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成渝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 暖暖的昏黃色夕陽透過精美的雕花窗子射進來,正落在一邊躺椅上閉目小憩的慕浮白的身上。
此時他半躺在躺椅上, 胸口放着一個裝了半盤蜜果子的果盤, 腿上半扣着一本翻了一半的話本子。此時夕陽西下, 光線在慕浮白的臉上撒上一層薄薄的金粉,讓慕浮白的臉上竟然顯出一絲溫柔來。
成渝靜靜的望過去, 只覺得眼睛又一次移不開地方,他以目光為筆, 一寸一寸勾勒着慕浮白的輪廓。慕浮白的長相絕對是漂亮的,一雙劍眉帶着英氣, 卻不咄咄逼人, 那雙平日裏總是帶着漫不經心神色的丹鳳眼此時輕輕合着,沒了怼人時的尖刻,反而是帶着一股子安然的平和, 好看極了。
成渝突然想起原書裏的那版慕浮白。原書裏, 大師兄謙謙君子, 行止有禮,溫潤平和, 是個所有人都喜歡的角色。而他所遇見的這位,毒舌又尖刻,自大又懶惰, 一天不嘲諷自己兩句就渾身不自在,挺大個人了,天天離不了蜜果子, 同原書裏的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雲泥之別不過如此。
可此時,成渝靜靜的看着床邊小睡的慕浮白,忽然覺得這樣的大師兄也很好,每日吵吵鬧鬧吐吐槽,反倒有一種真實的安全感。
“看夠了麽。”慕浮白冷不丁的睜開眼睛,正對上成渝堂而皇之偷窺的眼神。
成渝吓得一激靈,幹淨移開目光,磕磕巴巴道:“我也剛醒。”
慕浮白坐起身,将掉落到腿上的話本子拿了起來,而後朝着桌子一擡下巴,硬邦邦道:“青靈給你熬了藥,讓你醒了之後喝。”
成渝一愣,只感覺慕浮白此時周身氣壓低的厲害,就像是一個撐足了氣随時可能爆炸的氣球。
慕浮白也是會生氣的?
成渝穿進書裏一年,看慣了他吊裏郎當懶洋洋的樣子,慕浮白此人萬事不走心,除了話本子和蜜果子就沒見他對什麽事上過心。此時慕浮白突然變了個樣子,成渝心裏不免突突的厲害。
他聽話的爬了起來,将藥咕咚咕咚喝了,擦了擦嘴。
慕浮白:“不覺得苦?”
“苦。”成渝将藥碗放回桌子上,乖巧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嘛,小時候有一段時間身體不好天天喝中藥來着,習慣了就好了。”
慕浮白眯了眯眼:“你小的時候尚央山正是最輝煌的幾年,成家人身體都不錯,即便是你生出來稍微弱了一些,請些高明的大夫調理幾年也便好了,怎麽弄成現在這個德行?”
“我…”話一出口成渝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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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書裏,直到接近結局的時候大師兄才從一個反派那裏得知主角乃是仇家尚央山的公子,這也是後來逼死主角的導火索之一。此時慕浮白這麽習以為常的問了出來,說明他早已經知道了主角的身份!
成渝心裏發毛,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是怎麽知道的?他現在心情不好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最關鍵的是,之前自己為了救周青靈,剛剛做了一系列根本無法解釋的事情,本想着變個謊話和周青靈圓過去就成,卻沒想到慕浮白竟然也去了銀角宮,此時這件事已經沒有辦法收場,慕浮白會不會将這些事同主角的身份聯系到一起?他又會怎麽想?
成渝眼裏十分驚慌,一時緊緊的抿着嘴唇,沉默的望着慕浮白,屋子裏一時安靜了下來。
“怎麽?想起以前的事不開心了?”慕浮白看着對方那個失措無助的樣子,心裏突然就揪了一下。他頓了頓,從懷裏的果盤裏拿出三顆蜜果子朝成渝扔了過去,道:“甜的。”
成渝接過蜜果子,拿在手裏卻沒有吃。他沉默了一會,臉色有些發白:“大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麽要問我的?”
慕浮白沉默着沒說話。
成渝心裏更慌,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手指發涼的捏着手裏的蜜果子,眼神躲閃的看着床鋪。
片刻之後,慕浮白聲音響起,他緩緩道:“你從來都是這樣,遇事一味自己去抗的嗎?”
成渝一愣,擡頭道:“不、不然呢?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決的幹嘛要麻煩別人?”
話一落地成渝腦子裏就是一閃,想起這幾次麻煩最後有慕浮白才順利度過,臉頓時紅了起來。說起來大言不慚,可是哪次不是慕浮白最後出場解決的麻煩?
“大師兄,這次也麻煩你了…”成渝低着頭像是個承認錯誤的孩子,認真道:“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當拖累的!這次我真的做好了計劃,本來應該萬無一失将二師兄救出來的,不成想最後出現了變數…”
一想這個成渝心裏就是一陣堵——誰特麽能想到本來該去牢房探監的那位反派突然有心思去山上荒地踏青?!
慕浮白眉毛越皺越緊:“遇到事情,你從來都沒想過向別人求助嗎?”
“啊?”成渝一愣,呆呆道:“求助?”
“花燈節二慰被劫走那次,你早就知道了會有危險,差點把劍閣搬空,卻沒有找我或者魏觀一同前去。”慕浮白看着成渝的眼睛:“你提醒青靈今日不要出門,發現他出門之後你不僅沒有找我商量,反倒把我扔到了擂臺。借口拙劣成那個樣子,是沒想到我會同你一起去擂臺?”
成渝呆愣愣的看着慕浮白,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之後,成渝小心翼翼的看着慕浮白的臉色,輕聲道:“師兄,你是不是…生氣了?”
慕浮白眉頭微皺:“我難道不該生氣?”
成渝心裏突然一動。
“我…”成渝低下頭,輕聲道:“對不起。”
慕浮白沒說話。
“我…我只是習慣了。”成渝徒勞的解釋:“以前…從來都沒有人同我說過這些。”
慕浮白皺了皺眉:“我以為按照老頭兒那個愛煽情的性子,應當早同你交代過了。”
成渝一怔。
确實,當時在秉風山的祠堂裏,師父顧言的确同他說過,讓他把秉風山當成自己的家。可那時候成渝不過把那當成原書的劇情,那是給予原主角的人情冷暖,即便那時殼子裏的人姓成名渝,依舊改變不了那溫暖同他沒有半點關系的事實。那時他聽過就也就聽過了,頂多替原主角笑笑,自然不會記到心裏。
可此時,怎麽又突然希望,這些話都是對他這個外來者說的了呢?
成渝低下頭,嘴唇動了動,蚊子一般“嗯”了一聲,輕聲道:“我記住了。”
“記住就好。”慕浮白站起身拎着話本子往門外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伸出手在成渝的腦袋上揉了兩把,嘆了口氣,道:“身體不好也就算了,腦子怎麽也這麽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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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成渝睡不着,身體好得也差不多了,幹脆起身出去轉轉。
出了屋子他才想起來,這杏花微雨樓是花樓,夜半也是熱鬧的時候,能去哪轉?他嘆了口氣,打算去另一面的屋子裏去拿點吃的,走過幾個房間之後突然微微一愣,腳步停了下來。
面前是二師兄周青靈的屋子,而此時,一陣隐隐的壓抑的哭聲從門縫緩緩的透了出來,成渝熟悉這個聲音,那是心裏難過想哭,卻要用手捂着嘴的聲音。
成渝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二師兄周青靈向來是個嘻嘻哈哈的性子,嬉笑怒罵起來向日葵都沒他燦爛,今天這是…怎麽了?
成渝心裏一動,突然想起今天魏觀去打了擂臺,此時應該已經将周老爺子的遺物交還給了周青靈。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嚴寒裏的一點點溫暖就足以銘記一輩子,想必那位早已仙逝的周老爺子對周青靈來說就是這樣的人吧。
成渝不願在這時候打擾周青靈,便想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悄悄回自己的屋子,誰成想轉身一邁步,左腿絆着右腿,“咣當!”一聲直接摔到了地上。
成渝:“…”
這特麽不是鬧呢麽。
“誰?!”成渝就聽周青靈蹬蹬蹬幾聲跑到門口,“吱呀”一聲打開門,眼睛果然有些發紅,看見坐在地上的成渝愣了愣,道:“渝啊,你這大半夜坐我門口…幹、嘛呢?”
“我…”成渝苦着臉笑了笑,道:“我晚上睡不着,在幾個師兄門口挨個坐坐。你這屋我剛過來,大師兄和魏師兄那已經坐完了。”
說罷在周青靈目瞪口呆的表情裏淡定的站起身,一邊擺手一邊往回走:“你睡你的!我就坐着玩玩,這就回去了。”
“你等會!”周青靈皺着眉頭就将成渝拉了回來,一邊伸出手探向成渝的額頭一邊道:“可別是燒傻了。”
成渝:“…”
片刻之後,周青靈放心的将手拿了下來,道:“還行,燒都退了。”頓了頓站起身拉着成渝就往屋裏走,道:“你沒睡覺正好!來來,給你個東西!”
成渝一愣:“啊?我…不會打擾你嗎?”
周青靈微微一愣,瞬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不好意思的嘿嘿一聲,道:“剛才你聽見啦?沒事,我就是大半夜趁着沒人感傷一下,哭兩嗓子得了,哪能沒完沒了的。”
說罷将成渝拉進屋按到椅子上,從架子上拿了個純金的盒子,往成渝眼前一遞,道:“渝啊,這個你收着。”
成渝接過來,愣愣的眨了眨眼,道:“這是什麽?”
“魏師兄不是把我太爺爺的玉佩贏回來了麽,這個是金門裝那玉佩的盒子。”周青靈指了指那盒子,狡黠道:“純金的,看着挺值錢。你自己留着或者當掉都好。”
“不不不,這太貴重了。”成渝愣愣道:“再說為啥要給我啊?”
“哪那麽多為什麽。”周青靈将盒子往成渝懷裏一塞,道:“二師兄就是想送你,拿着就是了!”
成渝愣愣的“哦”了一聲。
周青靈滿意的點點頭,可成渝總莫名覺着周青靈的眼神裏閃着晶晶亮的賊光。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終于碼到這一章了!(′▽`)ノ
我的崽啊!你可特麽有點正經攻的樣子跟你老婆說句人話了…開心!
不過話說就算大師兄不喜歡小成渝也是會說這些話的,畢竟我心裏的秉風山是一個真正的桃花源啊哈哈哈(∩ω∩)