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傾雲山終年雲霧缭繞,其結果就是每條路的每個時辰的樣子都不同。成渝在雲門的幾日沒往會場的方向走過,今天過來也是早上由周青靈領着來的,此時他自己往回找,轉了一大圈,發現鬼打牆一般走哪都是一樣的路。雲門的弟子們也都去了無雙臺看熱鬧,路上空空蕩蕩,連個能問路的都沒有。
成渝悲切的嘆了口氣,只好憑着感覺瞎走。
這一瞎走還真讓他走出了條沒見過的路,拐了幾個彎居然就見到了安排給他們的院子。成渝大喜,心裏給與自己充分的肯定,快走兩步進了院子,進去之後卻發現好像有些不大對勁。
和他們所住的院落相比,這院子更雅致了些,屋前擺着些花草,屋後一片翠綠随着風微微搖擺發出“沙沙”聲,十分好聽,估計是一小片竹林。屋子後面露出一角灰色的山石,應是屋後有一座假山。
成渝頓了一頓,莫名覺得有點熟悉。原書裏好像是有這麽一段,但是戲份不多,成渝一時也記不清前因後果。
四周沒人,成渝索性照着感覺向屋後走去。這是個三進三出的院子,成渝繞過前屋,後面是個小花園,花園四周種滿了竹子,正中是一座高約八尺的假山。這樣的假山在許多人家的院子裏都有,沒什麽稀奇的。成渝走到那假山前繞了一圈,猶豫的擡了擡手,伸到一個凹陷處,握着凹陷處側面一個凸起向外轉了一下。
“嗞…”
前線的假山動了一下,一塊石頭緩緩的向外挪了三尺,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空隙來。成渝眼睛微微睜大,自己也有些發蒙。他猶豫了一下,彎腰進了那空隙。
空隙之後是一小段石階,而後便是曲曲折折的向下延伸的小路。成渝摸着黑在那小路上走了一會,半柱香後,眼前有光亮起來,再走了一小會,眼前豁然開朗,光線從頭頂的石縫中照下來,将這塊地方照的很是清楚。
這地方頗大,長約兩丈,寬一丈,雖然有陽光照進來,整個空間依舊十分陰寒。成渝掃視一圈,這空間的正中擺着一張低矮的石桌,周圍的地方散着幾個布墊子,因為陰寒潮濕此時已經發了黴,石桌周圍還東倒西歪的散落着不少酒罐,上面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成渝頓時一個機靈——只聽一個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男人嘆了口氣,語氣充滿無奈和哀傷,輕輕道:“歐陽,你這又是何必呢。”
而後成渝只覺着心裏突然一陣難以言說的悲痛,眼角一濕,伸手一摸,竟是留下了兩行眼淚。
成渝回過神來,吓得“嗷”一嗓子叫出來,一轉身,連滾帶爬的逃出了那山洞。
·
“當當”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周青靈不耐煩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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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響起一個小弟子清脆的聲音,帶着恭敬道:“周少俠,副掌門讓我來給您送東西。”
“我不要,給他拿回去!”
屋外靜了一會,那小弟子又道:“副掌門受傷了,很嚴重,可否請周少俠去診治一番?”
周青靈皺了皺眉,道:“金三傷的?”
那小弟子這次答的很快,道:“不是,和金三公子的比試副掌門贏了,傷是被別人弄的。”
那小弟子将歐陽越教他的話一字一句的複述完,膽戰心驚的等着,生怕周青靈一個不耐煩讓他滾。片刻之後,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回去找副掌門聲淚俱下請罪的時候,眼前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青色衣衫的少年緩緩走出來,手中拎着一個藥箱,微皺眉頭看着他,道:“能傷了你們副掌門的人?誰?”
那少年長得十分俊俏,穿着一身青色衣衫趁的人越發白淨,此時眉頭微皺,讓人生出一絲探出手去将那眉頭抹平的沖動。惹這樣的人不悅,真是太可惡了!
那小弟子莫名其妙的就轉了陣營,心裏譴責起自家副掌門來,嘴上卻不敢瞎說,低聲道:“我也不清楚。”而後将手中的東西往前一遞,小心翼翼道:“這是副幫主讓我來送的東西。”
周青靈看過去,只見那小弟子手裏舉着一個花盆,盆裏栽着一柱不知名的植物。那植物上沒有葉子,上面開滿了小小的花朵。花朵共有白色和青色兩種,看起來漂亮極了。
周青靈的臉色緩和幾分,将那花盆接過來放回屋子,而後轉身就出了門,那小弟子臉上一喜,亦步亦趨趕緊跟上。周青靈臉色微微沉着,道:“傷的有多重?你們雲門自己沒有大夫的嗎?連你們自己的大夫都治不了了?”
那小弟子苦哈哈的一咧嘴,道:“可不是嗎,副掌門都在床上叫了許久了,說疼的受不了了…”
周青靈的眉頭又蹙了起來,道:“他不是會叫疼的人,尋常的傷絕不會這樣。你們的大夫看了嗎?是不是對方的兵器上淬了毒?”
那小弟子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副掌門就一直說疼,非要見周少俠,別人攔不住,他就拿頭往牆上撞…”
周青靈腳步頓了一下,眼裏閃過的神色讓那小弟子都心疼了一下。那小弟子還沒反應過來,周青靈拔腿就往歐陽越休息的屋子跑,那小弟子在後面氣喘籲籲的跟着跑,快到地方的時候丹田用力扯着嗓子吼了一聲:“副掌門!周少俠來看你啦!你可千萬要撐住啊!”
周青靈沖進歐陽越屋子的時候,歐陽越正虛弱的躺在床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周青靈緊走兩步,就見歐陽越臉色蒼白斜躺在床上,嘴唇沒有一點血色,靴子也沒脫,一只手臂伸出床沿在空中懸着,上臂一道三掌長的傷口血淋淋的,還在往地上滴着血,傷口周邊銀白色的衣衫被血染得通紅,看起來觸目驚心。
周青靈腳步頓了頓,眼裏的慌張漸漸淡了下去,神色十分複雜。他看着床上半死不拉活的歐陽越,半晌,眯了眯眼睛,向床上癱着的那位道:“雲水劍呢?”
歐陽越聽到聲音睜開眼睛,慘白着一張臉,虛弱的扯出一個笑,可憐巴巴道:“青靈,你來了…”
周青靈對他這副慘樣子無動于衷,又問了一遍:“雲水劍呢?”
歐陽越臉色一僵。跟在周青靈後面的小弟子終于氣喘籲籲的進了屋,一進門看見眼前的場景頓時嘴巴張成個圓,磕磕巴巴道:“我的娘!來、來真的啊…”
周青靈眯了眯眼睛,沒再逼問歐陽越,上前坐在床邊打開了藥箱,朝那小弟子瞥了一眼,冷冷道:“溫水和毛巾。”
那小弟子被歐陽越的傷吓得有些傻,聞言拔腿就跑去打水。周青靈轉回身,拿起剪子“咔嚓”一聲将歐陽越的袖子剪了,蠻橫的将他的胳膊往床上一放,歐陽越疼的咬着牙“嘶”了一聲,道:“輕點輕點!”
周青靈哼了一聲,似笑非笑道:“一直喊說疼得受不了了?”
歐陽越尴尬的一頓,周青靈不等他回答,手指一伸在那傷口周圍按了一下,歐陽越“嗷!”的一嗓子叫了出來,頭上的汗噌的冒了一層,咬着牙道:“疼疼疼!真的疼!”
周青靈依舊是那個表情,冷哼一聲,道:“非要見我,別人攔着你就把頭往牆上撞?”
說罷又是一手指頭戳下去,歐陽越的叫聲已然變了聲,瞪着眼睛恨不得從床上蹦起來,怒道:“周青靈!你怎麽這麽惡毒!”
“今日才知道我惡毒?”周青靈冷着臉,那小弟子端着一盆溫水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将盆往周青靈身邊一放,哆嗦着問:“周、周少俠,我們副掌門他沒事吧?”
“沒事,死不了。”周青靈将毛巾用水浸了又擰幹,半點也沒憐香惜玉的将歐陽越傷口附近的血擦了,向着那小弟子道:“你們副掌門腦子有坑,你就跟着他瞎鬧?現在是什麽時候不知道?雲門辦着這麽大的盛會,整個武林有頭有臉的人都在你們雲門,堂堂副掌門不在前面守着,反而在後山自己往自己身上戳窟窿,丢人不丢人?!”
那小弟子被周青靈說的臉紅,一邊心裏暗暗覺着這話說得簡直就是副掌門夫人的口氣啊有沒有!
周青靈從藥箱裏拿出金瘡藥開了封口,跟搗藥材一般手腕幾個用力就将粉末撒在傷口上。那是特質的藥材,見效極快,卻要比普通的藥材痛上幾倍。周青靈不要錢似的往是傷口上撒了一層,痛的歐陽越臉色煞白,差點直接暈過去。
周青林撒完了藥,從藥箱中取出繃帶,跟捆牲口似的往傷口上捆了幾圈,瞥了那小弟子一眼,道:“半個月內不能見水,一天換一次藥。”頓了頓,道:“找你們雲門自己的大夫換去。”
那小弟子忙不疊的點頭。周青靈收拾好了藥箱,轉頭就往外走。歐陽越癱在床上,啞着嗓子可憐巴巴的問:“你幹嘛去?”
“你管我。”周青靈回過頭:“再高明的大夫也治不了自己作死的病人。我勸你別再偷偷摸摸自己往自己身上戳窟窿,堂堂雲門副掌門有這愛好,傳揚出去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有病嗎!”歐陽越臉色一變,氣的拍床,咬牙道:“老子這是為了誰!”
周青靈像看傻子一樣看了歐陽越一眼,一句廢話沒說,轉身就出了門。
歐陽越看着他半點也沒留戀的走了,煩躁的在頭上抓了一把,而後在周青靈身影消失後的一剎那翻身下了床。
“副掌門!你還傷着呢!”那小弟子看他要走,急的恨不得把他按床上。歐陽越白了他一眼,道:“這點傷還至于卧床?無雙臺這麽大的事我消失半個時辰夠長的了,無論如何得去前面看着。”
小弟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看着自家副掌門淡定的換了身衣服,精神抖擻的出了門,半點也看不出來手臂上剛剛還面目猙獰的劍傷,心中暗暗佩服,敢情折騰半天就為了讓人家來罵自己一頓,副掌門這情懷實在值得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