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春暖花開的時候,阿玉遇到了一個男孩兒,男孩兒姓楊,阿玉在通訊簿上存下他的名字:楊。
楊還在念大學,住學生宿舍,每逢周末,阿玉會開車去學校接他吃飯,之後到他家裏過夜。假期的時候他們就到處旅游,海島已經去得厭煩了,最近楊在辦歐洲簽證,他打算暑假的時候和阿玉一起去意大利。楊讀得是傳媒專業,将來想去公關公司求職。
一天夜裏,阿玉帶楊回到家,他從酒櫃裏挑了瓶紅酒,楊在影碟架前選電影,他想看電影,阿玉有很多電影,和他的很多書擺在一起。
阿玉還有很大的電視,周全的影音設備,很大的客廳,很舒适的沙發。
楊終于選好了電影,阿玉喝酒,楊吃薯片和爆米花,兩人坐在一起,起先他們的腳靠着腳,後來楊坐到了阿玉的身上,他碰倒了阿玉的酒杯,紅酒潵了一地,弄髒了地毯,楊笑了起來,阿玉也笑了,他抱住楊和他接吻。楊全情投入,阿玉偷偷看電影,電影正演到水手在昏黃的房間裏和酒吧老板說話。
阿玉和楊在沙發上做`愛,他們用了安全套,潤滑劑還有些情趣用品,楊精力旺盛,和阿玉從沙發上滾到了地毯上,又從地毯上幹到了落地窗邊。阿玉從楊背後幹他,電影還在播,畫面還是黃黃的,舊舊的,阿玉偶爾看一眼,看奇裝異服的人在一座橋上走來走去。他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裏。他把楊摁在窗上,手壓住他的腦袋,手指掐着他的後腰抽`插。楊背後的紋身都被他掐紅了。
楊尖叫了聲,他要射`精了,伏低了腰,擡高了屁股,他的紋身扭動了起來。
那一串英文字母掙掙紮紮地纏繞在了一起。
yonev&ger。
yong & forever。
阿玉和楊幾乎同是射了出來,楊滑坐到了地上,氣喘籲籲地踩着阿玉的大腿根發笑。阿玉握住他的腳踝,拍了下他的腳背,楊笑得合不攏嘴,他努努下巴,問阿玉:“那幅畫是不是就是你那個畫家前男友送的?”
阿玉回過頭,他看到楊說的畫了,那是一張手繪的電影海報,一個女人扮演小醜,一個男人垂頭喪氣。
“不是。”阿玉說,“他不會畫人。”
“可能他現在不常畫了,學畫畫的時候都要練人體吧?”楊說,腳趾戳了戳阿玉的胸口,“你們為什麽分手啊?”
阿玉揉着楊的腳底,想了會兒說:“我不知道。”
楊抽出腳,爬到阿玉身上,摟住他,輕輕啄吻他的鼻尖,輕輕地說:“我知道。”
阿玉揚了揚眉毛,等着楊繼續說下去。楊說:“你們不适合,性格不合。”他還飛快地補充了句,“兩個人沒能在一起還能是因為什麽呢?”
“适合就能在一起了嗎?”阿玉忍不住問,楊有些驚訝,但沒說什麽,阿玉摸摸他的頭發,拿上□□斑斑的情趣用品去了浴室。
阿玉清洗□□的時候楊在外面和他喊話:“你先洗吧,我歇會兒!”
“電影不看就關了吧。”阿玉說。
“你這裏有木乃伊三部曲嗎?就是去埃及挖法老墓那個,我想看那個!”楊問他。
阿玉稍打開了些門,說:“按英文字母排的,你找m那一列。”
浴室裏的燈泡不知怎麽閃了下,阿玉一擡頭,他看到鏡子裏的一張臉,他忽然愣住。
這張臉孔臉型瘦長,鼻梁挺拔,五官比例恰當,下巴上的胡子刮得很幹淨,阿玉笑起來,那鏡子裏的臉也跟着笑,眼角蔓生出好多細紋,他不笑了,那臉孔也不笑了,只是那雙頰上的法令紋停留了會兒才消失,湊近了看依稀能看到些淺淡的痕跡。這張臉并不年輕,并不飽滿,并沒什麽生氣和活力,但也并不憔悴,并不幹癟,并不衰弱。阿玉往後站了站,那既不年輕也不老的臉下顯現出一具肌肉線條清晰的身體,手臂看上去非常有力,胸膛也很寬闊,陰`莖無精打采,雙腿長而結實。
阿玉匆匆沖了個澡便換上睡袍去卧室睡下了。
後半夜時,他醒了過來,楊已經躺在他身旁了,他光着身子和阿玉睡一個被窩。楊的呼吸聲有些重,他睡得很沉。
阿玉睡不着了,卧室的窗簾縫隙裏能窺見些紅紅的光,他借着這些微光摸到了床頭的手機。他坐在床上給他母親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通了,母親熱情地和阿玉說晚上好,帶着點刻意為之的兒化音,她正在北京會友,幾個好朋友徹夜熱聊,精神頭十足,到現在都還沒睡。
“媽,”阿玉光腳踩在地上,低着頭說,“我有話想和你說。”
他悄悄地講話。
阿玉的母親在電話那頭突然是大呼小叫了起來,阿玉有些茫然,不等他開口,他母親率先說:“別擔心兒子,沒什麽大不了的,真的,現在那麽多新的治療方法,你要相信現代醫學,這病能治,一定能治好。”
阿玉莫名其妙:“什麽病?你在說什麽呢?”
他走去了靠窗的沙發邊坐下,支開了點窗簾,只聽他母親比他更莫名其妙,反問他道:“啊?難道不是你體檢查出來得了艾滋嗎?”
阿玉又好氣又好笑,揉着眉心望向酣睡的小楊,搖了搖頭,無奈道:“我沒艾滋,什麽病都沒有。”他問,“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有話要和你說是要說這個?”
阿玉的母親明顯生氣了:“不然呢?你是個有房有車,有錢,還帥的同性戀,半夜三更突然給自己親媽打電話說有話要說,除了得了艾滋還有什麽可能?”
阿玉笑得說不出話來了,片刻後才疊聲道:“對對對,你說得很對。”
“你的房子還不止一套!還有……”母親頓了下,氣急敗壞了,“我還不喜歡小孩!我從來都不喜歡!”
阿玉笑得更放肆,附和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知道她砸碎了家裏的所有鏡子,他知道她織了半件毛衣,忍無可忍用織針戳傷了自己,他知道她笑着帶他去動物園,指責他為什麽看到猩猩要哭,他應該喜歡猩猩,喜歡一切動物,喜歡她帶他出來玩,他知道她頻繁地躲起來哭泣,抽很多煙,在橙汁裏加很多酒,半醉半醒時抱着他在花園裏跳舞。他知道母親會愛自己的孩子,但并不是所有母親都懂得怎麽去愛。
他母親的聲音終于沒那麽高了,她問阿玉:“那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
阿玉擡眼看了看床的方向,楊□□的後背在朦胧的暗色中看上去光滑又細膩,阿玉又看了看外頭的霓虹,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了,但霓虹還是很熱鬧,各種顏色,各種式樣,各種語言,構築成一個不夜的花花世界。
他輕聲說:“我忘記了。”
“什麽?”
“我說,我忘記了。”
他真的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