有覺得你們比那盤葡萄還要酸?”

葉驚瀾厚顏無恥,“有本事你也尋個人來當着我們面酸。”

葉悔之沉默了,他其實是有本事尋了季滄海來當着他們面酸的,怕只怕他們沒本事不動氣和不動胎氣。

柳半君當初嫁入葉家并非是真心喜歡葉驚瀾,因着愧疚在府中頂了三年的□□臉,行事一貫小心翼翼拘謹幽怨,待到心底真的認定了葉驚瀾,夫妻感情一日千裏,當年的飒爽便漸漸顯露出來,此時換做一般女子被小叔子如此打趣估計羞的恨不得立即躲起來,柳半君卻指了指水晶盤裏晶瑩飽滿的葡萄召喚葉悔之,“快來嘗嘗酸葡萄。”

葉悔之笑着大步走到葉驚瀾身邊選了個石凳坐下,“既然嫂子開口,我就不客氣了。”

席翠和小桃思量着葉驚瀾夫婦一會兒是要回去屋子裏歇息的,趕着時間去搬了兩盆冰回來,瞧見葉悔之在院子裏席翠露出幾分喜色,“二少爺你怎麽來了,天氣熱着呢我讓小廚房給你備一碗沙冰吃可好?”當初葉悔之因着維護柳半君被趕出家門,席翠對葉悔之十分感激,反之葉悔之其實也很承柳半君和她這個小丫頭的情,之前在葉家連奴才都繞着他走,唯獨柳半君進門之後真心拿他當做小叔子看待,他在家裏不受待見怕連累了柳半君總是冷臉以對,柳半君從未因此疏遠他,有什麽好的定然要給他帶上一份,柳半君娘家帶來的丫頭席翠也是個直性子又心善的,看不慣下人對葉悔之的态度,常做些針線送去給葉悔之,雖态度不是多麽恭謹,卻不是因為捧高踩低而是根本沒拿葉悔之當外人,這二少爺又漂亮又好說話,她喜歡着呢。

葉悔之回了句不想吃那甜膩膩的沙冰,反倒拉着席翠多說笑了幾句,席翠怕冰在太陽下化的太快告了罪和小桃一起進了內室,葉驚瀾笑眯眯的打量葉悔之,“你是連你大嫂身邊的大丫鬟也動心思?”

葉悔之看看柳半君,故意挑事,“我拿席翠當妹妹待的,這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葉驚瀾誠懇的看向柳半君,“我也拿席翠當親妹妹待的。”

柳半君知道他們哥倆逗趣,但笑不語,葉驚瀾又把話頭轉向葉悔之,“這麽熱的天你是專門跑來坑親兄弟的?”

“你明日就要走了也不派人知會我一聲,若不是季滄海告訴我還想一聲不響的走了怎麽着,你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不敢見我還是我這個弟弟是你買東西送的不值一提?”

見葉悔之這副拈酸挑理的模樣,葉驚瀾這個做大哥的心裏無處不熨帖,到底這些年沒白喂這崽子,心裏果然還是親他的,心裏這麽想面上葉驚瀾卻拿喬,“我不過就走個六七十天有什麽可知會的,平時我日日在府裏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你一次,這會兒嚷嚷什麽。”

“那怎麽能一樣,你在府裏除了跪嫂子的搓衣板還能有什麽大危險,這可是要出遠門,”葉悔之說着将自己抱着的六七寸見方的漆木盒子遞給葉驚瀾,“給你,好東西。”

葉驚瀾接過盒子,不忘先對柳半君表忠心,“你嫂子這般賢良淑德蕙質蘭心秀外慧中知書達理雍容典雅儀态萬方羞花閉月亭亭玉立和藹可親如花似玉的好媳婦怎麽可能讓我跪搓衣板。”

葉悔之一臉欽佩的對着柳半君豎起拇指,“好家教。”說完又借花獻佛将自己面前未喝的涼茶遞與葉驚瀾,“來喝一口,別累着了。”

葉驚瀾不理葉悔之,将漆木盒子打開,從裏面取出一件乳白色的軟甲,軟甲在陽光是發着隐隐的金光,一看便不是凡物。葉悔之得意的開口,“這是天山金蠶絲織的軟甲,刀槍不入,你此去貼身穿着以防萬一。”

葉驚瀾将軟甲拎起來仔細看了看,又放回盒子裏盯着葉悔之笑,“你剛剛知道我明日要走,這等寶物也不是爛大街的東西說拿出來一件便能拿得出來的,只怕本來不是給我的吧,之前你還想在我這兒搜刮好東西給季滄海壽辰做賀禮,這分明是預備着要給他的。”

“他近來又不出門,還是送給你好些。”而且葉悔之覺得自己一直會在季滄海身邊,憑自己的武功能讓季滄海有什麽危險。

葉驚瀾将漆木盒子仔細合好丢還給葉悔之,“我才不撿狗剩。”

柳半君淡淡的看了葉驚瀾一眼,葉驚瀾立即改口,“我是說,君子不奪人所好。而且你把這個給我了,他生辰你又拿什麽送他?”

葉悔之想了想,嬉笑道,“那把我自己送給他好了。”

葉驚瀾嗤之以鼻,“你還是安心把這個給季滄海吧,你大哥我這次可是伴着太子出游,路線都是選了又選再安全不過,各地州縣和各處駐軍都嚴陣以待,我倒是想出些事情顯現身手,可皇上這次的意思明顯是讓太子在軍中随便走一圈博個名聲,儲君出行哪裏能有一絲差池,也不動動你的腦子。”

葉悔之嘟囔,“好心當成驢肝肺。”

葉驚瀾揪葉悔之的耳朵,“你說什麽?”

葉悔之一面躲葉驚瀾一面答話,“我說永州那裏綠檀出名,你給我捎個綠檀小玩件帶回來,我瞧着郁弘有幾個很不錯,見天的跟我顯擺。”

葉驚瀾似信非信的詐葉悔之,“我怎麽記得季滄海好像很中意綠檀的東西?”

葉悔之下巴一揚,“英雄所見略同行不行,帶不帶?”

“帶帶帶,你就是來讨債的,”葉驚瀾心情不錯,“晚上留下吃個飯吧,難得回來。”

時辰也就才過晌午,離晚膳還很有些時候,葉悔之說我這人最識趣了,才不打擾你們二位繼續酸了,說完一手抱着裝軟甲的盒子一手拎了串葡萄閃人,葉驚瀾對着他後背喊,“明早記得去南門看你大哥我帶軍出城,風光着呢。”

葉悔之頭都懶得回,“我才不去,睡懶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