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能承受之表達

第四章不能承受之表達

淩歡的歲月不能承受之傷,于是要用病痛來表達;葛薇的沖動不能承受之惑,要用代價來表達。

“你看你現在,成了什麽樣子?”葛薇将淩歡插入點滴的手腕往被子裏一挪,淩歡倔強地将冰涼的手腕挪回原處。

他修長的大手擱在雪白的床單上,愈顯蒼白。只是,他手臂的骨骼卻铮铮有力,青色的血管,微凸的肌肉。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刺痛,竟忽然撲上葛薇的心頭,眼上。

“你手臂的肌肉蠻結實的,看得出你身體不差,這次病成這樣,肯定是遇到什麽事情了。”葛薇垂下黑睫毛,“可是,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麽想不開的。你看你比我大不了幾歲,你有那麽大的公司,在那麽好的地方辦公,你還有什麽可不滿的。”

葛薇黯然地說:“你再看看我,我什麽都沒有,剛辭掉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工作,二十七歲高齡還要被迫轉行,離開自己原來的城市,我不是也快快樂樂的? ”

淩歡微微睜開雙眼。

“昨天把你的手機扔掉了,對不起。這是治療胃出血的偏方。”葛薇敲了下自己帶來的保溫杯,“不過你病成這樣,我想這個沒有用了……”

淩歡側過臉來,有氣無力地剜了葛薇一眼。

四目相撞時,葛薇端詳着,竟從那俊美的黑瞳中讀出幾分陳年的傷。

“我有很多事情比你還想不通,可是,我沒有資格生病,所以,我的身體比金剛還堅強。”葛薇一面勸解,一面不無自豪地說。

“你怎麽了?”

淩歡輕輕地道,本是冰玉般的嗓音顯得疲憊不已,略帶沙啞。

葛薇見他嘴唇略幹,看一眼水杯,本能地抱起熱水瓶,兌些許熱水,将杯子握在手中,看一眼淩歡,手臂卻像被點穴一樣,停在半空中。

真的……要喂一個陌生男人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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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薇的心像是突然加了一臺發動機,突突震顫着。

淩歡卻是真的渴了,端望着那杯中的透明液體,滿眼的期許。

正在這時候,Bruce沖進門來,手裏抱着一只淺紫色的枕頭,炫耀着笑道:“船長,這下你晚上不會失眠了!這個枕頭是安眠枕頭……”

Bruce正說着,盯着葛薇手上微微冒着熱氣的水杯,話匣子猝然關上。

Bruce眨了眨大眼睛,看一眼淩歡,再看一眼葛薇,站在病房中央,歪一下腦袋。

葛薇将水杯塞到Bruce的手上,指着床頭櫃上的保溫瓶,低頭說:“這是治胃出血的偏方,如果他可以吃東西,喂他吃下。”說完,回頭瞥淩歡一眼,扭頭道:“我回去了。”

淩歡吃力地道:“送她回家。”

Bruce急忙答應了追上來:“葛薇姐!等我!”

葛薇忙挺起胸保證着:“不用,現在還有公交車!真碰上小流氓,我又高又強壯,會防衛過當的。”

Bruce卻擠眼:“不是啊,葛薇姐。”他戳戳葛薇的手臂,一臉神秘地輕聲說,“我是想說,我大姨夫來了,想回家休養,要不,你留在這裏陪他怎麽樣?”

葛薇盯着Bruce青春洋溢的笑眼,不知怎麽竟冒出一句:“正好,你可以和你們船長交流,從我認識他到現在,他家大姨夫一直都沒走過。”

下一刻,Bruce爆發出一連串駭人的笑聲,整個走廊都被他笑得震了三震:“哈哈哈哈!哈哈!別說,真像,哈哈哈!”笑得脖子都紅了。

“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難怪他血流不止……”

葛薇急忙打住:“喂,有沒有同情心啊,你趕緊回去照顧他一下吧。”

Bruce忍着笑:“不行。船長吩咐我送你。”

葛薇假意揮拳:“你出去很久了吧,他嘴唇都幹了,回去喂他喝水。他的點滴快結束了,快去!我只有三站公交!”

Bruce一面躲過,打量着葛薇的白色帽衫和休閑鞋,正猶豫着,葛薇已撒腿大步往門外走去。

Bruce只得揉揉後腦勺,轉身回病房,只見淩歡正吃力地捏着杯子,急忙去接,淩歡固執地一口飲盡,累得頭發被冒出的汗水浸濕了,人也倒在枕頭上粗聲喘息,兩排濃密的睫毛先是微微閃動,繼而平鋪在眼睑之上,Bruce見他體虛,便也不再開玩笑,只得噤聲盯着那點滴。

見點滴已近結束,Bruce叫來護士幫着拔掉針頭,淩歡一直雙目淺合,似是倦得竭盡了全身氣力,呼吸卻深深淺淺,護士拔了針頭,小心翼翼地從他鼻間抽掉胃管時,他眉頭微微一擰,卻又強忍着平複下眉心,看得年輕的小護士的心亦跟着緊了起來。

小護士收拾好各種管子,一面對Bruce建議道:“你是病人的弟弟麽?病人已入院三天,現在不能洗澡,建議你給他擦擦身體,這樣有助于病人入眠……”

話未說完,Bruce便見淩歡唇角劇烈地一抽。

“不用!”淩歡用鳳目狠狠瞪了小護士一眼,小護士破門而出。

Bruce在一邊嘆息着:“早知道就留下葛薇姐了。”

淩歡一怔,用冰涼的手撫摸着自己的腿,手中的觸感微涼,順着血管,便涼到肌膚的最深處。擡眼,遠望窗外,眼神像是陳年的酒開了封,酒香夾雜着多年前的味道,氤氲着,彌漫在整個屋子,Bruce聞不懂這酒,卻知道,這酒曾是他們船長多重要的一味心靈藥劑。

淩歡的手指輕撚:十年,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似乎,那還是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那一頭黑色的馬尾和自己朽木一般的身軀,淩歡記憶猶新。

Bruce知道,這種心情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體會,便無聊地摸出手機,打電話給葛薇,電話的回音卻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Cici呀,你寫的文案寫好了麽?我是雅多營銷的Ada。”

電話那頭如是說。

“我……”

“這幾天面試了很多人,我覺得你不錯,但是你也要有作品呀。”Ada的聲音是南方女孩特有的那種滑軟的清甜。

“可是,我不是應聘寫手,是應聘策劃的。”葛薇盡量委婉道。

“寫出來我們才知道你對文案的鑒別能力呀。”Ada繼續道……

待到段峰下班回家,葛薇一個箭步沖上前去,遞上一個大石榴,笑得自己都覺得臉酸。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石榴?”段峰一把攥在大手上,往空中抛幾下,“我家場院裏就有棵石榴樹,石榴可甜了,旁邊還有棵香椿樹,我媽炒的香椿雞蛋……”

葛薇趕緊打斷:“你确定你們最近真的在招人?”

段峰撓撓腦門:“你們部門啊,招了幾個實習生。”

實習生?

葛薇越發狐疑着。摸出自己的手機,方才發現,此時已是晚十點,小潔早已睡下。

這種事情,她是堅決不會問父母來增加他們的牽挂。

北京的學姐,竟在這時候關機,或許是已睡下。

葛薇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周圍的人,都是不相幹的,自己搖晃他們的大腿,他們無動于衷。相幹的人,則要麽在遠方,要麽正在忙更重要的事,孤零零的自己,站在人的森林中,茫然如被整個世界抛在身後了。

她深呼吸一口,閉上眼睛,蜷縮在床上,努力用自己單純得可憐的人生經歷分析着,絲毫沒有頭緒。反而,那個卧病在床的男人恹恹的病容在她的腦海間擴散開來。

或許,從資歷和專業水準上來看,他才是最能幫助自己的人,可是,他連說話都有氣無力,怎麽好讓他再給自己操心。

葛薇撫摸着自己的手機,正猶豫着,鈴聲響起,Bruce歡快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葛薇姐,你現在是到家了,還是被劫色中?”

葛薇終于将話咽回肚中:“當然到家了,你快挂了吧,別……別影響你們船長休息。”

Bruce看一眼正一臉緬懷之色的淩歡,笑道:“喂,有話對我們船長說麽?”

葛薇猶豫了一下。

“沒……沒有,我挂了。”說完之後,葛薇迅速挂斷,同時,給自己作了一個堅強的決定。

第二天一大早,葛薇六點便醒來,有心事的時候,她從來都是少眠的。文案的內容并不難,葛薇将一些網站上的內容稍微複制粘貼,微微潤色一下,一個文案便華麗生成。

葛薇将文案的郵件發給Ada之後,Ada居然親自來電:“一個小時之後,我們的HR(人事)會給你來電話。”

放下電話之後,葛薇先是喜上眉梢,繼而,笑容凝固。這工作,會不會來得太容易了?

葛薇心裏懵懂着,便抱着手機開始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手機依舊沒半點動靜。

徹骨的疲憊湧上她心頭,蔓延至四肢百骸。十月,馬不停蹄地從北京趕來,跨越南北兩方,不停地奔走,不停地熬夜,此刻,事情就像一把劍劈來,讓她整個人都松懈下來。

“有的是機會,工作還可以再找。”葛薇開始看動漫。

“這是一件好事啊,我工作都四年多了,終于閑下來,該在江南水鄉轉一轉呀,蘇州、杭州、無錫、南京……”葛薇自我安慰着,一陣鈴聲卻将她剛勾畫出的江南圖變成泡影:“你好,是Cici,葛薇小姐麽,我是雅多營銷的HR(英文差的葛薇一頭霧水,什麽R?)恭喜你已成為雅多的一員,我們是美企……”

月薪五千,試用期四千,試用期兩個月。

一時間,葛薇竟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憂。

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行業,卻是人人羨慕的外企啊,而且,錄取通知都已抵達自己的郵箱,薪水,也合自己的要求。

葛薇有種丢盔棄甲的沖動。

真的,暫時不做廣告了麽?

葛薇疑慮着。

三個月後,那個冷漠的男人也只是給自己一個面試的機會,未來,不好把握,現在,命運卻是在自己的手中……

葛薇一面揣度着,胃裏竟十分配合地低唱起來。

又要支出了。

葛薇心痛地将錢包裏的鈔票一張張舒展開。來上海半個月,每日花銷如流水,吃、用、房租、面試衣裝……

葛薇覺得,自己真的要淪陷了。

“先安頓下來吧,一面工作着,我會繼續學習廣告,我絕不會放棄。”葛薇一面穿上自己在颠簸中蒼老下去的柔軟羊皮鞋,一面發誓。

半月前來到上海時候的場景歷歷在目:被北京的黃牛黨所騙,買了最慢的火車票,車上魚龍混雜,呼吸着髒亂的空氣坐了一夜又一上午,下車後彎着背,拖着兩個最大號的行李箱,外加一個裝了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編織袋,一個人咬牙拖下火車,蹒跚前行。十月一日,許是大家太匆忙,竟沒有一個人幫忙——葛薇唯一的朋友小潔和未婚夫回家訂婚了。她撐着酸痛到幾乎麻掉的手臂在坡行路上前行,臉上、眉毛上、頭發上全是汗。終于拖到拉行李的人身邊,說是拖到出租車要40元,那人的同夥非要50元,葛薇憤然一個人将四年的北京家當拖出火車站,卻沒有出租車肯載她,原來,她竟走錯方向了。背負着一堆行李到反方向,依舊沒有人肯載她,問路時,反而被一個四十多歲的本地男人将編織袋揚出兩米開外,原因是擋路,葛薇也不惱,撿起編織袋繼續打車,終于坐上一輛腿殘者的三輪車回到出租屋。可是,回到門外,卻發現,門鑰匙已在慌亂中遺失了……

葛薇望着自己的純英文錄取通知,打老媽手機,老媽正在超市購物,一如既往地傷她自尊:“通過試用期再說吧。”

打父親的電話,機關工作的父親正在鄉鎮出差。得到外企錄取的通知,不動聲色地說:“找到工作就好。”葛薇忐忑地說:“可是我英文不好。”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你從來都能做好。”父親說。

葛薇的眼圈紅暈開來。

二十七年以來,這是葛薇第三次得到表揚。

第一次,是葛薇把自己從150多斤的小胖豬減到110斤的時候。那年,葛薇清晰記得是大二寒假,父親說,原來我姑娘比林心如還漂亮。

第二次,是葛薇出版第一本書的時候,父親說,我姑娘也能出書了,才二十五歲。

葛薇終于累了。

一覺到天亮,似乎是周末,隔壁的段峰雖沒有沖鋒陷陣般洗漱關門,早上七點半卻起床将共用的洗衣機開得震天響,一雙大拖鞋在客廳裏噠噠噠,似乎是出門買菜,回來之後,一件件将東西放入冰箱,洗米、洗菜、炒菜、拖地……

葛薇忍無可忍,披衣開門道:“你可不可以腳步聲輕一點?”

段峰健康色澤的皮膚在客廳幽暗的光線下越顯淳樸:“反正都醒了,一起吃午飯吧!”

葛薇本能地拒絕着:“我一會兒要出門,謝謝你。”

周一,她一大早乘公交車趕到綠色的公司,剛簽完合同,旁邊的實習生Queen便酸溜溜地瞪了自己一眼,指着葛薇對另一個實習生憤憤地道:“喂,她正式的啊。”

葛薇微笑:“我歲數大。”

是的,上司Ada都比葛薇小一歲。

“我看她和你差不多大啊。”

另一個實習生和Queen玩笑道。

Queen冷冷地用眼珠直剜了葛薇一眼,恨不得眼光變成硫酸。

午飯後,葛薇正在溫習項目的PPT時,一個和煦而紳士味十足的聲音滑過她的耳畔:“Ada,帶領你麾下戰将們到會議室,頭腦風暴開始了。”

葛薇循聲望去,看到一個挺拔高直的背影。

随着一幫人進入會議室,坐定之後,一幹人開始小聲議論着,或者輕輕盯着屏幕,葛薇打量了一周,抱着一個剛領到的摘抄本,一面疑惑着:為什麽會議還沒開始?

葛薇輕輕打量着周圍的人:穿休閑的,似乎和自己一樣,是普通的員工,穿修身職業裝的,似乎是部門領導之類,自己的上司Ada一身黑T恤顯得很幹練,可是,她亦是沉默着,似乎,并沒有人要主持這場頭腦風暴。

那個挺拔高直的影子,似乎也不在會議室中。

“這是鮮果時光的奶茶,大家請慢用。”正在這時候,一個身穿制服的年輕男孩笑臉走來。

“可能是鐘某某叫的吧。”

有人說着,葛薇沒有聽清名字,隐約覺得是那個背影的主人。

于是,衆人開始邊飲奶茶,邊等待着,大約十五分鐘之後,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邊挂手機邊往裏走,右排的人紛紛挪椅子給他讓空間,看那身材,似是剛才的那個背影。

當他坐在右排第一個位置時候,葛薇這才看見這人的正臉:約三十三四歲的年紀,意氣風發的面龐,溫潤而內涵豐富的眸子,笑得和煦的唇角。

“不好意思,剛接了個電話。”

那人攤手。

他衣架子似的身材裹在熨燙得平整的西裝白襯衣內,優雅而不失嚴謹。

“嗯?有新成員加盟?”

那男人坐下之後,明朗而笑。

Ada幾乎是自豪地介紹着:“這是我們WOM部門新來的文案策劃,Cici。”

“嗯,奶茶的味道不錯,大家鼓掌呀。”

那男人便帶頭鼓掌,葛薇微微站起身鞠躬,臉刷地一紅。

接下來,衆人便開始讨論項目。

葛薇沒有接觸過這個項目,便有些聽不懂,衆人越議論越劇烈,葛薇出于習慣,像之前在出版社開會似的,迷迷糊糊、不能自已地閉上了眼睛。

“Cici,你有什麽想法麽?”那男人似是很認真地問。

“我?”葛薇從夢中驚醒,大眼睛瞪着像圓溜溜的葡萄。

“凱美置地需要策劃一個帖子,能引起公衆争議、吸引公衆眼球的。但是不能被當成廣告,宣傳一定要軟性。”那男人介紹道。

葛薇若有所思:“嗯,我覺得用一個孕婦的口吻來寫自己懷孕期間的事,關注度會很高。繼而借此寫她懷孕時候散步的花園等一系列事物,就可以帶出對凱美的宣傳了。”

ADA點頭默贊。

“現在太多80後的年輕夫婦是裸婚狀态下結婚,生與不生,一直是他們心裏很糾結的事,即便他們買得起房子,也會為生孩子的各種準備而踯蹰不前,相信這個話題很多年輕人會感興趣。”

有着旭日般笑容的白襯衣男子似是仔細思忖了一番,有條不紊地緩緩總結。

策劃主管已将這個方案敲入自己的文檔。

接下來,衆人繼續讨論,下面的內容卻與她的意見大相徑庭,葛薇方才明白,衆人一致傾向策劃一個猜樓盤的活動,猜中指定的樓盤,就有光棍節的國産電影票相贈。

葛薇咬着筆頭,象征性地記錄着,卻聽又有人問:“Cici有什麽意見?”

葛薇擡頭,發現發問的又是主持這場會議的男子。

“我……”

葛薇猶豫了一下,道:“一定要贈送國産電影票麽?”

氣氛異樣開來。

那男子點頭,唇角微挑着,似乎是等待下文。

“因為大部分國産片并不擅長視覺震撼效果,所以,腰包不太鼓的年輕人很多只舍得去看國外大片,而且,這個檔期和大片《憤怒的魔法石》沖突,我怕因為這種太商業化的投票會讓參與者失去興趣,進而讓大家覺得不如在網上看盜版視頻。”葛薇努力讓自己含蓄一些,說完之後,卻發現已毫不留情面。

那男子依舊微笑,另一個部門的人卻打斷道:“馬導在中國的票房號召力還是有的,多年的賀歲片票房不是證明了這一切麽,另外,特殊的日子,電影票并不好買,這個問題你不必擔心。”

會議繼續進行着,之後再也沒人征詢葛薇的意見。待到會議結束之後,葛薇回到自己的位子時,忽然覺得,天都暗了。

下班時,天色剛暗,葛薇自己走在公司到公交車的路上,路過水池,路過一大會址,身邊來來回回的外國人比中國人還要多。

每走過一個紅綠燈處,葛薇便有幸看到一個理直氣壯闖紅燈的老外,有的是自己走,有的是領着中國的女友一起闖。葛薇慶幸自己的公司在著名的淮海路附近,這個著名的商業區,想起自己的工作,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路過淮海路的太平洋百貨時,又是一個紅綠燈。站在一群等綠燈的人當中,葛薇凝望着前方藍色光暈閃耀的建築物,竟忍不住想起某人那只藍色的章魚老板桌。

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她想起淩歡那日的慘白臉色和他鼻子裏插入的胃管,一陣涼飕飕秋風吹來,冰得她打了個寒戰。

葛薇走到公交車站臺時,意外發現了一趟去醫院的公交,正猶豫着,自己回家的車等不來,這趟公交已晃晃悠悠到站,葛薇心下一頓,被擁簇着上了車。

半小時之後,葛薇站在病房門口,帶着白日的疑惑,葛薇敲門,門內那人似乎心情稍微好了些,輕輕道:“進來。”

葛薇便推門而入,只見淩歡正坐在床上,一面用閑着的一只手觸摸着鍵盤,另一只手雖是手腕插着點滴針,偶爾還會配合一下右手。

今天,他的睡衣是淺紫色,鎖骨在衣領下若隐若現,要不是見識過他骨骼剛硬的手臂,葛薇會誤以為那精瘦的身軀甚是單薄。

不似上次那般虛弱,他腰杆挺直,坐亦如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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