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臭蛋也不及防,臉上狠狠被撓了一下,頓時一條帶着血珠子的傷口就出現了。
臭蛋的兄弟們怒瞪,有人直接狠狠一個耳掴子就打在了馬翠花臉上:“老實點,否則讓你直接見血!”
馬翠花瞬間老實,卻直接吓尿了。
以往笑臉相迎的漢子一臉嫌棄,婆娘們幸災樂禍。
蘇樂樂卻在心裏直接爆粗口:趙奕,我去你的優秀做風。我都到這份上了,瞎子都能看明白了,他們一個兩個地想要偏袒馬翠花,狗屁的作風!
你們這聽風就是雨的,若是那個姓趙的不來,你們都準備洗洗睡了吧?然後讓小爺我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吧?一群混蛋!
不知道小爺脾氣不好?不知道小爺有仇必報?
你們這幫混蛋,小爺又不是不能自救,還得小爺還要欠個人情,呸!
打兩下鞭子小爺很高興,但打完了馬翠花這可憐的貧農,萬一你們又同情起她來,她可是一轉生又能活蹦亂跳來坑小爺的。
這,不是小爺的目的。
想到這裏,蘇樂樂堅定無比地開口阻止:“破私立公!劉二狗同志,請手下留情,馬翠花同志到底是我生母!”
一幫綠油油都十分意外地看着蘇樂樂,劉二狗眼中卻更加複雜。
“劉二狗同志,你剛才問我,為什麽白天我還激情滿滿想要幫馬翠花同志不斷進步,為什麽晚上卻被她打了也不開口,我現在就把事情經過告訴你,只是,我照實說了之後,你們要理解我維護我娘的苦心,不要打她,讓我好好教育她,讓她徹底回歸人民群衆!”
劉二狗雙手抱胸,目光中有顯而易見的審視:“你說。”
站在蘇樂樂身邊的江寒蕊擦幹眼淚,仔細豎起耳朵,可她的兒子趙奕,卻依舊冷冷淡淡地遠遠站着,不知道在想什麽,江寒蕊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蘇樂樂深深嘆氣:“原本,我想着馬翠花同志在白天批/鬥/學習後,晚上繼續學紅/寶/書會吃不消,所以想領回來讓她休息一下,我自己教。可是,我不過說了幾句紅/寶/書是我們離不開的精神食糧,她就很不耐煩。我問她早/請/示/晚/彙/報工作有沒有做好,她就直接翻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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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僅說一些很不堪的粗話,還把牆上的主席/畫/像還撕爛了,把像/章扔到了地上狠狠踩了幾腳,甚至把紅/寶/書都撕成了兩半。”
“她說,她就豐棗村的公主娘娘,她在舊社會日子不要太好過……劉二狗同志,請把槍放下。武器是對着敵人的,馬翠花同志還能改造回來,你不能這麽做!”
劉二狗聽說沒有早請示晚彙報就已經心中憤怒,這是不可饒恕的。畫像被毀、像章踩爛、紅/寶/書撕破,簡直就是十惡不赦了。他眼睛略猩紅地瞪着馬翠花,若不是臭蛋和他叔攔着,自當早已出镗,馬翠花直接就去見馬克思了。
“啊——別殺我、別殺我!你瞎說!蘇樂樂你個賤蹄子,滿口扯謊!二狗,你信我,我沒說過!”
可是,大家根本就沒去看蘇樂樂,而是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盯着馬翠花。
很多婆娘親耳聽馬翠花說過,豐棗村的男人個個喜歡她,她是豐棗村的公主娘娘,這句話,別說支書和隊長,連劉二狗似乎都曾經聽過一耳朵。
現在,聯系前後,馬翠花不願早請示晚彙報、弄壞畫/像/像/章/紅/寶/書、甚至說出她在以前的日子更好過,就極其順理成章了。
她是要造反!馬翠花絕對是造反!必須一槍崩了她!劉二狗心裏只有這一個想法。
手臂被他叔拉着,劉二狗直接就是狠狠一腳,馬翠花驚呼着倒飛出去,嘭一聲重響後,仰面倒地半天沒動靜。
蘇樂樂一臉焦急,可她一個腿受傷走不了,只能連連驚叫:“馬翠花同志,馬翠花同志,你沒事吧?”
那邊馬翠花一動不動,江寒蕊倒是急了:“滅資興無!蘇樂樂同志,你管好你自己吧!”
蘇樂樂轉頭求劉二狗:“劉二狗同志,馬翠花同志是我親娘,我剛才之說以沉默,就是想要挽救她,若是知道開口是這個結果,我寧願多受些傷,也不願說出一個字!”
劉二狗猩紅的眼睛慢慢恢複,他眼神有些複雜,不贊同、憐憫、佩服,他慢慢開口,“蘇樂樂同志,把你受傷的經過說出來。”
蘇樂樂再次嘆氣,把馬翠花說的幾條一一複述,雖然一臉維護馬翠花的樣子,可話卻說得清清楚楚,一條不漏。
“她最後要搶我媽給的一千塊錢給蔣紅星做嫁妝,我不同意,所以才用鐵棍打了我。不過我沒事的,我還年輕,沒幾天骨頭就長好了。”
“劉二狗同志,事情經過就是這樣,除了她對主席他老人家的一些不尊敬之外,其實并不是徹底的反/革/命,這一點,請一定要相信我!”
蘇樂樂非常誠懇地地說完,還不等劉二狗發話,所有村民都沸騰了,對着地上哼哼唧唧的馬翠花就罵了起來,有幾個婆娘還上去狠狠踢了幾腳。
“馬翠花,你還要不要臉,那城裏來的蘇招娣能改名,咱豐棗村自家的閨女就是賤種,叫蘇樂樂咋了,從今天起,她就叫蘇樂樂!誰叫她蘇來娣,我們就跟誰急!”
“她辛辛苦苦上工,讓你有時間去勾搭漢子,還工分要算你頭上,我呸!你真以為你的老屁股誰都喜歡?信不信老娘宰了你!”
“啥,這都過了荒年了,你還讓她吃糠馍馍,你才是地主老財吧?”
“你想讓她去找山貨,你自己個好吃懶做,這閨女投胎時瞎了眼呢,老天爺沒天理啊!”
馬翠花躺在地上,覺得渾身都疼得厲害,好容易掙紮着坐了起來,被氣得不行的臭蛋一腳又踹到了地上。
哎呦,真是疼死老娘了,賤蹄子,等着,老娘弄不死你!
蘇樂樂看馬翠花連着挨打,急得不行,剛要單腿站起來,卻見江寒蕊用力按住她的肩頭:“這樣黑心的娘,你還要來幹什麽!你問問叢中笑戰隊劉二狗同志,你這樣的革命同志,還能不能讓你落戶到馬翠花這樣的反/革/命家中!”
蘇樂樂一臉猶豫不決。
突然,她肚子狠狠叫了起來。
江寒蕊問:“怎麽,到現在就吃了我給你的半個窩窩頭?”
蘇樂樂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突然,高建紅走了過來,先把地上的馬翠花扶起,問她:“突出政治。馬翠花,下午還看你吃了白面饅頭,好像還剩了好幾個,怎麽蘇樂樂同志現在還餓着肚子。”
馬翠花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高建紅雖然可憐馬翠花卻也不能在明面上偏袒太過,從馬翠花懷裏掏出一個鑰匙,也不顧馬翠花的反對,直接打開櫃子就看見了一個裝着四五個白面滿頭的海碗。
“啊——”王三的婆娘沖了過來,将馬翠花的腦袋按在地上狠狠一頓錘,“那我婆婆做給我小狗兒的饅頭,我說怎麽連碗都不見了,誰知都到了你這裏!”
馬翠花一邊躲一邊含含糊糊說是王三主動給的,氣得王三的婆娘轉頭就沖王三狠狠一拳頭。
劉二狗氣得全身都在抖。
他恨不得直接崩了馬翠花,可心裏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說她瞎了眼不容易,還差點被毒死,人都差點要炸開兩半。
最後還是支書和隊長小聲嘀咕了幾句,又恭敬地站到了趙奕身邊,似乎請示了幾句。
趙奕微微點點頭,剛要拉着江寒蕊離開,卻聽支書開口了。
“二狗啊,這件事讓村支部來處理吧,你們戰鬥隊一出手就是人命,就像蘇樂樂同志說的,馬翠花興許還能改造回來。”
“蘇樂樂同志,馬翠花同志階級屬性似乎要變質,你作為革命先鋒,我建議你暫時先不要落戶在這裏,免得一個不小心矛盾升級擴大,對你對我們村都不好。這樣吧,你也是個高中生,暫時落戶到知青集體戶去,那邊也有住的地方,你明天就直接搬過去吧。”
“至于馬翠花,你的封建思想很是嚴重,看來我們以往對你關心不夠啊,以後,我們會更加嚴格的要求你,直到你重新回歸人民群衆隊伍!從明天起,你也不用上工了,挂着牌子在村子裏游/行,接受大家的監督教育,知道組織認為你已經徹底回歸群衆隊伍為止。若是期間再有什麽思想或行動上的腐化,将會有更嚴厲的改造等着你!你要心裏有數才行!”
馬翠花聽見這“嚴格要求”,知道眼前的苦頭肯定躲不過,直接兩眼一翻撅了過去。
事情算是解決了,隊長告誡大家不要多剛才的事情多嚼舌根,衆人點頭紛紛散去。
王三的婆娘留了一個饅頭給蘇樂樂,端着碗就走了,王三腫了一個眼睛,這回連屁都沒有放一個。
老郎中被劉二狗留下來給蘇樂樂治傷,最後确定,傷勢不重,敷了藥綁了木板,多休息幾天就好。
蘇樂樂見老郎中要走,要求他把坐在角落裏低頭看不見表情馬翠花也給看看。
支書和隊長一臉欣慰,呵斥馬翠花以後別作妖,好好配合組織改造。
劉二狗的眼神卻更加複雜了。
江寒蕊拉着蘇樂樂的手,一定要讓她住到自己家裏。蘇樂樂斜眼瞧着趙奕一臉平靜地沉默,心說你兒子一定會給我轟出來,還是算了吧。
說好明天搬去知青集體宿舍,三天後去市裏辦落戶的手續,支書和隊長才離開。
劉二狗走了幾步回頭看着蘇樂樂,卻什麽都沒說,轉頭又快步走了。
江寒蕊看蘇樂樂堅持不去自家住,也沒法,囑咐她今晚小心,明天幫來她搬家,才剛轉身,卻見蘇樂樂拉着她的手,快速眨了幾下眼睛。
安啦,我沒事,你放心!
蘇樂樂心裏大笑,我前世一定借了你很大一筆錢,好人有好報啊!
可江寒蕊卻似乎并沒有理解她的暗示,疑惑地朝兒子看了一眼,卻發現趙奕眼神也有些不對。
他微微挑眉看了一眼蘇樂樂,眼神很複雜,似乎是想笑,似乎又是很不屑,然後,馬上拉着江寒蕊就出了門。
江寒蕊滿頭霧水。
發生了什麽,怎麽他倆知道,自己卻好像被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